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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江听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6章


    天还未亮时,三莽山各处就点上了灯,冯大盆带着人杀鸡宰猪,惨叫声好不热闹!


    因着在山中,婚礼吉时又在黄昏,所以礼从简,许多如开脸之类的事便都省去了,李眠玉起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细细沐浴过后,她便坐在了梳妆镜前,嘴里还被燕寔喂了只包子,肉馅儿的。


    山中妇人都不会那新嫁娘的繁复发髻,她更不会,由着燕寔替她先烘干头发,垂眼时看到少年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的乌发,心里像也被抚过一般。


    她心旌神摇,腮上不必抹上胭脂便已经红红的,吃完包子忽然道:“燕寔~那些妇人说男女成亲前不好见面,尤其是成亲这一日,说是不吉。”


    “公主不一样。”燕寔垂着头,慢吞吞道。


    李眠玉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好没道理!我想见你就见你,不过见一见,怎么就不吉了!”


    而且如今在这山上,她的头发只给燕寔碰。


    李眠玉眉眼弯弯,忍不住盯着镜子里看,看燕寔为她梳发时沉静认真的脸,看她浓云般的乌发听话地在他手里挽起。


    昨夜里,她没睡着,趴在燕寔怀里一会儿与他说话,一会儿又笑,翻来覆去的,天初亮才睡了过去,只是没睡多久又被他拉起来梳妆。这会儿她看了镜子一会儿,有了些困意。


    李眠玉强撑着睁大眼睛,可困意袭来时怎么都挡不住,她打了个哈欠,身体忍不住往后靠,“燕寔~我有点困了。”


    燕寔伸手将她一揽,让她靠在他腰上,另一只手上动作没有停下,他似乎笑了一下,“多睡会儿,晚上不能睡。”


    李眠玉此时脑袋已经开始浑浑噩噩,听到他这一句,反应很慢地想,晚上为什么不能睡?


    晚上……晚上要洞房。


    李眠玉忍不住心跳怦怦,强撑着睁眼仰头去看燕寔,燕寔低头,漆黑眉目安静看着她,明润深邃,她抿唇笑,朝他伸出手。


    燕寔不明所以,对视一瞬,俯身凑过来,李眠玉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喉结,她的声音带着困倦的迷糊,“从下往上看,你这里真大。”


    少年瞬间被刺激了,喉结一滚,一下直起身来,手里抓着的乌发从指尖溜走,忙又去捧住。


    李眠玉看着他抿唇笑,一双眼已经困得开始涣散,说完这话,便安静了下来,靠在了他腰腹处。


    燕寔心间擂鼓,喘了好几口气,心又疼又痒,他忍不住弯腰,在她红红的腮帮亲了下,才是缓解了这股疼。


    他稍稍平息了情绪,重新拿起梳子替她梳——


    隔壁的卢姝月被窦白飞按在了镜前,新买的镜子磨得极亮,照出不同神色的两张脸。


    卢姝月面色厌烦,窦白飞却扬着笑,喜气洋洋,弯腰哄她:“月儿,这山里的妇人都不会梳头,你要是自己不梳,那我帮你梳了?”


    青年英武粗壮,那大手又黑又粗,抓住卢姝月头发时剌得她头皮都疼了,她心中还是满腔愤怨,一把拍开他的手。


    窦白飞又粗声道:“今日隔壁的前朝公主不知要打扮成什么样,月儿,咱们不能输给她!”


    卢姝月想起李眠玉,便又有些怔神。


    这几日她担忧她爹的身体,心中交织着焦灼与怨气,每一日都很艰难。但此时她忽然就想起来,李眠玉五六岁就没了爹娘,如今又没了祖父,家国已亡,她究竟为何不怨恨这世道与命运呢?


    她依然不理解。


    “月儿,我先替你梳发,一会儿你自己挽?”窦白飞还笑嘻嘻弯腰在她耳边说。


    卢姝月盯着镜子,从镜子里去看窦白飞的脸,他生得英武粗犷,此时却一脸谄媚,这人惯用的是两把斧头做武器,在战场上悍勇非常,她也不懂为何对她如此执迷不悟,分明他想要什么样的女郎就能要什么样的女郎。


    她柔婉的脸上眉头紧锁着,心里依然是满溢的怨,开口时声音却怪异的柔和,“二哥,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窦白飞一拍大腿,声音洪亮,“我和你好,这辈子不后悔!”


    “你在拉我进地狱。”卢姝月又道,她盯着他道,“爹还会认你,却不会再认我。”


    这就是对女子残酷的世道,男子做了什么都很容易被原谅,这种事,至多就是一桩风流韵事,但女子却不同!


    窦白飞粗声粗气:“管他认不认,他又不是我爹,以后你也别认他!你看隔壁那前朝公主爹娘都死光了,不也每天都挺好?她就和她情郎两个过,我们也就我们两个过,不好么?”


    他顿了顿,看她面容还冷淡,便高声道:“我今日绑也要绑你上花轿!”


    卢姝月自然知道他的手段,一把推搡他,窦白飞立刻就要竖眉放狠话,就见她拿起了梳子,低头开始梳头发。


    窦白飞说得对,她不能输给李眠玉。


    卢姝月什么话都没说,窦白飞粗糙的心也察觉不出女郎细腻的心思变化,只知道她开始梳头了,便心里美滋滋,坐在一旁看着——


    近黄昏时,山上喜乐开始奏鸣。


    李眠玉醒来时,发觉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有些茫然地从梳妆台上起来,环视了一圈四周,没见到燕寔,她一下有些紧张,猛地站起身来,却发现头上珠链晃得她脸疼,她摸了一下脸,看向铜镜里。


    她戴着镶嵌着各色宝石的花冠,比宫中所制要简单一些,却精致俏皮,她歪头轻轻晃了晃脸,那发髻上的蝴蝶便轻轻扇翅。


    李眠玉抿唇欢喜,又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想起来燕寔此时该在竹楼外等她了。


    她看向床上,被褥已经换成大红色,上面铺着一件散开裙摆的婚服。


    她想到这件还没看过的婚服,忍不住几步过去。


    民间婚服不似宫中玄色为底金红两色为绣的礼服,是大红的,裙摆处绣着凤鸟翱于花丛,她低头摸了摸,视线却被藏在凤鸟下的燕子吸引。


    栩栩如生俏皮的燕子歪着头站在凤鸟尾上,翅膀展开,昂首挺胸,李眠玉一下认出来这是燕寔绣的,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嘀咕声:“谁家婚服上绣燕子?”


    半晌后,她又兀自答:“我家!”


    李眠玉摸了摸燕子,视线往上,又看到袖子,衣摆,腰际,都有几只燕子,或踩在花枝上,或展翅翱翔,或歪头憨然,或敏捷可爱。


    她爱不释手,摸了又摸。


    “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李眠玉才是回过神来。


    “小表姑可换好婚服了?”外面是妇人嘹亮喜气的声音。


    李眠玉忙道:“马上!”


    妇人哎了一声,回得更嘹亮——


    燕寔换好了婚服,站在竹楼外,身后则是一抬布置得喜庆的花轿,四个土匪充作轿夫站在那儿。


    他甚少穿得这样繁琐,等待的时候忍不住频频低头去摸腰间的玉带,身上凌厉冷淡的气势被红色的衣衫淡去,只显得沉静。


    “新娘出来啦!”竹楼里跑出来个充当喜娘的妇人,摇着手里的红手绢,嗓门大得整座山都听得到。


    隔壁木屋那儿同样如此,土匪们穿着新衣将这里围的严严实实,各个抻长了脖子看。


    燕寔抬头,漆黑的眼睛一下看过去。


    整座山上喜乐缤纷,李眠玉从竹楼里出来,便忍不住将羽扇往下挪了挪,妙盈盈的眼往外看去,一下看到几步开外的燕寔。


    她睫毛轻颤,与他对视一眼,见他似笑了,忙又用羽扇将脸遮住。


    李眠玉神魂飘着,心想,穿着婚服的燕寔,果真器宇轩昂,俊美无俦,无人可比!


    耳旁是吹吹打打的声音,她还在想着方才的惊鸿一瞥,眼前一转,已经被燕寔抱起,她在他怀里再次悄悄拉下扇子,盯着他看,趁着他将自己抱进花轿前,叹气:“燕寔~为什么新郎不用遮脸呢?”


    燕寔低头看他,漆黑的瞳仁干净,眼睛里只有她。


    他低声问:“为什么要遮脸?”


    李眠玉幽幽说:“我都没见过你这样好看的时候,别人却比我先看到。”


    燕寔笑了一下,俯首凑近一些,在一片嘈杂声里,小声:“没关系,晚上的我只有你能看到。”


    李眠玉想了想,心里害羞又期待,一下将羽扇抬高,遮住了脸——


    花轿在喜乐声里绕着山头转了两圈,终于在吉时又回到竹楼。


    充当司仪的张有矩等待在竹楼与木屋的中间,恨不得能劈成两半,看着这两对新人。


    李眠玉所有的心神都被今日的燕寔夺取,她被他牵着手拜完了堂,回了又布置过的新房。


    床上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等物,窗棂下的烛台上点上了两根龙凤烛,桌上摆着酒对半切开的匏瓜摆在那儿,以红线连柄,正等着新人共饮合卺酒。


    李眠玉心跳怦然,喜娘说什么,便做什么,待到却扇时,一双眼终于能完完整整地看她的新郎。


    她看燕寔如玉树如芝兰,亦如韧竹如玉山,英俊勃发,俊俏风流。


    燕寔也在看李眠玉,目光一瞬不瞬。


    李眠玉害羞,想笑又想哭,一双眼很快湿润,她心里既高兴,又莫名委屈,高兴她与燕寔成亲了,委屈她怎么现在才成亲呢!


    合卺酒被喜娘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送了过来。


    李眠玉尝到酒时才反应过来燕寔不能喝酒,她一下抬头看去,燕寔已经仰头将酒一饮而下。


    她心里一边咯噔乱跳,一边忙也将酒饮下,后面喜娘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等人一走,便立即挨近了燕寔,抓住了他的胳膊,“燕寔~你喝酒了。”


    燕寔低头看她,花冠上金色的珠链晃动,挡在李眠玉脸侧,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拨开,目光盯着她,慢慢点头,抿唇笑了起来,凌厉的眉眼飞扬,“嗯。”


    他的声音似是心不在焉,全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盯着她笑,李眠玉知他在笑什么,她心里也高兴,笑着嗔他一眼,却担忧:“那一会儿你还出去招待宾客吗?”


    今日是他们成亲之日,山上的人帮了诸多忙,理应招待一番,可是燕寔喝了酒……


    “不去。”燕寔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他俯首凑过来,又笑,在李眠玉脸上亲了下,忽然起身,将门闩搭上,又将窗合紧,再是走到烛台那儿,低首检查了一下烛火,才是回到床边,牵着李眠玉到桌边去。


    桌上还摆了两只大碗,上面用盘子盖着,燕寔打开。


    里面是两碗……不,是两盆面,浸着鸡汤,摆着鸡腿,热腾腾的,看起来当是刚煮完没多久送上来的。


    李眠玉抬头看他。


    燕寔一双眼漆黑润亮,将面推过去,又笑出声来,声音低低的:“吃饱一点。”


    李眠玉本来见他的模样也想笑,但冷不丁听到他这话,总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或是砧板上的鱼,忍不住害羞起来,但她挺直了腰杆,端庄又矜持地拿起筷子,谁是羔羊谁是鱼还说不准呢!她低头吃面,再不吭声。


    只吃了一口,她就端不住了,妙盈盈的眼笑起来,“燕寔~鸡汤是你熬的,面也是你揉的?”


    燕寔手托着下巴垂目看她,他的脸很红,但眼神应该还算清明,“嗯。”


    李眠玉笑得开心:“我就知道,有你的味道,别人都做不出来。”


    燕寔好奇:“我的味道?我是什么味道?”


    李眠玉看着他,面白如玉的俊俏少年,此时两腮染上薄红,又穿着艳丽的红色,她一下想起了一串红。


    她看着他,喃喃说:“你是一串红的味道。”


    “一串红?”燕寔眨了一下眼,低声,那是甜的,他狐疑地将目光放到鸡汤面上。


    李眠玉语气娇娇的:“一串红的味道,清甜清甜的,尝了一口就还想再尝一口,我很喜欢。”


    燕寔脑子似乎转得比往常慢了一些,还拧着眉盯着面看,拿起筷子也尝了一口,松了口气,“咸的。”


    李眠玉知道他没听懂,她点点头,娇矜道:“面当然是咸的,可你人是甜的呀。”


    说完,她又笑了起来,看他一眼,对上他漆黑幽然的眼睛,心猛地一跳,忽然怀疑他不会是已经醉了吧?


    燕寔定定看她一会儿,便低下头去吃面,再不吭声,看着吃得慢吞吞的,但眨眼间,面就少了一半。


    李眠玉咬了咬唇,兀自又害羞了会儿,低头也吃面。虽说有些饿,但她的胃口本就不大,想着燕寔的话才努力吃了三分之一,便再吃不下。


    燕寔便接了过来,几口吃掉。


    一旁架子上有打好的水,李眠玉趁着这工夫洁牙漱口,又洗了脸,直起身时撞到了身后的人,硬邦邦的,她偏头看过去,对上燕寔的脸,他的眼睛黑得发亮,直勾勾看着她,唇角又翘了一下,“李眠玉。”


    李眠玉:“……”


    她想笑,又有些心慌,余光看到另一只竹杯,立刻抓起来朝他递过去,“燕寔~要不你先洁个牙。”


    燕寔的视线慢吞吞往那竹杯看了一眼,似在端详这是什么,缓了缓才接过来。


    李眠玉见他不动,笨拙地将牙刷子拿起来替他沾了盐罐里的盐递过去。


    燕寔接了过来,又看她一眼,他乌黑的眸子此时不像猫儿了,像是豹子,盯了她一瞬,便低头洁牙漱口。


    李眠玉心跳得极快,脑子里全是不可见人的画面,她咬着唇转身,慢吞吞往床边走去,只是才走了两步,腰间绦带却被人扯住,她回头,就见燕寔一张被水洗过的脸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沾着水,还不曾眨眼,水珠就滴落下来。


    他一瞬不瞬盯着李眠玉,唇角又笑了起来,那野性又危险的气息,沉静的少年变成了黑夜里的豹子,他凑过来,低头凑过来就要来咬她的唇。


    李眠玉反应极快地捂住嘴,“等会儿!先帮我将花冠拆了!”


    燕寔的唇贴在了她的手背上,湿湿的,凉凉的,他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张嘴就吮了一口,才慢慢直起身,嘴里幽幽道:“小玉真麻烦。”


    李眠玉听着他这慢吞吞的低语又想笑了,仰起头来。


    燕寔是如何将花冠戴上去的,如今就要怎么拆下来,他很有耐心,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李眠玉的话,她会觉得他一点不着急。


    她被盯得脸越发烫,索性闭上了眼睛,闭眼的瞬间她听到燕寔笑了一声。


    花冠与步摇被拆下来,李眠玉的发髻一下松散开来,燕寔的手轻轻一扯,如瀑的长发倾斜而下,荡在他的臂弯上,又往下滑去,他急忙抓住。


    李眠玉睁开眼恰好看到他神情紧张地盯着她的头发,忍不住觉得好笑,“燕寔~我的头发又不会跑。”


    燕寔慢慢将视线转回来,浓长的睫毛垂着,他盯着李眠玉的笑,慢慢也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尽管跑,我能抓住。”


    他的眼睛里带着浓烈的欲,李眠玉已经不是吴下阿蒙,她感觉到了,心像是被钩子挠着,看着燕寔,呼吸也急促起来,她艰难地移开目光打算缓一缓,心神却飘忽着。


    燕寔忽然微微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天旋地转间,她抱住他脖颈,倒在床上时,那旖旎的氛围忽然消失了个干净,李眠玉哎呀一声,抱紧燕寔脖颈不肯躺下去,“床上的桂圆枣子!”


    燕寔低头,眉眼间燃烧着火焰,极为不耐地抬手一挥,干果瞬间如暗器般往床下飞去。


    李眠玉还在小声嘀咕:“以前见姑姑床上有干果,我还坐在上面吃呢,谁知道躺下去硌得慌……”


    燕寔低下叼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强势又霸道地侵入,缠住软绵的舌,勾着舔着吮着,李眠玉呼吸急促,抱着燕寔的手渐渐软了下来。


    他松开些,啄了啄她湿润嫣红的唇,笑一声说:“李眠玉。”他捉着她的手往下摸去。


    李眠玉睫毛扑闪,终于生出怯意,她的神魂恍惚起来,心想这样的东西真的是娇弱的小娘子可以承受的吗?


    “我先舔你好不好?”燕寔凑过来,在她耳边道,声音不轻不重,假如这里有第三个人,那么必是会让他听到的音量。


    这种事……就算她很喜欢也不必这样大声说出来吧?李眠玉一下脸红如霞,上回在温泉那,还有上上回在流溪镇,他都没这么问过。


    她怀疑燕寔是故意的。


    他在挑逗她!


    他今天比上一回喝得酒多得多,所以他醉得更厉害,所以今天的他比上一回的他更坏了。


    李眠玉瞪着他,燕寔却慢慢笑了,浓眉往上一挑,沉静平稳的声音也变得野性:“想不想我舔?”


    她不吭声,龙凤烛将这屋子里照得亮堂,也将她脸上的红晕照得清清楚楚,无可躲藏,她瞪他一眼,别开视线。


    燕寔掰过她的脸:“李眠玉,我要你自己告诉我。”


    李眠玉闭上眼,睫毛颤着,胸口喘得厉害,再睁眼时,嗔恼道:“想!”


    燕寔便笑了起来,他低头开始慢慢用牙齿拆她身上的衣带,李眠玉没有阻拦,手却攥着他衣袖,她期待又紧张。


    好半天,她都没等到带子被解完,她忍不住小声埋怨:“燕寔~婚服为什么这样繁琐?”


    燕寔像是听出她语气里的急不可待,抬起头看她一眼,忽然手放了上去,李眠玉领悟到什么,一下摁住他的手,“不行,不要撕!”


    李眠玉将那只手抱在胸口,羞赧却着急地说:“我想留着!”


    醉酒后的燕寔力气极大,但她一叫,他便卸了力气,只扬了扬眉,似是好奇。


    李眠玉的眼睛水润润的,潋滟如春水,小声:“我很喜欢你绣的燕子,很喜欢!”


    燕寔便又笑了,低头亲亲她的脸,李眠玉见他不像是要撕衣服的样子,才松了口气,松开了他的手,看着他飞快地解开带子,婚服一层层脱了下来。


    他的视线一顿,漆黑的眼睛盯着下方不动了。


    李眠玉看着他的目光一点点游移在她身上,又抬起脸用滚烫的眼神看过来,便拉起一旁被子,捂了下脸。


    她今日换婚服时,取了燕寔替她做的薄纱肚兜和小裤,水红色的,穿在身上不能遮挡什么,可是、可是……


    燕寔又笑了一声,李眠玉有些羞恼了,心想为什么洞房这一夜龙凤烛不能熄灭呢?他习武之人,眼力那样好……


    可她很快又想,她是公主,驸马也要伺候公主,李眠玉重新从羞耻中活了过来,想了想自己的几个姑姑们,娇矜道:“好看吗?”


    “好看。”燕寔答得飞快。


    红色霞光笼罩着雪山,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爬上山见到的人。


    李眠玉优雅地说:“我批准你多看一会儿……嗯~”


    她还没说完话,尾音却一转,咬住了唇,燕寔又咬了上来,她既觉得舒服,又觉得羞恼,喃声:“你是小狗吗?”


    “我到底是小狗还是野猫?”燕寔笑,嘴里含糊着反问。


    李眠玉就知道他一定听到过从前她嘀咕他的话,她说过他是小狗,也说过他是野猫。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心想,果真是武功高强的暗卫呢!


    “哎呀,轻点!”李眠玉走了下神,另一边又被用力咬了下,她抽了下气,呼吸又急促起来。


    少年的手粗糙又灵巧,隔着那薄薄的纱肆意玩弄着,床帐内是女郎轻轻的抽气声。


    李眠玉咬着唇,睁开眼看了一眼燕寔,手抓着他的头发,又闭上了眼。


    柔软的唇瓣,灵巧的舌,还有尖利的牙齿,她觉得自己已经要化作水,再被蒸腾出热气,慢慢挥发。


    她抓着他的头发,几次声音都变了调,小声叫着“够了”,可喝了酒的燕寔不是听话顺从的暗卫,他再不掩饰他性格里的霸道与凌厉,野性与狂放,他听到李眠玉的声音,只会笑一声,接着便让她迎来更多的羞恼。


    薄纱已经褪去,哪里都是潮湿的。


    燕寔抬起头,李眠玉神魂飘荡,正喘着气,却很快意识到他的目光,缓缓看了过来,他俯身凑过来亲她。


    李眠玉想起来他做了什么忙躲避,却被迫堵住了唇,他笑着亲她,又问她:“我现在变成了什么味道?”


    她闭上眼睛,呼吸急促,却不吭声。


    燕寔黑眸盯着她,笑,慢吞吞说:“是李眠玉的味道。”


    李眠玉没力气去恼他,只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他。


    燕寔又凑过来,低声说:“我现在要进来了。”


    李眠玉不想说话,她不想闭眼,她看着在红色床帐里微微显得暗沉的燕寔,他的衣衫已经褪去,宽肩窄腰,随着呼吸,腹部收紧,劲瘦有力的筋肉。


    燕寔俯身过来,将她抱住,十指交握,脸颊贴着吻着,乌黑的发丝缠绕着铺在枕上。


    李眠玉有一瞬间呼吸一滞,酸涩的疼,她轻呼了一口气,燕寔便轻柔柔地吻了过来。


    可那疼只是瞬间的,更多的却是满足,她彻底拥有了燕寔,她抱紧了他,羞赧却又大胆,“还要。”


    燕寔轻轻的,又渐渐控制不住力道,从未有过的感觉在李眠玉心里绽放,她的灵魂跟着一起摇晃,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鲜血留在了白色的帕子上,龙凤烛烧得旺盛,燕寔白皙的皮肤上像是出现一支画笔描绘着,隐隐约约的图纹从浅淡到清晰,逐渐成了一幅展开的画,在烛火下清晰可见。


    他喘了两口气,心脏像是骤停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却很快又移开目光,俯首去吻李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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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32岁的华程以为,相恋多年的老婆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在她的脖子上,发现一枚不属于他的吻痕


    20岁的华程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时,就看到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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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锦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有了随时回到十年前的能力,从此不断在20岁的华程和32岁的华程身边出现


    32岁的华程生了重病,只有她才能救他


    而20岁的华程流离失所,离了她日子就会过得像野狗一样


    反正这俩是一个人,她为什么不能兼顾呢?


    云锦想给每个年龄段的华程一个家


    结果有一天,20岁的华程和她一起回到了12年后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大概是一个女主穿梭时空端水、男主跟自己雄竞的故事#


    #华程:修罗场不需要太多人,我一个就够了#


    第57章


    男女之事……阴阳合道……竟是如此!


    被浪翻飞,床帐抖动,少年男女相缠的身影倒映在墙上,唇齿交缠间,李眠玉仰起身体,燕寔便俯身亲了过来,又快又重。


    李眠玉呼吸急促,眼睫轻颤,忍不住叫出声来,燕寔一顿,凑到她耳边咬着她的耳朵,轻了些慢了些,笑着问:“还要吗?”


    她喘着气睁开眼,眼神迷乱地看着他,捧住他的脸便亲了亲,“要。”


    “想要这样呢,还是刚才那样?”少年慢吞吞问,声音带着欲。


    李眠玉咬了咬唇,脸蛋绯红,她的灵魂已经不是自己,今夜里飞升了多次,她睁开嗔看燕寔,他说着话时不缓不急,却让她着急。


    身体有些酸疼,可那些疼却比不过她得到的快乐。


    “刚才那样。”她一双眼里有着水意,她已经沉沦,她又闭上眼睛笑,“燕寔~我要你像刚才那样,不要太怜惜我,我不是一般小娘子。”


    燕寔亲了亲她,顺从她的话,醉酒后的体温高于平时,烫得李眠玉肌肤也浑身黏糊糊的汗,但她却不想和燕寔分开,她紧紧抱住了他。


    “还记得那屏风上画的图吗?”燕寔也微微喘了气,声音却带着张扬的笑。


    李眠玉脑中立刻回忆起流溪镇那间客栈上露骨的画,她过目不忘,只要清晰见过就不会忘记,此时此刻,那一幅幅画就在脑海里回放,她点头,“记得。”


    燕寔抱着她翻了个身,李眠玉被颠到了,又是轻呼一声,她坐着,俯首看燕寔,凌乱的乌发黏在他身上,他的身上似乎有些东西。


    李眠玉眯着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燕寔却掐住了她的腰,她一下又去看他脸,他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笑着说:“会不会?”


    画是静止的,李眠玉只看到了如他们此时这样女郎坐在上面,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她如实摇头:“不会。”


    燕寔便环着她的腰演示,李眠玉又轻呼一声,喘了口气,却若有所悟,她想起了骑马,如今燕寔就是她身下的马儿,而她就是御马之人。


    李眠玉红着脸,没过几下便软倒在燕寔身上,小声:“这个不行,有点疼,你这个和画上不一样,你太……”


    她说到这又轻呼一声,她将脸埋进他脖颈里,不许他再乱动。


    “太什么?”少年声音含笑,慢吞吞地问。


    李眠玉抱紧他,喃喃:“大。”


    燕寔侧过身来,将她抱在怀里。


    李眠玉又闭上眼睛,恍恍惚惚地沉沦下去。


    和燕寔在一起这样快乐,她希望可以和燕寔一直这样下去,她会一直喜欢燕寔,就像是父王一直喜欢母妃那样,她会给燕寔很多很多爱,就像燕寔也给了她很多很多爱一样——


    李眠玉不知道昨晚上是何时睡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的。她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迷蒙蒙。


    屋子里亮堂堂的,她缓慢地眨了眨眼,脑子里昨夜里的一幕幕便涌入进来。她睫毛轻颤,闭了闭眼,欲望退去便是后知后觉的害羞,又有些欢喜与回味,她想抬手揉一揉发烫的脸,却发现手臂酸疼,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小玉?”燕寔低低的声音响起。


    窗外天晴,小鸡啾啾,李眠玉转过脸看过去,燕寔正坐在床边低头看她,他漆黑的眼底是明润柔和的神光,脸色欢喜地盯着她。


    他伸出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揉了揉,又似乎想起昨夜里他的狂浪,耳朵微红,可盯着她看的眼睛却不曾移开过一寸。


    李眠玉看着他,也脸红耳赤,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他们昨夜里真正结合了,那样亲昵、她再也不会与其他人行的事。


    她的神思忍不住又往外飘了起来,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知道从此以后,她和燕寔再不会分开了。


    东想西想好半晌后,李眠玉抿唇笑着想起身,却又低呼一声,脸红红的。


    燕寔立刻俯身凑过去将她连着被子抱起来,“很疼吗?”


    李眠玉仰脸看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认真感受了一下,说:“我好像记得你给我清洗过又上过药了,那里不疼,就是有点肿胀感,以前没经历过,怪怪的。”她不好意思地歪靠在他怀里,“腿也不算很酸疼,因为我每天都扎马步,身体好,下盘可稳了,而且你让我舒服,我都没怎么出力呢!”


    她顿了顿,又不好意思地说:“手臂倒是有些酸,看来真要练一练手上的力气,不然以后晚上一直没力气,吊不住总要手酸的。”


    少女语气娇憨,宫人尚不曾教过她男女之事,她不知时下那一套诸如女子只需躺着任男子出力的说法,她觉得这是男女一起玩乐的,燕寔让她欢愉,她也要让燕寔欢愉,燕寔出了力,她当然也要出力。


    燕寔听她这样的语气,呼吸便急促起来,心里胀满了,忍不住抱着她亲了好几下。


    李眠玉仰着脸任由他亲,脸颊红扑扑的,觉得如今与燕寔亲昵得不能更亲昵了,简直就融为一个人了!


    被燕寔抱着时,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飞快。


    少年抱着李眠玉缓了好一会儿,才是松开她,低头盯着她看时,又忍不住笑,眉眼明亮,他从一旁取过干净的衣物打算给她穿上。


    李眠玉知道自己被褥下是赤着的,虽然她早就与燕寔坦诚相见,但是羞还是羞了一下,忸怩了一会儿,才是松开被子。


    她皮肤雪白,昨夜里燕寔的力道忍不住比往常大得多,留下了一些痕迹,红红紫紫的,尤其是胸口,不吓人,倒是有些暧昧,让人脸红。


    李眠玉扑闪着睫毛看燕寔一眼,见他盯着自己看,忙赶在他开口前就说了:“不疼,是舒服的,我皮肤白,你动情时在我身上留点痕迹很正常,昨晚上我还对你又抓又挠呢!”


    燕寔听她这样说,呼吸重了些,又低头吻了吻红紫最厉害的那处,李眠玉咬了唇,灵魂又要飘走了,一边想外面天亮了,这样白日宣淫是不是不大好,一边又想,管他呢,她是新娘他是新郎,为什么不可以?


    今天新婚第二天,宣就宣了!


    但燕寔只亲了一下就离开了,李眠玉心里真有些遗憾呢!


    她展开双手任由燕寔给自己穿衣,从肚兜开始。她看着燕寔专注认真的神情,又盯着他翘起的唇角看了看,觉得自己也该关心一下自己的驸马,于是她清了清喉咙问燕寔:“燕寔~你疼不疼?”


    燕寔听到这问话有些茫然,抬头朝她看来,迟疑着重复:“我疼不疼?”


    李眠玉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她点点头,认真道:“一直磨来磨去,用得多了,我都感觉到肿胀了,那你应该也会有同样的感觉吧?”


    燕寔:“……”他的脸不知道该是红还是恼,一时呆了一下,但对上李眠玉认真的神情,又有些想笑。


    才用这么点时间就疼的话,那是废物吧?


    李眠玉还在等他的回答,“燕寔?到底疼不疼?”


    她目中含着期待,仿佛正等待着安抚他。


    燕寔看了她一会儿,才正了正脸色,一板一眼道:“可能第一次的原因,也有些疼。”他顿了顿,又忍不住抿了下唇压了下唇角,才低声说,“当然以后肯定不会了。”


    李眠玉非常满意燕寔的答案,顺势拍了拍他胳膊,道:“没关系,我们一起稍稍歇一两日,应该就好了,我身体好,你也武功高强身强体壮,不会疼很久……燕寔~昨晚上的药膏你给自己涂了吗?我那时太困了,都没注意。”


    说到这,李眠玉脸上露出担忧来,视线不自禁下移,落到他衣摆之下的某处。


    那目光仿佛有穿透力,燕寔不自禁并了下腿。


    他忍不住又想笑了,给李眠玉穿好内衫后,他慢慢说:“没有。”


    这也是实话。


    李眠玉想到他疼,又想到只顾好她却没顾好自己,一时担忧又着急,见不得他这样忽略他自己,忙说:“燕寔~药膏在哪儿,我现在给你上药!”


    燕寔抬头看她一眼,又不忍心逗她了,低声:“我不用上……”


    李眠玉立刻坐直了身体,抬手轻拍一下他的胳膊,打断他道:“燕寔~你别这样讳疾忌医,不舒服就要上药,药呢?”


    她眉头微皱,很有公主的威仪。


    燕寔顿了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想了一下一会儿本就打算脱了衣服给她看,便转身去柜子那儿拿药。


    李眠玉就坐在床上眼巴巴等他回来。


    燕寔回来后,她接过他手里的瓷盒打开,里面是乳白色的药膏,闻起来还有股药香味,她抬眼看他,严肃道:“燕寔~你脱吧。”


    他盯着她看了又看,脸上再次露出笑,脱了鞋,长腿一跨上了床,一下解开腰带,脱了下来。


    此时外面天光大亮,屋中不用点龙凤烛都极为明亮,李眠玉一低头,她第一次看得这样清楚,眼皮跳了一下,端着药膏呆住了,半天没吭声也没动。


    燕寔见她不动,歪头看她:“怎么了?”


    李眠玉红着脸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看他一眼,最后实在没忍住,憋出一句从前就说过的话:“男子之构造果真奇异也。”说完,她又顿了顿,神思恍惚地幽幽道,“燕寔~我想人之先祖发明衣物许是为了遮丑呢!”


    燕寔:“……”


    燕寔低头默默拉过被子,遮住了被公主嫌弃之处。


    李眠玉见他露出失落伤心来,回过神来赶紧补救道:“也没那么丑,就是……燕寔~你长得这样俊俏,这是唯一一处……”说到一半她见燕寔幽幽抬头,忙顿了顿,话锋一转,“反正很能干好用!”


    公主误打误撞,说到了暗卫心里。


    燕寔重新抬起头,忍不住朝李眠玉挨蹭过来。


    李眠玉松了口气后,却严肃地一把推开他,挖了一块药膏,掀开被子,小手抓住,细细替他抹药。


    燕寔身体一僵,低头看她认真担忧的模样,心渐渐软下来,什么旖旎的心思都褪去了大半。


    只是几息过后,他忍不住挺直了腰,李眠玉捧在手里也呆了一下,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少年幽黑的目光与她对视一瞬,别开了脸,露出微红的耳朵。


    “忍忍吧。”李眠玉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抿唇笑了下,心想我的驸马可真是太喜欢我了。


    细细给他抹上了白色的药膏,弄得自己手里也黏黏滑滑的,李眠玉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儿,忽然涨红了脸,想到了昨晚上,仰脸看燕寔,“燕寔~这个好像……”


    燕寔已经飞快取了旁边的帕子,替她将手擦干净。


    他的脸也有些红,没吭声将裤子穿好。


    好半晌后,两人抬头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了目光。


    李眠玉红着脸神魂飘荡着穿好了衣服,从床上起来后,洁牙净面,吃了燕寔替她熬的粥,粥里有碎肉和鸡蛋,还放了些切碎的菜叶,美味可口。


    燕寔看着她吃完,拿出帕子递给她,漆黑的眼盯着她还红红的腮看了会儿,又无声笑了下,才低声问:“昨天看到我的身体了吗?”


    李眠玉乱飘的灵魂飘回来,嗔了他一眼,声音娇脆,“燕寔~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都和他那样坦诚相见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怎么会没看到他的身体?


    燕寔看着她抿唇浅浅笑了下,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明亮而英俊,他低头又开始解腰带。


    李眠玉正被他脸上的笑迷住,脑袋都开始晕了起来,见他忽然又开始解腰带,赶紧阻止他。


    但燕寔歪头看她一眼,又笑,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亲,低声:“有东西要给你看。”


    李眠玉对上他带笑的乌眸,心砰砰跳,却忽然想起了昨晚上坐在他身上时,隐约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可床帐内昏暗,那时又意乱情迷,她分不出多的心神去看。


    此时想起来,她心中就好奇起来,乖乖坐着看燕寔解开腰带,先将外衫脱下。


    窗户是开着的,今日天晴,燕寔脱内衫前站了起来,走到光下,他看了她一眼,才是解开衣襟,脱了下来。


    阳光落在他身上,比起一年前,少年肩膀宽阔了一些,腰依旧窄瘦,筋肉分明的身躯是男子独有的俊美,李眠玉却是呼吸一滞,盯着燕寔的身体眼睛一瞬不瞬。


    他的身上,有刺青,山河江川。


    燕寔看她一眼,又背过身去,宽阔的覆着漂亮的肌肉,背后也是一幅刺青。


    李眠玉忍不住站起来,朝他走过去,伸手去摸他。


    离得近了,她首先发现燕寔身上多年来受伤的疤痕都消失了,皮肤重新变得光滑,那些刺青就这样无中生有地出现了。


    其次……


    李眠玉喃喃道:“燕寔~你背后的是机关分解图。”


    她还被皇祖父抱在腿上时,就跟着皇祖父看过工部的一些房屋营造图样,甚至皇陵每隔几年调整的机关设计也看过。


    虽说燕寔背后的刺青乍看只是风景,细看才能看到隐藏在风景中的机关,以各种花草鸟虫的图样作为提示,河流为路径,水池或是山坡土坑为节点……这些东西皇祖父都教过她识辨,但从前都是因着好玩学的。


    燕寔没吭声。


    李眠玉又轻轻拉了下他的胳膊,让他转过身来。


    燕寔转身面朝着李眠玉,他整片胸膛一直到腰腹,都有刺青,她仔细看了看,前面绘的果真是山川河流,大周美景,只是中间的地方,是一座山,一座本不该出现在大周中心的山。


    李眠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山了。


    “梁渠山……”她喃喃道。


    皇祖父给她看过梁渠山在地图上的样子,她记得很清楚,就是像这刺青上一样,如一头伏虎,头向东方。


    李眠玉的手指在那虎头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再看向燕寔两条手臂。


    那上面也有刺青,不过是简单许多的刺青,李氏皇族的麒麟图腾。


    屋子里静静的,连呼吸声放缓了,外面土匪们嘈杂的声音反倒成了此时唯一的声音。


    李眠玉摩挲着燕寔身上的刺青,从前没有的,和她成亲洞房后却有了,这自然是与她有关,又是梁渠山,又是机关,她脑袋有些混乱,却也无甚混乱。


    从前些日子看到官府告示,燕寔说卢三忠活不久了,又说卢元珺不堪重任,接着又说要与她成亲,再到现在,都有迹象。


    可是……可是……


    李眠玉还是有一些茫然,她的眼睛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涌出泪,她仰头看燕寔,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眼泪一下流了下来。


    她也不知为什么要哭,但是此时心绪难抑。


    她混乱的脑子此时此刻最清楚的就是这定然是皇祖父留给她的,只要一想到这个,心中酸涩就再也抑制不住。


    燕寔低头,粗糙的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好好看看。”


    李眠玉吸着鼻子,眨了一下眼睛,脸上又是一片水光,她略有些委屈地说:“我眼力虽不佳,但只要看清楚了,就过目不忘,我刚刚很认真地好好看看了,牢记在心里,再不会忘记。”


    燕寔:“……”明知这个时候不应该笑,但他没忍住极短促地笑了声。


    他拿出帕子又擦了擦她的脸,李眠玉不动,任由他擦着脸,她需要时间去细细想一想这些事。


    梁渠山是……李氏先祖长眠之地,只有历代皇帝知道的地方,皇祖父不仅把地方清楚明白地告诉了她,还将墓穴机关都告诉她了,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是傻子。


    梁渠山中定然藏着什么东西。


    李眠玉眼睛越发红,可她心里依然有许多疑问,皇祖父为什么要给她呢?为什么没有给其他皇叔呢?


    或许因为父王是皇祖父最疼爱的孩子,也或许因为她也是皇祖父最疼爱的孙女。


    李眠玉默默流了会儿泪,才是轻轻把脸贴到了燕寔胸膛上,她的手也搭在了他的手臂上,她有很多想问的,却不知该先问什么,喃喃出声时道:“燕寔~你刺这个,很疼吧?”


    “不疼,喝了麻沸散,昏睡着,我没见过身上的刺青。”燕寔看着她说道,顿了顿后,又慢慢道:“不过我知道梁渠山,梁渠山有守墓人。”


    李眠玉立刻听出来他是在解释从前虽知身上有刺青,也知道大概关于梁渠山,但具体的机关构造却不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又静了会儿,才又仰起头看他,声音很小,“还有呢?”


    李眠玉这话说得含糊,但此时燕寔却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又揉了一下她的眼睛,“圣上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句纵容却也隐晦的话,她想遁入山林从此做个乡野女郎可以,她想不止做一个乡野女郎,也可以。


    皇祖父给她留的东西,就是她的底气,全看她如何去用。


    如今南方多疫症,皇帝又染病,平稳不过的山河看起来又将生乱相……她手里毫无人手,皇祖父究竟为什么会对她抱有如此期望?


    李眠玉眼睛酸涩,皇祖父从来没有表露过这样的意思。


    “燕寔~去年的时候,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说过呢?”她小声喃喃。


    燕寔没有吭声,但是李眠玉却知道答案。


    她首先要活下来,其次……她看着燕寔,眼前又模糊了。


    燕寔低着头看她,“你要自己想。”


    你要自己想,这是燕寔与她曾经就说过的话,她想要什么,要自己想,想要了就说,想要了去做。


    皇祖父也是这个意思吗?她看这大周山河,要自己想了、自己忧愁这江山了,燕寔才会拿出皇祖父留下的东西。


    李眠玉闭上眼,又靠在燕寔身上,她还是有一些想不通的地方,喃喃问:“燕寔~你身上的刺青,是怎么出现的?因为和我成亲……和我洞房吗?”


    她想到这里,一边伸手摸着他,一边又抬眼看他,她红肿的眼睛里有些严肃。


    燕寔低着头看她,脸上神色沉静,缓了会儿后慢慢点头,“因为洞房。”


    李眠玉拉着他又在小竹榻上坐了下来,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摸了个遍,没看出哪里不好的地方,但她觉得他身上的伤痕一下子都没了就很古怪。


    燕寔笑了一下,展开双臂,任由她摸的模样,又问:“好看吗?”


    李眠玉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对上他漆黑明润的眼睛,又看看他身上的刺青,虽是山河机关,但替他刺青者手艺高超,这画又精妙,配上那样筋肉分明的身躯,衬得燕寔更英武,尤其是两条修长结实的手臂上还有麒麟,舒展而野性的美。


    “美。”她吸了吸鼻子,盯着他看,诚实地点点头。


    燕寔俯首捧住她的脸亲了亲,“别哭了,我很好。”


    李眠玉立刻回应他,也在他脸上各自亲了一口,再是抱住她最喜欢的燕寔的腰,靠在他怀里,小声说:“燕寔~你千万要好好的,你不能再离开我了。”


    她声音很轻,几分粘人几分委屈。


    燕寔环住她,静了会儿,才点点头,“嗯。”


    李眠玉心里稍安,把湿漉漉的脸往燕寔胸口又蹭了蹭,又想起燕寔喜欢她亲他胸口,便对着那里亲了又亲。


    燕寔看她这样娇憨,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听着外面小鸡啾啾声,两个人静了会儿。


    李眠玉这才又开口,声音低低的:“皇祖父的遗体还在流溪镇外的山上。”


    燕寔点头,气息沉静:“到时我们再回一趟流溪镇,将圣上遗体接去梁渠山。”


    李眠玉其实还有些茫然,但她却知道,自己不必一直做逃亡的公主了,她喃喃说:“先看看吧……燕寔~再过几日我们再下山一趟。”


    官府若是有关于诸如南方疫症之类的新消息,也没那么快,再过几日看看。


    “嗯。”燕寔应了一声,她没再多问,他便也没有多说。


    如圣上交代的,玉儿想了,问了,再说——


    李眠玉这一日都有些心神恍惚,脑子里把这些年在宫里发生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连带着这一年多的事,眨眼间天便黑了,才稍稍停歇了脑中所想。


    她以为燕寔身上的刺青冒出来了便会一直存在,没想到晚上睡觉时,他一脱衣服,什么都没有了。


    她愣了一下,拉着燕寔在烛火下看了许久,一点痕迹都没看到。


    李眠玉心里想想那刺青是怎么来的,不由有些神色古怪,她抬头瞭他一眼,欲言又止。


    燕寔袒着胸膛揽她,歪头看她,“怎么了?”


    李眠玉便有些窘迫地说:“这个刺青消失了……燕寔~不会是我和你媾合,你身上的刺青才会露出来吧?”


    总觉得有点尴尬,那岂不是燕寔只要身上有刺青了,就是告诉别人他们行男女之事了?


    燕寔缓慢眨了眼,慢吞吞说:“或许?试一试?”


    李眠玉认真想了一下,体贴道:“你出力多,今日还又疼,缓两日吧,好好休息一下,倒时候我们再来。”


    燕寔:“……”


    李眠玉说完便拉着他往床边走,自己先爬进里面躺下,等燕寔躺好后,立刻滚进他怀里,双手双脚都缠了上去。


    这是她去年雨夜在那处破庙里就养成的习惯。


    燕寔侧过身将她抱住,手顺了顺她散开的凌乱的头发。


    李眠玉忽然冷不丁道:“驸马。”


    燕寔一怔,睫毛颤着,黑夜里脸一下红了。


    李眠玉却又叫了他几声,问他:“你喜欢我叫你驸马还是燕寔?”


    燕寔认真想了一下,难以抉择。


    李眠玉抿唇笑,软软道:“我更喜欢叫你燕寔,因为我喜欢你是燕子,你不仅仅是我的驸马,你还是燕寔。”


    燕寔双臂缓缓收紧了些,李眠玉的心情似乎比白日里要好了一些,他低声:“随你叫。”


    李眠玉嗯了一声。


    燕寔见她不出声了,便也闭上了眼睛,只是没一会儿,李眠玉忽然又出声,这次声音有些期待:“燕寔~我肚子里会有小孩儿了吗?”——


    作者有话说:抱歉今天又去了一趟医院复查,更新晚我都会抽50红包的,么么么么么,今天也有!谢谢大家给小玉小燕的随礼,么么么!保佑这章一些地方不会屏蔽!


    第58章


    月光濛濛,山间静寂,屋子里气氛安然。


    李眠玉这话问出口,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肚子好像比前些日子大了一点,微微凸起了。


    她忍不住捉过燕寔的手摸向自己肚子,“燕寔~你感觉一下。”


    燕寔:“……”


    黑暗里少年沉默了几息,忍不住捏了捏,提醒她:“小玉,你今天晚上吃了两碗饭。”


    平常李眠玉的饭量最多一碗半,她今日吃了两碗。


    李眠玉有一瞬的尴尬,想起了上一回对燕寔说怀了孩子的事,可这次不一样,她认真道:“上一回或许是纯粹吃多了,但这一回不一样,你昨天往我里面放了这么多,小孩儿当然有可能已经在里面了,我今晚上吃得多也是因为有两个人在吃。”


    燕寔想起昨夜里,忍不住将李眠玉往怀里又搂了搂,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开口时声音都不稳了,“你很喜欢小孩吗?”


    少年男女贴的近,对方的身体变化自然一清二楚。


    李眠玉腿间被抵着,脸红了一下,埋在燕寔散乱的衣襟里亲了亲,道:“嗯!我想要生小孩儿。”


    燕寔闭着眼睛缓气,好奇,“为什么?”


    李眠玉便笑着说:“这样我就又多了一个家人,和我血脉相连。”她说到这,神思又飘了起来,白日里的刺青虽不曾忘,可也阻拦不了她去想自己和燕寔的未来。


    血脉相连……


    燕寔睁开眼,在黑烟里垂目看她,她翘着唇,一看灵魂已经不在不在身上了,他静静的,没有出声打断她的畅想,只低头在脸上亲了亲。


    “燕寔~你生得这样俊俏,我也挺美的,我们生的小孩儿一定粉雕玉琢,也不知会更像你一些还是更像我一些……如果是小女孩就像我吧,如果是小男孩就像你。”李眠玉的灵魂飘回来了,对燕寔抿唇笑着说。


    燕寔抱紧了她,没吭声,好半天才说:“你还小。”


    李眠玉立刻皱眉道:“我哪儿小?我都过了十六岁生辰了,而且,燕寔~我哺育小孩儿的地方都蛮大了,你应该最清楚了。”


    燕寔:“……”


    燕寔无法否认。


    李眠玉见他不吭声了,便笑,十分有经验道:“青铃姑姑以前说这里足够大了,就能生小孩儿了,我摸着一手都拢不住,该是差不多了。”


    燕寔低头,闷不吭声埋进她脖颈里,往她锁骨下亲了亲,喃声:“别说了。”


    李眠玉察觉他越发凶猛,一时也噎了声,小声:“燕寔~你还伤着呢,保重身体,不要瞎想,心里多念几遍《金刚经》,若是你不知道怎么念,我教你。”


    燕寔低头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唇齿相交间,李眠玉神魂颠倒,气喘吁吁,少年唇瓣还一下又一下贴过来,亲一口嘬一下的,她缓了缓,才抵住他胸口,嗔道:“好了~忍一忍!”


    燕寔还是没吭声,搂紧了她,将她紧紧贴在怀里。


    李眠玉抿唇笑,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虽说燕寔不觉得她肚子里有小孩儿了,但李眠玉却冥冥之中自有预感,第二日早上多吃了半碗粥,便打算去躺下养胎了。


    她想着,再过两天要下山,到时要消耗不少力气,这两日她和肚子里的小孩儿先攒一攒力气。


    燕寔:“……”


    他低头摸了下唇角,将李眠玉从小榻上挖了起来,黑眸看着她,幽幽道:“今日拉筋。”


    李眠玉一听这个,眼皮一跳,瞬间养胎都忘记了,紧紧抱着枕头,“燕寔~先前你不是说我年纪大了一些,不好拉筋了吗?”


    七月的某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她自觉马步已经扎得稳稳当当,便向燕寔提出要学拉筋,结果疼得差点泪如泉涌。


    燕寔那日抱着她说不练了,她可能就是没有习武天赋,只要扎好马步会射箭就行。


    从那天后,她就再也没拉过筋了。


    燕寔一本正经,沉静的声音十分有说服力:“小玉,生孩子筋骨拉开更好生。”他顿了顿,低声,“张有矩是大夫,他应该懂得更多。”


    李眠玉呆了一下,神情恍惚了许久,才是叹了口气,幽幽道:“女子真不易也!”


    她缓缓放下了手里抱着的枕头,整理了一下衣摆,缓缓站起来,端庄又优雅,“那来吧。”


    燕寔:“……”他漆黑的眼睛盯着李眠玉看了会儿,去牵她的手,“真的那么想要生吗?”


    李眠玉点点头,那是她很小的时候就想的事了,乌灵灵的眼睛笑弯弯的,“想要。”


    燕寔低头摸了摸她额上有些乱了的碎发,他静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燕寔?驸马?”李眠玉捏捏他的手心。


    燕寔听到驸马两个字,便觉神魂一颤,抿唇笑了一下,眼睛里有亮光,盯着她终于慢慢说:“我努力。”


    李眠玉以为他说的是晚上努力,立刻脸一红,嗔他一眼,想了想,道:“那我也努力,现在就练拉筋去。”


    燕寔见她见了刺青后也不忧不急,自然也不会着急,点点头,“好。”


    两人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垒了个鸡窝,黄色的小鸡崽在里面啾啾不停,李眠玉下来后便先跑去鸡窝那儿看了看,燕寔早上打了草,切碎了,此刻小鸡正吃食。


    “燕寔~我怎么觉得今天的小鸡和刚买回来时的小鸡没什么区别?”她忍不住幽声道。


    燕寔低头看了看,指着两只道:“那两只羽毛开始变深了。”


    李眠玉连忙看过去,果真如此,便笑了起来,显然很高兴。


    她起身时唇角都是翘着的,本要拉着燕寔开始拉筋,但余光一扫,竟看到卢姝月坐在屋外,手里捧着书,只是此时她的目光没看书,而是却盯着她脚边的鸡圈。


    在这山上也好些时日了,李眠玉几乎没见过她这样坐在屋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面容姣好的女郎穿着浅紫衫裙,垂目捧书的样子很是淑雅温婉,她脸上的戾气都淡去了。


    卢姝月察觉到李眠玉的视线,淡淡抬头看过来。


    李眠玉盯着她看了看,蹲下身在鸡圈里找了找,抓住两只鸡崽,一手一只,起身后便往她走去。


    卢姝月皱了眉,看着她走过来,没动。


    李眠玉弯腰将两只鸡崽塞进她怀里,脆声道:“快抱住了,别看它们小,跑起来可快!”


    卢姝月怔了一下,怀里蠕动的毛茸茸的东西让她浑身僵硬,手里的书都掉了下来。


    李眠玉见她如此惊惧的模样,抿唇笑了下,有些促狭,“你怕鸡呀?”


    “胡说!”卢姝月反应过来,立刻反驳道,双臂用力夹住鸡崽。


    李眠玉又拍了拍她胳膊,忙说:“你轻点,它要被你夹死了,我给你挑的可是长得最好的两只呢!”


    卢姝月又下意识放松了力道,低头去看怀里啾啾不停的小鸡,一时有些茫然,不懂李眠玉给她鸡崽做什么。


    “我看你面色好苍白,养两只鸡,等三个月它们长大了你就可以吃了补一补了。”李眠玉说完自己也笑了,声音憨脆,“不过你现在可以让窦白飞去山里抓长大的野鸡炖。”


    说完这句,李眠玉也没多说别的,看她一眼,便慢悠悠回到自己屋门前,燕寔就站在那儿等她,漆黑的眼睛明润润地看着她。


    她仰脸冲他笑,伸展了一下双手,“燕寔~拉筋了!是不是先压腿?”


    燕寔低头,在她走过来时,轻轻揉了揉她的脸,好半晌,才点头低声道:“嗯。”


    很快隔壁传来卢姝月喊窦白飞的声音,窦白飞正在屋子里修床,跑出来后就手里就被塞了两只黄澄澄的鸡崽。


    他茫然地和鸡崽对视两眼,“月儿?”


    这不是那前朝公主和她的小情郎养的吗?


    “养着。”卢姝月丢下这句,便施施然进了屋。


    窦白飞又低头看了两眼手里的鸡,心想老子怎么养这两个小东西,拇指轻轻一捏就要死!


    但他眨了眨眼,又笑了起来,往隔壁看了一眼,转身追进了屋,“月儿!”——


    拉筋极为痛苦,几天后的晚上,李眠玉沐浴完腿抖得不行,瘫倒在床上。


    燕寔将水倒掉回来,就见她正在揉捏腿,反手将门锁上,脚步轻盈走了过去。


    李眠玉专心致志在揉腿,一直等到燕寔的手放在她腿上才反应过来,抬头朝他看一眼,眼睛亮亮的道:“燕寔~我觉得我的腿好像柔软一些,大腿这样折时似乎是没之前难了。”


    燕寔正给她揉捏放松双腿筋肉,冷不丁见她忽然弯折了腿,动作都僵了一下。


    少年垂目盯着看了一会儿她此时的动作,抬头时,眸底暗了几分,忽然看着她轻声:“拉筋还能这样啊。”


    李眠玉点头,抿唇笑,“对啊,腿柔软了许多。”


    燕寔不吭声了,替她将两条腿两只手甚至腰上筋肉都揉按了一遍,便默默放下了床帐。


    李眠玉此时还没反应过来,正乖乖躺下,嘴里脆声道:“燕寔~明日我们去一趟山下……”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燕寔已经扑了过来。


    李眠玉呆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耳垂就被燕寔舔了下,他声音很低地在耳畔道:“公主~今晚还肿吗?”


    少年撒娇般的求欢的声音,李眠玉脸红了,却环住了他脖颈,小声迟疑了一下:“会不会对我肚子里的小孩儿不好?”


    “……不会。”燕寔笑,咬了咬她耳垂,嘴里含糊。


    李眠玉便松了口气,也凑到耳边,眼睛扑闪着,“那重新来……驸马~我怕早就不肿了,但你还疼吗?”


    燕寔笑,李眠玉一听他笑,跟着也笑起来,却也不知究竟在笑什么。


    她的脖颈被燕寔吻了又吻,忍不住仰起头,李眠玉轻轻抽了口气,睫毛乱颤。


    她知道,今夜里,她又将与燕寔一同沉沦。


    秋日了,最近几日时常下雨,窗开着,雨声风声绵绵沙沙。


    李眠玉抱紧燕寔,没有了那日的涩疼,只有相合的满足——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


    第二日李眠玉醒来时还有些恍惚,她翻了个身,正好看到燕寔刚好端了朝食开门进来,她半张脸埋在被褥里,乌灵灵的眼睛便盯着他看。


    燕寔偏头看她,凌厉的眉轻轻挑了一下,那双漆黑幽静的眼睛里便有了笑意,他低声问:“怎么了?”


    李眠玉还沉浸在昨夜的情绪里,语气娇娇的:“燕寔~昨夜里你弄得我好舒服,第一次还有点疼,昨夜里就只有舒服了。”


    她说到这,顿了顿,又心神飘忽地说:“明明这样大杵进来,我想我肯定会不舒服,但为什么这样舒服呢?”她想了想,有些感慨道,“女子之构造也奇异也!阴阳相合就是如卯榫结构契合!”


    燕寔没吭声,随她叽叽咕咕,将朝食摆在桌上。


    李眠玉兀自又笑了下,又睫毛扑闪着,颇为甜蜜地道:“当然,一定是因为你力道把握得刚刚好!燕寔~我想是不是你还用了真气,所以我才一点不疼?”


    真气……


    真气可以用在这件事上吗?


    燕寔被一问,竟也是呆了下,随即摇头,看着她慢慢说:“这次没用真气,下次可以试试。”


    李眠玉脸发烫,拿被子捂住脸,矜持的声音接着传出来:“好。”


    她又回味了一下昨晚,才起身穿衣,身上有些酸疼,她低着头系带子时又幽幽感慨道:“燕寔~要不是拉筋,昨晚上有些姿势我都没法做到呢!”


    燕寔低头摆筷子,没吭声。


    李眠玉慢吞吞穿好衣服,下床时腿倒也不酸,就是筋那儿有些扯得微疼,但她是下盘极稳的公主,这点疼不算什么。


    牙刷子已经沾了盐,洁牙净面后,她也坐到桌前。


    但她没有直接动筷子,而是挨近了燕寔,伸手去扒他衣襟,燕寔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低头笑了下。


    李眠玉往燕寔衣襟里一看,依旧是光洁如玉的皮肤,上面没有刺青。


    她立即仰头看他,迟疑道:“莫非刺青只能显示一次?”


    燕寔清黑的眼看着她,唇角翘了一下,慢吞吞道:“要与你结合后,再由你的血显现。”


    李眠玉听着这话,想到洞房时她有落红,便了然了,但忍不住又摸了摸,好奇:“皇祖父用的什么法子?”


    燕寔低着头看她,静了会儿,才说:“不知道。”


    李眠玉嘀咕着:“你都用了麻沸散,当然不知道。”她说着便将燕寔的衣襟整理好。


    今日燕寔做了两碗面,李眠玉发现自己那碗有两只鸡蛋,这不同以往,她妙盈盈的眼睛朝他看过去,“燕寔~你今天多煎了一个蛋。”


    燕寔看着她,一板一眼道:“因为我忽然想起来,你现在是两个人在吃饭。”


    李眠玉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便笑了出来,仿佛心里已经知道他会说什么,她低头吃了一只蛋,抬头傲娇地瞭他一眼,显然十分满意她的驸马。


    这世上谁最疼爱她和她未来的孩子呢,当然是燕寔了!——


    今日要下山,燕寔给李眠玉上了妆,从灵秀貌美的小娘子,变成平平无奇的小村妇。


    当然,燕寔穿上粗布武袍,也成了个容貌寻常的少年樵夫。


    刚出竹楼,卢姝月便忽然叫住了他们,李眠玉回头,便见她站在新垒的鸡窝那儿,手里抓了几根草,像是在喂鸡的模样。


    她眨眨眼,有些好奇,问道:“有事?”


    “你们要下山。”卢姝月盯着两人装扮,婉柔的声音斩钉截铁,接着不等李眠玉回答,便道:“替我从山下买些避子汤,回来我给你钱。”


    她的声音没有遮掩,木屋内一下传来东西摔落的声音,窦白飞光着膀子走了出来,“月儿!”


    李眠玉听到避子汤三个字呆了一下,她很快想起崔云祈曾说过,卢姝月曾流过两次孩子,再想到这窦白飞其实就是她二哥,顿时看向她的眼神就多了些怜惜,点头,声音都轻柔了些,“好。”


    窦白飞听到李眠玉的声音偏头瞪了一眼她。


    燕寔立即冷冷看了过去。


    窦白飞想到燕寔的武力,冷脸收回了视线,拉着卢姝月往旁边走了几步,看向她时却又有些气愤和伤心,压低了声说:“月儿,避子汤那玩意寒凉,不能喝!再说我每次都弄外面了,一次都没出过事,为何非要喝那玩意?”


    卢姝月看他一眼,淡淡道:“我不想生。”


    窦白飞顿了顿,粗犷的嗓音又低了下来,与她用极低的声音又说了几句,略显郁闷,“先前在寨子里时你还骗我流产,就是嫌我干得勤……”


    燕寔没有继续听下去,拉着李眠玉往外走。


    李眠玉则什么都没听到,她被牵着走远一些后,还轻轻叹了口气,小声:“一会儿就去药铺里给卢姝月买一些,燕寔~你觉得卢姝月喜欢她二哥吗?若是喜欢,上山时还让你揍他,可若是不喜欢,她又让你放了他,虽拉着个脸,却也并不真的排斥她二哥。”


    燕寔随意应了一声,漫不经心的,“不知道。”


    李眠玉也没有多说下去,卢姝月的事也轮不到她指手画脚呢!——


    三莽山地势陡峭,两人从寨子的小路悄然离开后,燕寔就背着李眠玉往山下纵跃。


    昨夜里下了雨,山里秋风微凉,李眠玉忍不住将燕寔抱得更紧了些。


    “冷?”燕寔的声音在山里显得微轻。


    李眠玉把脸埋在他脖颈里,“有一点。”


    燕寔忽然在一块山石上停了下来,李眠玉怔了一下,歪头看他,“怎么了?”


    话音刚落下,她便从燕寔后面被搂到了前面,双腿依然架在他腰上,他抬手托了一下,双臂一拢,便将她抱在怀里,低声:“还冷吗?”


    李眠玉呆了一下,立刻把脸埋进他胸口,摇头,抿唇忍不住笑,“燕寔~你好暖和。”


    燕寔没再吭声,低头亲了亲她发顶,便抱住她便往山下疾行。


    少年修长的双腿矫健有力,在山路使用轻功仿佛燕子般轻盈。


    李眠玉觉得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便到了山下,燕寔在官道上疾行了一段,直到人多的地方才放下她,两人混在人群里通过守卫盘查进了最近的一处镇子。


    到了镇子里,两人便直奔官衙告示栏。


    告示栏那儿也围了一些人,小声说着话,语气里尽是忧心。


    李眠玉被燕寔护着往前,认真去看。


    招揽天下医士的榜还在,除此之外,便是官府勒令不得前往南边,其余的并没有。


    显然,卢三忠身体状况依旧不佳,其次,南边情况没有变好。


    从人群里出来后,李眠玉微蹙眉头,晃了晃燕寔的手,小声道:“燕寔~我们去茶馆那儿看看。”


    燕寔便带她过去。


    茶馆那儿人不多,三三两两坐着些人,一眼望去,就看到两个书生打扮的人,李眠玉拉着燕寔靠近那两人坐了下来,叫了一壶茶。


    坐下后,李眠玉拉了拉燕寔袖子,燕寔便立即往她身边又挨蹭过来些,俯首过去。


    “皇祖父曾说过,书生,尤其是郁郁不得志的书生,最爱在茶馆等地高谈阔论政事,他们从师长或是友人那儿得知消息,总要来此处谈论一番召显其见解才能。”


    少女声音几分娇憨几分促狭,轻柔柔的气息拂在燕寔耳畔,说话间,唇瓣都触到了他的耳朵。


    燕寔耳朵麻痒,心不在焉点点头。


    李眠玉却不说了,见他还朝自己倾身过来,便轻轻拍了拍他胳膊,嗔他一眼,让他退回去。


    燕寔低头看着她,慢吞吞才坐直了身体。


    李眠玉竖起耳朵听,那两个书生先是扯了一堆所读书院里的琐事,然后才说到听来的消息。


    “南边疫症听说都控制不住了,崔相的儿子主动请缨作为监察使带着御医去了南边。”


    听到这一句,李眠玉怔了一下,燕寔十分敏锐地朝她看来,眼睫轻颤。


    “这还是小事呢,我听说是因为南方传出来谣言,说上天不满……罚罪于南方,所以如今南边才又是涝灾又是疫症。”


    “如此荒谬之言!都是愚昧之人胡说八道!”


    “怕是那崔侍郎去南边也是因着此事。”


    两人有些词说的含糊,但李眠玉都听懂了。两人又说了会儿,都是些无甚紧要的泛泛之谈,她便没有再听,低头抿了口茶,转头想和燕寔说话,便见他正低着头幽幽看着她。


    李眠玉一时有些茫然,“燕寔~怎么啦?”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撒娇般,一双盈盈大眼眨巴着很是无辜地看他。


    燕寔没吭声,低头就着她手里端着的茶喝了口,当然,他的一口是李眠玉的很多口,茶杯里的茶一下就空了,她眨眨眼,提醒他:“燕寔~你的杯子里也有茶。”


    “我想喝你的,不可以吗?”燕寔抬头,黑眸看着她,眼睫垂着。


    也不知怎么的,李眠玉竟是觉得燕寔这会儿的模样几分可怜几分委屈,明明他脸上无甚表情,和往常一样淡淡的,十分沉静的模样。


    她眨了眨眼,忽然忧愁地摸了摸他额头,“当然可以啊,燕寔~你怎么了?不舒服了吗?是不是我太沉了,你昨晚出力太多,所以下山时累着了?”


    燕寔:“……”他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怔然间竟是生出了羞赧来,看着她的眼睛里陡然生出碎星般的光,他低低道,“小玉……”


    李眠玉没从他额上摸出什么来,他本身体温便比旁人要高些。


    “我没事。”燕寔拉下她的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


    李眠玉听他这样说,眼中忧愁才是退去些。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书生的声音忽然从旁边重重传来,“光天化日之下,竟是这般拉拉扯扯!”


    两人偏头,就见方才那两个书生已经说完了话,正从他们身边走过,看向李眠玉的目光多少带点轻视。


    李眠玉:“……”


    但下一瞬,她便看到那两个书生被桌腿绊了一脚,双双摔了个四仰八叉,又扑哧声笑出来,没有与他们多计较,只幽幽对燕寔道:“这两个书生想要考上进士我看是有点难,许是古稀之年才有机会呢!”


    燕寔低头喝茶,淡淡道:“脚步虚浮,酒肉之徒,活不到古稀。”


    李眠玉想笑,又觉得这样不大好,便嗔了他一眼,不再多说——


    从茶馆出来,便是一家药铺,李眠玉牢记着卢姝月的事呢,拉着燕寔往里去。


    有医士在坐镇,此时正好没人,李眠玉便坐了上去,大夫自然给她把脉,她从前在宫中每隔几日就有平安脉,所以也自然得很,只道:“大夫,我想开几服避子汤。”


    那医士本是眯着眼睛的,这会儿一下瞪大了眼睛,训了她一顿,“我观小娘子脉象气血充盈,正是一副好身体,怎可乱吃那寒凉药物?到时坏了身体,冬天手脚冰凉不说,日后都不易有孕!”


    训完李眠玉还训燕寔:“你是她的谁,怎陪她来买避子汤?”


    燕寔眨了下眼,低声:“夫君。”


    这个词,李眠玉没唤过,此时他一说,两人竟是都生出羞赧来,互相对视了一眼。


    医士就更气了,“瞧你们也是正当年纪,怎么胡来呢,若是不想要孩子,那房事便少些!”


    这话意有所指,李眠玉都不好意思了,她忙小声解释,“不是我喝,是我一个朋友。”


    听到朋友二字,医士更用一副心中了然的神色看着她,“罢了,我开就是,谁让我只是一个医士。”


    李眠玉忙缩回了手起身,拉着燕寔坐下,“大夫,你给我……我夫君也看看。”说到最后,她脸红红的。


    燕寔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要站起来,李眠玉却压着他,捉起他的手递给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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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李眠玉总对燕寔的身体有些忧心,今日正好来了医士这儿,自然是顺便看一看。


    她见燕寔又要起来,便低头幽幽看他一眼,“夫君~不许讳疾忌医。”


    燕寔:“……”


    他闷不吭声任由医士的手搭在了左手腕上。


    李眠玉满意了,一手搭在燕寔肩上,抬头脆声对医士解释:“我夫君之前中了毒,不知如今究竟如何了,我很是担心,麻烦大夫给他好好瞧一瞧。”


    医士也有些弄不懂这对小儿女了,一会儿又把脉,一会儿又要避子汤,一会儿又中毒了,他一手捋着胡子,只好先专注于指下脉象。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李眠玉略显紧张地盯着医士的脸,见到他眉头微微蹙起,又见他看的时间有些长了,便忍不住小声问:“大夫,可有什么不好?”


    燕寔也盯着医士看,脸上神色却是淡淡的。


    医士被这样两双眼睛盯着,自是谨慎一点,“换一只手再看看。”


    燕寔顿了一下,打量了一下这破旧的医铺,慢慢换只手伸过去。


    医士又把了会儿,才是皱眉道:“脉象倒是挺好,但气血有些过于充盈了,要知任何东西过犹不及……”他说着又让燕寔换回左手,并伸出舌头,看了半晌后道,“我开几贴平气血的药先服上几日。”


    李眠玉追问:“那他身上的毒呢?”


    医士如实道:“看脉象不像中毒之相。”


    燕寔收回手,抬头看李眠玉,漆黑的眼睛翘了一下,“我没事。”


    没事自然是最好的,虽然李眠玉心里还担忧民间医士医术平庸,可她心里还是稍安了一些,掩下心中隐忧,抿唇也笑。


    医士开了药,又问了李眠玉避子汤药几贴,这卢姝月也没说过,迟疑了一下,说了十贴,医士又叹气,倒也没说什么,将药单交给药童去药房里取药来。


    趁着这工夫,李眠玉又小声问大夫:“大夫,可有男子吃的避子药?”


    “……暂时没有。”医士说罢,偷偷觑了一眼燕寔,一想两人年纪都不大,血气方刚的少年夫妻,挨在一起自然忍不住,想了想,道,“不过倒是有一物可避孕,是男子所用。”


    李眠玉便睁大眼睛好奇看过去,医士道:“此物名鱼鳔……”他说到这,想让李眠玉到一边,他单独说给燕寔听,可李眠玉奇怪,“我为何不能听?”


    “你这小娘子,此法说于你夫君便是。”医士不过三十来岁,难免也有些生窘。


    李眠玉见医士有些面臊,只好善解人意地往旁边慢悠悠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见医士附在燕寔耳旁叽叽咕咕小声说着,心里好奇心更重。


    药童两手提着药包出来时,医士也刚好说完,又转头吩咐药童几句,不多时药童又提了只药包出来。


    付完药钱,燕寔提着药包出来,李眠玉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走远了几步便憋不住话,“燕寔~方才那医士又说什么了?”


    燕寔低头看她,她两颊都鼓起了,显然不满得很,他笑了一声,俯身过去,压低了声音:“不过是告诉我鱼鳔怎么用?”


    李眠玉仰脸看他,“这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燕寔便慢吞吞说:“此物用之前浸泡一个时辰,再用于男子身上,再行事。”


    若是从前,李眠玉未必听得懂,但如今一想,鱼鳔便是鱼胶,脑子里隐隐约约就有了点大概的印象,她忍不住道:“不腥吗?”


    燕寔:“……”


    李眠玉也不在意了,反正燕寔又不用,她再想了想,赞叹声:“人之智慧无穷也!”说完这话,她又不满道,“这有何不能让我听到的,男女之事阴阳合道,人之天性而已!”


    燕寔余光见到有卖糖葫芦的,便拉着她停下来,要了两串糖葫芦,递给她一串。


    李眠玉便再无心思想方才的事,高兴接了过来,十分文雅地掩嘴小口咬着,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她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她见燕寔不吃,以为他拿着药包不方便,便将自己手里的递到他唇边。


    燕寔低头,一口将她咬过的那颗咬下来。


    李眠玉小声嗔他:“燕寔~我让你咬下面那颗呢!”


    燕寔嘴里塞着糖葫芦,俊俏的脸鼓鼓的,垂眸朝她看过来时,黑眸沉静又无辜。


    李眠玉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才是别开了脸,抿唇笑眯眯的,“随便你,反正我每日都要洁牙。”


    “燕寔~我们再去一趟书轩。”她又说。


    上回他们来镇子里时,李眠玉写了一封信托了书轩掌柜的递给陈春花,此时已近八月底,不知她可有回信来。


    燕寔咬着糖葫芦,点了点头——


    “小娘子来得巧,信是昨天傍晚送来的。”书轩掌柜的生得如弥勒佛一般,脾气也温吞,笑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她。


    李眠玉心中一喜,谢过掌柜的后,便拉着燕寔去一边书架无人处读信。


    陈春花是去镇子里让书生替她写信的,信中写了许多琐碎的事情,诸如陈绣娥生了个儿子,生得像陈绣娥,很是秀气,光看这一段,李眠玉就又开心又羡慕,指着信让燕寔看,“燕寔~你看,陈大娘生了男孩儿!五月我们走后没几日生的。”


    燕寔本是在看她,听了她的话慢吞吞看信。


    李眠玉抿唇笑:“如今已经快四个月大了,定是可爱至极!”


    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下看,陈春花还说了村里前些时日当兵的人回来了一些,陈顺安没能回来,死在战场了,钱招娣和陈高柱哭得昏厥过去。


    李眠玉唏嘘了一下,想起朱大城,忙往下看,陈春花在信中当然提了朱大城,说如今他因着强壮勇猛,收编在卢元珺名下,成了京郊大营的一个校尉,如今回不来。


    陈春花在心里嘀咕着说:“朱大叔既是做了校尉了,也不把陈大娘几人接到京里去享福,只送回来军饷,也不知怎么想的!”


    李眠玉抬头与燕寔对视一眼,抿唇笑着说:“朱大城心细且有智慧,只面憨而已。”


    燕寔想起朱大城那日对付流民时的狠劲,没做声。


    陈春花最后在信中又表达了对他们的想念,说再过些时日就要挖藕秋收,可惜他们不在。


    李眠玉便想起了去年的场景,难免也怀念了一番。


    她将信读了两遍,又回了一封,将信资一并交由书轩掌柜,请他帮忙递信。


    从书轩出来,天色有些阴。


    李眠玉牵着燕寔的手,喃声道:“上郡属北方,近日来也多雨,可想而知南方如今之灾。”


    她想着这个,就自然想到方才听那两个书生说的,崔云祈请缨去了南方,她心里有诸多感慨,又想起了皇祖父给她看过的一些史书,忍不住喃喃道:“不知崔云祈带医士过去可能将疫灾制住?若是控制不住……若是官府烧尸……南边会大乱……不过我记得以前宫中孙医士出自医门世家孙氏,除却医术高超外,还擅治疫症,他的子侄同样不错,卢三忠该是知道派他们去,从前南边有疫症,皇祖父就派孙医士去过。”


    燕寔听到李眠玉提崔云祈自然当没听到。


    狗屁崔云祈,不想听。


    李眠玉没听到燕寔回应,仰脸看他,就见她的驸马俊脸淡淡,脸上再次出现方才茶馆中几分可怜几分委屈还有几分郁闷的神色,她眨了眨眼,这一回福至心灵,捏了捏他掌心。


    “燕寔~”她语气神神秘秘地拉了拉他袖子。


    燕寔忍不住低头看她。


    李眠玉盯着他看了会儿,弯眸笑,“皇祖父有许多妃子,我在皇祖父的书房里读书时,见过她们来给皇祖父送汤送点心,若是来之前见其他妃子来过而皇祖父又吃了她们送的东西,脸上便会露出酸溜溜的神情,委屈又可怜,需要皇祖父哄上一两句才能好。”


    燕寔一时茫然,不知她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李眠玉又咬了一口糖葫芦,她的脸一皱,对他说:“这颗好酸,燕寔~你来吃。”


    燕寔没多想,顺势低头咬住那颗糖葫芦,刚咬碎外面包裹着的糖还没咬到里面的果肉,就听李眠玉又道:“燕寔~现在你尝起来的味道怎么样?”


    少年鼓着脸,声音清润又低低的,如实道:“现在是甜的。”


    李眠玉一脸羡慕的模样看着他,“看来只有我尝到的是酸的,还是你运气好。”她顿了顿,眨眨眼,“燕寔~那你现在是不是嘴里只有甜味了?”


    燕寔还含着嘴里的那颗糖葫芦,糖汁融化后,嘴里只有甜,自然如李眠玉所说。


    但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竟是听懂了她的话,漆黑的眼直勾勾盯着她。


    李眠玉眼睛亮亮的,她晃着燕寔的手,又问他:“甜不甜?”


    燕寔咬碎了山楂,真奇怪,他想,他嘴里的这颗山楂竟然没有一点酸味。


    他看着李眠玉,低头笑,“甜。”


    李眠玉又盯着他看了会儿,脸色也有些红,但是她想了想,又有些想笑,“燕寔~你怎么会吃崔云祈的醋呢?我不要他,我只要你的。”


    阴沉沉的天色,隐约就要下雨了,周围人来人往,行路匆匆,无人注意到他们,燕寔的步子忍不住放缓了一些,偏头看李眠玉。


    她语气娇憨,道:“我父王只有母妃,我也只会有一个驸马,我选了你,就不会看别人了。”


    这话以前李眠玉也说过,燕寔的灵魂也飘了一下,她从前与他说过很多次,诸如她的驸马是崔云祈,她只会有崔云祈一个驸马,诸如喜欢她一定会伤心。


    他眨了一下眼,眼眸若星,心想,他要一直保住他驸马的地位,一直是李眠玉选择的人。


    燕寔心口微烫,想俯身亲她,余光又见四周行人,忍了下来,看着她笑,凌厉的眉眼变得温柔,低声:“我知道了。”


    李眠玉见他俯身到一半顿住,自然知晓他本要做什么,她心跳也很快,伸手抚了一下颊边碎发。


    “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少年清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李眠玉抬头又看他,抿唇笑着点头。


    燕寔牵着她去了镇子里最好的酒楼。


    刚踏进酒楼,薄雨就飘了下来,李眠玉歪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雨,抿唇对燕寔笑着说:“燕寔~我们真幸运呢!”


    “嗯!”——


    上郡属北方,近日来也多雨,南方更甚。


    崔云祈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未曾知会崔相就请旨去南边,朝堂之上,崔相隐忍不发,当日回到家中便训骂了他一晚,要他寻个理由换旁人去,并将李夫人与崔云湛拿出来道:“你要想一想,你还有你娘与弟弟!”


    崔云祈脸上挨了巴掌,声音却温吞:“父亲,儿子不过是作为臣子替圣上解忧,至于母亲和弟弟,自有父亲庇佑。”


    崔相便想起来自己夫人与小儿子被长子藏了起来,一时又是一脸怒气,但此时竟是奈何不得他,憋了半晌道:“你若是为了宁国公主非要与自己的亲爹作对,那我便派人去将李眠玉寻回来。”


    崔云祈只鞠了一躬,“不必。”


    他说罢就要走,崔相那一日却还是叫住了他,终于放软了语气,声音听着也苍老许多:“明德,为父不会害你,如今南边的情况,你带着两个普通御医去也无济于事,治疫症最厉害的孙氏一门都被圣上留在身边,而疫症又扩散得厉害,官府已经阻拦不住,圣上已经暗令放火烧尸,已经命卫士传令过去了。”


    至于烧的究竟是尸还是什么,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控制疫情。


    崔相古板的脸也有些苍白,“南边这一次的疫症控制不住了,你过去了也不过是叫人放火烧尸,你带着那两个普通御医,心里很清楚!至于寻找那散布谣言之人,也不必你去。”


    这话一出,崔云祈皱了眉,却依旧没有多说什么,那张苍白的脸死气沉沉,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崔相在后面追了两步,又有些气恼:“明德!你是不是想借此立功?”


    他只能看着自己一向得意的长子渐渐远去,他竟是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若是真想要李眠玉,派暗卫将她找回来就是!若是想要更高的权势,也不必用此险招!


    崔相恼羞成怒地想,却又为儿忧心。


    可第二日一大早,崔云祈便带着两个御医并一队卫士离开了京都。


    八月底,崔云祈赶到南边的第一个地方是临湘县,这是疫症发作最厉害之地,也是传回京都的疫症源头。


    他到的这一日,临湘忽然下了大雨,路边淤泥堵路,马车轮子都陷进了泥水里。


    成泉从马车上跳下来,穿着蓑衣都挡不住雨水成幕从兜里上往下淌落,“公子,车轴断了!”


    崔云祈撑着伞也从马车上下来,成泉和几个卫士一起换车轴,他则看向县城方向。


    此时他们一行人离县城还有半里地,此时城中平静得很,城门是紧闭的。


    “公子,车轴换好了。”成泉起身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


    崔云祈点了头便上了马车。


    此时一阵地动般的震响响起,县城大门竟是震动着,像是里面的人冲撞着想要出来。


    崔云祈停下动作,抬头往那儿看去,眉目一沉,命成泉将浸了药汁的蒙脸巾给他,成泉也听到城门处动静了,心里也紧张起来,忙翻找出来。


    后面马车里的两个医士也听到了那动静,早早戴上了棉巾。


    一行人停在原地没有动,好半晌后,城里动静小了一些,被雨声淹没,可所有人都没有松口气。


    两个医士从前在宫中擅妇人科,临时被拨来此处,手中虽拿着孙医士临别赠予的相关笔记和几贴药方,但却依旧心中打鼓,“崔侍郎,我等还要入城吗?”


    崔云祈静了会儿,心里想起李眠玉,出了会儿神,好一会儿后,点头,“入。”——


    八月底的这个雨天,崔云祈带一队卫士与两名卫士入临湘县——


    薄雨蒙蒙,李眠玉在酒楼吃撑了,回山上的时候,打了一路嗝,她心中郁闷,道:“燕寔~嗝~你有没有嗝~觉得我像在陈家村养着的那只母鸡……嗝?”


    燕寔没忍住笑出声来,不停揉着她的背,温暖的真气涌入,“好一些吗?”


    李眠玉:“嗝~”她从少年怀里抬脸,幽幽看他道:“看来真气也有失手的时候呢!”


    少年低头看她,额头贴住她额头,忽然也嗝了一声。


    李眠玉眨了一下眼睛,燕寔慢吞吞道:“现在我也是鸡了。”


    “……”她默了半晌,笑出声来,抱紧他脖颈,把脸埋进去,“我批准你了!”


    回到竹楼时,差不多申时。


    李眠玉从燕寔身上下来,让他在院子里等她,而她拎着药包和鱼鳔,整理了一下衣摆,敲了敲门。


    很快门开了,窦白飞壮硕如黑熊,低头看着门口的李眠玉时还愣了一下,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小村姑是那前朝小公主。


    “卢女郎可在?”李眠玉端庄优雅。


    窦白飞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这小女郎没唧唧歪歪说些他听不懂的屁话,他点了头,又看到她手里拎着的药包,一下又皱紧了眉,本能想阻拦两人见面。


    但屋里面,卢姝月往外走的声音传过来,他拉着个脸让开身体。


    卢姝月站在屋里看屋外的李眠玉,外面天灰蒙蒙的,她身上穿着身蓝布裙,脸上也画得黑黑的,但面上神情始终带着明亮的颜色。


    她的视线渐渐落到李眠玉手里提着的药包上,几步上前。


    李眠玉瞥了一眼还站在一旁竖起耳朵的窦白飞。


    卢姝月便扫了一眼窦白飞。


    窦白飞:“……”


    他嘴里无声骂骂咧咧几句,学燕寔往屋门外走了好几步。


    李眠玉才是提起左手上的药包道:“这是大夫开的避子汤,最好还是不要多喝。”


    卢姝月接了过来,婉声道了谢。


    李眠玉等她接过后,才是提起另一只药包递给她,声音压低了一些,道:“这是鱼鳔,也给你。”


    卢姝月愣了一下,皱了下眉,见她如此小声,便也小声了一些,“给我作甚?”


    李眠玉便更凑近她一些,小声:“这是给男子用的,用之前泡个一个时辰,然后套在男子身上,再媾合,医士说每一个洗干净可反复用三四次,这里有二十个。”


    卢姝月呆了一下,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李眠玉,不懂她一个公主,怎能将媾合一类的字眼说得如此自然。


    李眠玉半天没等到卢姝月应声,抬头看她一眼,奇怪道:“有什么没有听明白吗?”


    卢姝月恍惚着摇了摇头,“没有。”她顿了顿,一脸复杂地看着李眠玉,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说这些不觉得羞耻吗?”


    李眠玉茫然了一瞬,道:“为何羞耻?”


    卢姝月拧紧了眉看她,觉得一个女郎该是清楚为何羞耻。


    李眠玉对上她的眼睛,才若有所悟,她歪头奇怪道:“男女阴阳合道乃天性也,若不是如此,如何繁衍子嗣?既是如此,又为何要羞耻?”


    “因为你是女郎。”卢姝月声音婉柔,盯着她道。


    因为是女郎,所以她从匪寨回到家中,爹娘见了她便唉声叹气,因为是女郎,所以可以随意被爹娘配婚,因为是女郎,所以二哥受重用,她却只有联姻的用处。


    李眠玉没有怎么接触过外面的女郎,文昌帝常将她带在身边读书,接触最多的,也是皇子或是皇子们的伴读,且文昌帝从不让诸如教养嬷嬷之类的宫人接触她。


    所以此时她也同样不理解卢姝月所想,道:“阴阳合道,有阴亦有阳,缺一不可呀,女郎为何要羞耻?再者不论男女都是从母亲腹中而来呢!”


    卢姝月看着她,忽然柔声问:“那若是女郎遭难为了活下去遗失了清白呢?”


    李眠玉记得崔云祈说过的话,一下反应过来她或许是在说她自己,认真道:“为了活下去,自然没什么要紧的,该死的是贼子,女郎又何错之有?既然当日活了下来,当然要好好活着。”


    卢姝月总是充满厌烦与戾气的眼睛看了她许久,接过了她手里的鱼鳔,“一共多少银钱?”


    李眠玉抿唇笑起来,脆声脆气:“避子汤不贵,但鱼鳔贵,鱼鳔要十两银子,一共十两五钱。”


    “窦白飞。”卢姝月抬头喊了一声。


    一直竖起耳朵偷听的青年立即回身过来,卢姝月拎着药包指了指李眠玉,“十两五钱。”


    窦白飞一听竟是要十两五钱,立刻觉得李眠玉坑了卢姝月,就要出声,卢姝月温婉的脸扫了他一眼,冷声:“给钱。”


    “……”他憋着一张脸顾不上这前朝小公主偷笑忙进去拿钱,也没敢瞪她,她那小情郎注视着呢!


    李眠玉拿着一张十两银的银票和五钱银子走回燕寔身旁,心情甚好!——


    李眠玉决定亲自给燕寔熬药,以防燕寔讳疾忌医不好好熬药也不好好喝,为此,她特地去寻了张有矩,问他如何才能熬好药。


    张有矩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般那般说了许多药理知识。


    燕寔跟着去了,坐在一旁支着下巴看李眠玉,唇角一直翘着。


    张有矩余光扫到那俊美凌厉的少年脸上露出的痴笑,有点觉得自己很多余。


    李眠玉听他说了许多,眼睛发亮,她心里是很佩服读书多的人的,从前崔云祈十六岁考取状元,赢了一众比他年纪大许多的人,她便觉得他厉害。


    她忽然问张有矩道:“二首领对疫症可有研究?”


    张有矩怔了一下,他自然也知道如今南边疫症横行,忽然坐直了身体,低声道:“某不才,读医书多年却不曾真正见识过疫症,故不曾有何研究。”


    他年少读书时,手里有何书便读何书,看医书是兴趣使然,作为读书时的放松。


    李眠玉也没有多意外,正要点头,就听他又说:“不过某曾在京中时拜访过孙医士,就医理方面请教过孙医士,他曾给了某借阅了一本手札,上面有一些疫症相关的医理,某都抄阅了下来,也曾细细琢磨过。”


    京都虽有孙氏,但她知道,张有矩拜访的孙医士自然指的是如今孙家老家主孙茂然。


    李眠玉不懂医,听到这话十足有些意外。


    张有矩看着面前文雅的公主,忽然又道:“若是……若是某能下山,许是能去一趟南边,某带着这手札,看看这疫症可否能帮上忙。


    李眠玉呆了一下,久久看着张有矩,见青年圆脸一下亮了起来,渴盼又期望。


    她怔然道:“可是南边疫症很厉害,你……”


    张有矩立刻挺起胸膛,道:“某读书多年,为的便是这‘治’,治人也治世,人皆有一死,不过一场疫症,又有何惧?若是某能出一份力,哪怕死,也是死得其所!”


    他双目炯炯,神采飞扬。


    若是遇到的是旁人,许是要被摇着头叹一声“书生意气而已!”,可李眠玉懵懂入世,读的也是书上之理,自是钦佩不已,她端正了姿态,忽然想起来张有矩考取进士后在京中候缺许久,一时忽然有些赧然。


    她站起来对着张有矩行了一礼,燕寔见她起身时,便也跟着起身了。


    “先生大义!”


    张有矩忙起身回礼,脸色赧然,“当不得先生,不过……不过是一些书生意气。”


    李眠玉看着他,她缓了会儿情绪,想到崔云祈带御医去了南边,应当他会直接到疫症发作之地,若是他带的御医是孙医士,应当疫症能治住。


    那么,张有矩前去,应当没有生命之忧,或许他去了,能有对疫症新的启发呢?


    何况,人有志,为何要阻拦呢?


    想到此,李眠玉又对着张有矩郑重行了一礼,此时才眼神清亮地道:“若是……若是先生真有此意,那这山寨,我与燕寔来管,先生放心去!”


    张有矩:“……”


    激动澎湃的心情忽然冷静下来,要下山还有这麻烦。


    他不语,但李眠玉妙盈盈的眼睛已经看向身侧燕寔,“燕寔~你觉得如何?”


    少年淡淡点头,漫不经心想,要是不听话,那就揍得听话——


    作者有话说:后期了,写得确实也慢,抱歉大家,后面更新都蛮晚的,除了夜猫子,可以第二天看哦,还是抽50红包,么么么!一会儿精修词句检查可有bug!(昨天那章某些片段后来删掉了很多词句,审核不过,白天是在修文哦!)小玉给春花写信在54章后来修细节时加上过几句提了一下。


    第60章


    灶房烟熏火燎,炖药的炉子噗噗冒着气,李眠玉从方才的事里回过神来,燕寔已经拿了抹布垫着去掀开药炉子了。


    她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身侧的燕寔,怪羞赧地道:“燕寔~都说了我来熬,不用你。”


    燕寔低头看她,眼眸清黑,慢吞吞说:“你刚才洗了药材,放进锅里,加了水了。”


    李眠玉歪头靠在他胳膊上,盯着药炉子里汩汩冒气的药抿唇笑了一下,神色娇憨又柔软,“燕寔~张有矩好像是我离宫后第一个遇到的心中还对皇祖父有敬畏心的人。”


    她方才在回忆,张有矩曾说自己是被皇祖父钦点的进士时,眼神中的敬畏与骄傲不假。


    “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做一名真正的臣子。”李眠玉又喃喃道。


    燕寔捉着李眠玉的手捏着,心想,不,或许他会有机会的。


    “燕寔~方才和张有矩说得激动,现在细细想来,会不会有些冲动了?疫症不是开玩笑的。”李眠玉又坐直了身体,抬头时,面含愁绪。


    燕寔将药庐重新盖上,淡声说:“他会医,他想去,那就去。”


    他说得这样简单,李眠玉情绪又放松下来,点点头,“只是下山或许没那么容易……可惜我没怎么研读过医书,皇祖父那会儿给我挑了许多书目读,医书只少有的一两本。”


    她又想起皇祖父来,神思飘远了去,对燕寔道:“燕寔~我还有许多书没有读呢,皇祖父的书房里,有一整面柜子都是皇祖父要我读的书,每隔一些时日,他会给我拿新的书读,我读不懂的,皇祖父会亲自教我,那面柜子,如今我只读了下面三层,还有上面四层我还没来得及读。”


    燕寔不语,低头看她眼睛有些红,知道她又想起了圣上,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却没吭声。


    李眠玉喃喃:“不知那柜子还在不在宫中,我还不知道上面几层都是什么书,皇祖父曾说,将来我和崔云祈成亲时后,也要进宫去跟着他读书的。”


    燕寔忽略崔云祈的名字,慢声说:“等回到宫中,我陪你去找。”


    李眠玉呆了一下,收回所有心神,抬头看燕寔。


    她没说话,妙盈盈的一双眼清澈干净,燕寔也低头看着她,少年眼中却是漆黑幽沉。


    李眠玉心跳得很快,越来越快,半晌后,她才轻轻嗯了一声,道:“到时你陪我去找。”


    到时……


    药炉子又噗噗噗响起来,李眠玉哎呀一声,这次不等燕寔,自己就掀盖子,往里一看,拿一旁的筷子探了探药汁,抿唇笑,一本正经道:“药熬好了,凉一凉就能喝,方才张先生也说了,让你每日趁热喝药。”


    燕寔将要起身拿碗的她按住在板凳上,自己拿起药炉柄起身,倒进一旁方桌上的空碗里。


    李眠玉起身看到那黑乎乎的药汁,闻起来就苦涩难言,她小声嘟哝:“燕寔~你怕不怕苦的?早知道买些蜜饯了,忘记买了。”


    燕寔正用勺子搅拌着药汁,听了这话,歪头看她,心情愉悦,“我可以亲你。”


    李眠玉:“……”


    李眠玉默默捂住了嘴,含蓄地说:“燕寔~大夫说我气血好,我想我还是不必吃药了……最好一点药汁都不要尝到吧!”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药材里仿佛还有什么虫子,她想她应该是没福享受这等良药!


    燕寔看她瞬间还往旁边挪了两步,还将嘴捂得严严实实,瞬间瞪大了眼睛,语气略显震惊,“……小玉?”


    李眠玉也有些心虚,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碗黑乎乎的汤汁,婉拒,但语气一本正经:“燕寔~这样的好药,不要浪费一口,你要听医嘱,自己喝得干净。”


    燕寔幽幽地看着她叽叽咕咕。


    李眠玉说到最后也觉得自己脸也红了,眼睫颤着看他一眼,似是看到少年眼底受伤的幽幽神情被触动,放下了捂着嘴的手,“那亲吧!”


    但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机,燕寔这么喜欢她,一定是不忍心让她品尝药汁的酸苦的吧?


    燕寔低头将药汤一饮而尽,在李眠玉走神的工夫便亲了下去,故意咬了咬她的唇瓣,伸进去。


    李眠玉喉咙里发出呜咽声,抬眼嗔他一眼——


    第二日一大早,李眠玉是被外面一阵哄闹惊醒的。


    李眠玉迷迷瞪瞪睁开眼,燕寔还没起来,她趴在他怀里,皱眉小声嘀咕:“外面什么动静啊?”


    燕寔闭着眼抱紧李眠玉,声音几分沙哑,漫不经心的,“张有矩要下山的事。”


    一听这个,李眠玉一下清醒了,起身就推身旁少年,“燕寔~快起来!”


    燕寔睁开眼,看了看空空的怀抱,又看了眼满面愁绪的公主,心中郁闷,他坐起来,捧住她的脸在脸上狠狠亲了一下,才起身去取旁边的衣物。


    李眠玉揉着自己的脸,抬头看燕寔,正好看到他舒展的背部,肩宽腰窄,筋肉起伏着,无论看多少次都是健美的姿态,忍不住便盯着看。


    她忽然道:“燕寔~你的背像山脊,真好看!”


    燕寔茫然一瞬,歪头往后看,对上李眠玉妙盈盈赞叹的一双眼,手里的衣衫拿着没有立即穿上,他仿佛好奇般问她:“所以你要在山脊上留下痕迹?”


    以李眠玉的眼力,如今天色未大亮,根本没看清楚什么痕迹。


    燕寔默不吭声,退回床沿坐下,凑近了指着背给她看。


    李眠玉视线一转,便看到了燕寔漂亮的背上几条隐隐泛着红的抓痕,不算重,只是破了点油皮,但、但……她面红了一下,推搡了一下他,“谁让你力气那样大,我都快撞到床架子了!”


    燕寔想了一下,漆黑的眼盯着她,挨蹭过去,“那今晚不在床上,站着来?”


    “站着?”李眠玉的知识还是有些贫瘠了,一时竟不能想象。


    燕寔歪头朝她咧嘴笑了一下,替她将外衫穿上,慢吞吞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李眠玉睫毛轻颤,与他对视一眼,心里竟是有些期待,燕寔在这事上总有很多新的玩法,比她先前读得那两本书还要丰富呢!


    洁牙净面后,李眠玉就和燕寔下了竹楼,在院子里就能看到张有矩住的那处竹楼外围了许多人。


    “怎么这么吵?”窦白飞不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李眠玉回头,就见他随意披着件衣衫,胡子拉碴地在系腰带,显然也是听到动静匆忙出来的。


    此时天还是灰青色的,晨露微凉。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李眠玉没搭理他,拉着燕寔的手往那儿去。


    窦白飞:“……”


    他在原地瞪了两眼,最后想想昨晚上用的鱼鳔,捏了捏鼻子也追了上去。


    他倒是要看看这土匪窝里的土匪一大早上的不好好睡觉弄出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二首领不能下山!”


    “小表姑都在这,二首领留下来吧,现在山下可乱了,听说瘟疫厉害得很,指不定就要传到这里来!”


    “无论如何,反正二首领不能下山!当初说好了留在山上,再说了,大首领还得二首领照顾呢!”


    “对!大首领是因为救二首领才摔瘫了的,二首领不能走!”


    “不能走,不能走!”


    “二首领走了谁来替我们看病!”


    平日里还算老实的土匪们这会儿一个个比谁都嗓子粗,吼的声音震天响,妇人们将还小的孩子往中间的张有矩怀里放,小孩们拉着扯着他的衣角。


    张有矩是个书生,身上的衣衫都被拉扯得皱皱巴巴的,九月的天,他那张圆脸涨红了都是汗,几分无奈,手里还拿着只包袱,显然打算趁着天没亮悄悄走的,此时只反复说:“某去山下是有要紧之事!待处理完了必归来!”


    土匪们自然是反对剧烈,张有矩虽无奈,态度却很坚定。


    李眠玉在外面踮起脚尖看了会儿,出了会儿神,才是忽然拔高了声音,“让一让!”


    小娘子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中异常显眼,众人纷纷回头。


    络腮胡第一个冲李眠玉过来,粗声道:“小表姑,你说说二首领!你都在这儿呢,他非要下山!听说南边闹瘟疫,搞不好每两日就要传到这儿来,他这弱鸡样下了山染上病怎么办?”


    李眠玉冲他抿唇笑了一下,没有应这一声,而是疾步到张有矩身边。


    络腮胡倒是想追过去,但手腕上忽然被什么砸了一下,身体一僵,反应过来时,早已追不上人。


    张有矩见到李眠玉莫名松了口气,但脸上又露出赧然神色,昨日他信誓旦旦说了要下山去南边,结果如今连山都下不去,他如常一般躬身一礼,“小表姑。”


    李眠玉什么都没说,拉着他的袖子忽然往山门处走。


    张有矩一时也有些茫然,先转眼看了看四周,见土匪们虎视眈眈,多少有些担忧,脚步微微迟疑。


    李眠玉转头,朝他笑了一下,“你跟我走。”说罢,她歪头看向自己俊俏挺拔武功高强的驸马。


    燕寔没多说什么,站在李眠玉另一侧,慢吞吞跟着她的脚步往外。


    他也没做什么,但这寨子里最凶的络腮胡都莫名不敢靠近,只满脸警惕地跟着他们慢慢挪向山门。


    李眠玉此时既是暂住在三莽山上成亲不久的小娘子,又是端庄优雅的公主,她走得不忧不急,寨子里的人便也只好憋着一口气跟着。


    张有矩有些局促,因为余光看到燕寔轻飘飘落在他袖子上的视线,想要挣扎,又莫名不想挣扎。


    他看向那个他总想跨出去的山门,心跳很快。


    李眠玉终于走到了山门那儿,那儿立着一块石头,听闻是从前的大首领命人从山里弄回来的,当时由十来个壮汉才勉强抬回来。


    这块石头上歪歪扭扭刻了三个字——三莽寨。


    她盯着那山石看了会儿,偏头看燕寔,指了指那块山石,抿唇笑了下,十分斯文:“燕寔~可以吗?”


    燕寔听懂了她的意思,几步上前,环视了一圈四周,抬手,轻轻一拍。


    那巨石像是泥浆糊成的一般,竟是瞬间碎裂成无数块小石头,崩塌散架,风吹过,甚至还有粉末扬到了土匪脸上。


    一时之间,周围俱是寂静下来。


    燕寔淡然回到李眠玉身旁。


    李眠玉则环视了一圈众人,再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张有矩,她的语气那样娇憨可爱,说的话却那样吓人,“张先生,燕寔武功高强,杀人对他来说如割韭菜一般容易,我们上山前,他一个人杀了几百卫士呢。当时脑浆涂地,血流成河,断肢随处可见,所以你放心,就算你走了,这寨子里也没人敢欺负我,他厉害着呢!”


    一众土匪恍恍惚惚看向那瘦削俊俏的少年。


    张有矩:“……”


    跟在人群里的窦白飞:“……”


    燕寔还是很沉静淡然地站在李眠玉身侧,但一张俊俏的面容如今却令人胆寒。


    小娘子天真的声音在此时又响起,含着些许笑意,“张先生要下山也不着急,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很是依依不舍呢!起码一起吃一顿朝食,吃过后便让燕寔送你下山。”


    张有矩的目光还恍惚地看着那一堆碎石上,此时略有些茫然,无意识地顺着李眠玉的话点头:“好。”


    李眠玉便抿唇笑着看了一眼四周,自然地问道:“朝食可备好了?”


    人群里,土匪们恍惚着找人,冯大盆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煮了。”


    李眠玉便又说:“那张先生便回去等一等,正好再收拾一下行李,马上天凉了,稍微多带一些衣物,如何?”


    “……好。”——


    张有矩回到竹楼打开柜子收拾行李时,还有些茫然,忍不住从窗子探出头往楼下看去。


    那瞧着再娇憨不过的公主正在下面与她的驸马说话。


    张有矩看了会儿,终于定了定心神,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一旁床上摊着的大首领朱二河瘦削的脸上露出伤感,“张有矩,你真要走了?”


    张有矩偏头看向他,一张脸上神光奕奕,他停下动作,对他作了一揖,“大首领,多谢你当初救命之恩,某此去有必须要做的事。”


    朱二河不过中年便瘫了,脸上神色颓然,没再多说什么,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李眠玉第一次做今日这样的事有些紧张,毕竟吓唬的还是一群土匪呢,可这会儿想想,又有想笑。


    她眉眼狡黠,仰脸看燕寔,“燕寔~你真是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一下知道我想让你做什么。”说罢,她又抓着燕寔的手翻看,“那样大的石头,你没伤到吧?”


    燕寔展开五指让她细细检查,低头看着她,想着方才的事忍不住笑出声,“不过一块石头而已。”


    李眠玉听到他少年短促的笑声,终于也笑出来,脸颊红扑扑的,嗔他一眼,又笑:“燕寔~我方才狐假虎威了。”


    “我不是虎,我是燕子。”燕寔一板一眼道。


    李眠玉就更想笑了,她挨着燕寔胳膊,抿唇笑着说:“那我也不是狐,我也是燕子!”她说完,有些面红,立刻又往下说:“皇祖父说,秀才遇到兵是讲不通道理的,只能用武力制服,他们慕强又惧强,见你更厉害便什么话都好说了。”


    遇到文人要讲道理,遇到兵那就先打服了再说。


    所以她觉得和寨子里的土匪没什么道理可讲的,让他们见识见识燕寔的力气与手段,相信没什么道理是他们不能听的了!


    想着,李眠玉又捏了捏燕寔的手臂,想到那时其他人的眼神,又埋在他怀里笑,很快,她又抬起脸来,矜持道:“燕寔~今日开始你就是寨子里最吓人最不能惹的人了。”


    燕寔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慢吞吞道:“不是我,是你。”


    李眠玉立刻轻轻抚了抚颊边头发,确定自己仪容甚佳后,才是嗔他一眼,道:“怎么会呢?我是最温柔可人端庄文雅的小娘子,才不吓人。”


    刚收拾好包袱从楼上下来听到这话的张有矩:“……”


    他默默地想,皇室公主长得再娇憨无害,说话声音再甜美,那手段也不是寻常的小娘子可以比呢!


    方才那话是寻常小娘子平静无波含着笑意说得出来的吗?——


    张有矩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一顿朝食,李眠玉还让燕寔帮着给他收拾了一只包袱,里面放了许多干粮。


    而他将自己的所有书都送给了李眠玉,随后,在晨光里,他被众人一起重新送到了山门处。


    山门处的巨石已经没了,这仿佛也意味着阻拦了他将近一年的阻碍也已经没了。


    张有矩背着两只包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寨子。


    三莽山的土匪们都来送他了,当然,看得出来,他们依然不想他下山,但他们又畏惧于那清瘦少年的力量,只能隐忍不发,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盼他能留下。


    他竟心中也有几分不舍,作了一揖,道:“这一年来,多谢收留,来日再见。”


    几个土匪又想挽留,就听那小娘子清脆可人的声音又飘了起来:“下山的路难走,我让燕寔送你下山。”


    张有矩不矫情,忙道谢:“多谢小表姑。”


    李眠玉站在那堆碎石旁,看向燕寔,朝他摆摆手,“燕寔~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燕寔漆黑的眼睛停住在她明媚的脸上,想到从宫中离开以后,他们一共分别过两次,一次是在陈家村时,他和朱大城去镇子里买生活所需的物件,一次是她跟着崔云祈离开。


    这是第三次。


    他朝她点了点头,视线却淡淡地扫了一圈四周的土匪。


    土匪们的心再次哆嗦了一下,默默离小表姑远了一些。


    燕寔这才转身带着张有矩下山——


    三莽山的路十分崎岖难走,张有矩虽是山中长大,走得也不算慢,但和燕寔的速度比便差远了。


    燕寔不知他这样要走到什么时候,实在忍无可忍,便直接扛起他往山下纵跃。


    张有矩吓得失声尖叫,脸色惨白,头晕目眩,“燕、燕少侠!慢一点!”


    燕寔淡声说:“照你这样的速度,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张有矩有苦难言,苦口婆心劝他:“燕少侠,你与李女郎至多分别不过半日,晚些回去不要紧,但你这样扛某,某怕是活不到山脚下,腹中粥饼都要吐出来了!”


    燕寔只一味扛着他下山,语气平淡:“你要是敢吐,我就把你丢下山。”


    张有矩一下捂住了嘴!


    他只好转开视线分散注意力,如今秋日,山上一眼望去一片秋色的黄,他一下有些怅然,他上山时,这片山还是绿色的,时间一眨眼便过去许久了。


    他忽然怅然道:“不知我爹娘如今如何了。”


    燕寔没吭声,只顾赶路。


    张有矩此时却忽然有了倾诉欲,对他道:“我爹是樵夫,我娘曾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家里败落后被卖进山里,逃跑时被我爹救了,便一直住在陇西靠近长兴镇的山里,那座山上清静,战乱应当是影响不到。”


    听到这里,燕寔忽然想起了一年前中毒昏厥在山上的那一日。


    他怔了一下,忽然低声问:“你娘可是生得丰腴?你爹一张国字脸,眉心有痣?”


    张有矩一下收回神,抽了一口气,讶异至极,“你、你怎知道?你可是见过他们?”


    燕寔声音很轻:“见过一次。”


    张有矩一下直起腰来,急急问道:“何时?他们看着如何?”


    “去年冬天。”燕寔道,“那时甚好。”


    张有矩眼底立刻湿了,喃喃说:“那就好,那就好!”


    燕寔:“你这次要先回去看他们么?”


    张有矩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却道:“不回了,待事毕,我再回。”


    燕寔便没有再多说下去,只是下山的速度稍微减缓了一些。


    张有矩静了会儿,又似是有些好奇,低声问:“你与……李女郎,要一直留在山上吗?”


    三莽山如今山里的匪徒再如何老实,那终究是一座匪山,宁国公主贵为公主,怎能一直留在山上呢?


    燕寔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先是笑了一下,再是道:“不会。”


    张有矩心中好奇,想问问他们今后的打算,又想一想,公主是前朝公主,对如今的新朝来说,终究是身份敏感,许是一生只能隐藏了身份居于人群之中。


    他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多问。


    眨眼之间,便到了山脚下,张有矩站稳后,朝着燕寔又作了一揖道谢。


    燕寔没理会,转身便重新往山上纵跃,眨眼间便看不见身影。


    张有矩一时有些羡慕,转过身便往官道上去,只是他整理衣襟时,忽然发现那里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几张叠起来的银票。


    他怔了一下,忙又回头看去。


    自然什么都没看到。


    但他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酸涩,他深吸一口气,将银票收好,转头便毅然往前路去——


    张有矩下山后,山里的土匪们还有些茫然,一时不知没了二首领,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


    没有二首领给他们看病了,没有二首领带他们去采药卖钱了,难道还和从前一样真的频繁下山打劫吗?


    他们纷纷看向李眠玉,见那小娘子俏生生站在山门处,多少有些心思阴暗的目光里透出恶意,可想起那少年的力气,想到他下山时的眼神,又生了怯。


    李眠玉便在众人目光里施施然往竹楼回。


    有燕寔,她自然是心无所惧。


    只是,她走了几步后,忽然回头,偏头看向身后的英武青年,挑了下眉,又抿唇笑了一下,“窦白飞,你跟着我做什么?”


    窦白飞拉着一张脸,他生得比燕寔要壮许多,一身粗布麻衫穿在身上像是随时都要撑破衣衫,分明和燕寔差不多的身高,但就是如黑熊一般的体型,黝黑的面容看着比燕寔要危险许多。


    但李眠玉却丝毫不惧他。


    窦白飞看着这小公主,粗声道:“你管我要去何处,这条路难不成只能你走?”


    李眠玉又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说:“你怕我被他们欺负呀?”


    她负手于后,从容又俏皮,抿着唇笑的样子,灵秀可人,窦白飞拧紧了眉,瞪了她一眼,重重道:“老子回去也是要走这条路。”


    李眠玉哦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往竹楼走,却又说:“你没看到燕寔的那一招吗?如今这山里没人敢欺负我。”


    窦白飞翻了个白眼,懒得应她这话,却还是跟在她后面。


    李眠玉似乎今日话很多,又与他闲聊,“你有没有好好给卢女郎养鸡?你生得这样粗糙,一看就没有我家燕寔细心,可别把鸡养死了,我送给她的可是一公一母,将来可以生小鸡。”


    窦白飞憋了憋,没忍住,好奇:“你怎知是一公一母。”


    李眠玉歪头看他一眼,促狭道:“你竟是连公母都分不出呢!怪不得卢女郎总骂你。”


    窦白飞又瞪她一眼,呼吸都呼哧呼哧的,显然气得不轻。


    李眠玉心情愉悦,回到竹楼时看到卢姝月在院子里喂鸡,还朝她打了个招呼。


    卢姝月抬头,盯着她看了会儿,应了一声。


    李眠玉心情更愉悦了,在院子里扎起了马步,她的神思飘了一下,忽然开始好奇一个早早在心里生出的却不曾问过燕寔的问题——


    他除了是皇祖父赠予她的暗卫,还会是什么人呢?


    区区一个暗卫,可不足以皇祖父在他身上留下李氏皇族秘密的刺青呢!——


    燕寔回来时,没在竹楼看到李眠玉,他拧紧了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从竹楼出来时气势都变得凌厉。


    正此时,隔壁正在观察鸡崽公母的窦白飞站起来,道:“她拎着药包去灶房了。”


    燕寔松了口气,瞥了他一眼,没搭理,直接往灶房去。


    正要以此为交易问他究竟怎么分辨鸡崽公母的窦白飞:“……”——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营养液么么么,晚点会精修,抽50红包哦!!!!!!!!最近更新都很晚,但完结前有小红花强迫症,再晚都会更新的,这点放心么么!我也会在评论区提醒大家的,么么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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