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油灯昏黄,屋中寂静。
李眠玉呆住了,气息拂动间,她看着燕寔近在咫尺的极黑的瞳仁,竟是忘记动作,脸颊通红,被这陌生的触感震到,迷蒙间心跳乱飞,屏住了呼吸。
燕寔眼睫轻颤,没有后退,如漆的眼睛看着她。
李眠玉终于在那双眼里看到自己通红的模样,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了燕寔。
“大胆!”她大声惊呼,却脸红喘气,眼眸里潋滟着水意,又惊又羞,她抚着胸口咬着唇瓣再次道:“大胆!”
燕寔却在此时忽然又倾身过去,在李眠玉的唇上又碰了一下,又趁她再次呆滞的时候后退,少年声音在静寂的夜里一板一眼:“公主,这才叫大胆。”
李眠玉看着燕寔近在咫尺的俊俏眉眼,手脚莫名发麻,有气无力,开始晕眩,她喘了两口气,才是颤着声道:“大胆!你、你出去!”
燕寔看了看还被她紧紧攥在手心的剪子,伸出手接了过来,他湿润的眼睛还看着她,“不要我给你缝小裤了吗?”
李眠玉又想起来自己裳下没穿小裤,脸色更红了,脑子浑浑噩噩,只瞪着他:“大胆!你大胆!”
她惊慌失措,含羞带嗔,妙盈盈的一双眼里洇着水。
燕寔又凑了过去,李眠玉却只是瞪大了眼睛,眼睫一颤,下意识将眼睛闭上,却没有躲开。
她的脸红扑扑的,普通的澡豆在她身上却发出清浅的香气。燕寔呼吸有些急促,他凑到李眠玉脸颊旁,轻轻嗅了嗅。
为什么用了同样的澡豆,她就这么香?
李眠玉睁开了眼睛,对上燕寔乌黑干净的眼睛,他的鼻尖蹭着她的脸颊,让她脸热得说不出话,可他还得寸进尺,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可她既心慌又手脚发软,竟没力气推开她,只能迷蒙无措地看着他,想生气,又气不起来,想骂他,又骂不出口。
燕寔却在此时稍稍后退,拿过她另一只手里还抱着不放的半匹布,放在腿上稍稍扯出一些,比划了一下,便下了剪子。
屋中静寂,一时只剩下布帛被剪开的声音。
李眠玉终于缓过劲来,气咻咻道:“燕寔!你怎么可以亲我!”
燕寔已经将布片都剪好,拿起了一旁的针线,听到她这句质问,抬起头,黝黑的眼睛望过去,低声说:“是公主先亲我的。”
“你胡说!我怎么会亲你!”李眠玉想站起来显出威严气势,偏腿软着,又一屁股坐下来。
燕寔忽然笑了一下,凌厉又俊俏的少年极少笑,笑容好看,眼睛澄明又无辜,他说:“是你先抬头凑过来的。”
李眠玉面红耳赤想否认,可又迟疑了,仔细回忆了一下,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理直气壮:“可后面两次是你先亲的!”
燕寔修长的手指拿着针线开始缝,他已经垂下眼睫,“是。”
李眠玉听他承认,长长呼出口气,本要生气要斥他,但看到他正捏着她未成形的小裤,一下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他捏住了,她涨红了脸,半天憋出一句:“以后你不能这样了!”
燕寔没吭声,飞针走线。
李眠玉安静了一会儿,盯着燕寔看了会儿,忽然眼神闪烁,幽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她是公主,她的暗卫倾慕她也太正常了,虽然她只是将他单纯地当做好用的暗卫。
燕寔飞针顿了一下,抬头看她。
李眠玉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她面色还红着,却十分忧愁道:“可我有崔云祈了,你最好不要喜欢我,我是不可能和你好的,今天就当是意外吧。”
话到最后,她十分大度,毕竟她也不能阻拦别人喜欢她。
燕寔低头继续缝小裤,只当李眠玉又在叽叽咕咕说废话。
李眠玉看燕寔失落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挨蹭过去,语重心长道:“我也知道情难自禁,但你忍一忍,你的情窦可不能开在我身上。”
燕寔抬头看她,好奇:“为什么?”
李眠玉叹气:“因为你一定会伤心的,我不想你伤心。”
她想起了皇祖父后宫的诸多妃子们,各个盼着皇祖父垂怜,皇祖父虽宠她,却对后妃无情,她们中的诸多人在凄冷的宫中待了一辈子也盼不来皇祖父的怜爱。
李眠玉认真看着燕寔:“我父王只疼我母妃,也只有我母妃一个女人,将来我也只会疼我的驸马一个人,你喜欢我没有结果的,所以一定会伤心。”
说到这,她又叹了口气,拍了拍燕寔肩膀,安慰他,再次叹道:“我不想让你伤心。”
少年没说话,看她一眼,又低头继续缝手里的布片。
李眠玉以为他听进去了,一时也静了下来,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燕寔沉静俊俏的侧脸,脑子控制不住开始飘忽……
她想起了方才的触感……原来亲起来是这样的感觉,崔云祈总说她还小,最放肆的就是亲她脸颊,他从没亲过她的唇……燕寔的唇这样软……
李眠玉的目光慢慢落在燕寔唇瓣上,睫毛轻颤,走了神。
燕寔若有所觉抬头看她,李眠玉立即像受了惊一样,转过脸看别处,摸了摸自己半湿的头发扇了扇,左言他顾:“头发这样湿,我却困了,也不知何时才能晾干。”
说罢,她下意识想起身下床走一走,可又忽然想起来裳下没穿小裤,又红着脸屁股坐扎实了。
正忸怩间,余光看到燕寔朝她伸出手来,李眠玉立刻反应很大地瞪大了眼睛转头看他。
燕寔无辜看她,修长的手指攥住了她的头发,李眠玉看着他凑过来的脸,又有些不自在,嗔怪道:“都说了让你忍一忍……”
她话音还未落下,便看到被燕寔抓住的头发冒出白烟,她没见过这般场景,呆了一下,就见燕寔的手轻柔地轻抚她的头发,从头顶慢吞吞往下抚到发尾,修长的指尖随意地揉抚着,头发便渐渐干了,在他掌心听话地垂落着,又柔滑得从他五指间落下来。
李眠玉没吭声,看着燕寔的手一次又一次抚过她的头发,直到每一缕头发都柔顺地垂在身后。
她的心也仿佛被揉捏着抚摸着。
她恍惚着看他的手指从他发间离开,又重新拿起针线。
李眠玉咬了咬唇,她的暗卫太大胆了,总这样不吭一声就上手!
但是、但是……燕寔真好用。
李眠玉低头摸了摸干透了的头发,看看秀气的侧脸,又去看他手里拿的针线,好奇道:“皇祖父究竟怎么训练你们的,你怎么连针线都会?”
燕寔头也没抬,“寅时起,亥时睡,无人帮我缝衣。”
“……”李眠玉一时无言,好半晌才说,“将来我给你雇两个专门的绣娘给你缝衣。”
燕寔又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
李眠玉也静了下来,目光随着那针线起伏,渐渐弄得她眼都花了,她揉了揉眼睛。
燕寔忽然感觉肩上一沉,偏头看去,李眠玉睡着了,靠了过来,卷翘的长睫垂着,脸颊透着粉,他终于放肆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了会儿后,好奇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他漆黑的眼渐渐往下落,在李眠玉的唇上停住,他悄悄凑了过去,又亲了一下。
少年垂着眼睛静静品呷着,兀自感受到心中愉悦——
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李眠玉被吵醒了,她睁开眼,屋中灯火昏黄,却不是陈家村那一处破败的屋子,她竟是回到了藏玉宫的寝殿。
她睡在天水青的纱帐里,八角宫灯在床头点着,安神的熏香袅袅,被褥绵软,她迷茫了一瞬,心中一喜,原来先前经历的只是一场噩梦!
李眠玉长舒出一口气,坐起身摇了摇铃,揉着眼睛就喊青铃姑姑,“姑姑!方才我做了个噩梦,梦中那讨人厌的二皇叔胆敢带着贼匪入京造反,皇祖父让一个暗卫带我离开,一路上可惨了,我还钻了菜桶!不过十二皇叔都钻粪桶了,我钻菜桶也没什么……姑姑,梦里皇祖父给我的暗卫叫燕寔,燕子的燕,陈寔遗盗的寔,燕寔、燕寔特别好用,姑姑快来帮我穿衣,我要去皇祖父那儿,问他是不是有个叫燕寔的暗卫,我要把他要过来。”
却没有人应声,李眠玉心中奇怪,撩开纱帐往外看去,“姑姑?”
屏风后的浴间忽然又传来水声,像是有人在沐浴。
李眠玉朝着那儿看去,眉头微蹙,谁这样大胆!竟然敢偷偷用她的浴间!
她起身下床,鞋子都没穿,赤着脚就要到那儿走去。
青铃姑姑却刚好进来,她笑得依旧温婉:“公主方才叫奴婢了?”
李眠玉扭头看到青铃姑姑便立时向她告状,手指着屏风后道:“有贼子入我浴间!”
青铃姑姑却掩嘴笑:“公主说什么傻话呢,是驸马在用浴间呢,既没事,奴婢就先出去了。”
李眠玉一呆,她与崔云祈什么时候办完大礼了?崔云祈住进她宫里了?皇祖父不是说她成亲后就出宫住进公主府吗?难道这里是公主府,只是布置得和藏玉宫一样?
“姑姑……”她迷茫地抬起头想找青铃姑姑问一问,可屋子里早不见姑姑踪影。
李眠玉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扭头看看浴间,还是抬腿朝那儿走去,“崔云祈?崔明德?”
浴间里没有人应声,但是又一阵哗啦水声,像是有人从浴池里走了出来。
李眠玉抬头,隔着屏风隐约看见那上面映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没穿衣服。
她一下停下脚步,有些羞涩起来,站在屏风旁,小声喊:“崔云祈,你怎么大白天的沐浴?”
里面的人没有应声,李眠玉又忍不住觑过去,那道高大身影取了一旁棉巾擦拭身体,屏风上映出的矫健身姿让她好奇又羞赧。
她眼睫轻颤,想崔云祈是她的驸马,她进去看看又怎么了?
李眠玉抬腿往屏风后面去,往里一看,便呆住了,崔云祈背对着她站在浴池旁,还未曾着衣,乌黑的长发半湿着垂在身后,肌理分明的脊背若隐若现,脊柱沟一路蜿蜒至腰线下,腰那样细,腿那样修长……
她头一次见崔云祈光着身体,脸一下就开始发烫,可她移不开眼睛,忍不住一看再看。
崔云祈真好看……不光脸美,身体也好健美……
李眠玉又羞又好奇,但她看得理直气壮,崔云祈是她的驸马,全身上下都是她的,看几眼又怎么了?
她不止能看,她还能摸呢!
李眠玉想着,忍不住朝前走去,声音带着欢喜:“崔云祈……”
她的手搭在了崔云祈的手臂上,那样修长有力,那样漂亮的肌肉,她仰起头看过去,风吹过来,轻纱拂在她脸上,崔云祈的脸在轻纱后变得模糊起来。
他轻轻笑了一下,转过身,带着水渍的手勾住了她下巴,他俯首靠近,唇贴住了她的唇,她心跳如飞,快要从胸口跳出去,脑袋晕眩,那样柔软濡湿,带着香气的味道,他半湿的头发落在她脖颈里,弄湿了她,她的内衫都变得湿漉漉的,沾在了身上。
他似是察觉到她的不适,手指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拉开她衣襟带子。
“崔云祈……”她锁骨轻缩,想要后退,内衫却顺势从身上落了下来。
她仰起头,他的吻落在她锁骨处,濡湿的唇瓣含着,纠缠着她。
少年男女相贴,拥抱,裹缠着对方。
李眠玉呼吸急促,紧张无措,他的气息似也乱了,粗糙的手指在她皮肤上跳跃,从她尾椎骨攀上去,轻轻抽掉了她肚兜的带子。
她惊慌不已、轻轻打颤,想要后退,他却又追过来。
“哐当——!”一声,屏风倒在地上,她也被绊倒往下摔去,将将要落地时,他搂着她一转身,她趴伏在了他身上,脸埋进了他胸口。
轻纱覆在他们身上,李眠玉懵懂间被搂紧了,仰起头想看看崔云祈。
恰好一阵风从窗外吹拂过来,轻纱被轻轻吹拂开,露出她的驸马一双眼。
漆黑明润,澄澈干净,似星如湖。
李眠玉的心像是被钩子撩着,惊了一下——
李眠玉被潮热惊醒,迷蒙间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昏暗破旧的小屋,墙壁发黑,没有八角宫灯,没有屏风,也没有青铃姑姑,更没有崔云祈。
崔云祈……
梦中场景在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可她又清晰地记得她似与崔云祈成亲了,住在了一起。
他大白日的沐浴,衣裳都没穿,她竟是悄悄过去偷看。
……梦里的她可真是色心大起啊!
李眠玉浑身发烫,脸颊通红,意识还是朦胧的,心神为梦中崔云祈的身体羞赧,还有……他指尖的潮湿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她身上,他濡湿的唇瓣那样柔软地纠缠。
她发了愣,迷迷蒙蒙间后知后觉自己竟是做了那样、那样古怪的梦。
李眠玉害羞,余光看到外面天泛起青色了,想到自己今日及笄,难道长大了就会做这样的梦吗?
她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却终于发现自己睡在燕寔怀里,她的手搭在他腰上,她的腿架在他的腿上。
她才做了那样古怪的梦,一下清醒过来就要收回手脚推开他,并满脑子疑问,昨夜里她是怎么睡下的?她的裙裳下没穿小裤怎么办?她都让燕寔出去了,燕寔难道不该缝完小裤自觉出去吗?
可她呼吸急促,目光飘移间看到了燕寔几乎半脱的衣襟,一下凝住。
他的衣襟许是被睡梦里的她拽下来的,露出一片胸膛,肌肉、沟壑鲜明,她一下想起梦里埋在崔云祈胸口的感觉,脸一点点涨红。
李眠玉为自己做那样的梦羞惭,不想在此时惊动燕寔,便打算轻轻将手脚从他身上收回来。手倒是收得容易,但她的膝盖却又撞到了棍子。
她一动,燕寔睫毛就轻颤了一下,却没睁开眼睛。
李眠玉眉头一蹙,暗恼燕寔怎么睡觉又在腰间插棍子了!
这棍子是什么了不得的暗器吗,非要偷偷揣身上!难不成以前他每每先起来都是去把那平平无奇的棍子藏起来吗?
李眠玉心神都被这根讨厌的棍子吸引住了,伸手摸索过去,誓要将这棍子拔出来好好看看到底平凡无奇的外表下有何特殊之处!上次她怎么就没看出来!
她的手隔着燕寔裤子摸上去,只一碰,便猛然觉悟这暗器果真有点门道……奇奇怪怪的。
李眠玉更好奇了,上下摸索了一遍,够得上她小臂了,藏在裤腰底下。她锁紧了眉,灵巧的手指从燕寔腰间缝隙伸进去,打算直接摸到就拔出来。
只是她的手指刚钻进去,燕寔忽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她的手被他捉住,腿被他压住。
少年清润的声音有些沙哑,昏暗的屋子里,两只瞳仁漆黑,盯着她,“公主,我说过了,我的这根棍子,不能随便碰。”
李眠玉动弹不得,涨红了脸,生了恼:“先前不是都碰过了吗!”
“那根棍子是那根棍子,可以随便碰,这根不行。”少年一板一眼,声音很低。
“这根为什么不行?我都让你睡时不要放身上了,硌得慌!”李眠玉茫然不理解,又有些无来由的委屈。
少年男女紧贴在一起,潮热的汗粘在身上,燕寔呼吸粗了几分,修长的腿与李眠玉纤细的腿纠缠在一起。
少年矫健如猫,一下不吭声了,却忽然靠近李眠玉,唇贴住了她的唇。
李眠玉唇瓣本就微张着,瞬间呆住,不敢动。
燕寔呼吸沉沉,贴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撑在她上方却没立即离开,他低着声说:“以后公主碰一次我的棍子,我就亲一次。”
“你大胆!”李眠玉颊腮嫣红,不敢置信,眼睫乱颤看过去,天色还灰青色,燕寔的脸色有些暗,她简直又羞又气,“你疯了吗燕寔!我只是想把棍子从你身上拔下来!它硌得慌!”
说到这,她已是两眼含水,委屈至极。
燕寔又靠过来,低声:“我的棍子长在我身上,除非你用刀割下来,否则凭公主的力气,拔不下来。”
李眠玉头一次听说人还会长棍子,她茫然不解,脑子稀里糊涂被燕寔的话灌满了。
燕寔说完这话,不管李眠玉听不听得懂,从她身上翻身下来,从炕上下来。
只是落地的瞬间,他似想到什么,好奇偏过头去看向李眠玉:“圣上把我送给公主时,没有留什么话吗?”
少年声音沉静。
李眠玉下意识偏头朝他看去,她面红耳赤,茫然:“姑姑只说你是皇祖父给我的暗卫,会保护我。”
燕寔漆黑的眼垂下来,落在她脸上。
李眠玉因着燕寔的话,开始回忆那日从宫中奔逃慌乱时青铃姑姑说的话,她确实只说燕寔是皇祖父给她的暗卫,身手极好,会带她安全出宫。
对了,还有个来传皇祖父话的小太监,难不成这小太监对青铃姑姑说过什么,姑姑没告诉她?
“皇祖父应该给我留什么话吗?”李眠玉见燕寔要走,下意识扯住他袖子,好奇心疯狂作祟。
“未教化。”少年歪头看她。
未教化……李眠玉再次茫然,不懂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去做饭。”燕寔却不解释,又说道,垂眸看了一眼李眠玉攥住他袖子的手。
李眠玉被他那双乌黑的瞳仁一看,一下松开。
燕寔随手拿起放在炕尾的外衫与腰带,穿上鞋走了出去。
李眠玉等他一走,又躺在床上走了会儿神,才是猛然惊醒过来,她还要质问燕寔昨晚上为什么睡时没告诉她,她都让他出去了的!还有他就算喜欢她,怎么能动不动就乱亲!
她也从床上下来,可刚一坐起,下身便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倾斜而下。
李眠玉又僵住了身形,低头赶忙掀开裙摆去看。
触目惊心的红。
她恍恍惚惚,及笄这一日,怎如此鸡飞狗跳,连许久不来的癸水都来凑热闹了!
李眠玉低着头捂了捂脸,踌躇再三,很快决定公主不计暗卫过了。
燕寔从屋中出来,便脱了汗湿的衣衫,打了井水冲洗了一把,还未擦干身体,就听到屋子里又传来少女的声音。
“燕寔~”
燕寔慢吞吞擦了擦上半身的凉水,又静了会儿,低头看了一眼,衣服都懒得再穿,转身又往屋里去。
李眠玉端坐在炕上,薄被被她拉过来盖在腰下部位,她朝他看过来,此时天光又亮了一些,稀薄的阳光从窗外泄进来一缕,恰好落在她身上,照得她那双眼睛像是棕色的琉璃。
她看到燕寔竟然没穿上衣,露出漂亮修长的少年身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白嫩的脸上飞着红霞,此时也不敢骂他不要脸,只小声说:“我癸水来了,你能给我再缝几个月事带吗?再给我烧些温水端来,一会儿我要换洗……”
少年脸上也难得露出呆滞神色,半晌后,“月事带,长什么样?”
这简直是比起小裤更让人难以形容,李眠玉低下头静了会儿,幽幽叹了口气,一脸愁绪,“要是有纸笔就好了。”
那就不必她描述出来。
李眠玉忍着尴尬羞窘,对燕寔文雅道:“其形若长囊,长尺余,宽三寸许,缝三五层,两端缀以细带,可系腰间。”
她在宫中时青铃姑姑给她用的差不多便是如此,里面还缝了棉花,很是软乎,可如今一时找不来棉花,多缝几层布应当也可以吧。
李眠玉说完,少年暗卫已是恢复沉静面色,先出了门一趟去灶房烧水,很快回来,直接走到炕尾,将昨晚上收拾好的针线布匹又拿出来,坐在那儿就拿剪子裁布。
“你怎么不把衣服穿上?”李眠玉坐在炕头,忍不住道。
燕寔稍稍偏头看她,眼眸澄澈:“公主不是说不是寻常小娘子,不会被惊扰吗?”
“……”
李眠玉的目光游移在他漂亮的肉、体上,好不容易才移开,她习惯被人伺候,丝毫不觉得燕寔一个少年替她缝月事带如何不对,这会儿她的羞窘劲过去一大半了,只忽然想起来一事又叹了口气,“今日我没法出门去做祭文生意了。”
燕寔:“……”
李眠玉的心里一下被银钱压住了,连燕寔的美色都顾上了,忧心忡忡问他:“咱们银钱还够用吗?”
燕寔:“……够用。”
李眠玉想昨日肯定花了不少钱,又忍不住说:“我现在都不能给你发月例。”
燕寔这次忍不住抬头看她,唇角翘了一下,“我会赚钱。”
天又亮了一些,即便李眠玉眼力再不好,也瞧见了他脸上露出的那几分笑意,她心里像被小钩子勾了一下,忍不住好奇:“你怎么赚钱?”
“杀人。”
李眠玉:“……”她噎了一噎,才委婉道:“会不会不太好?燕寔你是暗卫不是杀手。”
燕寔眨了眨眼,“我杀人,你写祭文,赚双倍的钱。”
李眠玉从未想过这种走向,呆了一呆,既心动,又迟疑,“可我是公主,怎么能让自己的暗卫随便去杀人?”
少年正色道:“杀的都是坏人。”
“……比如?”
“比如草菅人命的狗官,投递叛国的罪臣。”
李眠玉一听就鼓了脸,“那不行,我是大周堂堂宁国公主,我不能拿我给父王母妃写祭文的手给这样的坏人写祭文,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移!”
燕寔:“……”
李眠玉又想了想,叹了口气,幽幽道:“算了,你杀你的人,我做我的生意,我们各管各的吧,待我癸水过去,我再做生意。”
燕寔已经缝好了一片月事带,拿给李眠玉看,李眠玉一瞧,觉得简陋了一些,刚想嘟哝几句,抬眼对上燕寔黑漆漆的眼,又将话咽了下去,“就这般。”
他又不是青铃姑姑,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郎,能做这些已经比她厉害了。
燕寔起身,将月事带递给李眠玉,“我去端水过来。”
李眠玉红着脸接过来,点头。
燕寔再回来时,身上穿上了衣衫,他将兑好的温水并新的一块棉巾拿过来,就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李眠玉磨蹭着擦洗完,先是戴上了月事带,再将小裤穿上,最后换上干净的另一身衣裙,穿上新鞋子,最后看着换洗过的泛红的水面容羞臊。
她自己端起来往外去,到了门口却没手去开门,先将水放下来,往外探了探头,却看到燕寔正在门口倚靠着,听到动静就回头看她。
李眠玉面色如霞,燕寔看她一眼,又看向放在地上的水盆,弯腰抬起往外去。
她面红着追上去,有些不好意思,“这个……”
少年偏头看她,“你也替我疗伤见过血。”
李眠玉心里的忸怩一下就没了,抿着唇仰头看燕寔笑,“一会儿吃什么?”
“熬了粥,再煎几个蛋。”
“哪里来的蛋?”
“后山捡的野鸡蛋。”
李眠玉开心地轻呼一声,提着裙子想跑去灶房看鸡蛋,可才抬起脚,想起来自己如今来了葵水,忙端庄地慢悠悠过去,到了灶房数了数竟有五个,喜滋滋地到井水旁洗漱。
她在心里默默向南清寺灵验的佛祖祈祷,让燕寔每日都能捡到五个野鸡蛋!
等她恢复公主身份了,一定会多多供奉佛祖的!——
清晨雾浓时,城门刚开不久,陇西郡郡治崔府驶出一辆青布马车。
大约巳时半,陈家村头来了一辆马车,车前另有两名护卫打扮之人,一路引着马车到村头的村长家停下。
老村长听闻动静叫自己孙女出去瞧瞧,陈春花有些不情愿,她从家后面的树上摘了些林檎果,正打算送去村尾二叔家如今住的那对兄妹那儿。
但她还是放下篮子,出了门去院子那儿开门。
门一开,陈春花抬起头,便屏住了呼吸。
真真生得仙人般的公子,穿着身天青色长衫,如玉雕成的一般,就站在她家门口!
只是瞧着面色苍白了些,不如那小燕郎君瞧着精神挺拔。
陈春花心里暗暗比较了一番,还是有些羞涩道:“公子,你找谁?”
那瞧着温柔的公子浅浅一笑,“这里是陈家村村长家么?某姓李,特来拜访老村长。”
崔云祈生母乃李氏郡主,他的目光轻轻扫过此处,语气温和。
陈春花听着这文绉绉的话便想起那燕家妹妹了,就是不解这样的公子能找她阿爷什么事,她点点头,将门稍打开些,“我阿爷就在里边。”
老村长近日犯了老毛病,腿疼,坐在屋子里拿着膏药贴,整间屋中都是药味,颇有些难闻。
崔云祈却只在进去时稍稍皱了下眉,随即便面色如常,温润斯文,道明身份与来意,“某为卢节度使府的幕僚,来此是为卢大公子商议陈家村整村乔迁一事。”
不说老村长了,就是扒在门口听的陈春花听了这话都大惊,但她看到那两个佩刀侍卫,不敢说话,只焦急看向老村长。
老村长性子宽厚,懂眼色,几十年管事过来的老人家,听到节度使这三个字,就谨慎起来,不敢直接回绝,又见崔云祈模样温和,便道:“大人,咱们这村里这么多号人,世代都住在这儿,很难去别的地儿。”
崔云祈微微一笑,温声劝了几句不得回应后,才是说:“既如此……过些日子,大公子将会派些人在后山驻守,届时劳烦老人家,别让村中百姓再随意进出后山。”
老村长一听这个,松了口气,也不问为何,忙点头,“一定一定,一定听大人的话不让人随便进山。”
崔云祈便笑着道了谢,他温文尔雅,还转头让成泉将备好的礼送上来。
成泉上前将礼放到桌上。
老村长笑呵呵的,忙站起身弯腰,有些无措,“大人不用这样。”
崔云祈只让成泉放下来,笑着转移了话题,随口问道:“近日可有流民入村?”
老村长为人老实,正要说起陈绣娥夫妻和燕家兄妹,可陈春花却有些担心这郡治来的大人不喜流民会将燕家兄妹赶出去,忙从外面进来,脆声说:“没有流民,就是本是我们村里的一个婶娘带着丈夫和夫家的弟妹回来,大人怎问这事,可是咱们陇西也要打仗了?”
崔云祈偏头看了一眼陈春花,温笑着道:“即便打仗,节度使大人自会保护陇西郡百姓。”
陈春花被这样含春似水的城里公子看上一眼,面容羞怯,低着头没吭声了。
崔云祈淡然一笑,没有多做停留,便起身要离去。
老村长却叫住了他,“大人,等等!”
崔云祈回身。
老村长踌躇着说起自己二儿子陈铁山,“半月前,他去了一趟郡治,回来就说要和官府做大生意,把家里婆娘和儿子都带走了,至今没回来,大人可听说过这事?”
崔云祈长睫轻颤,静了会儿,才温和着声说:“未曾听说,待某回了城向人打听一番。”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老村长忙弯腰道谢,亲自送了人出去。
陈春花也跟在后面送人,见那温文尔雅的公子弯腰登上了马车,布帘落下后,什么都瞧不见了。
待人一走,她便返身去拿了那装了林檎果的篮子,与老村长说了一声,便往村尾去——
马车一路从村中驶过,车内檀香袅袅。
崔云祈垂眸,细细拿湿帕子擦干净手指,丟掷到一旁桌上,病体未愈,咳嗽了几声。
成泉正坐在一旁,与他道:“公子,那老村长的二儿子应当就是往官府报信之人,如今还被卢大公子关着。”
崔云祈点了点头,淡声:“卢元珺心善。”
成泉心道,正是如此,若是此事放在其他地方,陈铁山怕是早就没了命,他又说:“公子,从村中过去后山便是这条路一路往村尾去,从那儿绕进后山会更近一些。”
崔云祈没应声,拿起那标注过的地图又看了看,直到成泉掀起马车侧帘往外看时,才顺势往外看了一眼。
村中安逸,偶有幼童嬉戏追逐,此处藏于山坳之中,如世外之源。
崔云祈的目光平淡温文地一一掠过路过村居。
此时已经快至村尾,他的目光也自然落在了最后一户村居上。
那是在村尾的一户独居,紧靠后山,左右无邻,院子里的两根竹竿上分别晾着女子过了水后深红色的布裙和男子粗布衣衫。
应是住了一对夫妻。
崔云祈正要收回视线时,那一户的灶房门开了,从里走出来个穿着粗布衣衫的高挑男子,低着头端着只碗,看不清样貌。
似察觉到他的视线,那男子抬头,遥遥看来,却又很快收回视线,推开了隔壁正屋的门。
正屋的门开了又关上,里面隐约可见一张土炕,炕上躺着个女子,一闪而逝。
崔云祈拿着地图的手莫名紧了紧,往那多看了两眼。
“公子?”成泉见公子一直往车窗外看,也顺着看过去,却没看出什么。
崔云祈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晾衣杆上的衣裙上,稍稍皱了眉,“停一下。”——
作者有话说:李眠玉:做春梦了[害羞]驸马到底是谁啊?
燕寔:[可怜]
小玉小燕的少年日常挺多,希望大家喜欢么么么!
谢谢大家的首订,明天也是晚上十二点更,么么么。会开订阅评论的抽奖活动,么么么!
第19章
山野小村,四处虽别有韵味,可也不值得公子停下,成泉迷茫不解,但还是叫停了马车。
崔云祈在马车里又静坐了会儿,回忆方才那粗布男子的身姿模样,不觉得是山野之中能有的,会是带走玉儿的那暗卫吗?
但青铃为玉儿备了细软,她该是在某处宅府藏着,有仆从役使,穿丝绸软缎,怎会在此处?
香车内,公子多思。
“咳咳——”崔云祈咳了两声,终究还是撩开车帘起身。
成泉早在下方放好了板凳,宽袖长袍逶地,他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咦!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可是咱们村里还有你认识的人?”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崔云祈转身,是刚才老村长家的孙女,他斯文一笑,道:“此处风景甚佳,又临近后山,某下来走走。”
陈春花心道这破村有什么好看的,城里来的公子难不成都没见过山吗?
但她面上笑呵呵的,点点头,“那公子尽管看。”她说完,指了指前面的破屋,“我去那家找人。”
崔云祈抬腿跟了一步,语气温和自然,“有些口渴,恰也讨一杯水喝。”
陈春花觉得这仙人公子怪怪的,山里的泉水可不比家里的井水好喝?
莫非这人还是猜出来那燕家兄妹是流民了?是不是刚才她抢答阿爷的话太快了些?他不会是要将流民赶走吧?但这仙人公子又咋个知道那家住了燕家兄妹?
不管如何,反正陈春花知道这仙人公子定是要在后山干大事,村里的村民原本都要赶走,别提流民了!
虽然不懂这仙人公子咋个知道燕家兄妹住在那儿,但她可不想这燕家兄妹被赶走,她还想要那小燕郎君做自己男人呢!
陈春花稍稍一想,大大叹口气,对着崔云祈道:“公子咋个不去山里喝泉水呢,这家人家如今不吉利呢,我阿爷看那家可怜,才叫我送些林檎果去。”
崔云祈无意与村女攀谈,但教养使然,面上维持和气温润,成泉在旁边接话:“这是为何?”
陈春花绘声绘色道:“哎,咋个说呢!那儿住了一对兄妹,都是苦命人啊,从小跟着爹娘出去,这回外边不是打仗,爹娘都死完了,兄妹两千辛万苦才回来,那做妹妹的娇弱,路上碰到劫匪,被砍了几刀,伤口都烂了,回来时身上都带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日了。那做哥哥的天生脑子不大好,是个不正常的,就只能干点力气活,也不能照顾妹妹,家里乱得蛆虫乱爬,要不是我阿爷,我都不乐意去呢!”
方才那小燕郎君四肢健全出来过,搞不好被那仆从看到过。
成泉一听,没怀疑过那面黑朴实的村女的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踌躇地看向自家公子。
崔云祈眉头微蹙,被这村女所形容的腌臜到,但语气依旧温和,“是一双苦命人。”
陈春花看他还要过去,绞尽脑汁还想说点什么打消了他念头。
那一处破屋的门恰好开了,穿着粗布麻衫的少年端着只盆出来,他低垂着头,瞧不清面色,但闷声不吭的,走到院门前,就将盆里的东西往外倒。
成泉一看,像是吐出来的秽物。
倒完,那少年又低着头回去了,将盆往井水边一放,又进了屋。
陈春花都怔了一下。
成泉迟疑:“公子……这瞧着,确实不太正常。”
崔云祈喜洁,听了村女的话本不打算理会也要瞧一瞧那屋中的女子,但他看到那粗布麻衫的男子出来,发觉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年纪尚轻。
大周皇室培养的暗卫,多是及冠才养成,文昌帝若是给玉儿暗卫,定也是暗卫中强者,不会这样年少。
何况那一夜,崔氏精锐暗卫尽数被斩杀于林中,绝无可能是这样一个少年做得到的。
他已是打消了一半查探的念头,再一看那倾倒的秽物,彻底打消了念头。
成泉看懂自家公子神色,劝道:“公子,我们还是去山里打些山泉。”
“咳咳——”崔云祈低头轻咳两声,朝着陈春花露出春水一笑,温和道:“既如此,就不去叨扰了。”
成泉似松了口气,忙又说:“公子本就病体未愈,还是少沾些风尘。”
陈春花当然看懂这生得仙人般俊美的公子是心中生嫌了,忙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去一趟指不定染上什么病呢!”
崔云祈目光在那间屋又落了落,终是转身重新上了马车。
陈春花看着马车自目光中离去,才是松了口气,抱着篮子往她二叔家的屋去!——
李眠玉有气无力地靠在炕头,总是红润润的小脸透出些苍白,她的手揉着肚子,眉头皱紧,很是难受。
不知为何,这一回的癸水来势汹汹,一个早上她已是更换了两个月事带,肚子从方才起更是绞痛不已,吃的朝食都吐了个干净。
她不满地瞪着站在窗边往外不知看什么的燕寔,“燕寔,你在看什么?”
“外面有人路过。”
少年目中平静,先前生起的波澜已是淡下,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回到炕边坐下,他端起放在炕边的碗,碗里有糖水滚蛋。
李眠玉一点不在意外面有没有人路过,别开头,嗔恼:“我刚吐完,哪有胃口吃呀。”她说到这,又有些可惜,没精打采道:“早上的两只蛋都白吃了。”她的声音比之前要轻许多,显得虚弱。
她虽娇气,可自小养得好,一路上都是活蹦乱跳的,没这样柔弱过。
燕寔也没多劝,将碗往旁边一放,手从被子下伸进去。
李眠玉一惊,眼睛瞪大了要阻止,可偏她此时没甚力气……当然她有力气也挣不脱她武功高强力气巨大的少年暗卫,想到他会胡乱亲人,她苍白的脸都涨红了,“你又做什……么?”
燕寔漆黑静幽的眼睛看着她,牛头不对马嘴,低声:“舒服吗?”
他宽大带着茧子的手掌放在李眠玉的小腹处,掌心处似有源源不断的热流涌出,李眠玉的小腹一下暖热起来,那绞痛的滋味一下好了许多。
她看向燕寔的目光水盈盈的,眼底重新有了些精神,“这个也是真气?”
燕寔点头。
李眠玉一下眼睛更亮了,看着燕寔抿唇笑,忍不住道:“燕寔,你好能干啊。”
少年乌睫轻颤,看她一眼,别开视线又看向窗子方向,似是不好意思了。
李眠玉感觉小腹处热流滚滚,舒服地喟叹一声,心想,燕寔这样能干,又偷偷喜欢她,真不忍心让他伤心……怎么样能让他少伤心一些呢?
那她就对他好些吧!
李眠玉拍了拍自己身侧位置,微微抬了下巴,语气娇矜:“你过来一点。”
燕寔重新看她,顺从她的意思往她身侧蹭过去一点。
李眠玉歪头看他,不知是否是因为腹中舒服了,她的脸色重新红润了一些,她抿着唇笑,“我批准你现在多看我。”
燕寔乌黑瞳仁里闪过一丝迷茫,似不理解她忽然说这话是何意,“多看你?”
李眠玉又看他一眼,唇角抿出梨涡,伸手轻轻抚了抚颊边的碎发,她的头发早上让燕寔编了村中少女的编发,乌溜溜地垂在腰间。
她动作矫揉,神情做作,可偏生得玉容仙貌,灵秀可人,做什么都显得讨喜可爱,她点着头说:“我反正批准你了。”
燕寔不明所以,但目光忍不住一直落在李眠玉脸上,黑幽幽的眼一瞬不瞬。
李眠玉心底生出嗔怪来,让他看竟是真的不眨眼!果真是情窦将要开的人呢,傻不愣登的!
可她心里又有些高兴,唇角一直翘着,一会儿手指绕绕头发,一会儿又摸摸脸,但就是不和燕寔对视。
少年暗卫在旁看了会儿,垂眸短促地笑了一下,清俊秀丽的脸一下鲜亮起来。
可惜李眠玉正兀自臭美,没看到。
“笃笃笃——”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打破了此间静寂。
李眠玉以为是陈绣娥或是朱大城过来,忙看向门口,催燕寔去开门,“许是陈娘子他们来寻我们。”
燕寔收回手,起身去开门。
他的手一收走,李眠玉的小腹没了那温暖热流呵护,绞痛立时又涌了上来,瞬间疼得脸又白了,眉头紧蹙,捂着肚子咬着唇,再没心情矫揉造作。
但下一瞬,她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一下看了过去,眉头一皱,竖起耳朵。
“燕郎君!我来瞧瞧你和你妹妹在这儿住得如何了,我家里的林檎果正好红了,就摘几个过来给你们尝尝!”
门一开,陈春花看到门后挺拔俊俏的少年,脸都红了,脑子里想起镇子里大户人家小娘子怎么喊男子的,脱口而出这么个称呼。
她想着,叫他燕大哥的话,他似乎也没那样大,叫燕小郎,他又没那样小,叫哥哥又太亲昵了,燕郎君、燕郎君,刚刚好!
李眠玉听着,快被这语气酸死了。
她不高兴地朝陈春花瞧一眼,那张蜜色的脸羞答答的,红得好像她手臂上挽着的篮子里的林檎果。
她忍不住又去看燕寔,可燕寔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脸色,只看到他低下头正看着陈春花。
李眠玉忽然又想起来方才燕寔几次看向窗外,说有人路过……他不会是在看陈春花吧?
她抿了下唇,眉头蹙着看燕寔。
燕寔正在看陈春花拿来的林檎果,沉静面容没有太多神色,淡声道谢,接了过来。
陈春花却是心中喜悦,目光往里一探,看到李眠玉面色苍白坐在炕上,大着嗓说:“方才瞧你出来倒东西,可是你妹妹病了?她看着脸色可真白!”
燕寔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中林檎果,让开身体,也顺着她的目光朝里看,就见李眠玉的脸鼓着张脸正死瞪他。
陈春花几步往屋里去,热情又担忧:“小玉妹妹是怎么了?”
李眠玉忙收回瞪燕寔的目光,朝陈春花颌首,十分文雅地说:“暑毒侵体,头目昏眩,四肢懒惰,若负重轭。”
陈春花:“……”
这城里来的小娘子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个甚!就不能说点让人听得懂的吗!
燕寔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天气炎热,她中暑了。”
陈春花松了口气,一听这个就哎了一声说,“这个容易,拿根绣花针,往食指上扎一针放几滴血,保准舒服许多!”
她说着,就要自来熟地往里去。
燕寔却往她面前站了一下,拦了一拦,陈春花立时朝他胸口撞上去,他又轻巧后退避开。
这看在李眠玉眼底便是——俏丽村娘含羞带怯投怀送抱,俊俏暗卫半推半就欲迎先拒!
李眠玉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小腹绞痛得说不出话来,只瞪着门口方向。
陈春花差点撞上人,羞得面红耳赤,低着头也慌了神,脚尖磨着地,竟是忘记要说什么,好一会儿想起来刚才的事,忙又抬头说:“刚才咱们村里来了个贵人公子,做官的,长得可好看,跟我阿爷说以后不能随便进后山,我给你们说一声,估计就这几天的事了!”
李眠玉听到这一句,想到自己此前还猜测崔云祈会来陇西郡,肚子的绞痛似乎好了一些,有力气问上两句了:“那公子生得什么模样啊?”
陈春花想进来说,无奈面前挡着燕寔,她只好隔着人和炕上的李眠玉道:“说不出来的好看,仙人似的,穿着青色长衫,白玉似的脸,温雅斯文得很!”
李眠玉身子都坐直了,一双眼儿发亮,呼吸都急促起来,“真的?那公子姓什么?现在在何处?”
陈春花本就觉得这燕家妹妹很难搭得上话,如今听她说的话终于听得懂了,也高兴着,回道:“那公子姓李,许是去后山了!”
李……
听到不是崔,李眠玉难掩失落,双目暗淡,可她又转瞬想了想……李,那是否有可能是大周皇室的李?难不成山里的铁矿是李家人在勘探?
等等,崔云祈他娘是她李氏郡主,也有可能他用了他娘的姓呢!
李眠玉一下眼睛又亮起来看向陈春花,想要多问几句。
陈春花看出她眼底好奇,已经自来熟地往下说了:“那贵人公子说是在咱们节度使大公子的麾下做事,也不知后山究竟有什么紧要的……他本想让整个村都离开这儿呢,还好我阿爷坚持不走,他才退了一步。刚才他还想过来你们这儿,要是知道你们不是村里的,估计还要赶你们走!我给他说小玉妹妹染病,那贵人公子就嫌弃了,这才走了。”
李眠玉神色彻底黯淡了下来。
卢三忠是崔云祈的姨父,崔云祈是崔氏长公子,他怎会去给卢三忠的儿子做这些跑腿的事?且崔云祈性子温柔,如今外面战事乱,天灾多,他怎会忍心驱逐村民?
还有,陈春花虽不知她真名,却张口小玉妹妹,若是崔云祈听到“玉”字,怎会嫌弃?他定会生疑来看看的呀!
所以这李姓公子,不是崔云祈。
既不是崔云祈,听着也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姓不姓李不重要。
李眠玉本就小腹绞痛,这会儿心里一难受,眼眶就红了,低着头闷声不语。
燕寔朝她看去,又收回视线,神色平静地对陈春花道了谢。
陈春花把能说的都说了,一时想不出别的,再寻不到借口留下来,只好依依不舍道了别。
李眠玉忙又客气地与她点头道别。
等人一走,她的脸就彻底垮了下来,听到身旁燕寔走近,仰起头看他,眼睛红红的,“燕寔,我肚子好痛。”
燕寔将林檎果放到炕尾,在李眠玉身侧坐下来,手再次伸进去放到她小腹。
少年清声:“舒服些么?”
李眠玉吸了吸鼻子,郁闷着一张脸说:“方才我听陈春花起那公子,还以为是崔云祈。”她泪眼汪汪看燕寔,“可崔云祈才不会嫌我恶心。”
她情绪又低落下来,“我昨晚上做梦还梦到我和崔云祈成婚了呢,他……燕寔你为何将手拿开?!”
李眠玉正要与燕寔宣泄一下对崔云祈的思念,小腹一凉,低头一看,燕寔收回了手,她立即不满起来,抓着他的手放回肚子上,并拿眼瞪他。
她一下又想起了燕寔方才与陈春花含情脉脉对视,或许还隔窗对望的事,一下先将崔云祈的事往后放一放,“你又喜欢陈春花了?”
李眠玉皱着眉,睫毛上还湿漉漉的,显得几分恼意。
燕寔源源不断给李眠玉输真气,听她这话,奇怪:“我怎么喜欢陈春花了?”
“你都记住了她的名字了。”李眠玉直击要点,言语犀利。
燕寔:“……”少年漆黑的猫儿一样的眼睛看着李眠玉,幽声,“那我现在忘掉。”
李眠玉一愣,杏眼闪动如蝶翅,蹙着眉细声:“那倒也不必如此刻意啊,你又不是傻子,怎么能说忘就忘记一个人的名字。”
燕寔却对这些问题刨根问底,他朝李眠玉凑近了些,低声好奇:“那我究竟怎么喜欢陈春花了?”
李眠玉两只眼睛看得清楚,对此振振有词:“她一过来你就看她,她送你林檎果,你想都没想就接了,她朝你投怀送抱,你半推半就。”
说到这,她幽幽叹气,真是无尽郁闷啊,“你是我的暗卫,她来了,你却看她了。”
燕寔:“……吃不吃林檎果?”
李眠玉瞪他:“难不成你还想独吞?”
燕寔不吭声了,打算起身出去削林檎果,可李眠玉两只手抓住他的左手按在腹上,他想了想,抽出腰间软剑,剑尖挑起一只林檎果,随意往上一抛。
李眠玉正要问他无事丢林檎果做什么,就见他手中长剑飞舞,白光烁烁,快得只能瞧见剑影,下一瞬,长剑一顿,剑尖上摆着一只去核切成六块的林檎果。
她眼眸睁大了些,看得呆愣。
许久后,李眠玉的目光从林檎果上缓缓移到燕寔脸上,再从燕寔脸上移到林檎果上。
“你可真厉害!”她眸光闪烁,兴奋不已。
燕寔睫毛轻轻一眨,黑眸中有流光跃过,他慢声:“吃不吃?”
李眠玉点点头,新奇地拿起一块咬下去,酸甜脆口,很是多汁呢。
可她吃了两口忽然又顿住,抬头惊呼:“这林檎果没洗!”
燕寔眼神无辜:“反正又不吃皮。”
李眠玉想想有理,只嗔了他一眼,“燕寔!”
燕寔将林檎果又往她手边抵了抵,李眠玉翘起兰花指捏起一块,又说:“等我好了,我就跟你学武,你做第一厉害,我要做第二厉害!”
她说完,顿了顿,眼睛亮亮地看着燕寔:“这样可不可以?”
燕寔看着她缓缓点头:“可以。”
仅次于他的暗卫是谁?杀掉就好了——
林间静幽,偶有鸟啼。
崔云祈去山里转了几个时辰,对照地图上的点一一看过去,天色将将暗下时才将地图收起,吩咐了成泉回去。
从山中出来时,正是村中炊烟袅袅时,他站在离那处山脚破屋极近的地方准备上马车,余光无意识朝那扫去,见那处同样炊烟升起,静谧安宁,与村中其他人家并无二致,也没再过多在意,收回目光上了马车。
马车中熏着安神的香,崔云祈坐下后,有些疲累地靠在软枕上,脸色苍白,闭目养神,心里被铁矿一事填满。
成泉坐上前室,驾车离去。
村中小童未曾见过这样的马车,好奇张望。
吱呀一声,是屋门推开的声音,李眠玉从屋子里出来,趁着无人,抻了抻腰肢,今日她小腹绞痛,让燕寔陪了一天,这会儿才稍稍好受些,便有些躺不住,想起来走走。
她站在院子里,目光自然地眺望出去,此时村里静谧,那不算宽阔的道上行驶的青皮马车映入眼中。
李眠玉想起陈春花说的,撇了撇嘴,移开了目光,再不多看。
她转身慢吞吞往灶房去,站在灶房门口,便看到燕寔正站在灶台旁忙。
少年身形清瘦高挑,握剑的手握锅铲似也自在,微微低着头,高高束起的马尾柔顺地落在颈项里,天气炎热,但他脸上无汗,如琼枝照月,挺拔如鹤,似不染尘俗。
李眠玉满意地看着她的暗卫,忽然出声:“燕寔~”
燕寔偏头,昏暗的灶房里,他的一双眼尤其黑亮,李眠玉抿唇笑,“今晚我们吃什么?”
“兔子。”
李眠玉一听,眸光发亮,口水已经快落下来了,但她矜持地抬腿往灶房走,文雅道:“燕寔,我想赋小诗一首。”
燕寔动作一顿:“……什么诗?”
“名字就叫《村居记事之食兔》,你觉得怎么样?”李眠玉已经踱步到灶台边,也不知道燕寔放了什么调料,香得她肚子已从绞痛变成咕叫不停。
她神思开始飘远,视线定定落在那一锅肉中。
燕寔垂头看她,见她脸颊红润,目光直直,唇角一翘,不吭声,低头用木箸夹起一块肉朝她唇边递过去。
李眠玉瞬间面红了,以为燕寔发觉她堂堂公主竟是眼馋兔肉,故作矜持推拒一番,“还不到饭时。”
少年低声问:“赋诗一首不要先尝一尝吗?”
李眠玉立即一顿,她又觑了燕寔一眼,点点头,跟着强调一下:“你说得对,赋诗前当然要先尝一下,何况我诗做得一般,需得细细体会!”
燕寔神情沉静严肃,跟着点头。
李眠玉这才仰头凑过去,先鼓着脸吹了吹,她已有经验,刚出锅的肉不能立即吃,会烫到嘴,外面的吃食不像宫中总是温凉的。
燕寔看她鼓着脸认真吹,目不转睛,一瞬不瞬,漆黑的眼从她轻颤的眼睫落到红润的唇瓣。
李眠玉张嘴咬住肉,唇瓣上染上油光,越发嫣红,她吃得满足了,眼睛微眯,舌尖轻轻舔了下唇角的汤汁,唇角抿出梨涡。
她忽然说:“燕寔,我想养兔子。”
少年的目光还直勾勾落在她脸上,语气几分漫不经心:“养兔子?”
李眠玉点头,目中闪烁着期待的流光,“你去后山捉几只兔子,我们养着,等兔子生小兔子,养肥些,就可以吃了,你就不用辛苦总是去抓了。”
燕寔看着她,灶房昏暗,他紧紧攥住她的眼睛,陌生的古怪的感觉在心头再次乱蹿,他附身低头凑过去。
李眠玉见他凑过来,怔了一下,睫毛颤得如游鱼,竟是连躲都忘记了。
燕寔抬手擦去她嘴角的油光,低声:“养几只?”
烟火缭绕中,李眠玉呆呆看他,神魂颠倒,喃声说:“两只,一公一母。”
燕寔已经转过身去忙——
《村居记事之食兔》
肥兔凝脂润,
燕寔鹤影寒。
何须寻八骏,
一脔驻春暄——
落日余晖下,山村静寂。
李眠玉饱餐一顿,她舒服地揉了揉肚子,虽还有些酸胀,但已是好了许多,燕寔在井水边洗碗时,她也蹲下来洗了洗手。
李眠玉仰头看了看天,惊奇地发现那一头的月亮已经挂起,偏头对燕寔说:“今天月亮硕圆,燕寔,我们今晚去看月亮。”
燕寔抬眼看过来,目光在她看似明亮实则眼力欠佳的两只大眼睛上停住,想了一下,点头。
今日及笄,没有许多人陪着,有月亮和燕寔陪着也好呀,李眠玉心想。
待燕寔收拾好,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李眠玉早早就点好油灯,这会儿提着裙子从屋里出来。
她想着坐在院子里就可以看月亮,可燕寔却指了指后山:“去山里。”
李眠玉迟疑了一下,“可是我今日不便爬山。”
燕寔看着她,默默朝她张开双手,李眠玉呆了一下,眨眨眼,下意识跳进他怀里。
少年手一揽,李眠玉就抱住了他脖颈。
下一瞬,平地起飞,风从耳畔刮过,李眠玉微眯着眼盯着燕寔俊俏的侧脸看了会儿,理所当然地渐渐将脸埋进他怀里,愉悦地打量四周山景。
山腰处有一石台,从山壁横出去,寻常人不能登上去,但她的少年暗卫实在器宇轩昂,李眠玉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已在石台上稳稳落下。
李眠玉从燕寔怀里下来,今夜月亮澄明万分,她抬起头伸手仿佛就能碰到。
山风清凉,草木芬芳。
李眠玉深嗅口气,静了会儿,又想到了皇祖父,她眼睛湿润润地偏头看身侧的燕寔。
“燕寔,你说皇祖父会不会今夜也会赏月?”
少年低头看她,黑眸清如雨:“会。”
李眠玉高兴起来,朝着月亮喊:“祖父!今日我及笄长大了!不用忧心我,等祖父忙完了大事,闲了再来寻我就行!”顿了顿,她又在后面小声补了句,“但最好也不要太晚!”
说完这话,李眠玉又念叨了会儿青铃,左一句姑姑长,又一句姑姑短。
燕寔随意抱胸站着,听她叽叽咕咕。
李眠玉说到最后,她顿了顿,幽幽叹了口气,“还有崔云祈,我终于及笄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燕寔?”
她的手忽然被捉住,燕寔往她手心里放了什么,她的话一下噎住了,低头看过去,可惜夜里黑,她看得见硕大的月亮,没能马上看出手心里是什么。
“你给了我什么啊?”
“及笄礼。”——
作者有话说:李眠玉:是什么啊?
燕寔:你猜。
谢谢大家的首订么么么!有抽奖活动噢!!多多评论么么么!
“何须寻八骏”出自宋代诗人史浩的《恭和御制翠寒堂诗》,全句为“不知跬步是瑶台,何须八骏殷勤觅”
第20章
李眠玉惊讶,又忍不住欢喜,她以为燕寔给她缝的小裤就是她的及笄礼了,没想到竟还有别的。
她将手里的东西拿起来举到眼前,就着今日的月光睁大眼睛看,总算看出是什么。
可李眠玉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手指在上面摸了又摸,才是转头看向身侧,不解嘀咕:“燕寔,你把你的暗卫令牌给我做什么啊?”
这东西对于暗卫来说,牌在人在,牌亡人亡,是表明身份的物件,可对她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李眠玉抓起燕寔的手,摩挲着就要将名牌还回去。
燕寔似也没拒绝,任由她将名牌按回到他掌心,却在她的手要抽走时,收拢掌心握住。
少年长年习武,掌心布满茧子,体温亦是高于常人,手掌轻轻一拢,李眠玉仿佛被烫到一般,惊了一下,眼睫颤得厉害,“燕寔你干什么?都跟你说了让你忍着点,我都有崔云祈了!”
“不是公主想要我吗?”燕寔清润的声音在夜色下、在李眠玉耳边清晰。
李眠玉呆滞,觉得他简直倒打一耙,明明是他情难自禁!
“你不是要养我吗?”燕寔又开口了,他低了头,稍稍凑近了一些,语气里似有些失落,“难道你是骗我的?”
李眠玉一下面红耳赤,她是要养燕寔,但是、但是这和要燕寔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
她气势小了些,“我是要养你,我是公主,怎会骗人?”
“这个给你,以后我就是你的了。”少年暗卫将那块令牌拢进李眠玉掌心,低声:“收好了。”
李眠玉有些莫名慌乱起来,她想拒绝,可掌心的令牌都似乎被燕寔的体温弄得滚烫,她丢不开,意识飘忽着说“可是……你没了这块令牌就没法证明你的身份了。”
“无所谓。”燕寔的声音满不在乎。
李眠玉本来灵魂还在飘,听到他这一句,忍不住收回神,立刻捏紧了手里的令牌,认真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收好的!就算别人不认识你,我也认识你。”
燕寔明润的眼看着她,眼睫颤了下,嗯了一声——
回到山下,已是三更。
李眠玉困得不行,在燕寔怀里已经昏昏沉沉,可一沾到炕,便挣扎着睁开眼,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才是躺下。
察觉到燕寔在身侧躺下时,李眠玉想让他下去,她已经及笄了,今日开始不让他陪着睡了,可燕寔的手贴在她小腹上,温热的真气涌进身体,她又浑浑噩噩想,燕寔是她养的人,她是公主,如今她来癸水不适让他陪她睡又怎么了?
李眠玉翻个身便滚进少年怀里。
燕寔静了会儿,忽然闷声嘀咕:“你自己要养我的,我可不好养。”
少年抬手,将人抱住——
夜半,崔云祈的屋中烛火依旧通明。
他身上披着外衫,头发也散了下来,显然是睡到一半又起来,眉头紧锁,面容苍白,拿着笔正伏案书写写画画。
当崔云祈停下笔时,盯着桌上的画看了会儿,微微出神,许久后才是唤了人进来。
成泉一直侯在外间,听到公子喊,便立即进来,“公子?”
可崔云祈却半天没说话。
成泉忍不住抬头,烛火下,公子温润清雅的面容几分阴翳,眼睫垂着,看不清真切的神色,可他猜测,公子定还是为公主的下落而忧心。
依照崔氏暗卫的能力,不该至今没有公主一点踪迹。
即便那夜崔氏的暗卫尽数被公主的暗卫杀绝,也不该半点踪迹都没留下。
只可能是对方实力太强劲,将隐匿行踪做到出神入化,又因为公子至今不肯将公主画像外传于崔氏暗卫以外的人,人手有限,故公主下落难寻。
但,若是相爷有意阻拦公子寻到公主,那暗卫稍加懈怠……
可他都明了的事,公子自然也明了。
“京都那边,没再寻玉儿了?”温润的声音忽然响起,拉回了成泉心神,他忙点头,“北狄贼子忙着战事,无暇顾及美色。”
崔云祈又静了会儿,终于将手中画像递给成泉:“将此画给画师誊画,从明日开始,暗中将画交由沿途各县的三教九流。”
成泉小心翼翼接过画,迟疑了一下,又问:“公子,以何名义寻公主?”
“富商未婚妻。”崔云祈没有迟疑。
成泉应了声,立即下去办事——
清晨公鸡打鸣嘹亮,李眠玉睁了眼,初初醒来她还有些迷蒙,神魂还飘在昨夜的石台上。
月亮硕圆明亮,燕寔可怜可爱。
暗卫令牌……对对,昨晚上的暗卫令牌她放哪儿了……
迷蒙间,李眠玉摸向胸口,令牌还没摸到,先摸到了两个小石块,胸口疼得发硬,她眼睛眯了一下,下意识揉了揉,等稍稍清醒一些,抬眼看到燕寔袒开的衣襟,又是一怔,也不知怎么想的,手朝燕寔的衣领里伸了进去捏了捏。
浑浑噩噩间,李眠玉有些绝望地想,她都和燕寔一样硬了呢!
她又想起了陈春花健美丰腴的模样,她得去买脂膏来每日按揉,否则将来一直这样疼还这样小怎么办?青铃姑姑说等她及笄,这儿就会长大,昨日她已经及笄长大了,可不能还这样。
小就算了,太疼了。
李眠玉忧愁地叹了口气,好在小腹不疼了。
燕寔早就醒来了,只是闭目养神,鸡鸣响起时,他打算顺势起来,可衣襟里却伸进一只小手,这儿捏捏那儿摸摸。
他呆了呆,低头看去,李眠玉半眯着眼,哀哀愁愁的模样,那摸过他的手又伸进她自己散开的衣襟里揉捏,眼皮泛红,小声抽着气。
燕寔重新闭上了眼,耳根却渐渐红了。
李眠玉疼得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还睡在燕寔怀里,忙将手从衣襟里收了回来,静了会儿后,便忍不住推了推燕寔。
“嗯?”少年似初醒,声音有几分沙哑。
李眠玉心情低落,刚要说话,小腹处便贴上来温暖的掌心,暖流涌入,一瞬间舒服得眉头都展开了些,她低头看了看燕寔的手,竟是心想,这真气能不能把她发硬的胸口揉软些?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李眠玉就红了脸,赶紧打消了去。
她将燕寔的手拿开,赶紧坐了起来,支吾着说:“好饿,燕寔,我想喝粥了。”
燕寔应了一声,起身拿起炕尾的外衫出去了。
李眠玉等他一走,才红着脸又揉了揉胸口,想到要再过几天等癸水干净了才能去镇子里做生意,才有钱买脂膏,一时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幽幽叹了口气。
李眠玉又想起暗卫令牌,忙寻了一番,最终在炕上寻到,才是松了口气,小心收到包袱里,放进这屋里的柜子里。
从屋里出来,李眠玉余光看到院子里用竹片隔起来一个小窝,里面一灰一白两只兔子正吃草,一下郁气一扫而光,惊呼一声,跑到兔子窝那儿蹲下来,看看白色那只,又看看灰色那只,皮毛发亮,腿健肚肥,真是两只好兔子,让人口水直流三千尺啊!
她抓了一把放在旁边的草喂兔子,心里向南清寺的佛祖祈祷兔子快点生小兔子。
“燕寔!你什么时候捉的兔子?”喂完兔子,李眠玉跑到灶房门口,声音清亮。
燕寔刚烙完饼将锅盖盖上,偏头看过去,见她一张脸又恢复了神采,唇角很浅地翘了一下,“昨晚从山上下来时。”
“那时我都睡着了,你怎么没叫醒我。”李眠玉嗔怪道。
燕寔从里面出来,顺手拿起灶台上泡着的柳树枝沾了点盐拿给她一根。
李眠玉自然地接了过来,眼睛还亮亮地看他,“你抱着我怎么抓到的?”
燕寔看着她说:“遇到两只笨兔子,撞树上了。”
李眠玉一下被逗笑了,抿着唇笑得眼睛都弯了,她跟着燕寔从灶房出来,“真是好笨!守株待兔果不欺我!那是不是一公一母一对夫妻兔啊燕寔?”
“是。”燕寔去了井水旁,打了一桶水上来。
李眠玉顺势在旁边蹲下来,脸上都是笑,“燕寔,你说这是不是南清寺的佛祖冥冥之中送我的礼物,要不怎么这样巧,偏在我生日这天就有两只笨兔子撞树!还恰好是一公一母?”
“南清寺的佛祖?”
“嗯!我和南清寺的佛祖有缘,我拜过他!你说是不是佛祖送我的及笄礼?”
少年眨眨眼,也蹲了下来,拿起另一根柳枝洁牙,漆黑的眼看向她,点了点头,“是啊,好巧。”
李眠玉不说话了,抿着唇高兴地掬了水漱口洁牙,骄傲又得意。
待她洗漱好,又拆了头发让燕寔重新给她编了头发拿发带绑上,燕寔不知哪里摘的花,在她耳边簪了一朵。
李眠玉往井水里一探,美滋滋的,胸都仿佛不是很疼了!
她去了一趟净房,出来时却看到朱大城在家门口,正和燕寔说话,她想起先前陈绣娥说她有孕一事,忙也跟着上前,“朱大叔!”
朱大城笑着看向李眠玉,见她玉雪可人,忍不住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可想到她极爱洁,才是忍下来,说:“我过来和小燕说村子里今日开始要去荷塘挖藕,我让小燕也跟着去帮忙,除了藕,塘里有鱼也要捉出来去卖,村里青壮都会去,到时每家可以分一条鱼。”
李眠玉没见过挖藕,一下来了兴致,点点头,“去,我阿兄会去的!”
朱大城依旧笑呵呵的:“你阿兄方才已经应下了,待你们吃过饭就过来,就在村北边那条小路过去,靠近大河那儿挖的荷塘。”
李眠玉再次点头,随后便问道:“陈娘子如今怎么样了,腹中小孩儿可好?”
朱大城一听,一张胡茬脸上也露出些不好意思和高兴,“这两日让她在家里歇着,每日再补两个鸡蛋,身子还好。”
李眠玉便也开心了,连说了几声恭喜与吉祥话,那一日她光顾着自己也“怀孩子”了,都没顾得上说。
“盼陈娘子妊娠安和,临盆顺遂,他日弄璋弄瓦,皆成瑚琏之器!无论宜室宜家,俱是钟灵毓秀!”
朱大城听着李眠玉又开始叽叽咕咕说些听不懂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只管笑呵呵嗯嗯啊啊点头。
燕寔在一旁摸了摸唇角。
等朱大城走后,李眠玉便拉着燕寔回了灶房,快快喝了粥,又吃了只包了些兔肉沫的饼子,便催促着燕寔去荷塘。
燕寔不紧不慢,将李眠玉吃剩下的粥和饼子都扫了,又起身收拾了碗筷,这才与她出门。
李眠玉头一回发现村子里竟有这么多人,等他们到那条往北去荷塘的小径时,抬眼看去全是人。
“小玉妹妹!”小娘子嘹亮的声音响起。
李眠玉回头,看到了陈春花,她俏生生站在那儿,穿着身蓝布裙,头上包了一块方巾,在下巴处打了个结子。
她也高兴朝她摆手。
陈春花腰间挎着只鱼篓,从人群里挤到了李眠玉和燕寔这儿,她抬眼先觑了一眼燕寔,俏脸就生红,随后说话声音都轻了点:“燕郎君,你今日也要挖藕啊!”
李眠玉:“……”
燕寔点了一下头,没做声。
陈春花颇感遗憾,随后才看向李眠玉,一下对上小娘子幽怨的神色,立马更羞臊了,她哎呀一声,说:“小玉妹妹,你怎么没戴头巾?一会儿太阳晒得很,外头站一会儿就头晕。”说罢,她又看看李眠玉头发上的小花,笑着说,“这花可真好看,哪儿摘的,晚点我也去摘!”
提到花,李眠玉矜持地抬手摸了摸,“我阿兄给我摘的。”
陈春花自来熟地挽上她手臂,将头巾摘下来给她,“我晒惯了不怕,这头巾给你!你这样白,可别晒黑了!”
李眠玉推拒,“还是你戴吧。”
但陈春花已是笑着,动手就给李眠玉戴在头上,利落地在她下巴上扎了个蝴蝶结,左看右看,看着那白生生的脸藏在蓝头巾下,忽然有些忍俊不禁,道:“小玉妹妹脸真小!”
李眠玉想摘下来,陈春花挽起她的手臂就往前跑,“咱们快去前面荷塘树荫下占位置,去得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她一跑,胸口坠胀得疼,癸水更似乎凶猛了一些,脸就红了,回头无措想找燕寔,发现燕寔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忙对他投来求救目光。
但燕寔似在笑?
“小玉妹妹,别发愣啊!快些!”陈春花又大喊一声,李眠玉愣神间下意识跟上她步子。
荷塘边已是围聚了一圈人,树荫下站了好几个挎着鱼篓的小娘子。
陈春花带着李眠玉蹿入进去,那些个从七八岁到十七八岁的小娘子都朝李眠玉看来,其中几个年纪大些的见她生得这样白,忍不住上前揉了揉。
大家吵吵嚷嚷的。
“这便是春花说的借住在咱们村的燕家小妹么?生得可真好!”
“我那刚出生的妹妹脸都没这样白呢!”
“怎么连只鱼篓都没带,我这儿有多的,给!”
李眠玉僵住了,很快脸颊被揉了好几下,变得红扑扑的,腰间还挂上了只鱼篓,她本想阻拦她们的手,可偏拿了人家的鱼篓,不好意思动了,傻站在那儿让人家把脸揉了个遍。
“下荷塘——!”不远处传来一声如洪钟般嘹亮的声音。
众人纷纷朝那儿看去,李眠玉的脸也终于得救了,她稍稍郁闷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又下意识寻燕寔踪迹。
她一眼就看见了燕寔。
少年高挑挺拔,如竹如柏,高高束起马尾,露出俊俏白皙的脸,沉静秀气,却又巍然不可摧。
身后,陈春花娇羞地与人说话。
“那般俊的少年是谁?以前没见过。”
“我说过啊,就是燕郎君,小玉妹妹的兄长!”
“腿那样长,看着就有力气!”
李眠玉偷偷听着,挺起胸膛,与有荣焉。
男人们纷纷下荷塘,竟是都脱了上衣,裤腿挽到膝盖,眨眼之间,李眠玉就看到一片古铜色的肉,她震惊了,想捂住眼睛,又想到燕寔,忙跟着人群到荷塘边。
燕寔似有所觉,回头看来。
李眠玉可不想燕寔脱衣服,她余光扫到四周小娘子们的双眼都冒着狼光,脸上就露出焦急之色。
少年转回头时,又垂眸笑了一下,伸手将外衫脱下来,又扭头朝李眠玉看来。
李眠玉眨眨眼,几乎在燕寔朝她丢来外衫时便伸手接住,旁边传来小娘子们轻呼,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等她再看燕寔时,他已经脱了鞋,裤脚挽起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下了荷塘,上身还穿着内衫,在人群里因为穿得多显得异常惹眼。
李眠玉松了口气,学着旁人将那外衫绑在腰间,身旁小娘子们却都可惜叹气。
男人们下了荷塘,便不断有鱼被捉起丢上案,留在岸上的年迈老者或是妇人们就弯腰捡鱼,放进身后大木桶里。
年纪小的小娘子们则跑到塘边,摸些小鱼小虾螺蛳河蚌。
李眠玉今日葵水还没过,不敢动作太大,跟在陈春花后面去捡河蚌。
陈春花说河蚌里有珍珠!
她没有村中少女的力气,又因着癸水还有些不适,弯着腰没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抱着鱼篓站在一边休息,目光往荷塘里梭巡着找燕寔,看几眼心中满意再继续捡。
到午时,村中妇人抬了饭食过来,众人收拾岸上的藕和鱼。
燕寔身上都是泥水,湿哒哒地出来,目光先往岸边寻,就见李眠玉被几个村中少年围住了。
他稍稍在一旁的小沟洗了洗,抬腿过去,听见一个面黑肥壮的少年正和李眠玉说:“那日你来我家,我爹娘骂你,但我可没推搡过你,你不记得我了?我叫陈顺安,陈绣娥是我姑。”
他脚步一顿,就听李眠玉含蓄骂人:“根朽枝枯,家弊子劣,吾脑非秽器,岂纳汝浊!”
陈顺安:“……你说啥呢,听不懂。”
李眠玉涨红了脸,不屑与其为伍,可又骂不出太直白的话,只会这样训人,憋了半天道:“我不认识你,莫要与我说话!”
她扭过头去,恰好看到燕寔过来,忙朝燕寔招手。
那陈顺安还要纠缠,满是肥肉的脸因为笑颤抖着,他目光贪婪地看着李眠玉,道:“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我跟你说,我家是村里第一大户,我舅舅是做大生意的,在镇子里很有势力,我带你去镇子里玩啊!”
他见李眠玉躲,正要凑上前,却感觉后脖领被人一拎,刚想出声骂,眼前一晃,就往旁摔去。
陈顺安气势汹汹看过去,就见那貌美小女娘的兄长回来了。
那分明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大,却比他高上快一个头,那小白脸的眼珠子黑得怪异,瞧着人时叫人心里直打鼓。
“滚。”
陈顺安下意识一抖,连滚带爬就跑,待走远了,又自觉在旁人面前丢了脸面,恨恨往后瞪了一眼,肥脸阴郁,威武什么,待过了这挖藕日,他叫舅舅来村里,看这姓燕的还能怎么威武!
他不搭理同伴,这就往家回。
这边李眠玉早就将这讨厌的肥壮少年抛之脑后,正拉着燕寔到一边看她的鱼篓,里面有好些河蚌,她抿着唇很是期待说:“陈春花说这河蚌里有珍珠,打开就能看到,燕寔,我打不开,晚上你帮我开蚌。”
燕寔点头看了一眼,点头。
李眠玉又想起什么,将背在身上的水囊递给他:“我方才回去了一趟,灌了些水给你。”
她说这话时仰起头看燕寔,燕寔也正低头看他,他脸上沾了些泥点,一双眼却依旧漆黑明润,李眠玉看一眼,心里莫名羞赧了一下,眼睫轻颤。
少年接过水囊,仰头喝水。
李眠玉又忍不住看,他喝得着急了些,水从唇角流下来,淌过喉结,滑入胸口,她的视线也跟着将要滑进去,可又堪堪忍住,在燕寔发觉前移开目光看别处。
她神思飘忽地想,还好燕寔今日没脱上衣,否则岂不是要让人口水直流三千尺!
李眠玉这样想着,又看向燕寔,好奇问他:“你们做暗卫的是不是都很好看?”
虽然周围无人,可她还是说得很小声,并稍稍仰起头靠过去。
燕寔稍俯首,听到这话眨眨眼,又歪头看她,他似乎很浅地笑了一下,好奇:“我好看?”
李眠玉仰头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俊俏鲜活,面一下红了,但她不屑撒谎,点头,矜持道:“嗯。”
燕寔低头又笑,清声:“大多寻常之貌。”
他说罢,从她手里接过鱼篓。
李眠玉再看看他,睫毛颤了一下,心道,皇祖父果然疼她,定是把最好的留给了她!——
陈家村挖了三天的藕,李眠玉就开了三天的蚌。
第一天的蚌是挖藕一天回家的燕寔开的,三十九个蚌,开出珍珠两颗,虽比起从前李眠玉戴的珍珠不值一提,又小又黯淡,可她极高兴。
到了第二日,她更勤快地捡河蚌,燕寔上岸时,用下摆还兜了一兜,回去后她跃跃欲试,亲自挑了两只最肥大的开,还差点割了手,却什么都没有,便怨气颇深,唉声叹气许久,直到燕寔连续开出三颗珍珠,才又高兴起来。
第三日下午,燕寔挖完藕上岸,寻了一圈没寻到李眠玉,面色刚紧绷,就见她一个人还蹲在塘边,站起来时摇摇欲坠,他一个跃步过去扶住。
李眠玉抬起脸时,脸颊晒得红红的,还沾上些泥点,却拉着燕寔兴奋指了指下边,“那儿有只大河蚌,陷在泥里,我挖不动。”
少年看看她,伸手轻轻替她擦去泥点,弯腰去捞河蚌。
那天傍晚,李眠玉收获颇丰,共得九颗珍珠。
晚上沐浴过后,燕寔给她烘头发,她坐在炕上数这几日的收获。
“燕寔,十四颗珍珠!”李眠玉掌心拢着珍珠,扭头举给燕寔看。
少年揉着她的头发,从她身后倾身过去,扫了一眼那些暗淡的小珠子,点头。
李眠玉端庄淑雅地说:“明日我们就去镇子里,把这些珍珠卖了,我就有钱给你发月例了。”
燕寔看着她,翘唇,点点头,“好。”
李眠玉又开始念叨了:“等明日卖了珍珠,再寻到生意写祭文,我就能有纸笔了,然后我终于可以给崔云祈写信了,你说,到时候我把信寄往哪里?要不要直接寄去节度使府看看?”
燕寔忽然有些困了,松开李眠玉的头发,缓缓躺下,闭上眼睛困顿不行的模样。
李眠玉没听到回应转头,见燕寔已经躺下睡着了。
她看了看他,没有再出声,这几日挖藕许是真的太累了,连她这样厉害能干的暗卫都如此疲累。
李眠玉幽幽叹了口气,一时觉得自己期待欢喜的心情都无人可倾诉了呢!
她将珍珠放进了荷包里,荷包是燕寔缝的。
将荷包放好后,李眠玉就躺了下来,随后她又睁眼,看向身侧的燕寔。
她本是打算今日与他说以后不能再睡一个炕了!
可是他都睡熟了。
算了,明日再说吧。
李眠玉闭上了眼睛,翻身枕进燕寔怀里——
这几日镇上三教九流手里都流传着一幅美人画像,见过的人都说那美人花柔玉净,灵秀可人,一双眼妙盈盈的,瞧上一眼就叫人心软。
镇中最有名的人牙子钱有财也拿到了一幅,拿回去当晚就和自己婆娘赞叹,“说是富商的未婚妻,这年头失踪了哪还能寻到人,就是在咱们这还算宁和的陇西郡,也不是被卖进花楼了,就是被劫上匪山了,更可能直接被流民拉去哪个荒地淫了,早就丢了命了,真是钱多得慌!”
“既给了银钱,那便找呗!寻个差不多样貌的送上去,指不定也能捞到不少钱呢!我听说先时有人把消息和人送上去就得了一笔钱呢!”
钱有财一想自己婆娘说的,可不是嘛!
当下里他便在附近的几个村落寻摸可有生得灵秀的小娘子,哪怕是和画像沾到一分相似呢!
可惜这么几日过去都没寻到什么像模像样的小娘子,便将范围又扩大了些。
但钱有财没去陈家村,因为那是自己姐姐的婆家,每一户人家都熟得很,甚至当这一日自己外甥来寻自己时,还有些不耐,但因着是自己的外甥,还是招待了。
只是听到这外甥是让他去寻打手打一顿一个落到陈家村的流民小子时,更不耐了一些,想寻个借口打发了去,却听到这肥猪般的外甥一句:“那小子有个妹妹,生得白生生的,比我妹都白,一张脸更娇俏,舅,我瞧上那小子妹妹了,我娘指定不同意,舅你替和我娘说说!”
“什么?白生生的小娘子?”钱有财立即来了兴趣。
陈顺安怔了一下,知道他舅是人牙子,担心他要将那小娘子拐卖,忙惴惴说:“舅,那是我看中的,我要的!舅你可别出别的心思,还有,两日前村子后山来了些官兵模样的人守着,看着凶极,舅你别在咱们村里干那些事!”
钱有财笑着点头,没把陈顺安的话当回事,哄了两句,便说正好许久没见姐姐了,带些补品去一趟陈家村。
陈顺安自是高兴。
当下甥舅二人驾了一辆驴车往陈家村去。
驴车从一家首饰铺驶过时,一对少年男女刚从里面出来。
李眠玉郁闷地看了看掌心的珍珠,幽幽叹气:“竟是一颗都不要,我辛辛苦苦捡了三天呢。”
“去药铺看看。”燕寔抬手将李眠玉头上包着的头巾包严实了一些,低声说。
今日来镇上,明显三教九流的眼睛多了些。
李眠玉见燕寔这般谨慎,也紧张了些,将脸埋进了头巾里。
两人去药铺的路上,路过一处茶馆,里面围聚了好些书生,正在高谈阔论。
李眠玉敏锐地听到了“文昌帝”“赵王”几个字眼,忍不住停了下来。
“大周会如今这样一败涂地被贼子占位,都怪文昌帝那老不死的,昏聩不堪,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不懂早早放权,把几个儿子都熬老了要反了他!若他早早定下太子,大周何至于此!”
“昔年我大周有太子啊,懿成太子是如何绝代风华的人物,偏被一场恶疾夺去了性命!”
“说来说去,还是大周该亡在这一代了,文昌帝这么些儿子却无人可继,那赵王更是恶毒蠢物,引狼入室!”
“据传文昌帝没死,逃出来了,但至今下落不明。”
“如今各地战事纷起,群雄与北狄贼子争夺地盘,也不见文昌帝出来,我看是早就死了。”
“就算不死也无人在意了啊,就看哪位枭雄能拔得头筹,先将那北狄贼子驱逐出大周,我们陇西郡地处枢要,先前那一次征兵过后,这大半月听说卢节度使都在练新兵,怕是不日将战。”
“而且,听说卢节度使与崔相是表妯娌关系呢,说不定如今崔相就在陇西郡!”
“这么看,文昌帝还是死了最好!”
众人一阵大笑,聊得酣畅淋漓!
李眠玉却双眼泛泪,被燕寔搂在怀里,离开了那一处茶楼。
她不知燕寔要带自己去何处,脑子里浑浑噩噩都是那些书生辱骂皇祖父的话,在她心里慈蔼勤政的皇祖父在他们嘴里那样不堪,他们甚至咒皇祖父死!
她气得发抖,想冲着那群可恨的书生骂他们可恨。
可……可燕寔捂住了她的脸抱住她将她拖走了。
燕寔将手从李眠玉脸上松开,低头看她,李眠玉失魂落魄,脸色煞白,眼睛里一包又一包的泪水落下来,整张脸都湿漉漉的,他的掌心里也都是温热的泪。
他伸手去擦,李眠玉反应却极大,一下仰起脸,“我皇祖父勤勉政事,为国操心劳力,绝不是他们口中昏聩之人。”
“是。”少年漆黑的眼看着她,点头。
李眠玉又泪水涟涟说:“可是他们说二皇叔的话却是对的,他恶毒蠢笨,引狼入室,毁大周百年基业!”
少年俯首拿的袖子擦她的脸,李眠玉看着他眼眶红肿说:“皇祖父如今定在某处安然无恙!你说对吗燕寔?”
燕寔点头,看着她,歪头说:“对,把这些人都杀了?”
李眠玉哭腔一噎:“……”
她开始踌躇起来,是否杀人真的这么爽,所以燕寔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这么提议。
“让一让!”路上忽有护卫打扮的人清路。
燕寔拉着李眠玉又往巷子那儿挤了挤,藏在人群后面。
李眠玉看到一辆青皮马车很快在几步开外停下来,她虽心中还在哀伤难过,但好奇看过去,见有侍从正在马车下放置马凳,又红着眼睛打量了四周,发现这早就不是先前茶馆那儿,“这是哪儿?”
燕寔也偏脸看了一眼四周,眨眨眼:“花楼一条街。”
逃亡路上李眠玉已经知道花楼是何地,顿时眉头一皱,心中再次对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怜惜,再一看如今天色还大亮着,竟是就有人要清场来花楼玩乐,不免又心生厌恶,再不往那马车看一眼。
正此时,又听哪里忽然传来哀乐,李眠玉一下振奋起来,“生意来了!”
她拉着燕寔就走。
崔云祈掀开帘子从车上下来,忽然若有所觉,朝着右边巷子看去——
作者有话说:李眠玉:哎,崔云祈怎么老和我错过?
燕寔:因为无缘。
肥章送上,嗯,男配寻不到人也是对小玉固有印象导致了,明明都在眼前了!这本就是会蛮多日常和细节,希望大家会有点耐心。
下一章更新在13号晚上十一点,因为要上夹子啦,希望有个好名次,希望更多人喜欢小玉小燕QAQ
推一下预收《她眼瞎的毛病我能给她治好》
文案:兰姜出身乡野贫民,因为美貌自小吃苦,她不愿再这样活下去,她借着各种机会终于物色了一位贵族郎君。
郎君温润俊美,博才多学,十分纯情,经不起撩拨,动不动脸红,身旁并无莺莺燕燕。
兰姜制造多次意外试图与他攀扯上,结果……意外和郎君长兄魏爔攀扯不清。
虽然对方同样是贵族,长相俊美,可他性格古怪,阴晴不定,待你好时温柔多情,看你不顺眼时阴翳冷酷,让人吃不消。
如今关系不清不楚不好得罪他,兰姜只好先哄着他骗着他将他稳住得点好处也好,待时机成熟再将他踹开.
魏爔知道兰姜心机深重,虚荣粗鄙,持美行凶。
开始时他微微一笑:随意玩一玩罢了。
中间时:她对我情根深重,也罢,留下她也不是不可。
后来:没事,她眼瞎的毛病我能给她治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