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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作者:是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公交车停在山路上。


    昭岁拿着手机在看路况,有显示最近泥石流的警告,她怀疑可能是原因。


    两人没有座位,只能站在车厢,扒着扶手。


    昨天骑车人晚上就走了,姐妹俩就在景区停车场睡了一晚,逍遥小姚知道姐妹俩顺路,邀请她们上房车,一块过去。昭岁拒绝了。


    这会儿,如果坐在房车上至少有位置。也可能房车早就下山了。


    “后悔不?”映年问。


    “不,”昭岁说,“就算是你同学的同学,就算是认识,她坐牢实锤,原因也是一面之词。”


    “我看你吃挺多,不怕毒发身亡?”映年说。


    这话一出,昭岁沉默了,盯着映年。映年看着昭岁的眼睛,避开了。看来她还没有完全掌握玩笑的尺度。


    逍遥小姚真有难处,又只有自媒体收入,可能的解决方法就是说明当时的情况。不至于让逍遥受着这份骂,可转一想,逍遥也是甘愿着,说出后可能枪口就对准小姚了。


    这有自揭伤疤也无法继续从业的风险,衡量下这种操作的可能性有,但也没那么容易。


    人只有看别人事儿的时候,看得最开。


    没有时限的堵车让时间变得难捱,乘客早就超过了社交意义上的友好距离,人挨着人,往右转头是这人的手臂,往坐转头是那人的头顶。山野车道上没什么香水味,还没有香精勾兑的零食,可光是躁动的呼吸和粘腻的汗渍都让人够不爽了。


    堵车无疑加强了这场感知。


    昭岁突然意识到,让映年陪着一路下来,这对于她来说可能是一种慷慨的牺牲。


    昭岁说:“要不下车吧?走过去。”


    映年说:“附近哪有车。”


    昭岁虽然说是走下去,实际她也没有任何把握。即便有一通识图的本领,可距离上次来时,这又变了样。


    她就来过骡县两次,一次是结婚的时候,一次是刘太爷爷去世了。她惊异于地区的命名方式,螺市的骡县。在刚认识刘海洋的时候,年纪不到十岁,对这字的学习不懂,总是混淆。齐美裳结婚时带着她来了骡县,骑了一次骡子,算是有着参照物终于明白了。


    刘太爷爷去世是她初中的事情了。这些年,齐美裳尽量避免去骡县,太爷爷对刘海洋疼爱有加,总该去的。


    记忆中远处有工厂的烟囱又扁又高,有白烟升上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推平了,这样看过去,是一条条高耸的水泥柱子。去年大霜就说,骡县在修高架,到现在只打了桩,进度缓慢。


    她打开大霜的微信朋友圈,发现有一条新的,时间是今天下午五点。不是她以为的高考录取截图,配图是一张天空的图片,前景有一个举着的网球拍,后面有裸露的高架柱子出镜,文案是:已被晒服。大霜没去市里,就在骡县。


    堵车到一个小时,有部分乘客的要下车,司机开了车门。


    昭岁在网上看路况,刷到了堵车的原因。有司机撞死了农民养的鸭子,村民联合着堵成人墙,要求赔偿。肇事车辆早就开走了,剩下的车没犯错,不愿意给钱。僵持不下了,警方和村委会一起调解着。


    昭岁在这条贴子下面留言:鸭子都是认路的,怎么会在大马路上走?


    可能这一条路堵车的人不在少数,很快就有人回复她:这是重点吗?


    昭岁盯着这回答,笑了。她还是在思索为什么,突然一下,想到了。打桩的高架建在河滩旁,每天叮叮当当的,鸭子估摸着也受不了吧。它们首批受到骚扰的族群,真到迁徙的时候,又被旧路上的车撞死了。


    堵到两个小时的时候,又下了一拨人,昭岁和映年终于有位置了。这位置靠窗,阳光透进来晒着,她们只能把外套拿出来支着遮阳,也阻拦了大部分往下吹的空调。


    手机率先撑不住,昭岁把充电宝拿出来充电,她在用表格整理路线,记录一下时长和路况,打了一会儿很烫,她瞥眼看映年在做什么。


    映年在看学校那晚没看完的恐怖片。昭岁凑过去看,映年分给她一个耳塞,两人挤在一块看一个小屏幕。


    在这充盈的阳光下,体会是不害怕,屏幕最亮还反光,稍微晃神就能看到自己的眼睛,一点氛围都没有。


    反倒是给了俩人一起吐槽说话的空隙。


    电影里的一个配角,耿耿于怀于一次□□,到学校贮藏库里去翻到了从前的试卷,终于心安了。即便这被学校里的恐怖生物袭击,他也要冒着这个风险。


    “这几天做梦,我感觉我是错了一道几何题。”昭岁说。


    “没对答案?”映年问。


    “对了,我不记得。”


    “数学考挺好啊,应该不是。”


    “我不会在多年以后,还要在梦里去做高考的那道题吧?然后惊醒。”恐怖的不是错漏那道几何题,是自己可能在潜意识中,不满现状又无力承受,才去找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在这之前,昭岁更多梦见的是刘海洋和她一块玩赛车的场景。


    谁也不当冤大头的结果是堵车堵了五个小时。公交车人很多是附近居民,下车差不多了,行驶时只剩了半车人。路过事发地点时,昭岁从窗户探头出去,果然在路边发现了一处尽是羽毛和血的地儿。鸭子已经不在了。


    堵车打乱了出行的计划,下一站换乘车辆结束后,没赶上末班车。


    这一片还不方便露宿,俩人边走着边计划怎么办。真到一个岔口,没想到又碰到了逍遥小姚。


    她们正在换胎。


    小姚更清楚路况,天色近黄昏,这一带没什么车辆,再次邀请姐妹俩上车捎一段路。昭岁还是拒绝。


    姐妹俩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房车驶过,超越了她们。


    “这一带挺多野坟的。”昭岁突然说。


    “噢。”一路过来上山下山的,不见得少。


    又走了一段路。


    昭岁又说:“我爸刚病那会儿,谁都没说。”


    映年意识到了昭岁的情绪。


    再过一会儿,昭岁又说:“那游戏真不如赛车好玩,后来我发现我的差评被投诉隐藏了。”


    映年把昭岁背后的帐篷包拿过来,自己背在了身上。昭岁停下来了。


    映年陪着她。


    昭岁说:“我给大霜打个电话,让她来接我们。”


    映年说:“打车吧。”


    昭岁说:“不,我要打电话。”


    拖到现在,终于有了个一定去联系的借口。昭岁在前面想了很久,到小姚说与薛在洲的关系时,也想到了黄柠檬和大霜。按照黄柠檬包不住事的性子,估计她来骡县的事情,早就传进了大霜的耳朵里。


    这样想,开口变得没那么难。


    昭岁点开微信视频打过去。没人接。


    映年说:“还打不?”


    昭岁说:“走吧。”


    又走了一段路,昭岁突然变得很生气,一下把包放在地上,自己坐上来,掏出手机继续打。


    昭岁说:“她怎么不接我电话!”


    连续打到第三个,终于有消息了,大霜挂断了。


    昭岁转头看一眼映年,说:“……打车吧。”


    映年蹲着呢,拿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系统显示正在召唤司机。


    昭岁的手机抖了一下,大霜的语音通话过来了。二人对视一眼,映年还没取消呼叫。


    “到了?”大霜问。


    “没有。”昭岁说,“你咋知道的?”


    “你做事敲锣打鼓不是很正常,真以为能给我什么惊喜?”


    “我卡山上了,能不能来接我?”


    “求人这态度?”


    “霜霜姑姑,来接一下小辈我,不然腿走断也到不了。”


    “我家车保养去了。”大霜学驾照是去年的事情了,拿证的朋友圈,昭岁还点赞过。


    “我走不动了,我把地址发你。”


    “……你姐一块?咚咚在不?”


    “我姐在,咚咚没在。快点。”


    “不问清楚,怎么知道该开骡车还是汽车来。”


    挂断电话,昭岁起来活动了一下,让映年坐在她包上,映年不坐。


    “你坐吧,舍不得你的包,坐我的包有什么?”昭岁受不了她,撑着映年的肩膀,把人按在包上了。


    映年说:“感觉你们关系挺好的。”不像是能纠结这么久的。


    “不一样吧,朋友分很多种。如果我和黄柠檬分开一段时间,我会联络她,但联络就是联络,失联的空白期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需要一阵子去修复。和大霜就是,联络前要做足心理准备,她就是很坦诚的那种,知道我可能尴尬,但是她完全不会因为空白期影响。当然,空白期也影响我。”昭岁说着,笑了,“我其实没想到会这么自然。”


    _


    老屋的堂屋久未打扫,即便是请了保洁清理,空气中仍然有挥之不去的浮沉,也可能是新烧的香灰,这份旧尘与新灰杂在了一起。


    灵位摆在左上角,是个小孩的脸,横幅已经撤了,面前摆着新鲜的水果。


    香又要完了。


    柳丝丝从抽屉里取了新香,递给刘孟德,自己也拿着一组,就着燃烧的烛火平平点着,白烟起来时,她把旧香取下来,新香插上。


    刘孟德还在作揖,她退时,刘孟德上前插上香。


    实际刘丕去世已经是五月的事情了,刘家人一年内故去两位亲人,总归不是好兆头。柳珍受惊住院,刘孟德就一条龙服务操办白事,被柳丝丝主动揽下。


    她考虑更周到,连重丧的情况都想到,又与殡仪馆人员颇有交集,送走刘丕的葬礼葬礼办得隆重,可谓是面面俱到。乐器和哭丧没停,棺材前的香烛灭了又续,水果每日添新,只有纸做的花圈省事,可难免沾了尘,白花看上去灰扑扑的。


    办完柳丝丝回了城里工作,这番回来,是送刘丕的遗物。这些天刘孟德没回家,就睡在老屋,两个长凳支着床板,就用个夏凉被盖着在睡。


    到底还是舍不得刘丕。


    父女俩重新坐回桌旁,刘孟德拿着绘本继续在翻,柳丝丝坐在一旁,笔记本支在旁边,在整理工作表格。


    “多久开饭?”刘孟德问。


    “大霜去问了,等会儿回来。”柳丝丝说,视线没平移过去,工作已经够她焦头烂额了。


    “别干了,回来。”刘孟德说着,想要去扣下柳丝丝的电脑,在她抬头时,眼神对视,停住了。


    柳丝丝还是一副乖乖的模样,笑容甜甜的,对他的话总是应着。刘孟德清楚她变了,他从前觉得无所谓的,现在才有心慌的感觉。


    “嗯,你又不是做不动。”柳丝丝还是承着他的话,笑得很乖巧。


    “家里的东西,迟早都是你的。”


    刘孟德的话,是说给柳丝丝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人到了六十岁,身体机能下降,他迟早会有走不动的时候,从前他觉得能培育刘丕,现在只能仰仗柳丝丝了。他这话,更多是提醒自己,要哄好柳丝丝。


    早些年柳丝丝不顾阻拦学了播音,复读硬要考去传媒大学,出来进游戏公司,很多时候还需要家里接济。在他看来,都是些不务正业的活。真让他发现柳丝丝的作品,还是刘丕那,她参与的上市游戏,是耽误着青少年学习的那一卦。


    她每次与家里联系,就是要钱,偶尔柳珍电话过去问近况,也是匆匆敷衍两句就挂断。刘孟德与柳丝丝,自然不算亲厚。


    谁都没想到刘丕会病得这么严重。


    刘孟德最初电话让柳丝丝回来,是以免传出姐弟二人兄妹不和睦,影响家里的生意。怎么劝,人都不回来。刘家人统一在今年开春做了体检,亲属们还真检查出一些问题,刘孟德就在其中,有病症早期的征兆了。


    柳丝丝反而主动回来了——这理由,比起刘丕的病重,刘孟德更情愿去相信是自己的生病。


    他心头复杂,想骂她,又担心她真的决心一走了之,他还有求于她。去年刘海洋去世后,刘孟德心更慌了,总觉得不是吉兆,把家里的生意拿给弟弟去管,和柳珍一块暂时去了市里的别墅,方便照顾治疗刘丕。那别墅,以前是为了给刘丕补习买的,没想到装修好就生了病。


    这番回来,她一直是在市里租房,找的工作比游戏公司靠谱,在旅行社做导游。柳珍去劝她过来别墅住,把钥匙给了她,柳丝丝没回去过,真到刘丕离世后,操办葬礼的同时搬进了别墅。


    柳丝丝和刘家人走得不算近,也没到远的地步。她在分寸上拿捏得刚刚好,逢人笑脸,哪怕背地里有人说她坏话,也全当不知,有人求时,尽心尽力。只有刘孟德夫妇,感觉她变了,可着变数,是夫妇俩讨来的。


    大霜挂了电话进来,来叫二人吃饭。这个月刘孟德住老屋,不回去,饭都是吃她家的。


    “丝丝。”大霜坐在柳丝丝旁边,“车借我一下呗?”


    “干嘛?”柳丝丝问。


    “朋友来了。”大霜说。


    柳丝丝瞟一眼刘孟德。柳珍去旅游了,家里没人,晚上刘孟德估计还想着让她留在老屋一块休息。即便他嘴上不说,计划还是这样计划的。


    计划不会影响到柳丝丝。就像柳珍在今年变得殷勤起来了,明明是煲给刘丕的汤,还会给柳丝丝送去。人总归是为自己考虑的。


    “走。”柳丝丝摸了摸车钥匙,“请我吃饭。”


    车是刘孟德给配的,说是方便柳丝丝上下班,实际上更多时候是想要她从县到市区来回接送。


    不过车挺好,刘孟德的面子很重要,出手一向大方。


    “你恋爱了?”柳丝丝问。


    县里没有网球场,大霜住县里的话,打球都在草场旁边的空地上,不规矩,但也能玩。柳丝丝和她打过,也清楚那地儿,今天路过时看见有个男孩在和她对打。县城不大,资源有限,人连着人,大伙都认识,大霜练球都是一个人,这番打的有来有回又来县城找她,绝对关系匪浅。


    “没有。”大霜说。


    “不是去找他?”柳丝丝疑惑,觉得小孩可能是害羞,“做好安全措施就行了。”


    “这倒不用。”大霜说着,把地址转给了柳丝丝,“海洋哥之前的女儿过来了。”


    “措施很重要。”柳丝丝点开地址,同步到车载导航中,“海洋叔叔不是在市区公墓吗?找这来了。”


    “过来看我不行吗?”大霜说,“还有,我不接受纳入式,真不是我对象,一个学弟而已。”


    柳丝丝说:“那也要注意安全。”


    她知道自己可能是多操心。大霜打网球,体格比她壮硕许多,高她半个头,旁人看了更多以为柳丝丝是妹妹。年龄上柳丝丝比大霜大九岁,辈份上大霜是她的姑姑。


    大霜也笑:“你这人,太装了。”


    _


    映年打开地图,在计算这里与骡县的距离,两指衔着屏幕缩小又放大,来回反复,视线放在一片草场。


    汽车到达的时间,比地图预估的时间快二十分钟。


    昭岁招呼开后备箱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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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驾驶座坐着的不是大霜,那人脸圆圆的,小巧精致,笑容甜甜和她打招呼:“昭岁是吧?长大了。”


    “对,就她。”


    昭岁视线往里去,副驾驶坐着的才是大霜。她瞬间有麻烦别人的愧疚感。


    后备箱没打开,大霜直接说:“上车,背包就抱着。”


    “我怕弄脏了你座位。”昭岁说。


    大霜和柳丝丝对视一眼,柳丝丝打开车门下来。


    “我自己来就好。”昭岁说着,先一步走到后备箱。


    愣住了。


    里面有两个纸箱子,有一个开了口,一摞摞的全是纸钱,还有些散的,写着天地银行。


    柳丝丝把两个箱子重叠在一块,腾了一块地儿,给昭岁和映年放背包。


    关车门坐上车,昭岁极度后悔硬要放后备箱。映年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算是安抚。


    车辆开始行进了。


    “我姐齐映年,这是刘凌霜,按辈分是叫姑姑,不过我都叫大霜。”昭岁给映年介绍大霜。


    大霜和映年打了个招呼,转头递了两瓶水往后,给了两人,介绍柳丝丝:“丝丝,我大侄女,你们叫姐就行。”


    映年接过水,感激:“打扰你们了。”


    “不算,是正好出来溜风呢。”大霜说,“这几天球馆关了,在县城住着。”


    昭岁只能看到柳丝丝的侧脸,她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见过一面。


    刘爷爷去世是在她初中的时候,那会儿来骡县,葬礼上就说柳丝丝缺席没在。时间再往回倒,刘海洋结婚那会儿来骡县办了酒席,她见过这个姐姐。


    昭岁不到十岁,当时柳丝丝还穿着高中校服。有刘家人在背地里说闲话,让小辈们该学习的时候努力学习,不要像柳丝丝一样打游戏耽误一年,又在说柳珍即将生产,要添新丁了。


    齐美裳对刘家人印象不好,很大原因就是那次婚礼,明里暗里对昭岁的身份嫌弃。所以那会儿,昭岁注意到柳丝丝,完全是有种“同命相连”的错觉。


    之所以是错觉,是真到刘孟德发言时,围上去恭维的也是那波人,祝福起了柳丝丝再次高考能够取得好成绩。


    柳丝丝模样很显小,昭岁第一眼没认出来,真知道身份,也没往二十七岁上代,更像是同龄人。


    大霜是听昭岁说完了这些天的路程,没想到她真能走到这。


    “今晚打算睡哪?”大霜问。


    “找个空地睡帐篷都行。”昭岁没想到住刘家房子,她不喜欢刘家亲戚。


    “我也挺想睡帐篷的。”


    “睡袋不够。”


    “我自带被子行不行?”


    “也可以。”


    “那晚上有安排没?”


    “没有。”


    “那之后呢?”


    “走哪算哪。”


    “那请我们吃饭。”


    柳丝丝转头看大霜一眼,笑了。


    昭岁路过刘家老屋时,还很讶异:“我还以为拆了重建呢。”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现在没有了。”大霜说。


    早年刘海洋和大霜父母一块去的鹊市发展,离开前没自己的房子,就是住在老屋,回骡县来办得一场婚礼,也在老屋。前两年说着要重修老屋,刘海洋还回去几趟收拾,东西都盘点一遍都清空了,换了点钱回来给昭岁买了个大模型。


    这倒是真松活了不少,死后,也不要多费力去收拾了。昭岁就反刍时,就想是不是那会儿刘海洋就已经病了。


    “家里出事了吗?”昭岁不知道该不该问这话。可在大霜面前,没有装下去的必要。


    “嗯。”大霜看一眼柳丝丝,接收到她的眼神准许后,继续说,“大哥家的小朋友,丝丝的弟弟。”


    “也是遗传病?”


    “不是。”


    算起来,那应该是个小朋友,这么早发病,实在恐怖。昭岁松了一口气,为大霜。


    吃饭的地儿是大霜找的,菌菇火锅。这顿算是昭岁和映年吃得最饱的一餐,甚至很久没吃这么热乎的了。


    “海洋哥还有些小东西,什么毕业照啊手表啊,都是些读书时候的东西,上次收拾没带走,奶奶给收起来了。”


    大霜回忆起二姨哭着咒骂刘家人短命的病,二姨恨这场病无法纾解,好像务必要把怨恨放在活人身上才够,那便是齐美裳了。这是“怨恨”,又不是“怨恨”,更像是一种“念想”,才能让她充满能量的活下去。在知道齐美裳再婚后,这种能量燃烧得更旺盛,很快就从失去刘丕的哀愁中振奋起来了。


    她自然没当着昭岁说,只提醒昭岁:“这些是要不回来了,最多就能带你上上坟。”


    昭岁来的时候,也没想那拿走什么。现在大霜这般说,她反而踌躇起来了。踌躇的不是拿不拿,而是拿走了,该放在哪。


    她住在父母复婚的新家里,是“出厂设置”的一家人生活。即便是祁孝逑不在意,将刘海洋的照片摆进相册,总觉得怪怪的,如果将此束之高阁,又缺了悼念的意味。


    再婚时候,来骡县一趟,齐美裳和昭岁打商量:“能不能换个称呼?”


    “换什么?”


    “你海洋叔叔的称呼?”


    “叫海洋叔叔不行吗?”


    “这是刘家人的地儿,也是他家的。”


    昭岁知道齐美裳在暗示什么,她转头看一眼刘海洋,对方朝她笑:“没什么,叫叔叔也行。”


    那次来,刘家人有问过齐美裳,能不能给昭岁改姓,这事是先一步被刘海洋拒绝了。继而到了下一个话题,刘海洋是头婚,去问齐美裳有再生育的打算没,给刘海洋一个亲生小孩。昭岁不知道两人怎样答,那阵子她担心真有个弟弟妹妹,又觉得刘家人真坏,齐美裳都四十多了,还要让她冒着这风险。


    回去后,可能出于恐惧,也可能是担忧,还有对刘海洋的考验,昭岁开始管刘海洋叫“爸爸”了。


    今年出发,她就觉得自己该来祭奠。大霜这样说,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立场很微妙。


    同时她在想一件事:今年来了,明年呢?后年呢?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她好像找不到答案,而更难启齿的是,今年的这次也带着“顺便”的意图。


    更像是看了攻略,故意去开第三个游戏档,让杰克来杀死自己一样,让自己好过些。


    怎么到现在,只有他的妈妈还念着他了。


    你也太坏了吧……不可以忘记的,昭岁告诉自己,刘海洋也算是当了你十年的爸爸。


    昭岁问:“奶奶身体怎么样?”


    大霜说:“好着呢,赶骡子可快乐了。”


    晚上她们把帐篷扎在了大霜练球的场地。大霜真的来了,她和映年聊得不错,两人就着网球的话题聊来聊去,中途来劲了,不管搭帐篷,拿着球拍指导起了动作。


    昭岁在搭帐篷,等到了齐美裳的消息。


    上一条是她在吃饭的时候发的。


    昭岁:你姥姥叫什么名字?


    齐美裳:齐明珠。


    齐美裳:怎么了?映年见过,你出生的时候不在了。


    昭岁把手机放下,喊了声“映年”,问出一样的问题。映年回答:“明珠”,昭岁松了一口气。


    她又打字问:为什么没立墓碑?


    往年每年齐美裳都带着她祭拜的,是在临近公园的山上,对比隔壁的坟,没有墓碑。很像是这一路上遇到的各种坟——她认为从前称作野坟,太不礼貌了。


    齐美裳:这个要我去问一下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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