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的金属门缓缓升起,卷入的夜风带着工业区的尘埃与铁锈气味。
叶弈墨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的作战服,贴身、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她身前,一辆经过重度改装的越野车,像一头沉默的野兽,蛰伏在阴影里。
“装备都检查过了,三套备用方案,足够应对一场小型局部战争。”程锦的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有些发闷,他将一个黑色的战术背包递过去,“但是,我还是觉得……”
“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再讨论。”叶弈墨接过背包,没有看他。
她的动作因为这句话而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停顿。
也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发出了急促的震动。同时,程锦手里的战术平板也亮了起来,一封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的文件,刚刚抵达。
是傅薄嗔。
叶弈墨没有立刻接通,而是先对程锦说:“打开。”
程锦的手指在平板上划过,关于“林叙”的资料被完整地调取出来。没有太多信息,一份简单的履历,一张黑白证件照。照片上的年轻人,眉眼清秀,带着一种属于技术人员特有的、不善交际的腼腆。
通讯器还在执着地震动。
叶弈墨终于按下了接通键,却没有说话。
“取消行动。”傅薄嗔的声音穿透电流,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像一道命令。
“理由。”叶弈墨拉开车门,将背包扔在副驾驶座上。
“我们有了一个新的目标,比那个陷阱重要一百倍。”傅薄嗔的语速很快,“我的人刚从老检察官的遗物里,找到一份加密笔记。里面提到了一个代号,‘奇美拉’。”
叶弈墨的动作停住了。
“‘奇美拉’?”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在古希腊神话里,它是一种由狮头、羊身、蛇尾构成的怪物。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应存在的缝合体。
“对,”傅薄嗔继续说,“笔记里说,‘创世’的核心,并非一个程序,而是一个生物计划,代号‘奇美拉’。他们试图将人类意识与超级计算机进行底层融合。而这个计划的实验室,不在任何城市里。”
程锦那边,也发出了惊疑不定的声音。“老大……”
叶弈墨的视线从林叙的照片,移到了程锦的平板上。程锦将屏幕转向她,上面是一幅巨大的国内地形图,一个红点,正在西南地区的某个偏远山区闪烁。
“这是什么?”
“一个信号,”程锦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就在你破解对方服务器残骸的时候,我们的‘天眼’系统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被层层伪装的上传信号。它不是来自城郊的工业区,源头在……这里。”
他指着那个红点。
“川西,青城山脉深处,一片无人区。”
傅薄嗔的声音和程锦的发现,在这一刻重叠在一起。
“老检察官的笔记里,同样提到了这个地方。他说,傅家曾经在那里投资过一个‘生态疗养中心’,后来项目废弃,土地被一家海外的生物公司收购。那家公司,是‘创世’的空壳之一。”
三条线索,在同一个坐标点交汇。
检察官的遗物,傅家的陈年档案,以及“天眼”捕捉到的、来自“博士”核心数据库的微弱信号。
那个工业区的坐标,是一个彻头彻ri尾的阳谋。一个声东击西的诱饵。
“他们想把你引到工业区,拖住你,甚至在那里解决你。”傅薄嗔的逻辑清晰得可怕,“与此同时,他们真正的核心,那个‘奇美拉’实验室,就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转移或者销毁。”
“他不是想转移。”叶弈墨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林叙的黑白照片,照片下方,籍贯一栏,清晰地写着两个字:青城。
“他是想完成最后的步骤。”
车库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程锦的呼吸都停滞了。
“林叙……是‘奇美拉’计划的一部分?”他问出了那个最恐怖的猜测。
“或者说,”叶弈墨接话,“他就是‘奇美拉’本身。”
一个用活人作为服务器的计划。一个将天才程序员的意识,与冰冷的机器缝合在一起的怪物。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博士”的攻击风格如此华丽又充满了人性化的矛盾。因为那段代码背后,操纵它的,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要去青城山。”叶弈墨说,这是她对傅薄嗔的回答。
“不行,”傅薄嗔立刻否决,“那里是原始山脉,地形复杂,没有任何现代设施。你一个人进去,比去工业区更危险。我会调动所有能用的人,封锁山脉。”
“你的军队进山,等于告诉‘博士’,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老巢。”叶弈墨反驳,“他会立刻毁掉一切,包括林叙。你的人找不到他。”
“那你凭什么认为你就能找到?”
“因为他留下了线索。”叶弈墨的视线落回自己胸口的玉佩上。
它依然黯淡无光,冰冷坚硬。
但她此刻却无比确定,这块玉佩,和所谓的“奇美拉”计划,和林叙,和那个藏在深山里的实验室,有着某种她尚不理解的联系。
那股奇异的温热,那种与她共鸣的感觉,不是错觉。
“‘阵玉’不在工业区,”她说,“它在青城山。而且,它不是一块玉,或者说,不只是一块玉。”
是生物信号。
程锦刚刚检测到的,混杂在数据流里的心率和神经活动。
“创世”的服务器,是活的。
“我需要一份更详细的地图,精确到每一条山路。还有,关于那个‘生态疗养中心’的所有原始图纸。”叶弈墨没有再和傅薄嗔争论,而是直接对程锦下令。
“这太疯狂了。”傅薄嗔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近乎失控的情绪。
“疯狂的不是我,是创造出这一切的‘博士’。”叶弈墨说,“你的人,守在外围,封锁所有出山的路口。在我进去之后,切断山脉内的一切公用网络信号。”
“你想把他困死在里面?”
“不,”叶弈墨校正道,“是把他和我,一起困在里面。”
她挂断了通讯。
程锦看着她,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仿佛无论面对何种绝境,她都能在瞬间计算出最优的、也是最险的破局方式。
“傅薄嗔说得对,这比去工业区危险。那里至少还是人类社会,有规则可循。山里……什么都没有。”
“不,山里有东西。”叶弈e弈墨发动了汽车引擎,低沉的咆哮声打破了车库的宁静。
她看着前方投射在墙壁上的车灯光束,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切开了黑暗。
“那里有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