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市场的崩溃,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傅氏集团总部的顶层办公室,已经被改造成一个临时的战争指挥室。这里闻不到硝烟,只有金钱燃烧的焦味。傅薄嗔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风雨如晦的城市,窗内,十几名傅氏最顶尖的交易员和分析师正对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抛掉所有非核心资产,不计代价!把资金全部回笼到主账户!”
“‘创世’在做空我们的能源股,立刻联系中东那边的基金,让他们接盘!”
“董事长,来不及了!他们……他们引爆了我们三家子公司的债务违约!评级机构刚刚下调了我们的信用等级!”
每一个坏消息,都像一颗射向傅氏这艘巨轮水线以下的鱼雷。傅薄嗔没有回头,他只是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正在被人用最粗暴的方式拆解、吞噬。
程锦站在他身后,将一份新的报告放在桌上。“他们不是在攻击,他们是在屠杀。”他的结论不带任何感情,“我们的防火墙挡不住,资金流出的速度超过了我们能承受的极限。”
“我知道。”傅薄嗔的回答很平静。他已经度过了最初的愤怒,只剩下冰冷的理智。“我们的对手,不是一个商人。”
就在这时,指挥室里所有的屏幕,无论显示的是股票K线图还是财务报表,都在同一瞬间变成了红色。一个巨大的“创世”logo,像一只嘲讽的眼睛,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紧接着,灯光闪烁,整个大楼的电力系统开始紊乱。
“网络攻击!”一个技术人员喊道,“他们突破了物理隔离!目标是……是城市电网!”
傅薄嗔猛地转身。他终于明白,金融战只是一个幌子。
“接通叶弈墨。”他对程锦下令。
加密频道在三秒钟内建立。没有寒暄,没有铺垫。
“情况变了。”傅薄嗔说。
频道的另一端,是叶弈墨冷静的回应,背景里是同样急促的键盘敲击声。“我看到了。一场声东击西的把戏。”
她不在傅氏大楼,也不在任何一个能被追踪到的地方。程锦为她准备的,是一个隶属于联合国安保部门的地下数据堡垒。这里是网络世界的中枢神经之一。此刻,她正坐在一块主屏幕前,屏幕上流淌的不是K线,而是瀑布般的数据流。十几名顶尖的白帽黑客,程锦曾经的下属,正以她为核心,构筑一道数字长城。
“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傅薄嗔问。
“制造混乱,掩盖真正的入侵路径。”叶弈墨的手指在自己的终端上飞快地移动着,“他们想瘫痪整座城市,然后在混乱中,拿走他们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
“傅氏集团所有核心项目的数据库。包括你正在研发的那些,不能公开的技术。”
傅薄嗔的心沉了下去。那是傅氏的根基,是它能在未来十年继续领跑全球的底牌。
“守住它。”傅薄嗔说,这不是请求,而是一个赌徒压上最后的筹码。
“我需要权限。”叶弈墨直接提出要求,“你整个集团内网的最高权限。不是访客,不是管理员,是上帝。”
傅薄嗔旁边的技术总监立刻反对:“董事长,这绝对不行!把最高权限交给一个外人,等于把我们所有的秘密……”
“给她。”傅薄嗔打断了他。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创世”的logo,这个决定几乎不需要思考。秘密在屠刀面前一文不值。
“程锦,执行。”
“是。”
一秒钟后,叶弈墨的屏幕上弹出了一个确认窗口。她按下了确认键。
整个傅氏集团的网络,像一个透明的沙盘,呈现在她面前。无数的后门、漏洞、被伪装成正常数据的恶意代码,清晰地暴露出来。
“太脏了。”她评价道。
“他们渗透了多久?”程锦问。
“从‘创世’成立的第一天起。”叶弈墨的回答让所有人不寒而栗,“他们不是在攻击,只是在收网。”
她开始下达指令,简洁而精准。
“A组,切断第三、第七服务器与外网的物理连接。现在。”
“B组,追踪那段伪装成系统更新的蠕虫代码,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它的源头。”
“C组,以我为节点,部署‘蜂巢’协议,把所有被污染的数据全部引流到我这里。”
她的命令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些平日里心高气傲的顶尖黑客,此刻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只是变成了她意志的延伸。
傅薄嗔在频道的另一端,听着这一切。他第一次看到叶弈墨在她的战场上是什么样子。那不是一把匕首,而是一位将军。她的战场,无声无息,却比真刀真枪的厮杀更加凶险。
“他们开始反击了。”叶弈墨忽然说。
数据堡垒内,警报声尖锐地响起。一股强大到蛮不讲理的数据洪流,冲向了他们刚刚建立的防线。
“是‘博士’!”一名技术员喊道,“这种算法……是他!”
“他想用算力压垮我们!”
叶弈墨没有动,她只是盯着主屏幕上那段核心攻击代码。那段代码充满了傲慢和毁灭性,像一个艺术家在展示自己的杰作。
她高度专注,连呼吸都几乎停止。就在这时,她胸口贴身佩戴的那枚玉佩,那道深刻的裂痕中,开始渗出一丝微不可见的光芒。光芒很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热。
“傅薄嗔,”叶弈墨忽然开口,“三年前,你收购西大陆一家名为‘星环’的AI公司,目的是什么?”
傅薄嗔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为了他们的无人驾驶算法。有什么问题?”
“那家公司的创始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得一个被收购的小公司创始人的名字。”
“想起来。”叶弈墨的语气不容拒绝。
傅薄嗔皱起眉,在记忆里搜索。程锦在一旁迅速调出资料。
“找到了。”程锦说,“创始人叫……林叙。”
叶弈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现在在哪?”
“公司被收购后,他就拿钱离开了,不知所踪。”
“找到了。”叶弈墨说。
她说的不是林叙,而是“博士”的藏身之处。
她没有解释,双手重新落在键盘上。这一次,她的操作不再是防守,而是进攻。她没有去拆解那段华丽的攻击代码,而是绕过了它,用一种更古老、更野蛮的方式,直接攻击对方的底层架构。
“你在做什么?”她的团队成员被她的操作惊呆了,“这会触发对方服务器的自毁程序!”
“我就是要它自毁。”
屏幕上的数据流变得狂暴。红色的警报和绿色的安全代码疯狂交织、碰撞。
傅氏大楼里,傅薄嗔看着自己公司的股价,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停止了下跌。不仅如此,几支被恶意做空的股票,开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暴力拉升。
“怎么回事?”他问。
没人能回答。
而在数据堡垒,叶弈墨面前的主屏幕上,对方的攻击戛然而止。
“他们……撤退了?”
“不。”叶弈墨看着一行刚刚破译出的信息,那是从对方自毁前的数据残骸里抢救出来的。“他不是撤退,他是被强制断线了。”
那行信息很简单,是一个坐标。
一个位于城郊废弃工业区的坐标。
“这是陷阱。”程锦立刻判断。
“我知道。”叶弈墨站起身,胸口玉佩的光芒已经完全黯淡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那股奇异的温热也随之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玉石质感。
她和傅薄嗔的加密频道还连接着。
“我要过去。”她说。
“我不同意。”傅薄嗔的回答和上一次一样,“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我找到了他的‘阵玉’在哪里。”叶弈墨说,“那个坐标,是‘创世’所有网络攻击的源头,也是他们物理意义上的‘服务器’。毁了它,‘博士’就瞎了。”
“然后他们会杀了你。”
“那又怎么样?”叶弈墨反问,和在病房里说的话一模一样,“难道我们继续在这里,等他们下一次收网吗?”
她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程锦,”她的指令清晰而冷酷,“准备车。还有,把关于‘林叙’的所有资料,发给我。”
她说完,便切断了通讯。
傅薄嗔看着已经中断的连接,办公室里,交易员们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因为傅氏的股价,奇迹般地稳住了。
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他赢了一场战役,却好像要把赢得这场战争的唯一希望,亲手送进一个必死的陷阱里。
“她不会死的。”程锦又一次说出了和上次一样的话,仿佛在说服傅薄嗔,也像在说服自己。
“为什么?”
“因为这一次,”程锦看着屏幕上“林叙”的资料,那张黑白照片上的年轻人,和记忆里的某个人渐渐重合,“她不是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
“她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