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唯一的颜色。
叶弈墨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的钝痛。疲惫像是潮水,一波一波地冲刷着她仅存的意志。
不行。
不能就这么等着。
她不能把自己的命,完全交到傅薄嗔的手里。
求人不如求己。这个道理,她很早就懂了。
那个该死的黑客,那个代号“博士”的人……她需要知道他是谁,需要找到他留下的蛛丝马迹。这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唯一的办法,就是再次联系“影”。
她摊开手掌,那枚古朴的玉佩静静躺在掌心,触感冰凉。上一次强行使用的后果还历历在目,那种灵魂被抽离的虚弱感,此刻依然盘踞在她的四肢百骸。
可她没有选择了。
“最后一次。”她对自己说。
她握紧玉佩,闭上双眼,将全部精神力沉入那片熟悉的混沌之中。
“影。”
她在意识深处呼唤。
“我需要信息,关于一个黑客,代号‘博士’,三年前……”
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比上一次更沉、更滞涩的死寂。仿佛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毛玻璃,她能感觉到“影”的存在,却无法建立清晰的连接。
“回答我!”叶弈墨加重了意念的力度。
“砰!”
囚室的门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外面传来看守不耐烦的呵斥:“老实点!别耍花样!”
叶弈墨的身体一颤,精神的连接瞬间出现了裂痕。
她不管不顾,孤注一掷地将所有残存的力气都压了上去。她像一个溺水者,死死抓住这根唯一的稻草。
“博士……是谁……”
“他的签名……”
“破解……”
嗡——
大脑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响,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她的颅骨。
剧痛。
前所未有的剧痛。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从喉咙里涌出,她控制不住地弯下腰,温热的血溅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绽开一朵触目惊心的红莲。
完了。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她眼前的黑暗囚室寸寸碎裂。
场景变了。
不再是金属的牢笼,而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料和药草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气味。
她“站”在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皮肤是干枯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深褐色的老人斑。
叶弈墨不认识她。
可一种源自血脉的熟悉感,让她心脏骤停。
是傅薄嗔的曾祖母。
那个将这枚玉佩传下来的女人。
幻象里的老妇人没有看她,她圆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是一种生命被强行榨干、灵魂被活活抽走的极致恐惧。
她的恐惧,穿透了时空,精准地投射到了叶弈墨的身上。
叶弈墨想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妇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一具包裹着人皮的骷髅。
那双空洞的、写满惊恐的眼眶,缓缓地、缓缓地转向了她。
“啊——!”
一声无声的尖叫在叶弈墨的意识里炸开。
掌心传来一阵足以熔化骨血的灼痛,将她从恐怖的幻象中猛地拽了出来!
她低头。
手中的玉佩不再是温润的古玉,它通体变得赤红,像一块从岩浆里捞出来的烙铁。表面的纹路不再是死物,它们像一条条活过来的血色小虫,疯狂地蠕动、钻探,仿佛要钻进她的皮肉,吸食她的骨髓。
“放手!”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对她狂吼。
叶弈墨凭着最后一丝理智,猛地甩开手。
“当啷!”
玉佩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那诡异的红光和蠕动的纹路,在接触到冰冷地面的瞬间,迅速褪去,又恢复了古朴无华的样子。
叶弈墨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湿透了她的背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出来。
她撑起身体,看着地上的玉佩,又看了看自己掌心被烫出的一片红痕。
刚才那不是幻觉。
傅家曾祖母临终前的景象……是被封存在玉佩里的记忆残片。是警告,也是……预言。
过度使用它,榨干生命力,那就是她的下场。
她一直以为,这玉佩是她的底牌,是她可以驱使的工具。现在她才彻骨地领悟,这根本不是什么工具。
这是一场等价交换。
不,甚至不是等价交换。
这是一场饮鸩止渴的自杀。
“影”不是忠诚的仆人,它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它只是一个依附于这块玉佩而存在的古老契约。你给它生命力,它给你信息。给得越多,它就回馈得越多。直到……把宿主彻底吸干。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玉佩真正的用法。
也是它最残忍的真相。
靠它去破解“博士”的签名?别开玩笑了。那需要消耗的“燃料”,恐怕会让她在一秒钟内就变成和傅家曾祖母一样的干尸。
“呵……”
叶弈墨发出一声短促的、自嘲的低笑。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给“博士”,也不是输给绑架她的人。
是输给了自己的天真和急功近利。
她慢慢地蜷缩起身体,将头埋进膝盖里。
不能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从现在起,她能做的,并且唯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就像傅薄嗔在遥远的地方,对她下达的那个命令一样。
活下去。
她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
地窖般的寂静里,连空气的流动都像是凝固了。叶弈墨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像一只被遗弃的动物,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保护自己。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笃、笃、笃。
三声,不轻不重,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
叶弈墨没有动。她把头埋得更深,用膝盖抵住耳朵,企图隔绝那个来自外界的声音。
她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听任何话。
敲门声停了。
片刻的死寂之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轻微摩擦声,然后是门锁“咔哒”一声被拧开。
有人进来了。
叶弈墨的身体绷紧了。她缓缓抬起头,乱发下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苏晴站在门口,她身后的光线被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她快步走进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灼。“你把自己关在这里做什么?我打了你几十个电话!”
叶弈墨没有回答她,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苏晴身后的那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