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他们这些老家伙都不知道。
“傅氏正在布局自己的人工智能和数据服务产业,最大的瓶颈就是数据传输的基建成本。”叶弈-墨继续说,“如果能重启这条光缆,至少可以为集团省下上百亿的基建费用,并且争取到至少两年的时间优势。”
“我需要的,不是纺织厂,而是那条被遗忘的线路。”
“所以,傅先生不是送了我一个昂贵的玩具。”她最后总结道,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是用最低的成本,让我为傅氏,去开一把没人注意到的新锁。”
话音落下。
整个会议室,再没有一丝声音。
傅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想把她当成一个无知的花瓶来攻击,却被对方用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商业逻辑,打得体无完肤。
叶弈墨说完,便安静地坐了回去,仿佛刚才那个言辞犀利、震慑全场的人不是她。
良久,傅薄嗔站起身。
“散会。”
他丢下两个字,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身朝门口走去。
叶弈墨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会议室。
直到电梯门合上,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傅薄嗔才终于开口,问了她一个问题。
“光缆的事,谁告诉你的?”傅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叶弈墨没有看他,她的视线落在跳动的楼层数字上。“傅先生认为,除了您,还有谁能告诉我?”
她的反问让空气凝滞。
傅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没有告诉过你。”
“是吗?”叶弈墨终于转向他,“那或许,是我自己找到的。”
她的话语很轻,却像一把小锤,敲在傅朔的心上。
“就像您把纺织厂交给我,”她继续说,“不也是希望我能找到它的价值吗?您找到了地,我找到了线。我们目的一致。”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底层。门缓缓滑开。
叶弈墨率先走了出去,没有再给他发问的机会。
黑色的宾利在夜色中穿行。
车内,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的微弱风声。
傅朔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侧脸的线条在路灯的光影下显得格外冷硬。
他没有再问。
叶弈墨也没有再解释。
她赢了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却唯独看不透身边这个男人。
他把她推上牌桌,给了她一把看似最差的牌,却又默许她掀翻桌子。他到底是她的盟友,还是……最终的审判者?
这种不确定性,像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勒紧了她的脖颈。她需要筹码,真正属于自己的筹码。
车子驶入傅家庄园,停在主宅门前。
管家早已等候在此,恭敬地拉开车门。
“先生,太太。”
傅朔径直走向玄关,丢下一句:“我还有事,不用等我。”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书房的走廊尽头。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叶弈墨一个人。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却照不进人心,反而让这空旷的空间显得更加清冷。
她是个外人。
一个刚刚为傅氏立下大功,却依旧不被接纳的外人。
这种感觉,比会议室里傅德的刁难,更让她感到一丝寒意。
她需要一把真正的钥匙。
不是傅朔的施舍,不是老夫人的棋子,而是一把能让她自己掌控局面的钥匙。
叶弈墨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向庄园深处。
傅家的藏书阁,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与主宅隔着一片精心打理过的竹林。
老夫人曾对她说过,这里收藏着傅家百年的根基。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陈旧纸张和墨水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一楼二楼,是分门别类的现代书籍。经济、法律、科技、艺术……井井有条,像一个小型公共图书馆。
这些是傅家的“面子”。
叶弈墨的目标,是傅家的“里子”。
她直接走上三楼。
这里的光线昏暗许多,空气里浮动着尘埃。书架的样式也变得古旧,多是深色的硬木,上面摆放着一排排线装的古籍和手札。
没有分类,没有索引。
一切都杂乱地堆放着,仿佛被时间遗忘。
她耐心地在一排排书架间穿行,指尖拂过那些蒙尘的书脊。她寻找的不是商业秘辛,也不是技术资料。
她要找的,是这个家族权力的源头。
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几乎被阴影完全吞没的书架下层,她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樟木箱。
锁是老式的铜锁,已经锈迹斑斑。
她蹲下身,从发间抽出一根细长的发夹。在国外那些年,为了自保,她学过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技巧。
几秒钟后,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锁开了。
箱子里没有金银,只有几本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札。
她解开其中一本的细绳,翻开了泛黄的纸页。
字迹是竖排的繁体,用毛笔写就,笔力遒劲。
开篇的几个字,就让她屏住了呼吸。
《傅氏家训·影》。
记载的内容晦涩难懂,夹杂着许多暗语和代称。
但叶弈墨还是读懂了核心。
“傅氏之基,不在商,在兵。家主以玉为凭,号令影卫。”
“影卫者,傅氏之刃,藏于暗处,非生死存亡不可动用。”
“持玉者,即为傅氏之主,影卫誓死相随。”
……
一页页翻过去,一个游离于明面规则之外的、庞大的地下世界,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这股力量,不属于傅氏集团,甚至不完全听命于当代的家主。
它只认一样东西。
玉佩。
叶弈墨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觉到那块玉佩的轮廓和温润的触感。
老夫人把这块玉佩交给她时,说的是什么?
“这是傅家主母的信物,戴着它,傅家没人敢小瞧你。”
一个信物?
不。
叶弈墨的指尖微微发凉。
这不是信物,更不是什么护身符。
老夫人给她的,根本不是一把保护伞。
这是一把上了膛的枪。
一把可以号令“影卫”的枪。
她开始意识到,老夫人把她推到傅朔身边,让她进入傅氏的核心,或许不只是为了让她当一个贤内助,或者一个搅动浑水的棋子。
老夫人的目的,远比她想象的要深。
这块玉佩,是枷锁,也是利刃。
它将她和傅家的命运,用一种最古老、最血腥的方式,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藏书阁里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着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