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二皇子府邸的熄灭时,已经烧了半条街的房子。
他与永乐公主谋反一事,也如同这场大火在汴京烧得沸沸扬扬。
谢玉书就趁着这场沸沸扬扬的大火,彻查二皇子谋反,从永乐公主口中得到了二皇子党羽的名单,下令宋玠将名单上的所有官员缉拿进大理寺挨个审问。
一夕之间,朝中风声鹤唳。
当梁守梁大人连夜被宋玠带入大理寺时,朝中的那批旧臣几乎所剩无几,那些被带进大理寺拷问的大臣逐渐经不住严刑拷问,有招供的也有自杀的。
朝堂之上仅存的几位旧臣以死相谏,历数宋玠的恶行,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如今又借着查叛党的名义将朝中与他交恶,不愿屈从他的大臣们冤枉入狱,一网打尽。
举荐的奏折一封封压在案上,几位旧臣在大庆殿外长跪不起。
但当天夜里,宋阶就将其中一位大臣抓住了大理寺,严刑拷问,甚至连同他的两个儿子也一起扣押在了大理寺中。
而这位大臣正是当初治理过水患,救了千万百姓的王良王大人,王大人是出了名的爱民如子,万民伞都收了两把。
这把火就烧得更旺了,不只朝中谢玉书的人开始替王良大人说话,连百姓也开始为他请命。
一时之间,汴京城里的老百姓都对宋玠深恶痛绝,背地里咒骂他是奸佞之臣。
裴衡也在这个时候见了谢玉书,第一次开口劝解她,适可而止,再这么抓下去只会积怨更深。
谢玉书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问他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杀了二皇子,却留下了永乐公主?
裴衡想了想答:“杀了二皇子,他们群龙无首,就是一盘散沙,清查他们不过是时间的事情。至于永乐公主,她即便是有谋反的心,也没有统领的能力和魄力,留下她既没有后顾之忧,也可以展示您与圣上不杀妇孺的仁慈之心。”
他看向谢玉书又说:“所以臣不明白,为何您会放任宋玠肆意的诛杀没有异心的肱骨之臣?”
他自然知道宋玠背后站着的人是谢玉书,宋玠所作所为并非私怨,是谢玉书授意的。
谢玉书坐在大庆殿中,将弹劾宋玠的奏折一封封丢到一旁,笑笑说:“你既然明白恩威并施的道理,就该明白我为何授意宋玠缉拿王良大人一干人等。”
她这话说完没两日,裴衡就彻底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万民请愿之后,立刻就以皇后的身份下令——宋玠不必再审理谋反一案,此案交由大理寺卿白大人审办,由中书舍人梁书禾从旁督查。
没有用多久时间,大理寺就重新查明,王良、梁守等大臣虽曾与永乐公主等人接触过,却不曾参与,二皇子谋反。
王良和梁守被从大理寺放出来时,天气已经转热了*。
被抓进去时才刚刚开春,再出来时,街边的桃花已经盛放,万物复苏。
梁书禾亲自去接的父亲,父亲步履蹒跚地被搀扶出来,看见自己的女儿一身官服,长身玉立的站在行礼的官差之间,突然心头震荡。
他也说不清楚此刻心中的百感交集,只是觉得女儿走出了一条他认为永远不会走通的路,而为女儿开辟出这条路的人是皇后,他这个父亲不但没能托举女儿,还成了女儿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牢狱之中被严刑拷打这些时日,他心中并不委屈,因为他确实与永乐公主他们私会过数次,哪怕他不曾参与二皇子谋反一事,他也该及时将此事禀明圣上。
他当时没有及时禀明是因为他狭隘地认为,新帝懦弱,任由皇后干政是错误之举,迟早会引来朝堂动荡,谋逆时起。
他存了这样不正当的心思,理应受刑受罚。
可如今见到女儿堂堂正正的走到他面前,叫了他一声:“父亲。”向他禀明说,皇后已查明他并无参与谋反,他官复原职。
他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来。
之后不过两日的时间,二皇子谋逆一案在皇后介入之后,迅速了结。
参与二皇子谋逆的逆党问罪抄斩,其余无辜人等一概释放。
皇后甚至多下了一道旨意:祸不及家人,谋逆党羽的家眷不再问责。
这场大火终于迎来了皇后这场恩泽甘露。
就在谋逆案告落几天后,皇后建议、圣上批准开设女子学堂,准许女子入特招学院读书识字。
朝堂之上几乎无一人反对,这一突破性的旨意,却执行的罕见顺利。
裴衡在这一刻才算彻彻底底的看清了谢玉书的野心与手段。
她在抓二皇子谋逆党羽时,就不只是在清除异党,还利用宋玠在震慑其他旧臣,等[威]立够了,她才施恩放了那些吃过苦头的无辜旧臣。
而她在清除党羽,震慑旧臣的同时还在培养她的势力。
只是一个冬天,一场谋逆案,她就已经将朝中一党清除,孟今越立功之后封为禁军统领,梁书禾也在谋逆案之中崭露头角,从中书舍人升为了中书侍郎,是正式且拥有实权的官职。
如今二府三司遍布谢玉书的人,她的旨意自然顺利执行落实,至于那一点点非议,根本不成气候。
谢玉书借着这个势头,在春分之际与圣上共同主持了农耕祭祀。
皇后与圣上一天祭拜先祖、登上祭坛,她是大巽朝的先例。
在祭祀当天天降春雨,天弓出现在汴京当空。
谢玉书原已经想好了如何加工编造些“二圣临朝、天降祥瑞”之类的宣传语,让宋玠的人去街头巷尾传一传。
但她没想到当天出了意外。
小刀在祭祀临近结束时咳血昏了过去。
她看着小刀咳出血摇摇欲坠,几乎立刻搀扶住了他,他不能倒在众人面前,祭祀台上。
可小刀看向她的眼已经开始失焦,唇上的血也越滴越多。
她很难支撑住高大的小刀,本能反应一般,侧头看了一眼离她最近的宋玠。
宋玠立即快步过来,伸手搀扶住了小刀。
一同过来的,还有看出异样的裴衡,他看见小刀唇角的血,拧了眉。
“圣上中了暑气。”宋玠语气平静的说:“先扶圣上内殿中歇息片刻。”然后朝裴衡使了个眼色。
裴衡几乎是将小刀架下去的。
谢玉书留在原地,将未完成的祭祀进行到底,才匆匆忙忙进了内殿看小刀。
小刀还没有醒,脸色苍白,但两颊浮现着病态的红晕,嘴唇却是乌青的,这副样子像是中了毒一样。
殿中气氛凝固,裴衡执意要请其他太医再来看看,但宋玠一再阻拦,只请了他的亲信太医过来替小刀诊治。
直到看见谢玉书,宋玠才放下了阻拦裴衡的手臂,想单独和谢玉书说。
谢玉书看了一眼裴衡,命其他人在殿外守着,留下了裴衡:“你和裴将军都是我信任之人,没什么好隐瞒的,小刀到底是怎么了?”
她坐到小刀身边,去握他的手,一片冰凉,这些日子他的手和身体好像总是很凉……
“圣上的病症不能请其他太医了,因为他是中毒了。”宋玠没有再隐瞒,当着裴衡的面,将当初先帝换血,小刀服食过含朱砂的丹药一段时间,一一告诉了谢玉书。
“前阵子,他曾找过我,和我说他突然出现了咳喘吐血。”宋玠走到她身边,语气平淡的说:“我找信任的太医给他看过,是因为体内残存的朱砂毒。”
“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何没有向我禀明?”谢玉书看向他,眉目间已经有了怒意。
宋玠垂眼看着她,“我以为他会告诉你,谁知道他有意要隐瞒着你。”
他既不称小刀为圣上,也不称自己为臣,在这个时候还要说酸话。
谢玉书没有抑制住怒意,抬手一耳光扇在了他脸上。
这一耳光打得极重,宋玠只觉耳朵轰鸣起来,听见谢玉书问:“你在向谁回话?”
他知道她动怒了,不只是因为他没有向她禀明这件事,还因为他冒犯了她的威严。
宋玠撩袍跪下,“臣宋玠失言,是臣的过失,臣该在第一时间向您禀明此事。”他将姿态放低,在她的脚边认错道:“还请皇后不要动怒。”
殿中寂静,裴衡也在耳光声单膝跪下,他心中除了对当初宋玠利用小刀给先帝“下毒”一事的吃惊外,还有对谢玉书的陌生感。
他在这一刻意识到,谢玉书早已不是当初的谢玉书,她平日里再与他们“你我”相称,她也是皇后,大巽朝的一国之后。
她可以与他们说笑,但他们不可以。
谢玉书的火气随着这一耳光泄了力,她看向跪下的裴衡,收回目光又看向榻上的小刀,问宋玠:“有什么法子能清除他体内的毒吗?”
宋玠如实答:“臣在前段时间就已为圣上请过太医,太医说只能暂缓,很难清除。”
这个答案其实谢玉书心知肚明,她甚至都不意外小刀中毒。
因为早在先帝被毒死之前,她就问过宋玠,小刀服食的丹药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她那时就知道的。
她只是一直在装不知道,后来朝中事忙,一件事接一件事,她也就真的忘了这件事。
愧疚像雨滴一样一旦砸下来,就会浸湿一片。
她握着小刀的手,开始想起这些日子他的夜咳、他的手脚冰凉、他时不时要半夜去内殿外缓一口气……
这些如此明显的症状,她却全然没有留心过。
“如果毒素很难清除,他会怎么样?”她问出这句话时,心里其实也已经有了答案。
可她想,宋玠中毒都活了那么多年,小刀是不是也可以再撑十年二十年?
若是小刀成为男主,他的寿命是不是可以再延长一些?——
作者有话说:明天请假一天带我的小狗去复查看能不能拆线,后天继续更新~
这篇也接近尾声了,我预警一下[抱抱]
第92章
谢玉书命裴衡亲自去请太医院院使过来,悄悄去,在圣上没有醒来之前,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圣上身体不适的消息。
裴衡明白,朝堂才刚刚安定,自然不能在农祭这一天传出圣上中毒一事。
他前脚刚走,谢玉书就又问了宋玠一遍:“你当真没有法子清除小刀体内的毒素?”
殿中只剩下她与宋玠二人,他仍跪在地上抬起头看谢玉书,反问道:“皇后当真希望小刀长命百岁吗?”
这句话将谢玉书问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榻上的小刀。
宋玠却又说:“皇后该很清楚小刀只要活着一日,你就很难真正称帝,哪怕你手握实权,朝堂上受万人朝拜的依旧是小刀。”
他伸手轻轻落在了谢玉书的膝上,叫了她的名字:“玉书我们做了这么多,难道只是为了让你做皇后吗?我扶持这么一个大字不识的乞儿做皇帝是为了让你做他的皇后吗?”
当然不是。
“我是为了让他成为你称帝的踏脚石。”他没有丝毫遮掩的对谢玉书说:“所以他死了,是天命所归。”
谢玉书看向膝边的宋玠,他眼睛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欲望,这种欲望甚至超过了他们同床而眠时的欲望,是一种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托举上最高峰的欲望。
她有些看不明白宋玠,他如今猛烈燃烧的欲望超过了他自己称帝,甚至是得到她。
“前朝如今你已渐渐掌控,你该做的不是救小刀,而是尽快地怀上皇嗣。”宋玠的手握紧了她的膝盖,“只要怀上皇嗣,小刀一死,你腹中的孩子就是大巽朝唯一的天子血脉,到那时你称帝不是易如反掌?”他从膝上挪到她的手背上,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轻声说:“至于你怀的孩子究竟是不是小刀的,也不重要。”
谢玉书看到一条清晰无比的捷径,她很难不被宋玠的话语诱惑,若是小刀长长久久的活着,她必定要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的苦心经营,想办法让小刀合理让位。
可若是小刀在她怀上皇嗣之后就过世了……
这个念头像火一样灼痛她,就连系统也突然响起来——“宿主您要考虑清楚,您的主线任务是女配获得幸福的人生,女配玉书想要获得的或许只是:公道、富足、阖家欢乐的幸福人生。如果您选小刀成为男主,或许能轻易地刷够剩下的15%任务进度,到时候您就可以兑换生命和现金回到原本世界了。”
——“宿主,您忘了您的初衷吗?”
“玉书,你难道忘了你的初衷吗?”宋玠握起谢玉书的手,贴在他刚刚被扇红的脸上,喃喃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在我死之前,让我为你扫平一切障碍吧。”
谢玉书已经好久没有想起过她的初衷了,她的初衷是什么?
当初是赚够生命值和钱,替玉书报仇后,回到原本的世界。
可在持有万人迷值越来越多后,她发现不只可以获得更多的钱,她还可以获得权力、成为女主……她就想为什么不真的做皇帝试一下?
人的欲望在不停变化,初衷怎么可能不变?
要她现在放弃一步之遥的帝位,穿回现实世界,她做不到。
她在前朝的布置才刚刚稳固,她还没有开设女子科举,她还有很多想做又没有做的事……
可她依旧对膝边的宋玠道:“我从未忘记过我的初衷,但小刀未必就要死,他可以假死离开,可以换一个身份改头换面留在我身边,我有的是法子称帝,我并不需要牺牲一个真心实意待我好的人才能称帝,你也不必用这些话来动摇我,江山我要,小刀我也要留下。”
“你只需要回答我,还有没有法子排除他体内的毒素?”谢玉书不喜欢被宋玠左右她的想法,哪怕她明知道那是一条捷径,她也不需要宋玠来告诉她:“当初是谁为小刀配制的丹药,将那人带来见我。”
她抽走了手。
宋玠望着她心像是被剪刀裁剪一样痛起来,原来她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是不舍得牺牲他去做任何事的。
所以她是真的不喜欢他,才把他当工具一样使用。
开心了,奖励他一点甜头。
不开心,随时可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他心里就更恨起小刀来,若是小刀没有成为皇帝,玉书绝不会选择小刀做他的夫君,更不会对他生出这么多不舍和爱怜来。
他更不能让小刀活着,不然他做的这一切,都成了为小刀做嫁衣。
从小刀立玉书为后那一天他就已经决定,小刀必须死。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玉书,不是为了成全玉书跟小刀。
但他不想惹玉书生气,所以他还是如实说:“若是皇后吩咐,我自然会把那人带过来,但我没有骗皇后,朱砂毒是不可能被彻底清除的,如果可以,我早就不必忍受痛苦了。”
谢玉书看向他,说了一句令他伤心的话:“他比你年轻那么多,又不曾中过寒毒,你不能,不代表他就不能。”
宋玠跪在地上,浑身冷透了,自嘲地笑笑说:“是啊,我原本就是命不久矣之人,怎么能和他比?”
殿外响起滚滚闷雷声,这是要下春雨的样子。
到了夜里,真的下起了雨,春雨滋润大地,还是在圣上与皇后农祭第一天就下了雨。
昏迷的小刀被秘密送回了宫。
宋玠一面将他的丹师带进宫见皇后,一面按照原计划命人去街头巷尾宣扬皇后是天命之女的“预言”。
这些日子他总感觉寒毒又要再犯了,过了今年他就虚岁三十了,他担心真如他师父当初说的那样,他活不过三十,所以他不能被打乱了计划,他要尽快扶持玉书称帝,送走小刀。
谢玉书见了太医院院使,也见了那位当初给先帝炼丹的丹师,得到的答案都不乐观。
太医院院使比较婉转,他说可以试试放血排毒的疗法,虽难以保证完全排除,但至少比现在更好。
丹师却直接说,当初那些含朱砂毒的丹药既然能通过血令先帝暴毙,如今就不可能排除,毒素已经沉积在五脏六腑之内,只能尽可能的减轻痛苦,延长寿命,治不好。
至于能延长多久寿命,丹师也说不准。
小刀是在玉书跟太医、丹师谈话时清醒过来的,他胸腔之内痛得厉害,像是被什么灼烧似的,脑子也很晕,在晕眩中他听见谢玉书压低了声音对太医说:“那就放血,所有的法子都用上,一定有法子对圣上的症。”
他躺在床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他能听出玉书的着急,她甚至愿意让太医先在宋玠身上试验一下放血的治疗法子,等确认稳妥再给他用。
窗外雨声和雷声交加,他看着黑透的窗外天色,猜测玉书一定一整天、一整晚都没有休息一会儿。
等太医和丹师走后,殿中静下来。
他连玉书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她明明就在一层纱帘之隔的外面坐着。
他侧头看见她单薄的背影,她低着头像是在哭。
“娘娘,快要到早朝的时辰了。”金叶轻声对她说:“服侍的宫人在殿外等着了。”
玉书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玉书哑着声音说:“让他们等一会儿吧,金叶我累了,让我靠一会儿再去处理那些事。”
小刀的心都要碎了,他太没用了,他应该在死之前替玉书做更多的事情,让她能轻松一些。
所以他撑起身体叫了一声:“玉书。”
帘子立刻掀开了,他看见玉书穿着软袍朝他走进来,脸色那样白,眉头蹙的又那样紧,像是累坏的样子。
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问他:“什么时候醒的?感觉如何?还难受吗?”
小刀挨着他温热的掌心,眼眶也热了,摇摇头说:“不难受了,我已经好多了,你别为我担心。”
可他的声音是哑的,气是虚的,毫无说服力。
他扶着玉书的手坐起身:“叫宫人们进来服侍我洗漱更衣吧,我若是今日不上朝,指不定外面如何议论,你又得替我处理。”
谢玉书握紧他的手,五味杂陈,“你病成这样,休息一天也没关系。”
他强撑着站起来,却晕眩得站也站不稳。
“病成这样怎么能上朝?”谢玉书撑住他的身体,心酸了一片,他这么健壮的身体却虚弱成这样。
小刀冰凉的手却握紧她,扭头和她说:“不如你扶我一起上朝吧,就对他们说我感染风寒,需要你陪着。”
谢玉书没有立刻说话,因为原本计划的就是她替他上朝,如今他自己说出来叫她又生出一些愧疚来。
因为下雨,天还阴沉着。
一身朝服的谢玉书扶着上了些妆的小刀出现在朝堂上,她陪小刀一落坐座在龙椅上。
小刀穿了朝服,上了些脂粉,显得气色好一些,握着她的手说明,他感染风寒头晕耳得的厉害,所以需要皇后在旁重复一些没听清的话。
自然有大臣非议不满。
但如今朝上站着裴衡、宋玠与她一手提拔起来的新臣,那些不满声很快就盖了过去。
谢玉书接受百官朝拜,她位居高位,其实看不太清那些对她不服之人的表情,她只能看清,就算不服,他们也在众人之中屈膝向她下跪。
可笑的是她的主线任务并没有随着这一刻而刷新进度条。
只有万人迷值在增长,2点来自于宋玠,1点来自于小刀,还有1点来自裴衡。
所以连裴衡也认为,她有能力、有资格称帝,对吗?
——“宿主,您还刷出了2点来自众人的万人迷值,现在持有的万人迷值为73点,已经超过原书中原男主萧祯称帝时的万人迷值。”
这众人是指谁?
——“是指重要角色孟今越、梁书禾、孟靖,以及您的臣子等人,一起刷新出来的万人迷值。”
——“您是第一个刷出“众人”万人迷值的宿主,就算之前的原女主谢嘉宁也没有刷出来过。”
谢玉书猜,或许是因为她得的足够高,被足够多的人看见、朝拜。
雨声渐大,她能够想象到今日下朝之后,汴京内外、乃至天下会有多少非议声,又会有多少谣言宣扬女人干政天下大乱。
但她丝毫不在意,她会用新的政策,新的改革来盖过这些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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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之后,谢玉书留了宋玠在宫中。
她如今连一点甜头也不给,直接用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要用放血疗法来为小刀医治,在此之前要在他身上试验一下。
宋玠站在殿中望着她,有短暂的一瞬很恨她。
他怀着满腔的欣喜,要恭贺她今日正式上朝,她却执意要救一个男人,甚至要为了救这个一个男人,要牺牲他这颗好用的棋子。
那些恨,在她不忍心的转过身去时,很轻易的消散。
她下意识攥住朝服下的手指,背着身对太医院院使说:“宋玠的体质不同,他身体本就弱,你要注意放血的量。”
宋玠苦中作乐的想:至少她下意识的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可很快,殿门外金叶就慌慌张张进来禀报说:“娘娘,圣上又吐血了。”
谢玉书没有一刻耽地的快步离开了大殿,赶去看小刀。
宋玠挨了很痛的一下,咬着地忍下,缓出一口气才慢慢看向太医院院使,问他:“刘大人的女儿是不是刚成亲?”
刘院使手指顿了一下,不明白宋玠为何在此时问起他的女儿?
谢玉书是在她宫中的小厨房中看到了小刀。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在吩咐宫人将一节木头搬进寝殿中,脚边是棉布做的窝,窝里趴着一只雪白的小猫。
瞧见她,小刀立刻笑着迎过去,牵住她的手先说:“我都和金叶说了我没事,她偏要去找你,不过你回得的也正好,你瞧这只小猫,你喜不喜欢,这是我让裴衡从他家里抓过来的,一窝里就它最白,我猜你会喜欢。”
谢玉书完全没弄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在宫中养只小猫?
他抱起小猫给她看,装作轻松的与她说:“这宫中也没人陪你,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还有只小猫。”
谢玉书看着他,摸了摸他怀里的小猫,很难骗他说:他会好的。
所以她就把那句:“我们可以生个孩子。”说出了口。
她看到小刀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的问:“玉书你……你想要吗?你不要为了我勉强自己……我希望你开心。”
“是我想要。”谢玉书握住了他的手说,她需要一个孩子。
她会尽力延长他的寿命,但她需要为他万一离世做准备。
她做不到放弃一步之遥的帝位,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
小刀用力抱住了她,像是开得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是说:“谢谢你玉书。”——
作者有话说: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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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放血疗法在宋玠身上试了七天之后,像是真的起了些效果,他的咳症好了一些。
除了要忍受一些针灸的痛苦之外,并无什么副作用,谢玉书这才放心地让小刀接受治疗。
针灸放血的第一个疗程后,小刀竟真的好了一些,半夜胸闷咳血的频率减少了,只是还常常头晕,早起和夜间尤为明显。
第二个疗程开始后,他干脆不怎么上朝了,谢玉说由陪着他上朝,变成了一个人上朝。
起先朝中还为这事争吵,一封封劝诫她的奏折送到圣上手中,她将那些奏折以自己的名义批阅之后,送还到各位大臣府上。
让他们明白,再多的劝诫和抗议,最终只是落到她手上,圣上根本不会批阅。
后来入夏时,边疆又爆发了一次战役,是游牧民族联合边境小国,组织了一只精锐军队试图侵犯大巽朝边界。
但在他们刚刚起事之时,郡国就像大巽朝密报了此事。
谢玉书连夜派遣裴衡,率军出征边境。
兵贵神速,裴衡与郡国联手,在十三天的时间内就将这一只联合军打的节节败退,俘虏了他们的将领,迅速平息了这场战役。
而在这期间,民间和朝堂上对她的争议声依旧没有断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民间开始历数她的“失职”三宗罪。
她是在朝堂上听大臣们说的。
她好奇问她们,是哪三宗罪?
其一就是身为皇后,没有替圣上繁衍皇嗣,至今无子。
其二是专横善妒,自己不能生育却不许皇帝选妃纳嫔,至今皇帝后宫除了她没有第二个女人,这简直荒唐。
其三是她让女子读书、做官,是在教唆女人不生孩子,大巽将亡。
大臣们战战兢兢将这三条罪状说与她听。
她听了却不觉得生气,笑着问:“这么说他们对我代理朝政很满意,竟挑不出一条错出来。”
这哪里是三宗罪?
这是她改革的壮举,是对她能力的肯定。
“他们”挖空心思也只能从她是女人上找“罪责”,且竟只找出了三条,不正是说明她执政以来无可指摘。
她趁着裴衡的大捷战报送回京之际,将设立女子科举提上了议程。
这场战役是她执政后第一场胜仗,她要大赦天下困于家宅中的女子,之前设立女子学堂,就是为了让她们考科举,踏上仕途。
既然三宗罪里有她教唆女子不“安分守己”,那她就要趁着这股谣言的兴起,再添一把柴。
她料定设立女子科举必定又要吵上几个月,甚至半年之久,算好了时间此时开始吵,正好可以在下一届春闱之前将此事落实。
与设立女子科举比起来,她特许谢嘉宁继承永安侯爵之位的旨意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开春时,永安侯谢之安就病倒了,对外称是咳症,其实是感染了脏病。
孟靖替妹妹做主,打着为谢知安疗养的名义,将他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养病,免得他将这种脏病传染给妹妹和孩子们。
领旨那一日,孟敏特意带着谢嘉宁和小女儿嘉英进宫来谢恩。
小女娃娃还没满周岁,就已经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谢嘉宁替母亲抱着妹妹,笑盈盈地向谢玉书行礼,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着府中事务,母亲分娩后需要静养,父亲却又诊出得了那种病……
令她真正绝望的是,父亲在得了那种病之后不是忏悔他对母亲的愧疚,而是找到她用下跪这种方式来求她,把叶寡妇为他生的儿子接回府来。
他怕姨母,不敢向母亲去提这件事,却来让她这个做女儿的去替他求情。
他那时已经瘦得很厉害了,拉着她的手要跪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永安侯府不能无人继承,又说只接孩子回来,到时候记在她母亲名下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弟弟,等她日后嫁人了,也能为她撑腰。
她在那一刻才真切意识到,父亲这些话有多么的可笑和可恶。
若是她的姨母没有被封侯爵,今越不是京中重臣,父亲大概会一声招呼都不打的,把叶寡妇母子接进府来,逼母亲认下。
到头来能指望的,只有自己手里有权有势,父亲居然还拿“有弟弟替她撑腰”这种话来哄她。
多可笑,她到今天才明白,当初谢玉书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什么。
“我来抱抱。”谢玉书笑着伸手。
谢嘉宁抱着妹妹上前,小心递给她说:“娘娘小心些,她瓷实的很。”
谢玉书接在怀里,笑着惊叹道:“看这张小脸真看不出来这么重。”
“是啊,她能吃能睡。”谢嘉宁语气里止不住地骄傲,“她已经长牙了,这两日咿咿呀呀地像是要学说话。”
“哪有那么快。”孟敏笑着说:“你这个姐姐尽夸她。”
谢嘉宁却是真觉得妹妹比寻常孩子长大好,长大快。
“小手也这么有劲儿。”谢玉书被嘉英的小手抓着指头,越看越喜欢,她若是有个女儿好像也不错。
孟敏看她喜欢孩子,才悄悄地将一张方子递给她,低声说:“当初娘娘替我寻了这张方子,我才能怀上嘉英,我又找几位妇科圣手看过方子,调整了一下,效果更好,娘娘可以试试看。”
金叶替谢玉书接过药方子。
谢玉书抬头看孟敏,笑着说:“看来你也听说了民间传言我那三宗罪了。”
“不过是有心之人想将娘娘逼回后宫罢了,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孟敏宽慰她:“您和圣上还那么年轻,才新婚没一年,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她看到寝殿外的回廊下,晾晒着许多小木马和木质的小玩具,猜想是圣上和玉书为孩子准备的,玉书应该是想要孩子的,这才敢把求子的药方拿出来。
玉书如今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她手握实权不只是皇后,她的孩子将来必定会继承大巽江山,所以孟敏心中也是希望她能早些诞下皇嗣,打散朝中和民间那些谣言。
谢玉书拿了小刀做的拨浪鼓给嘉英玩,玩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今日我也有些事要问问嘉宁。”
问她?
谢嘉宁有些意外,寻常入宫皇后对她是不冷不热的,很少主动与她说话,今日居然有事要问她?
“什么事娘娘?”谢嘉宁问道。
谢玉书抬起眼看向她,没有绕弯子问道:“你可中意你的义兄独孤明?”
谢嘉宁被问得一愣,“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这些日子她确实经常去看独孤明,但她对独孤明并没有男女之情,便直言回答道:“我只把他当我的义兄。”
“那你可有中意之人?”谢玉书又问:“若是你没有喜欢的人,让独孤明入赘与你成婚,你愿意吗?”
这下连孟敏都有些惊讶。
谢玉书拍着怀里的嘉英道:“此次裴衡边疆之战大捷,郡国新国君立了不小的功,他会随裴衡一起到汴京来朝贺,顺便见一见他的哥哥独孤明。”
“说是见独孤明,其实是想来确认一下,独孤明还有没有回郡国跟他争国君之位的机会。”谢玉书说:“他此次既然联合出战向大巽表忠心,我自然也要犒赏他。”
谢嘉宁这下明白过来,她“指婚”的用意,原来是为了犒赏郡国新国君。
“我要为独孤明指一桩婚事,既不能太看不起他,明面上也得是嘉赏。”谢玉书手臂有些发酸,并将孩子递给了奶娘:“他似乎挺喜欢你的,若你不讨厌他,可以让他入赘永安侯府。当然若你有中意之人,我也不会勉强你。”
她望向谢嘉宁,依旧直言道:“在你之前我已经问过今越了,她没有中意之人倒是愿意收了独孤明,只是她让我先问问你,她怕你喜欢独孤明,她不好夺人之爱。”
孟敏也看向了女儿,若女儿喜欢独孤明,这确实是一桩不错的婚事,独孤明虽是质子身份,但也是郡国王子,他入赘给嘉宁做夫婿总比汴京其他无用的纨绔子弟要强许多。
她其实希望嘉宁的夫婿身份足够尊贵,但又没有太大的能力,这样才能确保日后不被吃绝户。
而独孤明有质子身份这层限制,怎么看怎么合适。
只是还得嘉宁自己喜欢才好。
“不着急,你可以回去考虑两日。”谢玉书说:“*裴衡他们要三日后才班师回朝。”
“不用考虑了。”谢嘉宁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她说:“这桩婚事很好,与我与永安侯府,都很合适,我愿意。”
谢玉书望着她,会心的笑了一笑,在正向的环境下不用人去多说什么,谢嘉宁自会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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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衡班师回朝的庆功宴是新帝登基以来最热闹的一场欢庆。
之前因为国丧,新帝登基和立后的大典都没有大操大办,这一次不但打了大胜仗,还将边境小国收复,谢玉书特意要隆重的让天下皆知,她执政后的第一个大胜仗。
她备了烟花,汴京内外也张灯结彩,各大酒楼推出酒水免费欢迎大巽的英雄们回朝,也欢迎郡国国君来朝。
小刀自然陪谢玉书一起参加庆功宴。
裴衡见他气色好了许多,知道这是谢玉书下了工夫在照顾他。
庆功宴上郡国国君带了自己的妹妹一道来,她见到独孤明,抱着他好一顿的哭,问他在汴京好不好?又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家乡?
独孤明心中酸涩,摸着她的脑袋说一切都好,又特意说:“圣上和皇后娘娘待我都很好。”却没有办法回答她什么时候能回家乡。
他与妹妹是一个母亲所生,但如今的国君独孤伽罗却与他说同父异母,从小不在一起,并不亲厚,所以他不觉得如今的国君会想办法接他回郡国。
“汴京很好,公主若是在汴京住些日子,也会乐不思蜀的。”谢玉书笑着和年轻的郡国公主说,她看起来才十六七岁,肤色是麦色的,一双眼睛明亮又天真。
谢玉书借着这个由头朝谢嘉宁招了招手,拉住谢嘉宁的手,对郡国公主说:“公主瞧瞧看,你哥哥和我们大巽的永安侯是不是很般配?”
独孤明看向谢嘉宁愣了一下,皇后是要赐婚他与谢嘉宁吗?这件事他甚至没有听到半点风声,也无人来问过他的意愿……谢嘉宁肯吗?
从前她只是侯府嫡女,她都不肯嫁给他,如今她继承了永安侯爵之位,怎么可能会同意嫁给他?
郡国公主看了看谢嘉宁,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小声问哥哥:“哥哥喜欢吗?”
独孤明自然是答:“恐怕是我高攀了。”
谢玉书笑笑说:“既然是两情相悦,那我就做回媒人,为你和嘉宁指婚。”
独孤明先开口道:“让嘉宁嫁给我恐怕委屈了她……”
“我愿意的。”谢嘉宁朝他看过来,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害羞和暧昧。
独孤明没想到她会愿意,疑惑之际却听皇后说:“等你们成婚了,你搬去永安侯府,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独孤明没听懂一般看向皇后。
皇后望着他笑容不减道:“日后你也算是半个大巽人了。”
他这才意识到,皇后是要让他入赘永安侯府。
他看到新国君笑着站起来,到他身边与他一起谢恩,就心知肚明,他入赘永安侯府成为半个大巽朝人,是皇后给新国君吃的定心丸。
他大概这辈子也回不去家乡了。
——“恭喜宿主,您刷出了3点万人迷值,来自众人。”
谢玉书喝了半杯酒,胸腔热起来,你瞧,这是个大家都满意的赐婚,不止女人可以赐给番邦用来□□,男人也可以。
她才刚刚放下酒杯,就对上了郡国公主的目光。
那双亮晶晶的眼望着她,试探性的问:“皇后也给裴将军赐婚了吗?他的未婚妻是哪一位呀?”
谢玉书被问得愣了愣,看向裴衡,只见裴衡的一张脸烧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快结局了,明天不更,我攒一攒争取把结局写出来一块更啦![比心]
第94章
裴衡未过门的妻子?
谢玉书看了裴衡一眼,他坐在席位上一张脸涨红,假装很忙的开始低头饮酒、吃菜、整理衣袖。
她大概就猜到裴衡对郡国公主撒了谎,撒谎他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
至于为什么撒谎,她将目光看回郡国公主,公主正在看着裴衡,似乎很想看看裴衡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子,她也大概猜出了些缘由。
她没揭穿裴衡,只是笑着岔开了话题说:“公主看起来和今越差不多一样大,我听你阿兄说你十分善骑射,有机会可以和我们的禁军头领今越比试一下。”
孟今越就在她的手边不远,一身红色朝服,黑发高束,很是英姿勃发,笑着起身朝公主拱了拱手。
郡国公主瞧过去,惊讶的眨了眨眼:“原来大巽女子真的可以做官,还可以做武官,我还以为我阿兄哄我呢。”又忍不住赞叹:“做武官是不是都得像她这样高挑英气?”
谢玉书接着这个话茬,笑了对郡国公主道:“公主若是想做武官,明年就来大巽参加武试。”
郡国公主在看向谢玉书,心中很是向往艳羡,可心里又很清楚身为郡国公主是要为子民奉献、做好和亲的准备,这是她父亲从她十二岁就开始就对她说的话,所以她看上了裴衡,因为裴衡是她能选择的和亲对象里最看得过去的。
可惜裴衡说他已经有未过门的妻子了,虽然不知真假。
宴席后半场,郡国公主落座在孟今越旁边,一直好奇的在同她说话,问这问那,也就忘了此次来是想看看裴衡是不是真有未过门的妻子。
散了庆功宴后,郡国公主提出让孟今越护送她与兄长。
谢玉书自然准了,她与小刀一起回寝宫,没想到遇到了在大庆殿外等着的裴衡。
“裴将军怎么还不出宫,回家见陪家人。”小刀诧异的问。
裴衡苦笑了一下,他如今还有什么家人?
谢玉书瞧他苦笑,打趣的挖苦他:“裴将军莫不是在等着我,让我落实给你赐婚一事吧?”
裴衡尴尬的耳朵发红,行礼苦笑道:“皇后就不要再挖苦臣了,臣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此事告罪。”
小刀没懂,谢玉书却是清楚他的意思,点明说:“裴将军若是看不上人家郡国公主就直接拒绝,何苦骗人家?”
被揭穿谎言裴衡窘迫的不敢看谢玉书,只是说:“皇后是不了解郡国公主,直接拒绝没什么用,所以臣才撒了谎。还请皇后替臣隐瞒这个谎言,在郡国公主离开之前不要拆穿臣。”
小刀这才听明白缘由,与裴衡说:“裴将军既不喜欢郡国公主,那你可有喜欢的人?不如干脆把谎言变成真的,让皇后再做一次媒人,替你牵条线,指个婚。”
裴衡下意识看了一眼谢玉书,很快又垂下眼说:“臣没有喜欢的人,臣一个人独惯了,不想成家。”
小刀还要再说什么,被谢玉书轻轻拉住了手。
“我既在庆功宴上替你遮掩过去了,就不会揭穿你。”谢玉书对他道:“放心吧。”
裴衡这才谢过之后告辞离宫。
小刀与谢玉书并排站在回廊下,望着裴衡离去的背影小刀竟替他觉得孤寂,“裴将军是个好人,他此次受了一身的伤,回到府中,连个替他上药的人都没有。”
“你从前不也是这样?”谢玉书看他。
他笑着转过头来,亲了一下谢玉书的手背:“所以我很感谢你,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想我早就死了。”
谢玉书想让他别说这些丧气话,他最近身体状态恢复的很好,说不准能活三十年、四十年。
但许多话来不及说出口,小刀就捧住她的脸亲了下去,吻了一下之后意犹未尽的将她抱起,笑着低低说:“我今日没喝酒。”
自从玉书想要孩子开始,他偷偷停了一阵药,平时饮食上也注意了许多,怕他吃的那些药对孩子不好。
他希望快些和玉书拥有自己的孩子,最好是个女孩,因为玉书喜欢女孩。
至于繁衍皇嗣,将来继承皇位这些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谢玉书抱住了小刀的脖子,摸到他热起来的皮肤,便由着他把自己抱进去。
刚跨进寝殿里,金叶就迎出来想说什么,但瞧见小刀抱着皇后进来便没有立刻说,只等到她服侍皇后洗漱时才悄悄说:“苍术送了口信来,说宋相国又发病了,今夜想请皇后娘娘去见见他,他就在皇宫外的马车上等您。”
“那就让他等着吧。”谢玉书冷笑一声,她自然知道初春和盛夏这个阶段是宋玠毒发期的阶段,但她不会去见的。
“您还在生宋相国的气吗?”金叶小声问。
谢玉书看她一眼说:“我不是在生他的气,我是在让他明白,我是君上,他是臣子。”
金叶便不敢再说话,低着头退下了。
前阵子宋相国进宫来见皇后,命她和银芽退出寝殿,皇后当下就冷下来脸对宋相国说:“你在做我的主吗?我想单独见你,你才能单独见我。”
其实从前宋相国来寝宫中见皇后也会这样让她和银芽出去,那时皇后并没有生气,所以当下皇后因为此事生气,宋相国还玩笑着说了一句:“从前皇后娘娘不在意的事情,如今怎么如此在意?难道是皇后当久了,越来越不需要臣了?”
这句话却真正的惹恼了皇后,皇后命他跪在寝殿外,跪了将近半个时辰。
宋相国那样的身体跪上半个时辰,自然受不了,当下就病倒了,好些日子都没上朝,今晚的庆功宴他也没参加。
那次皇后发怒,银芽也私底下和金叶说过,觉得小姐不至于发那么大的火气。
但金叶却已经渐渐意识到小姐她变了,变得不可冒犯、不容置疑,因为她是皇后,是大巽朝真正的掌权者,她怎么可能再像从前一样随和?
朝堂上那么多不服她的人、天底下又那么多盯着她的百姓,若是人人都可以冒犯她的威严,那她的话将毫无分量。
宋相国错就错在,总以为他是陪小姐走到万人之巅的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可他越是如此,小姐就越要重责他,要他明白任何人都不能冒犯皇后的威严。
所以金叶也明白,她和银芽要比宋相国更谨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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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入夏的季节,夜晚变得闷热,但马车里的人一直在发寒症。
苍术挑开车帘又看一眼,相爷已脸色发青快要昏过去了,他不能再等下去。
当下他就持相爷的令牌进了宫,想将马车驾入宫中见皇后娘娘。
相爷在宫中一向是随意同行,从未有过阻拦,可谁知他就算拿出通行令牌,禁军还是将他拦下。
哪怕他对禁军说,马车里是相爷,相爷急症突发,有要事进宫向皇后禀报。
禁军也依旧不放行,和他说:“皇后娘娘下令,相爷有疾在身不得入宫,免得过了病气给圣上。”
这一句话像把刀子似的扎进苍术的胸口里,他不相信这是玉书小姐说出来的话,相爷和玉书小姐一路风风雨雨走到现在,她就算与相爷有分歧,也从未对相爷说出过这种话。
他还要再与禁军说什么,就听马车里传出相爷沙哑的声音:“苍术,回府。”
苍术立刻转身,探头进了马车里,低低对相爷说:“相爷别着急,这话一定是圣上借着玉书小姐的名号说的,属下先进去见玉书小姐,她一定会……”
“回府。”宋玠像是发火一样,用尽力气说:“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说完就剧烈咳嗽,又呕出了一口血。
苍术心急如焚,不得不咬牙驾车离开了皇宫。
马车摇晃起来,宋玠人在车内咳得撕心裂肺,他整个人现在厚重的被褥里已经瘦的不成样了,可他今日仍然换了新的衣服,沐浴熏香才来,因为他以为会见到谢玉书……
可他等啊等,却等来那样一句话。
禁止他入宫的命令,或许是小刀下的,但也绝对是谢玉书默许的,因为若是谢玉书不允许,小刀怎么敢违抗谢玉书的命令?
他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明明是被她罚跪才引发寒症提前,却还要死皮赖脸想见见她。
明明知道谢玉书如今已经越来越不需要他了,她已经掌握实权,前朝大半全是她的人,而手握重兵的裴衡也对她忠心耿耿,她如今已经不需要他这把刀了,她只需要怀上皇子就谁也不需要了,所以她对他越来越不耐烦……
可他心中仍然在想:或许他对她的意义是不同的,那么多人里他说陪她最久的人,也是知道她最多阴暗之事的人,他们同属一类,他们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不是这样吗谢玉书?
他攥紧自己胸口的衣襟,咳得眼前发花,快要撑不下去,却突然听见马车外的苍术急喊了一声:“章翎副统领请等等!”
马车跟着停了下来。
“苍术?”马车外传来章翎的声音。
似乎是苍术拦下了骑马的章翎。
“章大人能否请你进宫向皇后娘娘传句话?”苍术马上就说。
章翎是曾经章贵妃的弟弟,章家一家受过相爷的恩与相爷也有些交情,所以苍术才向章翎开口。
章翎先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吗?”又说:“我此刻奉皇后娘娘的命要去裴府给裴将军送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回宫,你家相爷若是有急事就先在宫门口等我,回宫时我替他传话。”
苍术后面又说了什么,但宋玠已渐渐听不清了,他耳朵边脑子里一直反复的想着:谢玉书能给裴衡送药,却不能见一见他?裴衡快死了吗?不是的,裴衡刚参加了庆功宴,怎么会像他一样快病死了……只是裴衡如今对她更有用罢了……
宋玠在马车里昏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府邸的温室中。
身边站着苍术和汗流浃背的太医院院使刘大人,他正在替宋玠施针,从他的身体里放出许多黑血来,见他醒过来,擦着汗说:“宋相可算醒了,你此次毒发来的太凶险了,我还以为救不回来你了。”
宋玠看着刘大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多活了一夜。
他动了动疼痛的手腕,发现腕上缠着纱布还在渗血。
“昨夜刘大人来替您施了针,放了血。”苍术忙过来轻轻按住了他,解释说:“刘大人现在还在替您施针,您暂时不能起身。”
宋玠这才发现他的胸口也扎了很多针。
“我也只能暂时护住您的心脉,治不好您的毒。”刘大人怕他误会,忙先说:“放血只是紧急措施,下次毒发放血或许就不起作用了。”
宋玠明白,他这毒要是能治好,早就治好了,能拖到现在已算是命大。
他动了动嗓子,看着苍术仍忍不住问:“她……昨夜有来吗?”
章翎有替他去传话吗?
他仍心存侥幸,谢玉书是不知道他毒发,所以才不见他,毕竟从前他每次都发谢玉书都会来救他,每一次都会。
苍术的脸色却暗淡了下去,挪开目光根本不敢看他:“也许章翎没有把话传到。”
宋玠的心就那么彻底死了,不是章翎没有把话传到,是谢玉书不想见他,哪怕他快死了。
刘太医施完针,擦了手,瞧宋玠精神恢复的还可以,便对他说:“宋相,我昨夜赶来是有事情和你说。”
“你说。”宋玠坐起身,披上里衣。
刘太医知道苍术是宋玠的亲信,便直接说:“圣上这段时间似乎偷偷把药停了。”
宋玠系衣带的手停住,皱眉看向刘太医,“似乎?你怎么发现的?停了有多久?”
刘太医就将最近替圣上诊脉时发现他的身体在渐渐好转,朱砂毒虽然没有完全去除,但也没有再增加,圣上身体底子本就好,所以残余的朱砂毒竟也被真的控制在了不足以致命的阶段。
他说这些的时候垂着眼像在说一件很于心不安的事,“昨夜我替圣上诊平安脉的时候,皇后娘娘满脸喜色地同我讲,圣上这几日夜胸闷和吐血都少了,娘娘赐了我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我收着很不安心。”
即便没有明讲,宋玠也知道他在不安心什么。
刘太医既担心圣上渐渐好转,宋玠会找他麻烦,也对圣上和皇后于心有愧。
因为圣上明明是可以保住命的,就算无法去除朱砂毒,以圣上的底子再加上用药,至少比先帝活得久。
可他为了女儿,答应为宋玠做那些足以抄家灭门的事……
“从脉象上看,圣上的药大概停了有半个月吧。”刘太医不确定的说。
宋玠锁着一双眉,脸色灰白的像将死之人,小刀偷偷停药这么久,他居然丝毫不知情。
这全是因为谢玉书将宫中所有的宫人、侍婢、禁军,全部换成了她自己的人。
谢玉书在稳定前朝之后,就在暗自除掉他宫中的眼线。
其实这些事情他一直有所察觉,可他明白谢玉书对绝对权力的渴望,一旦掌权她就绝不允许身边有人在“监视”她,他并不想为了这些事情跟谢玉书决裂,所以由着她拔除了自己的人。
可现在他意识到这是多么错误的妥协,他不止失权,他甚至已经难以得知宫中发生了什么,就连想传话进宫也很难了。
谢玉书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从她身边剔除了。
多么薄情寡义的女人,一旦他没有利用的价值,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剔除他。
宋玠身体发寒,他意识到这一刻,他既不知道小刀何时停药?也不知道小刀是为何停药?发现了什么吗?那谢玉书知道了什么吗?
谢玉书这几日对他的重责和冷漠是因为他对小刀的药动了手脚吗?
他越想心里越发寒,禁不住咳了两声。
苍术忙问:“相爷可要我进宫去调查?”
宋玠立刻摇头,“如今我还不清楚谢玉书知不知道这些事情,若是她已知道这些事情,这几日的重责就是她对我的警告,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派人进宫调查。”
那等同于自投罗网。
他又想起这几日小刀总陪同谢玉书上朝,那副精神饱满的样子确实是在好转。
胸中的寒意令他又想要闷咳起来,他抓着衣襟心中恨得要命,恨天命如此不公,为何小刀能好转?可他却饱受这么多年的痛苦,得不到一点生机?
若是他有活的可能,他怎么可能为小刀做嫁衣,他早就比小刀更早一步迎娶谢玉书了。
也恨谢玉书,为什么连万素素她都能理解、怜悯,不准许他报复万素素,却唯独不能可怜可怜他?
他曾经伤害过她,所以他用生命来达成她所愿,扶持她万人之上,甘愿做她的刀为她铲除异己……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这世上还有谁像他这样任她利用、践踏?
而他不过是想要她见见他,哪怕是在夜里、哪怕见不得光、只要她见见他,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满足了。
他甚至活不了多久,就算做样子她也只需要再做一两年而已,可就连这一丁点的甜头她也不愿意再施舍他……
恨意烧得他透不过气,赵太医却叹着气说:“宋相,既然圣上已经知道停了药,就能好转,我们就此罢手吧。”
他的恨意顷刻就将他淹没:“罢手?好啊,刘太医这就进宫去向皇后坦白,你试图毒杀圣上,看看皇后会不会罢手。”
不可能罢手。
他不可能看着小刀跟谢玉书白头到老,那他之前所做的这一切不可笑吗?他豁出性命,是为了让一个乞儿得到皇位,又得到谢玉书吗?
小刀只是谢玉书的踏脚石而已,他就该在谢玉书称帝后去死。
他是为了让谢玉书称帝,他不是为了成全她跟小刀!
宋玠扶着案几猛烈的咳嗽起来,血从他的唇齿里流下来,就像他无法压制的恨意。
“我还能活多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问刘太医。
刘太医望着他,心中难免也对他有些恨意,就如实说:“多则一年,少则六个月。”
“六个月?”苍术吃惊的抬头盯着刘太医,这怎么可能?明明半年多之前,玉清观的玉妙师父曾为相爷诊过脉,说他好好保养,至少能撑过三年,怎么到刘太医这里就只剩下六个月了?
宋玠也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刘太医,随后又慢慢笑了一下,他的身体他很清楚,半年之前他有渐渐好转的感觉,这让他产生了一些活下来的生机。
可最近这半年,随着谢玉书越来越冷落他,他不适的时间就越来越多,连这次毒发也提前了,在昨晚毒发昏迷之前,他其实意识到自己油尽灯枯了。
多好笑,谢玉书的爱仿佛能救命一般,她爱谁更多,谁就能活下来。
“相爷,属下去找玉妙师父来。”苍术不信的说,却被宋玠抓了住。
“不用了。”宋玠垂下眼,慢慢擦掉唇边的血:“六个月,刘太医你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刘太医不明白的愣了一下,宋相是打算放弃慢性毒杀圣上了?
宋玠命苍术送走刘太医,将收在匣子里的一张药方递给了苍术,“你回鹤山练两粒丹药。”
苍术接过药方就怔住了,这药方是相爷的师父鹤山道人留下的,是剧毒之药,鹤山道人当初将药方给相爷说为了让他毒杀先帝和万素素,亦或是不想再痛苦下去时自杀。
“相爷这是?”苍术手指僵冷,再抬头看宋玠时眼眶红了:“一定还有法子的,您之前服用玉妙师父的药不是好些了吗?”
宋玠笑着轻拍了苍术的脸,“我清楚没有用了。”
玉妙师父的药没用了,他再活下来也没用了,因为谢玉书已经不需要他了,等待他的结局一定是鸟尽弓藏。
苍术强忍着眼泪说:“您不是还要看着玉书小姐做皇帝吗?”
是,他要看着谢谢玉书做皇帝,要在死之前让谢玉书做皇帝。
停药六个月的时间留给小刀,他还不能为谢玉书留下一个孩子吗?
和宋玠预想的没错,他在第二日要上早朝时,谢玉书的人就来传话说让他多修养几日,不必急着上朝。
谢玉书是在彻底的边缘化他,皇宫不许他踏入、早朝也不需要他出席。
但他仍然去上了早朝,如今他想见她,只能在早朝上,虽然谢玉书看起来并不想见他,在早朝上将他手里的一些要事分给了其他官员,让他多加休息,不必操劳。
他在第三日却依旧上了早朝,之后一连几天他都站在朝上,哪怕谢玉书从不理会他,他也日日如此。
可他没想到,只这样到第六日,谢玉书就突然派遣他南下去查盐务。
下朝后他等在大庆殿外,一定要见谢玉书。
这一次谢玉书倒是见了他。
她端坐在大庆殿之中,笑着看他行礼,却没有让他起身,只是说:“宋相这两日看起来精神不错,既然如此就替我去做些事。”
宋玠没有起身,就像个恭顺的臣子,抬头望着高位之上的她,很想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可望见她那张近在眼前的脸,还是忍不住心生怨气,开口说:“玉书,我可能只剩下不到六个月的时间了。”
他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惊讶和愣怔,那一刻他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开心。
就好像,她也不希望他死的那么快。
所以他说:“最后这六个月,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殿中寂静。
谢玉书望着他有短暂的怔忪,玉妙师父不是说,他还能活几年吗?
她意识到这些日子小刀身体越来越好,而宋玠只剩下六个月的时间了。
是因为她选择了小刀吗?
——“是的,宿主,您选择谁,谁的气运就会增加。”
她是想要宋玠死的,但不是现在,是在她称帝之后,他这个众人唾骂的奸臣就是她拿来泄民愤最好工具。
反正他活不了几年,毒发身亡不如为她而死。
可他只剩下六个月的时间了。
宋玠看起来是瘦了许多,两腮没有一点肉,垂在衣袖下的手瘦成了骨架一般。
谢玉书第一次改了旨意,将查盐务的事交给了其他人去做。
宋玠是有些惊讶的,他以为谢玉书就是想让他死在外地,不会再对他心软。
他大概猜到,谢玉书和小刀并没有猜出那些药里动了手脚,不然以谢玉书的性格,绝不会这样轻易的饶了他。
“赵太医的药对圣上有用吗?”宋玠试探性的问。
谢玉书点了点头说:“赵太医的药和放血的疗法对朱砂毒很有用,若是你只中了朱砂毒就好了。”
她这样说,显然是真的不知道那药里有问题。
所以她现在对他还有一点怜悯是吗?
宋玠望见她柔和下的表情,她问他说:“玉妙师父的药你还在吃吗?”
明知道不应该,可宋玠还是因为她这句话心头发软,重新产生错觉——是不是他没有命不久矣,谢玉书会和他在一起?
可惜他的人生在被灌下那碗寒毒之后,就注定不会有希望了。
他很想问谢玉书,还能不能再向从前一样,晚上见见他。
可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殿外就有人回禀说,裴将军求见。
谢玉书朝他抬抬下巴,让他退下,没有丝毫留他的意思。
宋玠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再惹她不快,顺从的行礼退下,才跨出殿门口,裴衡就快步走了进去。
他听见谢玉书笑着问了一句:“裴将军的伤好了吗?”
脚步就止不住停下。
“有劳皇后挂心,臣用了您和圣上送来的药,已经大好了。”裴衡永远是有分寸的。
可宋玠听见谢玉书说:“那药是我送你的裴衡,你只需要谢我。”
她语调里带着一些笑意,听起来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宋玠并不觉得谢玉书会看上裴衡,因为这样的语气只有在很早之前,谢玉书想利用他时才会有。
但这样的玩笑,显然会让古板的裴衡当真,他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轻声又说了一句:“那臣谢过皇后。”
谢玉书嗔笑了一声说:“你若真想谢我,就好好陪同郡国公主,替我尽一尽地主之宜。”
“臣来就是想请辞陪郡国公主游玩的差事。”裴衡说:“臣实在不擅长与公主说话,皇后还是找更合适的人吧。”
“你不擅长吗?可公主点名道姓要你陪同。”谢玉书又说:“其实你也看出来了,公主很中意你,所以才特地来求我。她也不是要你陪她玩什么,她只是想创造机会,让你们互相了解。你既没有婚配,也没有中意之人和她多接触接触也没什么,说不准了解之后你会发现公主很适合你。”
裴衡似乎沉默了一下,随后问道:“皇后是想要我与郡国联姻吗?”
这是一句会激恼谢玉书的话,因为猜对了谢玉书的心思。
宋玠听说了郡国公主庆功宴上问裴衡未过门妻子的事,大概猜到公主有意,但裴衡无心。
禁军再侧,宋玠不好偷听的太明显,就慢慢朝回廊下走,路过窗户边听到谢玉书说:“裴衡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觉得我是一个蠢人吗?蠢到让我最信任的将军去联姻?”
最信任的将军。
宋玠心里发笑,谢玉书就算利用他时,也从未说过“最信任”他,怎么就连被利用,他都不如裴衡?
他听见裴衡说:“是臣失言了。”
又听见谢玉书叹息一样说:“我只是不想再看你孤零零一个人,裴衡这是我的心里话。”
宋玠的脚步还在往前走,他跨下了回廊,忍不住恨起来,就连这样的假话他也从未得到过。
他连带着也恨起裴衡来,若非裴衡手握重兵,怎么可能得到谢玉书这么多好脸色?
没有关系,他很清楚只要谢玉书称帝之后,她就会想尽办法将兵权拿回自己手里,然后像对他一样对裴衡。
从始至终他嫉妒的只有小刀,小刀除了皇子身份外,还为谢玉书做了什么?又有什么价值让谢玉书舍不得他去死?
谢玉书挖空心思替他治病,要和他长长久久的做夫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对小刀真的动了心。
小刀怎么配?
谢玉书可以没有真心,但绝不能给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宿主您又涨了4点绿帽值,全来自宋玠。”
谢玉书抬眼朝殿外看去,宋玠已经不在了。
这几日宋玠贡献了39点绿帽值,有一天夜里涨了10点,那天似乎是他毒发期的夜里。
光是宋玠一个人就快要刷满了她1000的生命值,她倒是真希望宋玠多活几天。
“臣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裴衡声音轻了许多。
谢玉书收回目光,再看向裴衡,撞上他的视线,他笑了一下,与她说:“臣很感谢您能对臣说这句话。”
这只是多么寻常的一句话,但谢玉书想,裴衡幼年丧母,父亲和爷爷又接连战死沙场,他一定很少听到这样寻常的话。
她出于真心的说:“裴衡若是你*有中意的人,我会为你感到开心。”
她是真心希望裴衡能找到喜欢的人,相伴终生,一来因为裴衡是值得托付之人,二来是为了“稳定”。
她从不怀疑裴衡的忠心,但他的中心是对大巽,而不是对她这个人。
若是有一日她称帝,改朝换代,裴衡就有可能成为她最大的阻挠,而裴衡无亲无故就意味着他毫无软肋。
于公于私她都希望裴衡有喜爱之人。
裴衡却望着她许久,很轻的说了一句:“谢谢。”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裴衡。”
谢玉书到如今还不太清楚来自裴衡的万人迷值,是源于他的欣赏还是他的忠心?
她到底是没让裴衡去陪伴郡国公主,派了今越前去。
郡国公主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今越,裴衡到底有没有喜爱之人?若是没有,为何一再拒绝她?
孟今越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想起来裴衡那张古板的脸,裴衡很小就随父参军,再回汴京的时候是带着父亲的骨灰……在她的记忆里,裴衡就没有个笑模样,她都怀疑裴衡压根没有情窦这种东西。
郡国国君和公主要留到独孤明办婚事,婚期也就提前了许多。
谢嘉宁并不在意繁文缛节,反正是将独孤明“娶”到她府上,她便不想按照一般嫁女儿的规矩,和母亲、姨母商量之后将婚期定在四个多月后的初秋,就按照姨母当初招赘婿的仪式来。
她也没打算将父亲接回来参加婚宴,到时候皇后和圣上一定会来,她并不在意少一个父亲见证。
之后的几个月她和孟家忙得脚不沾地,谢玉书也替她准备了一份厚礼,另赐了一套与永安侯府相临的府邸用于她婚后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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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那日艳阳高照,由孟今越骑着高头大马去将独孤明与郡国国君、公主迎到了永安侯府。
谢玉书给足了面子与小刀亲自出席,裴衡与几大世家无一人缺席。
汴京几条街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万素素也难得陪着乔宝儿来凑这个热闹,她这些日子过的逍遥自在,人也发福了,见到谢玉书同她说了几句话,再看向自己的亲儿子小刀,还是难免有些尴尬,问他最近身体好不好?
小刀对这个母亲没什么感情,只表面上回答说:“都好。”
万素素不知道在说什么,便落座在旁侧。
没想到在婚宴即将开席之前,宋玠竟不请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