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北玄的话,在沈琉璃的心中,漾开了一圈微弱却坚定的暖意。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张苍白的脸,眼睛里在这一刻重新燃起了微光。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
她还有他。
一个虽然毒舌、傲娇,却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为她点亮一盏灯的鬼王爷。
……
静月轩的殿门再次关上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过院内翠竹时,单调的“沙沙”声。
沈琉璃独自一人,看着窗外那三面环水,碧波荡漾,一座小小的汉白玉拱桥,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通路。
君北玄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充满了对她这种多愁善感的不屑。
“哭有什么用?!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而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好对策!”
“王爷,”沈琉璃在心里,苦笑一声,“您是不是忘了,我现在哪有资格挑三拣四?”
“你以为,”君北玄嗤笑一声,“你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囚徒’吗?”
“不。”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你现在,是这盘棋局上,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而一个合格的棋子,在落子之前,首先要做的便是熟悉棋盘!”
他将自己,对这座“静月轩”的观察,一五一十地传入了沈琉璃的脑海中。
“你看那座拱桥,”他的声音,充满了冷静,“桥身,由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看似坚固,实则在桥墩与桥面的连接处,留有三处极其隐蔽的机括。若本王没猜错,只要启动机关,这座桥便会在短短数息之内,轰然崩塌!”
“还有这片翠竹林,”他继续说道,“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却是按照,军中的‘八卦阵’所植。外人若是误闯进去,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迷失方向,最终被活活困死在里面!”
“至于你身边伺候的这四个宫女,”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讥讽,“左边那个,走路时下盘极稳,虎口处有薄茧,应是皇后谢氏,从她娘家带来的护卫。”
“右边那个,虽然看似柔弱,可她每次为你布菜时,指尖都会下意识地,在你的手腕上,轻轻地搭一下,那是在试探你的脉象。”
“她,是君怀瑾的人。”
君北玄的话,就像是一幅画卷,在沈琉璃的面前慢慢展开。
将这座,看似是“疗养院”的静月轩,其背后隐藏的杀机,都给血淋淋地揭露了出来!
“王爷,”沈琉璃在心里,平静地回应,“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可您也该明白,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不。”君北玄摇了摇头,“我们还有。”
“什么?”
“你。”君北玄的声音,掷地有声,“你就是,我们唯一的武器。”
“从现在起,”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坚定,“忘掉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准备好,打一场真正的硬仗吧。”
……
接下来的两日,整个静月轩,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
沈琉璃,就像一个真正的“病人”,每日里除了用膳,便是躺在床上“安心静养”。
她不哭,不闹,甚至不多说一句话。
那副模样,像一个早已被磨平了所有棱角,彻底认命了的木偶。
她越是如此,那些负责监视她的宫女们,便越是放松了警惕。
她们虽然依旧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可她们的眼神,却早已没了最初的锐利,只剩下了一种程式化的麻木。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
在这份虚假的平静下,一场无声的战争,早已在沈琉璃的脑海中,悄然上演。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静月轩的窗棂时,沈琉璃便已醒了。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由着性子赖床,而是缓缓地睁开了那双,还带着几分惺忪睡意的眼眸。
“醒了?”
君北玄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嗯。”沈琉璃在心里,平静地回应。
“感觉如何?”
“还好。”她缓缓地坐起身,将一头青丝,随意地披在了肩上,“只是觉得,有些无聊。”
“无聊?”君北玄嗤笑一声,“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度假吗?”
“不然呢?”沈琉璃看着窗外那,早已被晨光染成了金色的翠竹,轻声说道,“每日里除了吃,便是睡。偶尔还能看看书,听听曲。这样的日子,不比我在尚书府时,还要清闲几分?”
“哼,妇人之见。”君北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声音里的那份凝重,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你现在最好还是乖乖地躺着,别乱动。‘逆血散’的药性,虽然被暂时压制住了,可它对你身体的损伤,却并非一日之功便能弥补的。接下来这几日,你怕是要好生‘静养’了。”
他特意在“静养”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沈琉璃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两名身着粉色宫装的侍女,端着早已备好的盥洗用具和一套素雅的宫装,缓缓地走了进来。
她们的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动作更是如同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木偶,一丝不苟,毫厘不差。
“给太子妃请安。”
她们对着床榻的方向,不卑不亢地福了一福。
沈琉璃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们,为自己梳洗,更衣。
那副模样,像一个早已被磨平了所有棱角,彻底认命了的木偶。
“看到了吗?”君北玄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左边那个,是皇后的人。你看她的耳垂,虽然戴着宫中统一配发的珍珠耳坠,可耳洞的周围,却有一圈,极其细微的红痕。那是因为,她常年佩戴的,是一种由南疆特有的‘红玉’所制成的耳环。而这种红玉,只有皇后谢氏的娘家,才有门路能弄得到。”
“至于右边那个嘛……”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讥讽,“你看她为你梳头时,那双手的姿势。虽然极力模仿宫中嬷嬷的手法,可她的小指,却会下意识地,微微翘起。这是,常年习武之人才会有的习惯。”
“她,是君怀瑾的人。”
君北玄的这番话,如同一幅画卷,在沈琉璃的面前缓缓展开。
“从现在起,”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坚定,“准备好,打一场真正的硬仗吧。”
……
接下来的几日,沈琉璃将君北玄,教给她的那套,在绝境中搜集情报的法子,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演练着。
她学会了,从每日送来的餐食规格,来判断皇后今日的心情。
若是四菜一汤,那便说明,皇后今日,心情尚可。
若是六菜两汤,那便说明,皇后今日,必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她甚至还学会了,从庭院中,那些洒扫宫女的闲聊中,来拼凑出整个东宫,各方势力的关系网。
谁与谁交好,谁与谁有隙,谁又在哪一日,得了太子殿下的“恩宠”。
这些,看似是上不得台面的妇人长舌,可在君北玄的“翻译”下,却都变成了,能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情报!
“你听,”这日午后,君北玄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外面那两个,又在嚼舌根了。”
沈琉璃将心神沉下,果然听到,院外那两个,负责洒扫的小宫女,正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
“哎,你听说了吗?昨夜,赵良娣的宫里,又传出动静了。”
“谁不知道啊!听说,太子殿下又赏了她一对,南海进贡的夜明珠呢!那珠子,据说比鸽子蛋还大,夜里能将整个寝殿都给照得亮如白昼!”
“可不是嘛!要我说啊,这东宫内,最得宠的还得是这位赵良娣。你看看咱们这位太子妃,虽然名分上是主子,可自打大婚那日“病倒”之后,殿下可就再也没踏入过咱们这静月轩半步了。”
“嘘——!你不要命啦?!这话要是被李嬷嬷听见了,非得拔了你的舌头不可!”
“怕什么?天高皇帝远的,她还能听得见不成?”
“那可说不定……”
那两个小宫女的闲聊声,渐渐远去。
可她们的话,却像一颗石子,在沈琉璃的心中,漾开了一圈涟漪。
“看到了吗?”君北玄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就是,你未来的战场。”
“一座比北境的冰原,还要冷酷百倍的修罗场。”
“王爷,您就别说风凉话了。”沈琉璃在心里,苦笑一声,“您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里吗?”
两名洒扫宫女的闲聊声,彻底消失在静月轩的翠竹林深处时,沈琉璃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赵良娣,夜明珠,太子殿下……
接下来的数日,沈琉璃依旧是那副“病体未愈,心灰意冷”的模样。
她每日里除了用膳,便是躺在床上,对着一本早已翻烂了的乾国诗集,静静地发着呆。那副模样,像一只早已被磨平了所有棱角,彻底认命了的笼中之鸟。
“不行!”君北玄的声音,充满了对她这种消极怠工的不屑,“你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你现在,就像一只被温水煮着的青蛙!再不想办法跳出去,迟早要被活活地困死在这里!”
“王爷,您说的轻巧。”沈琉璃在心里,有气无力地回应,“我现在,被困在这静月轩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又能如何破局?”
“哼,妇人之见。”君北玄冷哼一声,“真正的战士,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战斗的勇气!你忘了,我们手上还有一张王牌吗?!”
“王牌?”
“没错。”君北玄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得意,“你忘了,你那位‘好婆婆’,皇后谢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她爱美,更爱面子。”沈琉璃缓缓说道。
“这就对了!”君北玄的声音,掷地有声,“而我们手上,恰好有一样东西,是这世上任何一个爱美的女人,都无法抗拒的!”
“玉容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