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鬼的交易!”
当这几个字,从李氏的脑海中冒出来时,她整个人的身体,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只有二八年华的少女。
背叛丈夫,背叛他所效忠的那个人……
这个念头,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要窒息。
她的丈夫张启年,是军人。忠诚,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她知道,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竟要为了儿子的性命,去背叛他的信仰,他恐怕会第一个,亲手杀了自己!
“不……我不能……”她摇着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我不能害我的夫君,我不能让他背上‘叛徒’的骂名……”
她的声音里,满是痛苦与挣扎。
春桃在一旁看着,早已是于心不忍,别过了头去。
“妇人之仁。”君北玄在她脑中,冷冷地说道,“对付这种人,何须多费唇舌?直接告诉她,不合作的话,她儿子今晚就得死,她自然会做出最聪明的选择。”
“王爷,”沈琉璃在心里,平静地回应,“用恐惧换来的是‘屈服’,而我想要她的‘忠诚’。”
她没有再逼迫李氏,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她只是缓缓地走到了那个昏睡的孩童身边,伸出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轻轻地覆在了孩子的额头上。
“好冷啊。”她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随即,她又看向了一旁的顾九。
“顾先生,”她看似随意地问道,“您刚才说,这‘雪山寒蝉’之毒,发作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顾九看了一眼沈琉璃,立刻明白了这位“小主公”的意图。他端起酒葫芦,灌了一口,然后平淡地开口说道。
“也没什么。”他懒洋洋地说道,“不过就是,先从四肢的末端开始,一点一点地失去知觉。然后,血液会慢慢地变得像冬日里的河水一样,流动得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凝固。”
“这个过程,不会有任何痛苦。”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他只会在睡梦中,安安静静地变成一具冰雕罢了。”
“不要!”
李氏发出一声尖叫!她连滚带爬地扑到了床榻边,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孩儿,哭得肝肠寸断。
沈琉璃看着她,眼中终于也流露出了一抹悲伤。
她缓缓地蹲下身,与李氏平视。
“夫人,”她的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知道,这个选择对你而言很残忍。”
“可是,你再想一想,那个给你孩儿下毒的人,那个用你孩儿的性命,来逼迫你丈夫,为他卖命的人。他的手段,难道就不残忍吗?”
“需要用一个七岁孩童的性命,来维系的‘忠诚’。那真的是忠诚吗?还是一条,拴在你们全家人脖子上的锁链?”
“我今日,不是来逼你背叛你的丈夫。”沈琉璃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来,给你一个斩断这条锁链的机会。”
“我,以及我背后的人,可以向你保证。事成之后,张将军非但不会背上任何骂名,反而会成为护国有功的英雄!”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李氏的脑海中炸响!
她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看着沈琉璃。
而沈琉璃,则在这时,抛出了她最后的筹码。
她从袖中,取出了那个,装着“雪山玫瑰”粉末的丝帕,轻轻地放在了李氏的面前。
“我知道,让你立刻相信我,很难。”她说道,“这里是解药的‘君药’,也是能暂时压制住令郎体内寒毒的东西。你可以先将它带回去,给孩子服下,看看效果再做决定。”
“你……”李氏愣住了。
她没想到,对方竟会先付“定金”?
“你就不怕……我不守承诺,拿了药,却……”
“我怕。”沈琉璃坦然地承认,“但,我信的不是你。我信的,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那份可以赌上性命的爱。”
李氏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或者说,眼前这个少女,已经给了她一个最好的选择。
她缓缓地伸出手,颤抖的,将那个小小的丝帕捧在了手心。
“好。”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我答应你。”
“我只求,沈小姐能信守承诺,救我孩儿一命!”
“我沈琉璃,以我亡母之名,在此立誓。”
……
当晚,李氏便带着那份救命的“神药”,悄然离开了揽月楼。
密室内,只剩下了沈琉璃和她的“团队”。
“小姐,您……您就真的,这么信她?”春桃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我不信她。”沈琉璃摇了摇头,“我信的,是顾先生的医术。”
顾九闻言,得意地灌了一口酒。
“不过……”沈琉璃又看向陆风,眼神重新变得凝重,“从现在起,张府上下,必须置于我们最严密的监视下。我不怕她反悔,我只怕她背后的人,会提前对她下死手。”
“主公放心。”陆风躬身道,“属下已安排妥当。”
“很好。”
沈琉璃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已经布下了整盘棋局中最关键的一步。
接下来,就是等待。
沈琉璃走到窗边,推开窗,任由清冷的夜风,吹拂着自己那有些发烫的脸颊。
“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
君北玄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为何要紧张?”沈琉璃反问道,“棋子已经落下,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是战争中最煎熬的部分。”君北玄的声音里,带着过来人的感慨,“你永远不知道,你派出去的斥候,带回来的是敌人的首级,还是他自己的噩耗。你今夜,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你就不怕她会背叛你吗?”
“她不会。”沈琉璃的回答,充满了笃定。
“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我给她的,是她的主子永远也给不了她的东西。”沈琉璃看着天边那轮残月,轻声说道。
“王爷,”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自信,“您或许比我更懂战争,但我比您更懂母亲。”
君北玄沉默了,他的心,似乎被这个女人的某句话,给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
接下来的两日,整个乾国都城,表面上风平浪静。
三皇子李琰,闭门谢客。
二皇子李昭,每日除了上朝,便是在自己的书房里,品茶读经。
而大皇子李裕,也没有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仿佛,所有的暗流,都已随着冬日的临近,而彻底冰封。
只有揽月楼,依旧是那般热火朝天。
揽月楼的生意,比沈琉璃预想中,还要好上十倍。
开业不过短短几月,这里便已取代了“百花阁”,成为了乾国都城所有贵女名媛,最趋之若鹜的销金窟。
这日,揽月楼三层,在沈琉璃专属的“望月台”内,气氛有些古怪。
沈琉璃兴致勃勃地比试着一件,由“霓裳坊”为她量身打造的新衣。
“小姐,您穿这件‘落霞锦’,可真是太好看了!简直就像天上的仙女下凡!”春桃在一旁夸赞道。
然而,君北玄的声音,却在她脑中毫不留情地批判到。
“颜色太艳,不便于夜间行动。”
“袖子太宽,影响出刀速度。”
“裙摆太长,一旦需要紧急撤离,第一个摔死的就是你。”
沈琉璃:“……”
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在心里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王爷,我只是要去参加一场茶会,不是去刺杀皇亲国戚。”
“有何区别?”君北玄理直气壮,“任何一场外出,都可能遭遇伏击。保持最高的警惕,是活下去的第一准则。”
就在她准备和这位“鬼王爷”,再辩论三百回合的时候。
君北玄的语气,忽然一转。
“算了!不说这个了!”他咆哮道,“本王问你,都过去两天了!张启年那边,为何还没有半点动静?!你那个‘攻心为上’的计策,到底还行不行了?!”
就在此时,忠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小姐,”他躬身道,“陆风将军,有消息传回。”
沈琉璃的心,猛地一跳!
“说!”
“陆将军说,张府那边一切正常。”忠叔汇报道,“张夫人自那日回府后,便一直待在内院照顾小公子,寸步未出,府内也未见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一切正常?”沈琉璃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
“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君北玄的声音,充满了警惕,“一个母亲在得到了能救自己儿子性命的‘神药’后,竟能忍住两天两夜都不去使用?这不合常理,除非……”
“除非她在害怕,或者说,她在等什么……”沈琉璃接过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