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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作者:瑄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21章 白银种的忠诚


    复生白银种的驯服是必然的。


    数千年光阴带来的阻隔, 令“虫巢之母”对于这群被冰封在黑暗中的白银种来说,就像是一个标记、一个符号,或者说是听起来熟悉,可实际却陌生十足的名称。


    复生后的白银种并不在意虫巢之母是谁、是什么样。


    他们只是近乎发泄一般, 将自己那无法被遏制的狂化症, 以及被迫选择死亡的沉寂归结于虫巢之母的身上, 好让自己拥有一个新的, 可以继续憎恨的理由。


    而在憎恶的情绪得到发泄之外, 他们在乎的便是那道将他们从死寂中唤醒的精神力——


    那缕精神力属于谁, 他们的忠诚便在谁的那里。


    只是任何一个复生后的白银种都不曾料到,他们憎恨的人与渴望的人……竟然是同一个。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奇怪到洛瑟兰怀里抱着斗篷,望着珀珥的眸光欲言又止, 既有种“终于找到”的激动, 但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闪躲。


    而这样的情绪并不只作用在洛瑟兰一人身上。


    甚至比起已经和小虫母有过一段时间接触的阿克戎、洛瑟兰,前不久伏击飞行器时, 还想着要杀死虫巢之母的奥辛、阿列克谢脸上的神情更奇怪——


    ……他们差点伤害了自己一直想要找的人?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便令奥辛忍不住皱了皱那锋利的眉头,近似猎豹的虫纹被带动着微颤,瞬间流露出几分区别于他气质的无措和古怪。


    阿列克谢更是敛着眉眼, 眸光冷沉,实际却含着小心翼翼的情绪去打量小虫母的模样与神情。


    于是, 当珀珥站在山洞口,向他们伸出手时, 几个心头裹挟复杂情绪的复生白银种不免一愣, 没能及时作出反应。


    他们不知道要如何同小虫母相处,这种情景对他们来说是生疏十足的。


    可立在旁侧的暗棘却立马顺杆上爬——


    他直接半跪在地上,捉着珀珥暖白的手指吻了上去, 喉结滚动着低喘,唇舌间发出暧昧又撩人的动静,就好像他亲吻的不仅仅是小虫母的手指,还可能是别的地方……


    珀珥被这一下弄得耳廓微红。


    他想要抽回手指,却被暗棘吻得更紧了,像是一只黏人到踢都踢不开的大型犬,小主人根本没有力道能够与之抗衡。


    甚至即便珀珥抬手扇了一下暗棘的脸,警告他要乖一点,这头疯犬也只是低喘着将另一边的脸贴上去,不断用高挺的鼻梁和唇蹭动小虫母的掌心,痴缠到了极致。


    他嗅闻着珀珥手上的暖香,哑声喃喃说,妈妈可以再使劲点的……


    站在珀珥后方的阿斯兰拧眉,银白色的眼瞳沉静而冷漠,注视着暗棘时就好像在看那年轻又过分不懂事的第三者。


    阿斯兰:“暗棘,注意你的行为,规矩点。”


    那眼底闪烁着的意味,正明晃晃对着暗棘说“你不该让他为难”。


    暗棘舔着犬齿轻“啧”一声。


    他胸肌颤抖,呼吸急促地咧了咧嘴,半跪在地上重新将唇贴在了珀珥的手指上,并将那沾染于指尖的水色一一吻净。


    然后,他仰头,收敛了瞳中的欲渴和阴鸷,伪装出一副乖巧大猫的模样,哑声道:


    “抱歉妈妈,我只是……太喜欢您了,您手上的水痕我都会小心舔……啊不擦干净的……”


    珀珥眼尾晕红,摆手连忙说不用、不用。


    ……什么舔干净?明明是把他的手弄得更加湿哒哒的吧?!!珍珠早就看破你的小心思了!!!


    有了暗棘做开头,接下来的一切都顺利了很多——


    洛瑟兰抱着那件斗篷像是拥有了什么珍宝似的,在潮红着眼周、低头亲吻完珀珥的手指后,忍不住半跪在小虫母脚边,几乎要将脑袋藏在对方的怀里。


    他小声询问:“妈、妈妈……这件斗篷……”


    珀珥笑了一下,他也同样压低声音,就好像在同洛瑟兰交流什么小秘密似的。


    “洛瑟兰弄脏它了吗?”


    这话一出,从前还能在虫巢之母面前撑出一副笑意盈盈姿态的洛瑟兰直接化身羞愤小狗,既炸毛又羞耻,浅色的眼眸中溢出发亮的水光,似是只因为这一句话,便能将他拉扯到另一个充满朦胧与焦渴的情景中。


    洛瑟兰哑声道:“……没、没有。”


    珀珥眨了眨漂亮的浅蓝色眼睛,最初只是因为好奇而发出询问:“真的没有吗?”


    洛瑟兰的眼瞳似乎潮得更厉害了,他喉头滚动,攥着斗篷的手背绷出青筋,饱满的胸肌起伏,几乎要把斗篷上那白色的布料完全挤到敏感的皮肉中。


    他最终还是屈服于珀珥那双清透干净的眼瞳了。


    洛瑟兰说,他弄脏了。


    他是坏小狗,是弄脏了妈妈斗篷的脏狗狗,还撒了谎,应该跪在妈妈的脚边,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说这话的时候,洛瑟兰的神情中掺杂有羞愤和屈辱,偏生又止不住地兴奋低喘,那张俊美的面庞几乎完全埋在珀珥的怀里,也唯有珀珥才知道对方身体上细微的战栗与颤抖。


    珀珥顿了顿,微红的面颊上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和窥见了秘密的古怪。


    洛瑟兰的这种反应……怎么感觉有种诡异的特质,就好像……很喜欢被强制拷问、惩罚似的……


    他、他甚至在兴奋诶……


    珀珥为自己古怪的猜想惊了一下。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扔出去,迅速拍了一下洛瑟兰潮热的脸颊,小声说:“等、等下次再、再惩罚。”


    吓得珍珠小妈咪都结巴了!


    等安抚了洛瑟兰后,珀珥这才开始接受下一位白银种的臣服。


    ——是阿克戎。


    具有兽性战斗本能的阿克戎向来少话,就连面庞的神情都少得可怜,但在面对小虫母的时候,这位身形如铁塔的大块头很驯服地半跪下来。


    他看起来很规矩,正低头亲吻着珀珥的手指,只是在那滚烫的唇落于珀珥的指尖上时却停顿了许久。


    珀珥问:“阿克戎,怎么啦?”


    阿克戎慢吞吞抬头,仰望着小虫母那张过于漂亮的面孔,他的视线如肉食性野兽那般热烈,有种不懂委婉为何物的直白感。


    “……妈妈闻起来有种雨水的潮湿。”


    都没有干透呢。


    “还有好浓的……属于老师的味道。”


    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他嗅得到。


    说着,他鼻头抽动,全然如兽类一般,冷峻的面庞忽然向小虫母髀罅的位置凑去。


    好在落后一步的奥辛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阿克戎的银白卷发,将人扯着拉离了轻微受惊的珀珥。


    珀珥瞪圆了眼眸,下意识想起来初见时阿克戎那羞人的架势——


    这只迟钝又直白的大笨狗当时直接把他抱起来,就快要将整个脑袋都蹭到珀珥的身上了!隔着作战服都能感受到那滚烫的呼吸!


    简直太奇怪了!!!


    从暗棘、洛瑟兰,再到现在的阿克戎,阿斯兰的学生怎么都奇奇怪怪的啊?但阿斯兰明明很正常啊?!!


    白银种:有没有一种可能,老师比我们更深藏不露?


    后方奥辛拧着眉头,手里还抓着阿克戎的半卷发,力道不轻,瞧着就疼。


    他忍不住低声咒骂:“阿克戎你能不能礼貌点?不要像狗一样嗅来嗅去的!”


    被扯着头发的阿克戎掀了掀眼皮,并不理会奥辛的话,只直勾勾盯着珀珥,似乎在询问真的不可以这样吗?


    那副神情,放在人的脸上会觉得有些迟钝,可若是放在一只眼巴巴的大狗脸上,却又显得有些笨拙的可爱。


    阿克戎很像狗狗。


    超大型且日常木讷、狩猎时野性十足的那种狗狗。


    ……好吧。


    珀珥想,他对毛茸茸的狗狗和他的小狗子嗣们总是没有抗拒力,以后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变成宠坏狗狗们的坏妈咪的!


    珀珥抿唇,抬手点了点阿克戎的鼻梁,小声道:“下次你要问我哦。”


    ……所以,问了就可以闻了吗?


    阿克戎浅色的虹膜闪了闪。


    这头烈性犬似乎同暗棘一般,总是很知道如何顺杆上爬,在他刚刚想张嘴说什么的时候,就被预判到了的小虫母抬手捂住了嘴巴。


    珀珥轻咳一声,“现在不行哦。”


    这么多人呢,他真怕阿克戎嘴巴一张一闭,再说出什么令他羞耻的话,等以后没人了再说!


    阿克戎之后,则轮到了珀珥第一次见到的奥辛·尤因,以及阿列克谢·尤因。


    对于这两个学生,阿斯兰的评价是没有暗棘那么疯、那么野。


    相较于思维迟钝、兽性本能占据大半行为的阿克戎,以及敏思古怪、性情多变的洛瑟兰,奥辛和阿列克谢多数情况下,性情相对平和。


    他们或许会更好相处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


    在一众性情近似大型犬类的子嗣中,奥辛是明显拥有猫科动物外形与特质的稀有存在。


    奥辛那双白金色的眼瞳,以及错落在额头、面庞两侧,近似猎豹头部纹路的银白虫纹,令他看起来完全就像是荒原之上蛰伏的大猫——


    迅捷凶猛,速度极快,对猎物一招毙命,但似乎也会存在有大猫玩弄猎物的自然天性。


    他额前、鬓角两侧都留有凌乱又随意的银白碎发,不算很长,也如洛瑟兰那般编着小辫,但只有零碎几个,若隐若现埋在发间,同样带有一种异域风情。


    野性但自由,有种属于雄性的,轻快又灵动的气质。


    面对珀珥时,奥辛的神情有些纠结。


    他挠了挠发丝间的小辫,在对上小虫母那双浅蓝色的眼瞳时,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珀珥主动晃了晃手,奥辛才有些慌慌张张接过来,然后笨拙地吻了一下那截指尖。


    对待小虫母的时候,奥辛有种不符合大猫特质时的慌乱,什么野性、什么桀骜,全都不见了。


    尤其当他闻着珀珥的手指,似是嗅闻到什么气息后,奥辛更慌张了,整个人受惊似的后退,险些跌坐到雪地里。


    珀珥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奥辛也结巴了一下,“妈、妈妈……我、我没事的。”


    妈、妈妈身上都是老师的味道,从里面到外面,好浓……


    所以说,妈妈已经是老师的伴侣了吗?


    奥辛喉头无声滚动,眼眸深处闪过几抹很深的低落,但又很快藏起来,佯装无事地起身,压低了那双白金色的眼瞳走到另一层,冲阿斯兰颔首。


    像是一只被雨水淋湿的流浪猫,有点莫名其妙的可怜。


    珀珥有些迷茫地偏头,然后将视线落在了这一批复生白银种内的最后一个成员身上。


    ——阿列克谢。


    他的气质比阿斯兰更加冷峻,似乎是冰川上还落着厚重的积雪。


    银白长发、浅色眼瞳,面庞如大理石雕塑一般孤傲,面部变化少得可怜,有种充满克制气息的冷漠。


    甚至当他走到珀珥面前时,阿列克谢会先冲着珀珥身后的阿斯兰颔首,尊敬而规矩地先道一声“老师”,随后才注视着小虫母,俯身半跪、鼻尖微动,随后将唇落在珀珥的指尖上。


    阿列克谢的唇很热。


    与他那近似冰山的气质并不相符。


    随后一触即离。


    对他好像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那分开速度快到珀珥自己都有些惊讶,毕竟从遇见那尔迦人到现在,除了前期嘴硬的夏盖,他几乎再没见过会主动躲着自己的子嗣。


    不过他不是金币,也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他。


    而且,白银种们本就是更有个性的生命个体,待他有不同的态度最正常不过了!说不定他们只是屈服于阿斯兰的淫威,实际还在心里偷偷讨厌珍珠呢!


    珀珥想,如果复生的白银种们还是很讨厌他的话,其实也没必要强求虫母与子嗣之间的关系。


    等解决了艾瑟瑞恩星上的问题,或许他们可以坐下好好谈一谈——


    他依旧是那尔迦人的虫母、妈妈,但也可以给予白银种们自由,精神力安抚他依旧会给他们做的,只是不再需要白银种们叫他妈妈,当珍珠的乖子嗣、乖狗狗。


    这样或许对谁来说都是好的。


    很快想通这件事情的珀珥眼眸微亮,浅蓝色的虹膜流光溢彩,比艾瑟瑞恩星球上的天空还要纯净很多。


    眼下,珀珥对阿列克谢那想要快速远离的态度没什么异样情绪,只同样友好地笑了笑,露出颊边小小的梨涡,看起来好像盛满了蜜糖。


    阿列克谢顿了一下,快速垂下眼睫,不再看这位满身都是老师气息的虫巢之母。


    ……那是老师的小伴侣,他应当保持距离。


    ……


    艾瑟瑞恩星球上有关于白银种的事情似乎暂告一段落,在阿斯兰想带着珀珥去看虫巢物质的残存部分之前,珀珥先问起了一个问题——


    “……更北方的地方,是什么呀?”


    阿斯兰微顿,温热的手掌落在小虫母的后颈微紧。


    他道:“是远古白银种的墓地,也是北地虫巢物质最初生长的地方。”


    雪域北地更加北方的地区,是数千年前其他白银种们被处决、埋葬之后形成的墓场,与虫巢物质相互比邻,空茫苍凉,卷着漫天雪雾,形成了一道绵延数里的冰封地带,冰层结实,于其下藏匿有其他白银种的躯干。


    比约恩拧眉,那一身燃血导致的深红色皮肤在这片雪山深处显得热烈而粗野。


    他哑声道:“其他白银种没有复生?”


    洛瑟兰摇头。


    “只有我们几个,其他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离开冰封层的时候,我们曾探查过其余同类的状态,他们都已经恢复生息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沉睡,也无法唤醒他们。”


    当初小虫母通过梦境而达成的精神力呼唤,令所有白银种自黑暗中感知到温暖,并且重新复生。


    但是,在所有白银种的成员内,能够挣脱束缚,从冰封之下爬出来的只有少部分人。


    暗棘、洛瑟兰、阿克戎、奥辛,以及阿列克谢,他们五个是阿斯兰所有学生中最出众的,也是实力最强的。


    珀珥若有所思,“所以更北方的地下,还有很多没彻底苏醒的白银种。”


    他想到了梦中精神力所构建出来的画面。


    远方而来冲向北方的黑色阴影,阴影奔涌过后那铺满整个雪地的猩红……


    珀珥打了一个寒战。


    如果他猜测得没错,精神力编织的梦境中所预示的猩红色,便是来源于北方墓地内,那群尚未苏醒的白银种。


    珀珥把自己做的梦告诉了众人,他甚至有些不安地轻声道:“但是我看不清梦里的黑影是什么。”


    那么多、那么浓烈的黑影,在掠过白银种的墓地后留下浓稠的血腥,这明显是精神力对危机的预示,可珀珥却愧疚于他未能全部看清,无法具体知道危险的来源。


    如果他再厉害一点、精神力再强大一点,是不是能够看清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珀珥有些低落,“对不……唔?”


    抵在小虫母唇上的手指按下了尚未完全说出口的道歉。


    阿斯兰很温和地揉了一下珀珥的下唇,沉声道:“珀珥,不要道歉。”


    珀珥愣了一下,浅色的眼眸倒映出阿斯兰那深邃俊美的面孔。


    就像是最开始一样,是阿斯兰教他不要说对不起,要更加大胆,也要更理直气壮。


    珀珥深呼吸了一下,他重新抬头,看向每一个认真注视着自己的子嗣——也包括抱着手臂,静立在不远处的白银种。


    他说,“我要去看看。”


    或许等真的看在眼里,他就能知道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了。


    清俊面孔彻底被藏在敷面之下的厄加立马哑声开口:“……我会跟着妈妈的。”


    小虫母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妈妈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夏盖揉了一把硬硬的发茬,粗声粗气道:“我也是。”


    没什么好犹豫的,除了小虫母他不会有第二个选择,万一他没跟着,娇娇气气的小妈咪受伤了怎么办?他主要是怕其他子嗣保护不好妈妈!


    对于珀珥的决定,子嗣们永远都不会拒绝,他们不会指责小虫母的选择冒险,只会给予陪伴和帮助,避免其他风险降临在他们的小妈咪身上。


    ……


    珀珥梦境中的场面预兆似是发生在近期的,因此众人重聚后,他们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便打算继续向北地深入。


    不过在重新启程前还发生了一则小插曲——同行抵达艾瑟瑞恩星,但先前却被雪崩冲散的星云犬和巨型沙蜥也循着珀珥的精神力痕迹找来了。


    甚至不只是它们,还有它们意外“收服”的手下们。


    几天前,雪崩之后星云犬、巨型沙蜥相伴与那尔迦人失散,两个大块头的异兽误入隔壁巨型雪狼的领地内,被当作是挑衅者围了起来。


    作为异兽,自然是以实力说话。


    作为外来者,自然也得付出进入雪狼领地的代价。


    在体格上,巨型沙蜥堪比猛犸,星云犬则近似大象,而雪域深处的巨型雪狼却个个介于大象和猛犸的体格之间,再加上数量上的关系,倒显得星云犬和巨型沙蜥有些势单力薄。


    但不得不说,作为两个经常沐浴在小虫母精神力光泽之下的特殊异兽,星云犬和巨型沙蜥的成长速度惊人。


    即便多数时间里,它们只是懒洋洋地靠在太阳宫的花园里晒太阳,可在打架一事上,就没输过。


    虫巢之母的精神力,让它们拥有了超越寻常异兽的能力,更加敏锐,也更加聪慧。


    于是,在这场属于兽类的战斗之后,抵达雪域北地的星云犬和巨型沙蜥收服了第一批小弟。


    那是一个足足有六十多个成员的大家族,浩浩荡荡,随着星云犬和巨型沙蜥一起,向小虫母发出精神力痕迹的方向前进着。


    这是它们给小虫母攒的资本。


    艾瑟瑞恩星球北地深处的巨型雪狼同样是宇宙辐射影响下的异兽,但它们相较于更为凶残的极地人面熊,更符合自然界寻常狼群的特质——


    成群活动、团结合作,同时智商极高,比起捕杀人形猎物,它们更青睐于大型食草动物。


    巨型雪狼常常以群落的形式活在雪原深处。


    它们对辐射的抗性似乎大于艾瑟瑞恩星球上的其他生灵,如果不是极强的宇宙辐射,多数情况下巨型雪狼并不会成为异兽潮的参与成员。


    因此,在远古白银种的异兽防备名单中,巨型雪狼的危险等级相对较低,多数情况下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状态。


    珀珥对星云犬和巨型沙蜥带来的雪狼群也接受良好。


    他小跑着冲过去,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埋到了星云犬绒绒的毛发之间,蹭了又蹭,然后又偏头抱了一下沙蜥那巨大的脑袋。


    等和两只异兽老朋友亲昵完后,珀珥在星云犬和沙蜥的带领下,又去认识了一下雪狼群的首领——


    那是一头巨大的雌性雪狼,肩高足足有五米,绒毛雪白浓密,体格健美,略尖的吻部透出几分属于领袖者的威严气质,兼具兽类的美丽与野性。


    虽然首领狼眼瞳乌黑不见光亮,可当珀珥靠近对方,轻轻触摸雪狼首领的毛发时,他能感觉得到,它——以及它的同族,和其他被辐射侵蚀的异兽并不一样。


    这和他初次接触星云犬,克拉肯,甚至是空洞者维尔颂时的感觉很相近。


    雪狼首领很喜欢小虫母身上的气息。


    它晃动着尾巴,用巨大的吻部蹭过小虫母的发顶、脖颈,那体型差距,完全就是巨狼遇见的小奶猫,就差用嘴筒子将迷你号的小猫咪含到嘴里了!


    最终汇合后,这趟向北地深处前行的计划继续进行,队伍也重新出发,行进在那彻底消停的风雪之下。


    越向北,雪峰便越多。


    陡峭的山峰被积雪覆盖,交错而生,高耸入云,一路从两边绵延数千米,几乎与天空相互连接,给人一种好似永远没有尽头的错觉。


    被保护在队伍中间的珀珥骑坐在星云犬的脊背上,身侧跟着白银种内相对最好相处的奥辛和阿列克谢。


    作为最强战力的阿斯兰,则与洛瑟兰、阿克戎交错在队伍前方开路;中间是燃血组和蝎组成员,以及跟随在行进队伍中的雪狼群,最后由暗棘、厄加和02殿后。


    星云犬体型巨大,珀珥几乎半趴在上面,他有些无聊地看向两侧,便发现不论是奥辛还是阿列克谢,都躲着他!


    奥辛要是不小心和他对视了,便会含含糊糊叫一声有些听不清到底是“妈妈”还是“小师娘”的话,随后慌张地立马扭头,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好意思;至于阿列克谢……


    珀珥眨着浅蓝色的眼睛偏头,便只看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阿列克谢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看来他们确实不太喜欢他呢!


    珀珥也不会硬往不喜欢他的人身边凑,只是原先想说话聊天的情绪被浇灭了一点。


    不过,还不等他这股情绪落地,不远处同样骑巨型雪狼的夏盖挤开两个白银种,抬起手臂就将小虫母捞着跨坐在自己怀里。


    “夏盖——”


    珀珥惊讶,手掌下意识撑在了燃血组首席的胸膛上。


    明明是寒冬雪域,但天生体热的夏盖夸张到只穿了一件作战背心和敞开拉链的训练外套,丰厚饱满的胸膛被黑色布料包裹着,柔韧雄壮,当珀珥的手掌撑在上面时,几乎将小虫母的手指都吞地挤压在皮肉之间。


    夏盖喉头微动,呼吸声在模糊的风雪声中轻微加重。


    他用低头用鼻梁蹭了蹭小虫母的发顶,随即压低了声音,难得不嘴硬地关心道:“……妈妈身上会难受吗?”


    以小虫母的体格全部吞下阿斯兰……那实在有些艰难了。


    刚想说“不会”的珀珥愣了一秒,然后脸色微红。


    他压下了想要开口的冲动,只慢吞吞摇了摇头,手指有些蜷缩地勾住了夏盖胸前黑色作战背心的布料。


    正如阿斯兰所说,他克制了很多,山洞内的时候只同珀珥进行了一次。


    甚至那丑陋、偾张有热意的野兽都没能完全吃饱。


    毕竟在这种环境情况下,怎么都无法彻底放纵。为了避免影响到小虫母的身体情况,阿斯兰只以满足珀珥的欲/求为主要服务内容,至于他自己的……那大概只能算作是浅尝辄止了。


    珀珥模糊记得,在他餍足睡沉的前一秒,阿斯兰豢养的那头丑兮兮的怪物还狰狞十足,逞着凶恶气势蛰伏在丛间,有种窥视着猎物等待下一次扑咬的暴戾野性。


    小虫母面色的红似乎更浓了,连眼瞳也潮湿得厉害,似是被勾起了某些旖旎的记忆,忍不住小幅度偏头,将视线遥遥落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隔着很远,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抹融于风雪中的、属于阿斯兰背影。


    夏盖眸色一暗,温热的手指抚着小虫母的脊背,让珀珥回神,“不难受就好。”


    在珀珥以为夏盖还会问别的比较羞耻的问题时,却发现夏盖只是扯着他的斗篷,把他彻底搂在了怀里。


    热乎乎的。


    珀珥发出舒服的喟叹,挤着靠着又往夏盖的怀里缩了缩。


    他好喜欢这样温暖的怀抱啊。


    当小虫母窝在夏盖怀里,半眯着眼睛,和同样靠过来的比约恩、德米特里聊着什么的时候,后方,被夏盖挤开的奥辛却紧紧盯着珀珥露出半截的手臂,白金色的虹膜中隐隐闪烁着渴望的情绪。


    “奥辛,他是老师的小妻子。”


    阿列克谢的声音打断了奥辛的失神。


    奥辛:“我知道。”


    他身形微僵,随即收回目光,像是在重复,也像是在告诫自己,“是的,他是老师的……小妻子。”


    是虫巢之母,但也是他们的小师娘。


    奥辛与阿列克谢之间重新陷入沉默,而殿后在最末尾的暗棘则窥见了同伴们的全部反应。


    他讥讽地勾了勾嘴角,只漫不经心地笑骂了一句“蠢货”。


    老师的小妻子又如何?谁规定老师的妻子就不能是他的了?


    不争不抢,可是连小虫母的巴掌都挨不到的。


    第122章 西方裂谷


    越是向雪域北地深入, 天气便越发寒冷。


    前方有阿斯兰、洛瑟兰、阿克戎开路,整个队伍行进的过程中几乎没遇见什么危险,就连嗅闻到外来生命气息的异兽也只远远看着,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但当队伍持续前行半个多小时候, 晃动在雪原深处的异兽越来越少, 天空昏沉暗淡, 天空尽头也时不时有惊起的鸟雀拍打翅膀, 掠过高空, 留下喑哑的嘶鸣声。


    有种千山鸟飞绝的态势。


    暗棘在队伍最后方殿后, 但以他那藏在骨子里的疯性,自然不会老老实实服从。


    他甚至会用最快的速度将整个大部队后方探查一番,然后空出来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就那么勾着笑, 挤到了中途偶尔会单独骑着星云犬的小虫母身边——


    暗棘把任何一个能够和珀珥接触的机会都当作是充电,不论是说几句话, 还是很短暂的皮肤碰触,甚至是招惹着珀珥红着脸给他一巴掌……


    随便哪一种互动,对于暗棘来说都是好的。


    如果是说话,暗棘会紧紧盯着小虫母纤长的眼睫, 淡色的眸光,会注视着对方小幅度翕张的唇, 直到把人看得有些羞恼才罢休。


    没办法,他实在是看不够, 怎么都看不够。


    如果是皮肤接触, 那么多数情况下,暗棘所能得到应允的只有小虫母的柔软白皙、晕染着薄粉的指尖。


    他会小心翼翼将珀珥的手指揉在自己的手掌里,用自己滚烫的体温浸染对方, 然后极度渴求地低头,将唇蹭过小虫母的手指。


    暗棘的吐息会很温热,唇舌间痴缠至极。


    他甚至会趁小虫母没注意的时候,让自己的舌进入半异化的状态。


    更长更灵活,随后轻抚着滑蹭过小虫母的指缝、指根,引得珀珥轻微战栗,于白瓷一般的皮肤上绽开一抹漂亮的薄红。


    于是这个时候,珀珥会红着脸甩起一巴掌。


    有时候的落点是暗棘饱满的、在风雪中露出大片的深麦色胸肌,有时候则会落在对方的脸侧、下颌的位置,甚至是咽喉脖颈。


    但不论哪一个位置,挨着巴掌的人总会哑了声息喘着,胸膛剧烈起伏,那样子不似是挨了打,总归兴奋得厉害。


    等挨完了巴掌,胸膛、手掌间沾染小虫母甜香的暗棘,会用最快的时间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恍若战胜归来的勇士,并不吝惜于向身侧的同行者展示自己身上的属于小虫母的痕迹。


    当然,这个时候珀珥身上也会染上一部分属于暗棘的气味,闻得夏盖太阳穴青筋微跳。


    于是他会在下一个空隙的时候凑上来,又一次把满身其他雄性气味的小虫母抱在怀里,以“捂暖”为缘由,正大光明地享有满怀柔软。


    夏盖想,其实他也没有很想腻歪在小虫母身边的,也没有那么在意染在小虫母身上的、属于暗棘的味道,但他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小妈咪吗?把小虫母抱在怀里,才能保护得更好,不是吗?


    他只是为了职责与使命而已。


    为此,夏盖将小虫母抱得更紧了,紧到珀珥有些喘不上气,不得不拍一拍燃血组首席的胸膛,仰头睁着一双水润清亮的浅蓝色眼瞳告诉对方——


    “夏盖,真的抱得太紧啦,我就在你怀里,不会逃走的。”


    夏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虫母,慢吞吞道:“……也没有很紧吧。”


    他和小妈咪之间明明还有0.01毫米的缝隙呢,这算什么紧?他都没和小妈咪负距离接触过呢!!!


    那边,夏盖搂着珀珥给小虫母提供温暖;后边,暗棘大摇大摆地归队,如同得势的宠妃,嚣张跋扈的劲儿十足厉害。


    烧烧的。


    也看得人烦烦的。


    蝎组的覆面系首席厄加哑声道:“……你这样会让妈妈为难的。”


    小虫母心性柔软,最是不懂拒绝。


    即便他已经进步到会使用巴掌和软鞭,限制这群永远贪婪、永远欲求不满的子嗣,可他实在心软,只要是子嗣们佯装小狗的模样,乖一点、可怜一点,那么总能得到来自小虫母的安抚与恩泽。


    温软的主人总会养出一群喜欢得寸进尺的狗。


    暗棘挑眉,舌尖抵着齿根,“我只是和小师娘‘交流’了一下,有什么不行吗?到底是我让妈妈为难,还是你想却不敢行动呢?”


    厄加面具下的眉峰紧蹙,他身后的尾勾躁动地摆着,鳞片微炸,对暗棘充满了隐晦的敌意。


    他道:“妈妈需要的不是只会争风吃醋的狗。”


    暗棘:“当然——我很强不是吗?还有,争风吃醋?不不,这应该是为自己争取机会 。”


    说着,这位疯性十足、病态又偏执的白银种笑了笑,犬齿锋利,轻轻抵着下唇,冲厄加露出一个极具挑衅色彩的笑容。


    他说:“不为自己争取的狗,是不配舔到主人的。”


    这话落在风雪之间时,蝎组副首席02骤然抬头。


    他手臂紧绷,覆面下那双青翠的幽绿色眼瞳中流露出狼犬窥伺猎物一般的躁动,似是在细嚼着暗棘所说的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轻微落下至后方队伍的奥辛忽然开口,“……但是暗棘,他是老师的小妻子。”


    那么浓的味道,某些有关于身份上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虫巢之母、从黑暗中把他们唤醒的人,早已经同阿斯兰有了更深入的接触。


    ……他允许老师将味道留在他的体内,这便足够证明不同了。


    奥辛睁着那双白金色的眼瞳,对暗棘重复道:“他是老师的伴侣。”


    也像是在警告自己。


    “那又如何?”


    暗棘懒洋洋地从鼻腔中哼了一声,慢条斯理道:“就算妈妈是老师的小伴侣,也不妨碍再多几个情人伺候他……我可以让他开心。”


    虽然小虫母否决了他之前的提议,但暗棘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冲突,只要小虫母想,完全可以把他当作是老师,甚至可以对着他喊老师的名字……


    只要那个抱着、吻着小虫母的对象是他,那么他可以不在乎。


    奥辛沉默,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只是他的脑海中却不停闪烁着暗棘所说过的话,又忍不住将视线飘向其他白银种的同伴。


    第一批复生的白银种内,暗棘肆意妄为,大大方方抢占、夺取着小虫母的视线,似乎毫无底线、尊严可言。


    洛瑟兰古怪多变,阿克戎直觉至上,但显然这两人也不怎么在乎小虫母与老师之间的关系,虽行为上没暗棘那么明显,可也蠢蠢欲动,有着自己的盘算和心思。


    至于阿列克谢则冷漠寡言,道德感很强。


    他素来对老师阿斯兰尊重敬畏,既将其当作是师长,也将其视为近似父亲和领袖一样的存在,在所有白银种内,他或许不是实力最强的,但一定是最忠心驯服、活在规则之内的那一个。


    ——从复生至今的行动,便能窥见几分阿列克谢对比暗棘、洛瑟兰以及阿克戎更为保守的想法和行为。


    因此,当阿列克谢将虫巢之母的身影,与记忆中唤醒自己的精神力主人重合,又自珀珥身上嗅闻到属于老师阿斯兰的气息后,这位冷漠又克制的雄性便敛了一切情绪波动。


    他严谨地将自己定位在介于下属和子嗣身份之间的位置,毫不僭越,即便是在半跪之际交付忠诚时,也只冷淡地吻了一下小虫母的手指,一触即离。


    阿列克谢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他也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并如教徒一般恪守着规训,苛刻至极。


    而奥辛——他没有暗棘那么疯那么野,没有洛瑟兰、阿克戎那样自我随意,也没有阿列克谢道德感那么强。


    他所有的脾性、行为都介于中间位置,不上不下,既无法做到彻彻底底撇开全部,不顾一切地冲着小虫母争宠;也无法如阿列克谢一般压下渴求,老老实实当着下属与子嗣,好似从无旁的欲求。


    偶尔几个时刻里,奥辛会羡慕自己的同类,羡慕他们能够大胆而直接地做出选择,并为之付诸行动。


    而他则会在思想的煎熬与羞耻感中,无数次诞生渴望小虫母的肮脏思想,辗转反侧……


    山间的雪雾因为队伍的行进而轻微缭绕着晃动,奥辛忽然开口:“阿列克谢,你在注视着他。”


    他身侧同样骑着巨型雪狼的阿列克谢身形微顿,垂下视线,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阿列克谢抬起指节,抵着眉心揉了一下。


    他低声道:“……仅此而已。”


    奥辛下颌紧绷,不再说话。


    ……


    队伍继续在雪峰之间前进,落雪消停、寒风阵阵,天边隐隐能窥见几只乌黑的鸟雀,远远埋身于云雾之间。


    珀珥靠坐在夏盖怀里,后脑勺枕着夏盖那滚烫、柔韧的胸肌,深思飘远,细细回忆自己梦中精神力所预示的一切细节——


    天空中橘红色的光,奔涌而过的黑影,雪地上的猩红,以及凄厉的哀嚎……


    那些影子的目的地是更北的、埋葬有白银种的墓地,那么它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梦境的所有画面如平铺的书页一般,重新展现于珀珥的脑海深处,他仰头看向四周的环境,在一边寻求参照物的同时,一边将记忆中的场景复刻到现实。


    片刻的停顿后,珀珥忽然扒住夏盖的手臂,探出半截身体,同左侧看起来更好说话的奥辛搭话——


    “奥辛,你了解北地周围的具体环境吗?”


    沉浸在思绪中、已经呆呆盯着珀珥好一阵的奥辛猛然回神,他白金色的眼瞳中闪过几分慌乱,甚至都没听清小虫母的询问声,便下意识开口:“我没看!”


    像是炸了毛的大猫似的,就差掀着尾巴彻底跳起来了。


    珀珥眨了眨眼,慢吞吞道:“我没说你看哦。”


    奥辛收敛了脸上那轻微失态的神情,在片刻的纠结后,选择将“小师娘”的称呼咽下,而是带有某种其他意味地呼唤珀珥为“妈妈”。


    他道:“……抱歉,我没听清。”


    珀珥笑了一下,还不等他重复,就被身后抱着他的夏盖揉了揉发顶,抚过微凉的脸蛋。


    夏盖懒懒掀着眼皮,深色的眼瞳略显犬类护食一般的凶戾,却又因小虫母的存在而表露出几分驯服的乖顺,“妈妈问你了解北地周围的具体环境吗?”


    奥辛面色微凝,尤其看到夏盖的指腹还蹭在小虫母的侧脸时,隐隐冷了几分,只撇开眼道:“了解,我就是在雪域北地生长的,各个方向有什么清楚得很。”


    珀珥眼睛睁大了点,整个身体趴在夏盖强壮有力的手臂上,在被后者护着腰腹避免掉下去的同时,他兴致勃勃问:“那奥辛,西面有什么?”


    “西面?”奥辛道:“妈妈,这个范围很笼统——”


    如果以他们现在的位置为中心,向北地雪域的西面推进,第一层是极地人面熊的主要栖息地,主要位于以雪峰、冰洞为主的洞窟山谷地带。


    再向西的第二层,地势会相对平坦,近似冰原冻土,这片区域分布有一部分巨型雪狼的群落,但整体数量并不算太多,同时零散生存有其余物种的异兽,形成一个相对平衡稳定的生态环境。


    至于向西方的第三层,则是彻彻底底的超大型平原——


    积雪覆盖、少山少石,这里生存有体型优势极大的冰川猛犸,巨大巍峨。


    这片土地是它们在极寒之地的最主要栖息区域,超过10万头的冰川猛犸在那里繁衍生息,加之体格上的影响,其存在感大到惊人,是艾瑟瑞恩星球上任何一方生命物种都不愿深入、招惹的危险地带。


    一旦惊动这群体型壮硕、巨大到近似山峦的大块头,那结果不堪设想。


    冰川猛犸的栖息地后方是深渊地堑,即另一道更深、更宽的大型裂谷,深不见底,最大深度超过万米。


    整条深沟的平均宽度约70公里,阻断了冰川猛犸继续向西迁徙的可能,致使它们只能生存在雪域北地的最西方平原上。


    至于巨型地堑的对面,则是艾瑟瑞恩星球之上丰收富饶的金秋之地,被深渊裂谷阻隔了北地的寒冷,永远处于充满收获的硕果之节。


    而寒冬之地雪域内的这三层地带里,则另有一道狭长的山间裂谷作为通道,横贯东西,略微偏北,对几个区域进行了最彻底的连接。


    其向西直通冰川猛犸的平原栖息地,向东北则深入远古时期白银种的埋葬之地,通达广阔却也单一,两侧被更为巨型的雪峰包围,形成一道天然山谷长道。


    按照队伍现在的脚程与速度,再摒弃风雪等外界因素的影响,最迟明天午后,他们便能彻底进入连通三层地带的狭长裂谷通道,同时抵达白银种墓地的外围。


    奥辛:“……这是整个北地雪域的环境情况,以这样的地势为基础,剩余一部分异□□错分布,与白银种的墓地和虫巢物质的诞生起源地呈包围的架势。”


    远古时期,一部分那尔迦人生活在这个包围圈内,并因为宇宙辐射的变化、加重,而不得不面对包围环境之外汹涌且难以抵抗的大型异兽潮。


    即便科技力量再如何发达,可一旦对上精神力足以撼动、影响,甚至是操控大型热武器的王级异兽,便是兽潮再如何危险,也只能那尔迦人恢复原始形态以血肉之躯顶上。


    那尔迦人的故土深处,异兽强大、生命剽悍,只要他们生存在这里,便永远都要处于难以停息的危机之下。


    直到生命的尽头,直到一代又一代的交替。


    ……


    属于艾瑟瑞恩星球的一切以另一种形式,通过奥辛的口述重新展开在珀珥的脑海中。


    年轻且不断成长的小国王神色认真,眼眸清亮。


    他虽靠坐在夏盖的怀里,半截身体压着对方的手臂,可却在慵懒随意中透出几分微妙的、属于王的威严,越发有种兼具温柔与包容一切的领袖气质。


    珀珥一边将北地的区域环境与梦境中一切相互对照,一边提出疑问,等待作为本土生命的奥辛解答。


    而在这个过程里,夏盖则保持沉默,那横穿左眼皮到嘴角的刀疤,似乎都因为怀中小虫母变得愈发柔软朦胧。


    ……


    深入北地需要时间,这条深谷通道宽度有限,那尔迦人均以人形态骑着巨型雪狼前进,并于天色黑沉之际,暂时在原地做休整。


    珀珥被夏盖提着腰、踮着脚彻底踩稳在雪地上,他伸了伸赶路时轻微酸困的身体,随即趁着子嗣们捣鼓物资的空隙,将缓了许久的精神力向外探出。


    虫巢之母温暖柔和的精神力如羽毛一般,轻飘飘地随着冷风上浮,近似丝缕薄纱掠过子嗣,铺开呈现出薄雾的姿态,一路向更远的地方而去。


    当珀珥的精神力,以一种若有若无的姿态蹭过子嗣们时,每一个人的反应都不大一样。


    暗棘半眯着眼作享受状态,舌尖蹭过唇,流露出一种意犹未尽的色/气感。


    正将物资内的帐篷往开支撑的厄加、02则尾勾紧绷,目光专注隐晦,隔着覆面并不容易被人发现。


    奥辛垂头,眉眼上覆着一层沉沉的阴影,窥不清具体情绪;阿列克谢面色冷淡,垂头整理被寒风吹散的银白长发,似乎并不为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所动摇。


    不远处的比约恩走到小虫母身侧,将从物资内拿出来的绒毛毯子披在小虫母身上,连带着斗篷上的帽檐也拉了上来,待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后,才继续指挥燃血组的成员搭帐篷。


    珀珥遥遥冲着比约恩笑了一下,继续支撑着精神力向前——


    他的精神力向北穿越雪峰相夹的山谷,在数千米之远的尽头窥见了奥辛描述形容下的白银种的墓地。


    那是一片巨大的冰原,或者应该说是冻结数千年的冰湖。在其隔壁,则贯穿有一道巨大的裂谷,冰封万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越是向北地内部深入,珀珥从梦境中所感知到的异样越明显,他全身上下的神经似乎都在发出警报,提醒着他那场尚未完全确定的危险源。


    这个危险源很大、很大,令珀珥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


    甚至必然超越珀珥此前全部所经历过的艰险——小行星上的巨蛛暴乱、卡塞双星上源源不断的千足虫兽潮、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中的寄生僵尸蠕虫……


    桩桩件件已经度过的危机,在精神力的警示程度上累加起来,都没有先前那场梦更令珀珥不安。


    可即便再如何危险,珀珥很清楚,他不会也不可能选择离开,北地深处还有那群尚未完全苏醒的白银种,而梦中危险预示的主要针对对象,也是他们。


    他是虫巢之母,是那尔迦的王,当他肩负起这些使命后,便不会也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子嗣——


    即便是一群可能并不喜欢他的复生白银种。


    复生白银种:我不是我没有!!!


    谁能不爱小妈咪啊?!!


    游荡在远方的精神力将整个区域都扫过一遍后,又慢吞吞回收,只是在返回途中,珀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偏了偏头,将折返的精神力往西方的巨型裂谷探了探。


    这裂谷完全就是于倾斜地面上绽开的一道大型裂隙,深深切开覆盖白色霜雪的冰原,谷口两侧陡峭的雪山高高耸立,直指晚间黑蓝色的苍穹,恍若海面上的巨浪被瞬间冰封,凛然浩瀚。


    随着精神力飘远,珀珥感知到了缓慢活动在雪雾中的极地人面熊。


    它们数量繁多,因为雪原之上猎物稀少且狩猎难度大的特性,这群被辐射侵蚀的异兽凶残至极,会主动攻击、进食群落中相对弱小的个体,甚至连自己的幼崽后代都不放过,满地骸骨,隐隐在寒风中飘荡着血液的腥气。


    ——对于群居在裂谷中的极地人面熊来说,它们的生命里似乎只有繁衍、狩猎以及进食三种选择,而进食的对象,只要是肉就行。


    珀珥眉头微蹙,挪开精神力,继续向西。


    接下来是奥辛所说的第二层地带。


    少部分巨型雪狼生存的环境,远比极地人面熊的地盘更为规整干净,它们团结且具有情感,不会同类相食。


    在最为艰难且猎物稀缺的情况下,雪狼群中的首领会带领战斗力强大的青壮年对北方的极地人面熊进行伏击、狩猎,以养育族群中的老弱个体。


    再向西,第三层地带,即冰川猛犸的主要栖息地。


    庞大巍峨、神经迟钝的冰川猛犸大多数时间里都喜欢睡觉。


    在非辐射影响和外来者入侵挑衅的情况下,它们一年里有80%的时间都在睡觉,近似冬眠状态,因此对食物的摄入量极少,且很少离开自己的群落栖息地。


    甚至就连最初复生白银种引来的那部分冰川猛犸,都是整个北地极其少见的情况。


    数量少、规模小,在有阿斯兰阻拦和雪崩冲散的情况下,足以拉长时限,让那群冰川猛犸反应过来来源于精神力上的震慑,处于尚可控制的范围内。


    但如果它们的数量多起来……


    悬于远方的精神力忽然停顿一瞬,在珀珥回忆起冰川猛犸特性的同时,他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


    珀珥转身,下意识抓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阿列克谢,甚至没顾上对方忽然僵硬的身体和轻微冷凝的神情,只语速很快地问道——


    “阿列克谢,一般在北地深处沉睡的冰川猛犸会进行大范围迁徙吗?比如彻底离开那道裂谷?”


    阿列克谢一顿,隐隐与小虫母的想法想到了一块去,但是……


    他言简意赅道:“近万年以来,从未有过这类情况。”


    自白银种诞生以来至今,小虫母所说这种情况前所未有。


    除了极少一部分近乎异类的冰川猛犸,可能会组成小群体离开它们的栖息地外,此外其他冰川猛犸已然在北地深处长住有数千年之久,即便是发生地动地裂,也从不曾挪窝。


    珀珥蹙眉,轻咬下唇。


    那或许是他猜测的方向出错了?那些危险的预兆并非来源于冰川猛犸?可是别的还有什么呢……是他忽略了什么细节吗?


    正当珀珥沉思之际,一直关注着小虫母反应的暗棘忽然凑上来,裸/露在寒风中的手臂揽过珀珥的肩头。


    他将珀珥的脊背、安静垂落在身后的虫翼压着拢在自己软韧的胸肌间,轻微佝偻腰背,带有偾张的热气与欲/色,引领着小虫母的思维走向另一条道路——


    “小师娘,寻常情况不可能,但是……”


    “宇宙辐射的影响,可向来不属于寻常情况。”


    那是任何生灵、高科技都无法预测的天灾。


    范围广、影响大,足以导致数千年不曾进行迁徙的冰川猛犸穿越裂谷,以山峦一般巍峨的体格,汹涌如洪水之态,活生生踏碎已然苏醒,却在冰层之下尚未完全复生的白银种。


    然后留下满地的残骸与猩红血迹。


    那一瞬间,珀珥呼吸微促,连指尖都是冰冷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被封于冰层之下的白银种,该有多绝望啊……


    第123章 行动计划


    晚间, 那尔迦人暂时扎营在这片冰封的雪谷之内。


    因为暗棘的话,珀珥一直显得有些沉郁。


    如果梦境里的内容与他们的推测成真,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远方奔腾而来、近乎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是冰川猛犸聚成痕迹,天空上犹如逢魔时刻的光影则是辐射导致的光学现象, 冰谷雪原之上洇湿的猩红色血水, 便是源自于那群尚未脱困的白银种。


    按照北地区域的地势情况, 从冰川猛犸大本营的第三层地带开始向外, 只有唯一的裂谷作为通道, 而通道的尽头便是穿越第二、第一层地带, 涵盖有一部分巨型雪狼和极地人面熊的栖息地。


    一旦真的因宇宙辐射引起异兽冰川猛犸的大范围迁徙,它们绝对不会选择更西部的巨型天堑,而是会顺着通道向东偏北的裂谷而行。


    而在这座裂谷的尽头, 则是径直通往白银种墓地的大型冰原——或者说是曾经彻底被冻结为平地的冰湖。


    冰封万里, 其下是尚未完全苏醒,依旧处于沉睡中积蓄力量, 等待复生的白银种。


    或许,最初的冰封层足以抵御因冰川猛犸迁徙、而不得不向外奔涌的巨型雪狼和极地人面熊,但在它们之后,跟随的则是数量足足有10万多头, 体格壮硕如山峦般巍峨庞大的冰川猛犸,便是再厚的冰层, 也经不住它们奔腾而过的态势。


    一旦成真,必将是恐怖又惨烈的场面。


    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天灾, 是源自于艾瑟瑞恩星球向外发出的求救信号。


    宇宙辐射不可避免, 冰封于地下的白银种尚未脱离束缚,甚至周边的环境唯有裂谷作为唯一通道……


    在几个因素重合的情况下,更令珀珥无望的是冰川猛犸那近乎作弊一般的生命特质——


    它们身躯巨大, 脑子小、神经细,所以面对任何源自于外界的精神力震慑都反应迟钝。


    冰川猛犸怕也是会怕的,可等10万头浩浩荡荡的大体格“冰怪物”在漫长的几十分钟以后,断断续续反应过来这股“怕”劲儿的时候,恐怕它们的大部队早就穿越裂谷,抵达埋葬有白银种的大型冰原了。


    甚至不只是白银种,是整个北地深处、被那截裂谷所连通的各种生灵,都将死于冰川猛犸那恐怖的暴动之下,难留全尸。


    在这份摆在面前,即将到来的危机之下,似乎除了硬抗和拉长时间线,等待冰川猛犸迟钝的神经反应过来精神力上的威慑,似乎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硬抗的话,他们又能延长多久的时间呢?


    那可是超过十万头的冰川猛犸,那么大、那么巍峨,瞬息之间能向前奔涌千米之远……拼尽全力,他们能做到什么效果呢?


    在彻底成为虫巢之母、成为那尔迦的王以后,珀珥第一次对自己精神力的影响效果产生质疑和不自信。


    他甚至总是会想起来雪崩之前,他靠坐在阿斯兰怀里,想要用精神力逼退冰川猛犸,却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力量对这群庞大异兽毫无影响时的无力感。


    ——他曾真正窥见过冰川猛犸那肩高足足有三百多米的身姿,感受过它跑动之际瞬息转移千米的恐怖速度。


    尤其在将冰川猛犸,与梦境中的危机联系在一起后,珀珥甚至有一瞬间令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退却心理——


    他恐惧于那些难以被精神力震慑的巨型猛兽,也恐惧于真正面对它们时,任何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和伤害……


    他不想让自己的子嗣受伤,于是当蒙在危机上的面纱被彻底掀开后,珀珥发现自己内心有几秒钟竟然可耻地违背了最初的承诺。


    虽然他制止了那份想要后退的怯懦,但是珀珥依旧为自己下意识的想法而感到难受和愧疚。


    ……距离成为一个强大且有担当的小国王,他似乎还差得很远呢。


    珀珥心里酸酸涩涩的,只叹了一口气,怀里揉着比约恩给他的绒毛毯子,整个人缩着就像个冰雪团子似的,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甚至忍不住轻咬自己的指尖来缓解那股在心头绽开的悚然和羞愧。


    还不等珀珥心底沉郁的情绪继续发芽,阿斯兰从旁侧无声走来,把像个小蘑菇似的偷偷蹲在帐篷后方的小虫母连根拔起,直接拢着对方屈膝后的脚踝,将人“端”了起来。


    “阿斯兰!”


    珀珥偏头,动作变换的同时,整个悬空着腿,坐在了阿斯兰的臂弯间。


    明显的体型差之下,阿斯兰抱珀珥就像是抱孩子一般,只需要一只手臂,就能将人揽着贴在自己怀里。


    珀珥露出梨涡小小笑了一下。


    在与阿斯兰对视的同时,他那张漂亮面孔上所聚集的沉郁、焦虑悄然消退,变成了另一种轻快、寻常的模样,就好似他刚刚根本没有焦虑到自己啃自己。


    珀珥不想把自己丑陋又浅薄的想法暴露在阿斯兰面前,那样会让他觉得难堪,同时显得他似乎有些伪善。


    ……不像是子嗣们心目中善良又仁慈的小妈咪。


    但阿斯兰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珀珥,你在怀疑自己吗?”


    阿斯兰沉声询问,那双冷冽深处却流露着温柔宠溺的银白色眼眸,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格外能够洞察人心,轻而易举就窥见了小虫母藏在浅笑下的不安和焦躁。


    珀珥张了张嘴,他想说“没有”,可那两个字眼却卡在喉咙深处,怎么都蹦跶不出来一点。


    短暂的沉默后,他投降似的叹了口气 ,然后垂下眼睫,整个脑袋埋在阿斯兰的颈窝里蹭了蹭,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猫,只能回来找自己的饲养者告状。


    珀珥小声说——


    “……阿斯兰,我有点怕的。”


    害怕自己做出一个错误的选择。


    害怕自己无法改变梦境中发生的一切。


    也害怕因为自己的决定,会让忠心陪伴他,且愿意献上生命与灵魂的子嗣们受伤……甚至是死亡。


    虽然珀珥已经成长了很多,也在子嗣们的陪伴下经历过许多,可他依旧年轻稚嫩。


    从成为虫巢之母到现在,时间满打满算都没有三年,可在这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他却近乎经历了比大多数人一辈子还要长且波折的事情。


    最初只是懵懂脆弱的人造人,需要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能不能吃饱穿暖,能不能拥有愿意留下他的购买者,以及……能不能拥有一个家、拥有爱他的人。


    而今则是柔软博爱的小国王。


    在拥有了无与伦比的爱意后,同时也主动选择承担起王的责任,拒绝永远当那被子嗣们娇养在温室中的小花。


    可任何一个作为王的责任背后,都是不可避免的重压。


    当珀珥成长的同时,他也在因为这份变化而缺失一部分天真和懵懂。


    小国王可以永远善良,但却无法一直天真。


    此刻,珀珥眼眸微微潮湿,他蹭着将柔软睫毛上的水迹都擦在了阿斯兰的肩头,整个如小熊幼崽一般蜷在白银种战神的怀里。


    很短暂的安静后,阿斯兰感受到了颈间轻微的潮意。


    属于小虫母的精神力安然藏匿在他的躯干内,他哭得很小声、很安静,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像是受了委屈都不会“喵喵”叫的幼猫崽子,甚至不曾被远方其他正在休整的子嗣们听见,只是悄悄、独自地弄湿了阿斯兰的颈侧。


    ——不,每一个心神、注意力都时时刻刻放在小虫母身上的子嗣们其实早就发现了。


    只是在这个时候,他们选择沉默、选择站在原地,选择顺了小虫母的心意,假装他们并不曾发现。


    偶尔子嗣们也会思索,他们支持小虫母去学习、接触更多的事物,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如果没有这些外界的事物所烦扰,或许这个时候,他们的小妈咪应该是待在太阳宫内无忧无虑的,而不用随着他们一起风餐露宿,顶着风雪和未知危险深入北地,去承担那些更为残酷的东西。


    他们爱他,不就应该让他远离风险危机,永远生活在阳光明媚之下吗?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与小虫母之间,是否又会有现如今这般亲近而密不可分的羁绊?是否能够有幸窥见属于珀珥的另一种耀眼姿态?


    子嗣们不知道。


    他们也会迷茫、也会思索,甚至总觉得小妈咪给予了他们太多太多,而他们却付出得不够多、做得不好。


    珀珥并不知道子嗣们心中所想,此刻他只有些畅快地在阿斯兰怀里发泄着情绪。


    那些眼泪是滚烫的,带有饱含小虫母心思的咸涩,一滴一滴,当它们滴落在阿斯兰皮肤上的同时,也几乎砸在了他的心脏上。


    阿斯兰垂眸,宽厚滚烫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珀珥。


    从那被银白发丝覆盖的后颈,再到虫翼安静垂下的脊背,他的手掌就好像有魔力一般,在沉默的安抚之后,让珀珥逐渐从那细微的颤抖状态中脱离。


    整个过程中,阿斯兰一言不发,他只是沉默地陪伴。


    直到怀里的小身体彻底停住颤抖,阿斯兰用手掌揉着轻捏了一下小虫母的后颈,听到了珀珥闷闷的声音。


    他说:“阿斯兰,我觉得自己好坏啊,我刚刚……”


    珀珥的声音涩了一下,带有几分羞耻性的不安,但还是继续开口,懵懵懂懂将那自认为是丑陋的想法,剖开展现在阿斯兰面前。


    他道:“我刚刚,差一点也成为放弃你、你们的人了。”


    阿斯兰眼瞳中绽开着宽纵平稳的情绪,在轻抚珀珥后颈的同时回答:“但是珀珥没有,不是吗?”


    “可、可是我想过。”


    小虫母的声音有些呜咽颤抖,掺杂着不安与无措,“阿斯兰,你会觉得我很伪善吗?”


    明明答应了白银种,明明说作为虫巢之母,他永远都不会放弃他们的,可当天灾引起的危险彻底展露在眼前时,珀珥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心绪想法向来正面的小虫母,头一次诞生了藏匿于他心脏深处的私欲和畏惧。


    但阿斯兰只会为此而感到高兴。


    毕竟在不久之前,珀珥还是那个为了旁人的爱意,病态到想要用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灵魂进行馈赠和回报的人造人。


    阿斯兰道:“珀珥,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谁都会害怕,谁都会困惑自己的选择。”


    珀珥仰头,下巴搭在阿斯兰的肩头,小声问道:“阿斯兰也会吗?”


    “……当然会。”


    在其他白银种同类受狂化症侵蚀,选择接受死亡,并让阿斯兰成为处决者的整个过程里,阿斯兰曾很多次质疑过自己的选择。


    可即便如此,这条路他还是走到了尽头,从未真正动摇过。


    而且在道路的尽头,阿斯兰遇见了属于他的心软的小神明。


    珀珥抿唇,心中那枷锁似乎松快了一些。


    他又问:“阿斯兰,那你呢?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能挡下天灾带来的危险,让白银种,甚至是艾瑟瑞恩星球北地深处的其他生灵脱困吗?


    阿斯兰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小虫母湿漉漉的睫毛。


    他低声道——


    “珀珥,精神力的本源来自于意志力和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在于我,而在于你。”


    停顿片刻,阿斯兰单臂抱着小虫母,另一只手轻轻抬起,用指腹点了点珀珥心脏的部位。


    阿斯兰注视着珀珥那双浅蓝色的眼瞳,沉声问:“所以——珀珥,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珀珥顿了顿,他盯着阿斯兰轻微狭长而又深邃眼眸,几乎要被那幽静宛若漩涡的银白彻底吸到另一个世界里了。


    他能做到吗?


    珀珥问着自己,然后仰头靠近,很轻很轻地吻了一下阿斯兰的下巴,他说:“阿斯兰,我知道啦。”


    阿斯兰眉头微挑,“那么答案呢?”


    珀珥笑了一下,原先聚拢在心底的压抑似乎在慢慢消散,让他的思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阿斯兰也很浅地勾了一下唇,他道——


    “珀珥,放心去做吧。”


    “你只需要记得,任何时候,你都不是一个人。”


    在你的身后,还有我们——有所有那尔迦人都将以你的意志和选择为锚点,心甘情愿为此献上信仰与灵魂。


    ……


    天蒙蒙亮,队伍继续启程,向北地深入。


    或许是因为梦境中的一切愈发临近,这一天的上午天空远方不停地有耐寒的鸟群惊飞,鸣叫声凄厉沙哑,宛若某种预警一般,盘旋在上空久久不散。


    珀珥的精神力一直向外铺开着,北地深处第三层地带内,冰川猛犸依旧在安然沉睡,似乎并不为鸟雀的惊变而影响。


    冰川猛犸个个如横卧的巨人,侧身倒在大地上沉睡的时候,形成了聚集在第三层地带交错的巨型山峦,甚至无人知晓这群冰川猛犸到底沉睡了多少年——


    它们身上的积雪白皑皑一片,厚实到结成了冰霜,根本看不清积雪下的毛发、眼睛,唯有向上翘起来的坚硬象牙直戳苍穹,在躯干形成的绵延山峦之间如天柱般耸立,几乎能够碰触到上方缭绕的云雾。


    实在太巨大了……


    那尔迦人的原始形态是七米多高,而一头冰川猛犸的体格则是原始形态那尔迦人的几十倍——


    成年体的冰川猛犸肩高超过350米,不包括象牙、象鼻的体长在550米左右,体重千吨不止。


    一头冰川猛犸跑动起来已然是地动山摇,而在北地深处则生存有十万头冰川猛犸。


    宇宙辐射影响下导致的大迁徙将引发猛犸暴动,当它们疯狂向裂谷奔涌的态势之下,也将引起第二层地带部分巨型雪狼,以及第一层地带内极地人面熊共同导致的兽潮。


    这是史无前例的大型异兽暴动,将成为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历史中的最大兽潮。


    悬于艾瑟瑞恩星球高空的战舰安静等候着,有关于这颗星球上的讯息,早已经通过星网由幸存者接收,引发高层和皇家护卫军、秩序同盟,甚至远在边境星球上边境哨卫军的高度重视和关注。


    但偏偏时间有限,中央帝星的支援必然无法在天灾降临之前抵达,甚至因为时间和距离的问题,都无法同星盟得到辅助。


    因此,在这场即将而来的巨型兽潮之下,所能抗击在前线的唯有此行队伍中的成员。


    越是临近梦中那片猩红弥漫的地方,珀珥的心绪反而愈发地平静起来。


    尤其当他骑着星云犬,跟随整个队伍一路深入,于平原、冰谷之间窥见属于雪域北地的一切后,珀珥忽然意识到,那场梦境中的惨烈场面或许不仅仅是白银种的求救,更是这颗星球上所有生命的求救——


    艾瑟瑞恩星球作为古老生命的发源地,其陆地上以四季作为区分的区域各成一体,形成一个独特且相互影响的生态环境。


    在整个白雪皑皑的寒冬之地,这里以终年不化的冰雪、暴风,以及满目的苍茫无垠自成一派,构成了整个北地最为独特的生态。


    即便极地人面熊凶残至极、青环蛇兽剧毒危险,即便这里的生灵、异兽种类并不算繁茂,但存在即合理。


    这场辐射导致的猛犸兽潮可能导致整个北地的生态系统、食物链陷入瘫痪,当各个生灵的物种无法继续支撑其运转后,独特的北地必将在不久后彻底崩溃。


    雪域北地陷入混乱的狂潮,其他几个四季之地也难以避免。


    体型如山峦一般、瞬息之间能够跑出千米的冰川猛犸也将一路扩散,离开寒冬之地,入侵其他区域,彻底搅乱这片大地之上的生态环境。


    而那些已然拥有呼吸与心跳,被冰封于地下的白银种,也将随着这场暴动一起消失,尸骨难存。


    ……


    整理好心态的珀珥在即将抵达那道裂谷口之前,同子嗣们重新分配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比约恩道:“宇宙辐射的影响对异兽是不可逆的,现实中的一切如果全部如王梦中所见,再加上雪域北地地形上的影响,那么这场冰川猛犸导致的兽潮必然会爆发——没有任何提前阻断的可能。”


    夏盖拧眉,横穿左眼皮的刀疤显得异常凶戾,“这里的冰川猛犸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十万头不止……


    猛犸兽潮爆发后,那铺天盖地的架势便是在异兽战场上见惯各种兽潮的夏盖都有些难以想象,毕竟寻常战场之上的异兽,可不会单单一头就有三百多米高。


    十万头叠加起来,那几乎如一座可以移动的中小型城池了,别说是白银种的墓地了,就是一个那尔迦人原始形态下的军团,都能被踏得粉碎,其中危险可想而知。


    夏盖的脸色更沉了。


    尤其他们需要面对的还是一群对精神力感应迟钝,能够短时间屏蔽精神力影响的大块头……


    稍有差池,夏盖害怕的是他、甚至是其他人,没办法保证小虫母的安全。


    暗棘:“精神力影响对冰川猛犸的起作用时间一般在十分钟到半个小时之间,但我们需要面对的是十万头不止的冰川猛犸,再加上裂谷内的长度、冰川猛犸的奔跑速度……我们最多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彻底压制住它们的暴动。”


    至于两个小时之后,猛犸兽潮将携带着前方被驱赶的巨型雪狼、极地人面熊将彻底穿越裂谷,抵达外侧白银种墓地所在的大型冰原。


    他道:“但在这个过程里,还需要考虑超过十万头冰川猛犸被惊动后,接收精神力影响的时间差。”


    队伍最前方的冰川猛犸接收到了精神力威慑,但并不代表队伍后方的猛犸也可以。


    即便前方停止,但如果后方依旧向前涌动,那么这个过于庞大的队伍并不会彻底消停,只会继续向前扩散,直到所有冰川猛犸都彻底驻足。


    暗棘肩头微耸,低声道:“想要阻止它们,很难。”


    这个时候,作为白银种战神最为出色的一个学生,暗棘性情中的疯性为正事让步,显得严肃而冷沉,深麦色的胸膛伴随呼吸微微起伏,被他抱着手臂,挤压其下。


    珀珥抿唇,“……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洛瑟兰:“如果所有白银种都在,或许可以借由菌丝延长阻挡时间——但也仅仅是延长时间,无法彻底挡住。”


    他用指腹轻点着下巴,俊美的面庞上显露出沉思的色泽。


    “但现在,其他白银种都没苏醒。”


    奥辛轻“啧”一声,有点烦躁地揉了一下掺着细小发辫的发丝,鼻梁两侧近似猎豹的虫纹皱了皱。


    他道:“阻挡猛犸兽潮为的就是避免冰封之下的白银种被它们踩死,若是其他同类能来支援,这场兽潮或许就不需要那么警惕了。”


    珀珥忽然出声:“……需要的。”


    奥辛一愣,望向小虫母时的视线有些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炽热。


    珀珥认真道:“不只是白银种,如果不阻止这群冰川猛犸,整个北地都会沦陷。”


    这是整个星球的求救信号。


    顺着洛瑟兰之前提出的思路,珀珥忽然眼睛一亮。


    “如果你们先去前方对冰川猛犸的暴动进行影响,拖延时间,而我则在后方继续唤醒其他白银种,等待他们苏醒后进行支援呢?”


    阿列克谢眉头微皱,沉声道:“……那对您的消耗来说会很大,存在危险隐患。”


    最初复生的第一批白银种成员,是整个虫种中实力、精神力最顶尖的,剩下一部分已经苏醒却尚未完全复生的白银种,则依旧在冰封层下方积蓄力量。


    他们所需要的是由时间积累而相互叠加、冲破冰封的力量,揠苗助长可以加速这个过程,但对于珀珥来说,其中消耗的精神力将会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字。


    夏盖也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您身边的护卫力量将变得十分薄弱。”


    任何一种意外降临,远在前方千米之外的那尔迦人根本无法及时赶到珀珥身边,而小虫母自己又在进行精神力的大幅度消耗,连自救都无法实现。


    厄加哑声道:“……妈妈,这样太危险了。”


    子嗣们并不赞同。


    就连阿斯兰也沉声说这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珀珥轻声道:“可让你们去阻拦冰川猛犸也很危险,甚至有极大可能会受伤。”


    “——这是战士的使命。”


    几乎所有环绕在小虫母周围的子嗣都是这样异口同声回答的。


    或是粗犷、或是沙哑、或是磁性的声音交错在一起,隐隐凝聚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只要是王的命令,那么他们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便是从前叛逆桀骜的白银种,在这样的情景下,也毫无逃避地将属于战士的使命与规训扛在肩头,神色冷凝认真。


    珀珥笑了一下,浅蓝色的眼瞳如同世界上最明媚的天空,干净透亮,包容万物。


    他说:“那这也是王的使命,没道理你们努力,我却要藏在后面呀。”


    ……


    商议之下,珀珥的想法似乎是现在唯一的解,即便再如何担忧,子嗣们最终也只能同意小虫母的计划。


    几乎是在他们刚刚抵达白银种墓地,以及那条连通而来的巨大裂谷的同时,一则来自于中央帝星、由幸存者编辑的讯息通过上空的战舰,传递到了那尔迦人的手中。


    幸存者说,他无限扩大了整个高等智能的数据网,不停捕捉艾瑟瑞恩星球之外的辐射变化。


    终于在难测且紊乱失序的数据中,找到了一抹异样且相对强烈的辐射变化态势——


    预估其异变时间将发生在今晚落日之前的十五分钟,但并不能100%确定,毕竟宇宙辐射诡异多变,因此这个时间随时都有提前、推后的可能。


    雪域北地深处的日落时间是下午四点。


    而现在,距离落日还有2个小时45分钟。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124章 吃蜜×标记×白银种


    抵抗兽潮的前期准备时间只有2个小时45分钟, 珀珥也不是没想过提前用精神力去震慑远方的冰川猛犸,但超越人力的是来源于宇宙辐射的影响——


    一旦辐射异变开始,先前作用在冰川猛犸大脑内等待起效果的精神力威慑会直接清零,这样的想法在辐射作用之下, 不过是白费力气。


    因此整个计划只能是等辐射彻底降临、冰川猛犸开始暴动后, 才能真正进行。


    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 珀珥和子嗣们用二十分钟快速敲定了这场猛犸兽潮的抵御计划——


    阿斯兰带着所有已经复生的白银种成员, 去往最前方、最靠近冰川猛犸暴动发起地的第三层地带, 即这道裂谷的最尽头, 属于冰川猛犸的栖息地谷口。


    他们会恢复原始形态,借由银白软韧的菌丝将宽度超过几十千米的裂谷封住,尽可能延长冰川猛犸冲破第一次束缚的时间。


    白银种战力出众、精神力强盛, 加之有某种程度上可以无限延伸的菌丝, 由他们筑起第一道防线是最适合不过的。


    在用菌丝阻隔冰川猛犸暴动的同时,他们甚至能够撑起最前方的精神力威慑, 尽可能让这片近乎遮天蔽日的猛犸狂潮,能够更早地自那迟钝的神经深处感知到震慑和恐惧,停止奔涌。


    而以夏盖、比约恩、德米特里为主的燃血组成员,则会跟随在白银种的后方, 和星云犬、巨型沙蜥以及它们所带领的巨型雪狼相互配合。


    燃血组的成员擅长大开大合、迎面直上的单兵作战模式,在所有那尔迦人的各个组别内, 他们是一对一绞杀异兽的好手,因此才常年被派往各个星球参与异兽战场。


    可以说除了在基因上极具优势、近乎全能发展的白银种, 在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范围内, 燃血组在单独作战方面一定是最强的。


    他们超越任何一个组别的成员。


    届时,燃血组会将裂谷内第一层、第二层地带内的极地人面熊,交错杂居的一部分雪狼和其他生灵提前赶出裂谷, 远离白银种墓地所在的大冰原,尽可能减少这场源头发生在冰川猛犸而导致的兽潮影响范围,同时为兽潮而分流。


    至于擅长潜伏的蝎组全员,则会将现有的成员分成三组——


    第一组在最前方的第三层地带对冰川猛犸的情况进行情况侦查,及时将消息传递给白银种。


    第二组则位于第三层和第二层地带的中间,向燃血组成员反馈前方有关于冰川猛犸的动态,同时进行辅助驱赶异兽的工作。


    至于第三组……


    则是由厄加和02两人构成的小组,他们将会一直陪同在小虫母身边,对准备使用精神力彻底唤醒其他白银种的珀珥进行保护。


    这场抵御猛犸暴动的战斗十足危险,与珀珥有过彻底结合的阿斯兰,以及其他同他有过精神力交互的子嗣身上,均带有属于虫巢之母的珍珠标记。


    珍珠印记的存在,一方面是能够让珀珥和子嗣们彼此感知到对方的状态,多一层安心效果。


    另一方面,即便是远程距离,珀珥也可以通过印记的联系,在唤醒白银种的空隙间,使用精神力去驱散子嗣们用原始形态作战时引起的狂化躁动,甚至是加速伤势愈合,进行多重功能的辅助与有利buff的增效。


    可以说,远距离、高风险的大型团队战斗中,属于小虫母的珍珠标记必不可少。


    但是眼下,除了阿斯兰和其他子嗣们,刚刚聚集而来的复生白银种身上却并不曾具有珍珠标记。


    珀珥不知道这群性格各异的白银种是否愿意接受,但危险当即,他不愿意区别对待任何一个那尔迦人……即便他们其中的有些人并不喜欢他。


    珀珥抬头,目光落在了几个交错而站的复生白银种身上。


    暗棘舔着犬齿,笑意明显。


    那双暗红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明显的渴望,有种恨不得将小虫母的珍珠标记烙印在侧脸,随后招摇过市的疯狂感。


    他走近两步像是犬类一般半蹲在珀珥面前,就那么大大方方扯开了领口,将滚烫有力的深麦色胸肌彻底暴露在冷空气中,把自己当成礼物一般,主动送到了珀珥的手掌之下。


    “妈妈,什么标记都可以往我身上打的……脸上、胸膛、腹部,或者是更隐秘的位置……唔。”


    “只有胸膛啦!”


    珀珥红着脸捂住暗棘的嘴,随即用最快的速度撑起精神力,如丝缕般同暗棘的精神力达成新的、更加亲昵的交互。


    暗棘先前因为狂化,而在山洞内有幸含到了满嘴的蜜。


    在虫巢之母恩泽与精神力的同时加持下,那抹圆滚滚的珍珠标记很快便在暗棘沙哑的喘息中,出现在他左侧的胸膛上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暗棘眉眼略过餍足,抬手于那半敞开的衣领下用手指轻抚着珍珠印记上的翅膀与尾勾。


    明明是落在他自己身上的动作,可却把珀珥看得面红耳赤,用尾勾轻轻抽了一下暗棘的腰腹,顶着对方那双湿红又充满欲/求的注视,小声让对方收敛点!


    暗棘你真的是太烧啦!!!做子嗣还是要收敛点的!!!


    暗棘笑着咧嘴,“妈妈的印记……好喜欢啊。”


    像是被打上了烙印的小狗、男奴,让他有种被拴上了绳子、时刻处于小妈咪管束之下的满足感,只是……


    ……这么漂亮的标记。


    为什么就不能烙印在其他地方呢?


    其他地方……也很想被妈妈主人狠狠管起来呢……


    暗棘垂眸,他依稀记得自己并不曾在老师的胸膛上看到这抹标记……那会在哪里呢?


    腹部、后腰,还是某些更加隐秘的位置呢……


    啧,真是让人嫉妒啊。


    珀珥这一次走到了洛瑟兰和阿克戎的面前。


    在先前与珀珥将近一天一夜的相处里,两个复生白银种都受到了来自虫巢之母不同程度的精神力交互。


    虽然是单方面的镇压,但在几乎耗尽珀珥精神力的前提下,这种精神力交互的程度并不算浅,甚至可以称之为是深。


    因此,当珀珥将精神力又一次环绕至洛瑟兰和阿克戎的周身时,某些隐秘的联系感便在他们之间若隐若现。


    精神力带来的战栗对于冰原上最为凶猛的野兽来说,也是刺激感十足的——


    当属于小虫母的珍珠标记开始在阿克戎的胸膛上热出热意时,他瞳孔针缩,骤然流露几分烈性的□□。


    阿克戎的手臂、腰腹紧绷,手指轻微颤抖,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似乎在忍过某种如羽毛般刮蹭胸膛的麻痒,于瞳芯深处绽放出十足的渴求。


    洛瑟兰的反应则更加明显,甚至浮现出几分充满危险性的凌/虐气质。


    他苍白的瞳周浮现薄红和潮意,浑身银白的虫纹进入新的紊乱阶段,大片大片在那深麦色的肌理上绽开着,连带着饱满的胸膛都有些失序地起伏,似是被什么烫过似的。


    在那枚珍珠印记彻底显形的同时,洛瑟兰忍不住抓着小虫母的衣摆,哑声呼唤“妈妈”,将腰腹抬得更起来一些,似是渴望迎接更多的爱抚,亦或是……惩罚。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标记行为,却惹得珀珥耳廓发红,面颊晕着烫意。


    他揉了揉脸颊,安抚性地摸了摸阿克戎和洛瑟兰胸膛前的印记,却不曾注意在自己转身之际,两个白银种于灼亮的眼瞳中,闪烁着近似流着口水的野狗神态,贪婪十足。


    前几位复生白银种的精神力标记结束后,便剩下了珀珥最不熟悉的奥辛和阿列克谢。


    对于这两位白银种,他们既没经受过小虫母大幅度消耗的精神力交互,也没含过那充满甜香的蜜,更不曾与珀珥有过身体上的紧密结合。


    在这种情况下,精神力标记只会如阿斯兰最初的状态一般——仅仅停留几秒钟便彻底消失,不曾留下任何联系感。


    如今,珀珥的精神力还要留着去唤醒白银种、辅助子嗣们对冰川猛犸进行阻拦,自然无法更多消耗在奥辛和阿列克谢的身上,这般一合计,眼下能用的办法只有一个了。


    ——即让他们食用虫巢之母腺体内分泌的蜜。


    奥辛神色微怔,眼底交错着几种相互矛盾的情绪,颇有种欲言又止的纠结劲。


    阿列克谢则眉眼紧绷,流露出明显抗拒的冷漠。


    他本想出声拒绝,但珀珥却先一步开口,声调轻轻柔柔,却带有几分属于小国王的威严与包容——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太喜欢我,但现在情况危急,有了标记会多一份保障 。”


    “……而且,等猛犸兽潮结束以后,我会试着研究看能不能把标记去除,所以你们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顿了顿,珀珥浅浅勾了一下嘴角,补充道:


    “如果你们不喜欢,我是不会束着你们一辈子的。”


    奥辛咽下了那句“没有不喜欢”,与阿列克谢对视一眼后,沉默地随小虫母一同走进了其他那尔迦人搭建的临时帐篷内。


    ……


    帐篷外,夹杂着雪粒的寒风交错着,却吹不散那尔迦人天生滚烫的体温。


    帐篷内,珀珥背对着两个浑身紧绷的复生白银种,正低头解着自己锁骨位置的斗篷系带。


    珀珥内侧穿着白色的贴身作战服,从脊背和尾椎的部位开出一截隐秘的缝隙,正好可以将柔韧的虫翼和穿戴有武装的尾勾放出来。


    当浅色的斗篷即将滑落在地的前一秒,奥辛向前伸手,下意识将那抹沾染着小虫母周身蜜香的布料抓在了怀里。


    阿列克谢看了他一眼。


    但奥辛只是偏头垂眸,躲开了同伴的注视。


    珀珥转身,脊背后侧的轻薄润有着珍珠母贝般光泽的虫翼自然展开,于光线昏暗的帐篷内泛滥有柔和如碎银一般的薄晕。


    他站在那里,像是一个蝴蝶精灵,漂亮得不似这个世界所能孕育出来的美好生命。


    面对两个都不太喜欢自己的白银种,珀珥有一点点无措,至少没有在暗棘他们几个面前那么放松自在,便有点故作轻松道:


    “呃……之前的原因我都说啦,所以这个环节不可避免,需要、需要你们来舔……嗯,吃一点点那个……”


    “我、我的蜜。”


    珀珥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抿住了嘴巴,有些害羞地看向奥辛和阿列克谢。


    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他很清楚,不论是性格轻快自由的奥辛,还是冷漠如冰川般的阿列克谢,他们两个待他总是有些躲闪。


    尤其对彼此之间的距离把控十分严苛——除了那一次亲吻指尖、交付忠诚的行为后,珀珥和这两位白银种几乎再没有过任何接触。


    他们敬畏作为老师的阿斯兰,所以也将这种阶级、限度过于分明的尊重落在了珀珥的身上。


    帐篷内安静了两秒钟,奥辛的嗓音中发出了一种带有极力克制的低沉意味。


    他问:“……我知道了,这个环节的话……是您的哪个部位呢?”


    珀珥小小松了一口气,他晃了晃身后的虫翼,道:“——我的翅膀,这样会方便很多。”


    奥辛喉头滚动,他完全避开了同伴投来的目光,只垂着眼睫,紧紧盯着小虫母的鞋尖,呼吸微急,哑声问:“妈、妈妈,我应该怎么做?我需要您……教教我。”


    在此之前,他从未接触过虫巢之母。


    也没有任何服务、伺候虫巢之母的经验。


    奥辛想,他不是真的想要冒犯老师的小妻子,他只是为了眼下的局面……仅仅是作为战斗工具而汲取一点点甘霖罢了。


    迫于形势的冒犯,应当是足以被原谅的。


    珀珥点头应了一声“好”。


    他错身趴在了帐篷内的小桌上,脊背压低,虫翼自然下垂,裸/露出中间生长有翅根的部位,腰部下陷出一截很漂亮的弧度,在末端轻微摇摆着那条武装尾勾。


    珀珥有些不确定道:“奥辛你长得很大只,或许你可以蹲下,然后抱着我的腰?”


    奥辛张了张嘴,视线灼热。


    珀珥略微苦恼地开口。


    “如果我挣扎的话,你可以把我搂得使劲一点,按住我的脊背或者后腰,都可以的……因为有时候翅膀那里会比较敏感,我总是会忍不住乱动。”


    这一次,奥辛没说话,只是沉默地遵循小虫母的命令。


    他上前两步,随即半跪在地,健壮有力的深麦色手臂在很短的僵硬后,小心翼翼地环着搭在了珀珥的腰腹之间。


    任何一个白银种的体格都很大,尤其和小虫母处于同一个画面里时。


    即便珀珥站立着,身体趴在桌上,可当奥辛半跪在地时,他甚至能刚好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小虫母身后生长有虫翼的根源位置。


    刚刚好。


    从高度到位置,一切都刚刚好。


    这样的动作,就好像孱弱漂亮的猎物彻底落入了野兽的陷阱,动弹不得,整个身形都被野兽的阴影彻底笼罩,似乎是能够被其随意对待一般……


    临时搭建的帐篷外隐隐能窥见子嗣们守卫在周围的模糊投影,珀珥有些羞耻地捏了捏掌心。


    在又一次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脊背上的滚烫呼吸时,他低声提醒道:“奥、奥辛,你可以开始了。”


    半跪在他身后的雄性白银种低低从鼻腔中应了一声,随后他一点一点靠近,掩下眼底的庞杂而混乱的情绪,最终将滚烫的唇贴在了那抹虫翼的根部。


    这一刻奥辛忽然很庆幸小虫母看不见他的脸。


    不然,对方一定会看见一头滴着涎水,努力挣脱项圈和止咬器,即将失控的恐怖怪物,狼狈又糟糕。


    帐篷在这一刻骤然安静了下来,不,或许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安静——


    在奥辛低哑如野兽的呼吸中,偶尔能听见一两声来源于小虫母咬着唇时发出的呜咽。


    很轻很可怜,似乎是耐不住羞耻,便是咬红了下唇也想藏起自己的失态。


    如果是在阿斯兰,或者其他子嗣的怀里……


    哪怕是对自己欲求明显的洛瑟兰、阿克戎,甚至是暗棘面前,珀珥或许都不会这般强忍着自己的生理反应。


    可是在奥辛和阿列克谢的面前,当珀珥因为虫翼上的刺激而忍不住轻喘呜咽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这两位复生白银种那副冷淡克制,却又不失礼貌的神情。


    他们很注意彼此之间的距离。


    于是这样的特质,便会让面颊微微潮红的珀珥生出以一种古怪的羞耻感……就好像,他是一个很yin乱,会时时刻刻勾着子嗣们的坏妈咪似的。


    静立在旁侧如雕塑的阿列克谢眼眸微动。


    他神情冷淡地行至桌面旁侧,在对上珀珥惊讶又湿漉漉的眼瞳时,俯身伸手,卡住了小虫母想要继续咬住自己嘴巴的动作。


    阿列克谢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有一种与个人气质相符合的冷冽感,此刻正轻抵着珀珥的牙关,制止住对方下咬的动作。


    他近乎有些强硬地将指节挤到了珀珥唇间,声线冷而沉静,似乎只是在例行公事。


    阿列克谢:“……受不住可以咬我。”


    顿了顿,他补充道:“您的牙齿对白银种造不成任何实质性伤害的。”


    这句话让珀珥放松了对自己牙关的控制。


    几乎在他身后虫翼又一次战栗着试图拍打奥辛手臂的同时,珀珥终是没能忍住,重重咬在阿列克谢的手指上,藏下了那声可怜巴巴的呜咽。


    帐篷内的吞咽声明显。


    帐篷外的风雪声遥遥起伏。


    小虫母虫翼根部位置分泌的蜜,呈现出一片柔软的淡金色,零星分布在那如同树根一般,比起半透明的翅面颜色略深的翅脉末端,连带着皮肤都被奥辛蹭得潮红一片。


    奥辛的唇上沾染着清亮的水色,甚至就连高挺的鼻头,也落了一抹很浅的淡金色。


    在珀珥咬着阿列克谢手指的空隙中,他甚至不得不偏头,含糊着提醒只沉默吞咽的奥辛。


    珀珥轻喘着开口,“奥辛别、别都吃掉了……给阿列克谢留点,我没那么多蜜啦!”


    呜呜呜怎么看起来攻击性没那么强,甚至有点容易害羞炸毛的奥辛,竟然是肉食系的吗?!!


    珀珥感觉自己的虫翼都要被对方嘬掉了!!!


    那是小妈咪的虫翼,不是棒棒糖呀!!!


    珀珥:珍珠着急.jpg


    奥辛之后,则轮到了阿列克谢。


    那时候珀珥眼周通红,整个人有点轻微虚脱。


    他模糊记得是奥辛代替了桌子的用途,将他揽在怀中,而阿列克谢则半跪在地,克制十足地将唇与那对虫翼贴了贴。


    比起隐藏的肉食系奥辛,阿列克谢将那份克制与礼貌贯彻到底,连这个时候,也规矩得如教徒一般,似是一点儿不敢冒犯神明。


    淡金色的蜜沾在了阿列克谢的薄唇之上,隐隐泛出几分莹润的光泽,令他减少了几分气质上的冷意,多了被其余情欲染色的慵懒。


    对比奥辛那股干渴到停不下来的劲儿,阿列克谢只是很小心地含了一口甜,甚至避免自己的唇碰到那块发红的皮肤。


    很小心。


    也很克制。


    阿列克谢想,这是他所能接受的底线,再多的冒犯……绝对不会有的。


    ……


    帐篷内的一切令珀珥觉得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可实际上也不过刚刚十分钟。


    得到虫巢之母恩泽的奥辛和阿列克谢在简单的精神力交互后,于左胸部位出现了那轻微发烫的小珍珠印记,小巧可爱,最终被衣料遮盖在下方,成了仅被他们自己品味的痕迹。


    冷淡又寡言的阿列克谢用湿毛巾擦拭过珀珥微潮的脊背,奥辛则沉默着,将他一直抱在怀里的斗篷为小虫母重新系上。


    整个过程很安静,只是在珀珥即将走出帐篷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阿列克谢很低的声音。


    对方疏离而冷淡地说,抱歉,冒犯您了。


    ……和总会抱着他、安抚他的子嗣们,很不一样。


    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子嗣,在结束之后,也一定会把他抱在怀里,然后夸“小妈咪做得好棒”的吧?


    后腰、小腿轻微发软的珀珥微抿着唇,虽然眼尾面颊晕染着红,但他却有些古怪的不习惯感,在离了帐篷后便立马扑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阿斯兰的怀里。


    阿斯兰一把接住了珀珥的身体,视线扫过落后一步出来、身形微僵,冲着他点头的奥辛、阿列克谢后。


    他低头看向珀珥,用抱小孩的姿势,直接托着小虫母坐在了自己的臂弯之间。


    阿斯兰问:“他们让你不舒服了?”


    已经走开一段距离的奥辛、阿列克谢下意识脚步顿了一瞬。


    珀珥摇摇头。


    他只是把自己埋在阿斯兰的怀里,消化着那股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


    难道他是在责怪奥辛和阿列克谢没有在事后抱着他吗?


    也可能是他还不习惯这种行为上远近的落差感?


    珀珥轻轻咬着下唇,将脸颊藏在阿斯兰的颈侧。


    等结束了这件事情,他还是想办法给他们把精神力标记解除吧……


    哎,忍着不喜欢和他相处,他们自己肯定也难受,那么甜的蜜他们吃到嘴里,或许都会觉得是苦的……


    奥辛/阿列克谢:不,是甜的,很甜很甜。


    ……


    在辐射异变正式开始前的2小时15分钟,白银种带领其余那尔迦人的队伍向西方的裂谷深入,各自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珀珥被厄加抱在怀里,身侧跟随02,快速抵达整个冰原的最中心——即白银种墓地的最中央位置。


    此刻,距离辐射异变还有整整两个小时。


    这是一处平滑且空茫,整体向内凹陷的大型冰原,似乎在许久之前是一片巨大的湖,一眼很难望到尽头。


    因为暴风雪的缘故,湖水表面结上了一层厚重的冰面,却清透十足。


    当珀珥站在湖面最中央向下看的时候,他甚至能看见下方清澈、静止的水体——


    被封存在其间的银灰色游鱼、水藻,落入湖中的浮木、石块,甚至是更深、更幽静位置安静横卧着的白银种。


    每一个白银种都是以原始姿态横卧在冰面之下的。


    他们身躯庞大,相互交错,几乎填满了整个冰湖底部,形成一道彼此起伏的银白色山峦。


    那流动有光泽的菌丝分不清你我,随着数千年前湖水的波动而荡漾出波纹,又因冰封万里,而带有动态感地僵于冰层之下,恍若还带有强烈的生命气息。


    而在不远处,冰面之上则交织着一道如蛛网一般的裂纹,中间裂开一道窟窿,是最初一批复生白银种爬出来的位置。


    但因为天寒地冻,不过几天的时间,原先被破开的冰洞又一次被肆虐的暴风雪封上,形成一片与周围冰面略有不同的薄弱地带。


    ——那或许是一个可以加速白银种们复生进程的机会。


    珀珥踩着有防滑效果的作战靴,彻底站稳在冰湖中央的时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甚至觉得自己透过这清透的湖水冰面,还感知到了下方白银种们心脏跳动的声音。


    即便他们看起来似乎永远静止、毫无生息可言。


    “厄加、02,”珀珥开口呼唤两个子嗣的名字。


    他道:“你们暂时先不用管我,去把冰面上的那截缺口凿得更大吧,这样一旦有白银种回应精神力呼唤,能够让他们脱离冰封的速度更快。”


    对于这群受狂化症影响而被处决,常年冰封于湖水之下的白银种来说,他们想要彻底出来,所需要面对的阻碍不仅仅是尚未完全复苏的神经和躯干,更有累叠数千年的坚实冰层。


    即便是原始形态超越七米的白银种,想要在苏醒后用自身力量破开这道数百米的冰层,也是一种极其艰难的挑战。


    厄加面具下的唇角紧绷,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在对上小虫母那双坚定的浅蓝色眼瞳后,还是臣服地颔首。


    他哑声道:“……妈妈,也请您一切小心。”


    珀珥笑了一下,“当然,我肯定会小心的。”


    顿了顿,他开口说:“如果有什么是我解决不了的,我会大声叫你和02的,所以厄加……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厄加尾勾微翘,应了一声沙哑沉闷的“好”。


    另一边,02身后粗壮如巨蟒的尾勾缓慢晃动。


    他忽然上前一步,在小虫母略微惊讶的视线中,难得主动地俯身拥抱了一下对方。


    这样的举动对于02,甚至是任何一个蝎组成员来说,都十足得罕见。


    比起主动,他们更习惯被动地跟随在小虫母身后,等着那道温柔如月光的视线扫过所有人之后,再落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习惯了等待。


    且不善于争抢。


    珀珥:“02你……”


    02抬手,用完全包裹住指尖的贴肤作战服手套蹭了一下珀珥的侧脸。


    隔着布料,他甚至感受不到小虫母皮肤上的温度,只能有些可惜地蜷起手指,随即起身后退半步,重新与蝎组首席站在一起,做好了恢复原始形态,将冰层其他破开的准备。


    珀珥将鬓角处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光清浅温柔,一寸寸滑过冰湖之下静止了数千年的白银种。


    他轻声道:“那么——开始吧。”


    第125章 兽潮的提前


    冻结后冰湖的最中央, 身穿白色作战服,身后浅色斗篷随着风声猎猎飘动的小虫母屏息凝视。


    待他再一次自我状态调整的深呼吸后,珀珥同时对着自己,也对着厄加、02开口道:


    “那么——开始吧。”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站在珀珥后侧方的厄加、02将黑色的覆面扔至边上, 同时皮肤之下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原本静立在冰面上身形修长,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两名蝎组成员便一点一点被阴影笼罩。


    他们身形逐渐膨胀, 于崩裂的作战服下露出哑光黑的鳞甲, 以及生于肩膀两侧的锋利钳足。


    又掀起轻薄雪雾的冰湖之上,珀珥的精神力从柔软微腴的躯干内溢出,一缕一缕向下穿越结实厚重的湖面冰层, 略过被冻硬的游鱼、数千年前就停止飘动的水藻, 以及那清透到宛若天空、镜面一般的水体。


    在它们自全部被按下暂停键的生命旁侧继续深入的同时,恢复原始形态的厄加与02则掀动粗壮有力的尾勾, 重击在那抹残留有皲裂纹路的薄弱地点。


    ——砰!


    那是一声巨响。


    厚重结实的湖水冰层未曾有丝毫的晃动,但在厄加与02尾勾落点的位置,则伴随有一道沉闷“咔嚓”声,随即以其为中心点, 开始向四周呈蛛网一般的形状开裂。


    但却仅此而已。


    数千年时长的冰封实在厉害,那是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层层累叠的结果, 是数不清的暴风雪落于其上,又缓慢冻结而诞生的结局。


    想要击碎这格外厚实且广袤的冰层, 便是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都需要消耗一番力气。


    “砰砰”的巨响持续响彻在这片冰雪天地之间, 远方的鸟雀被惊得飞起。


    珀珥对身后的声响充耳不闻,只继续压着精神力不停下沉,透过冰封的水体与那些尚未完全苏醒的白银种接触。


    不过精神力刚刚碰触他们的瞬间, 珀珥便感觉天旋地转,被白银种那同样强盛霸道的精神力拉扯着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所有白银种聚集着而形成的精神力世界。


    广袤无垠,冰封万里,就连枯树之上都结有银白色的冰霜。


    身形单薄的小虫母以精神力的形态倏地出现在灰蓝色高空,周身夹杂有寒风雪粒,于极其短暂的半秒钟滞空后,骤然下坠。


    精神力凝聚的姿态,总是以生命个体诞生之初,最为根本的模样为主。


    但当珀珥度过蜕变期,进入彻底成熟的状态后,他最为原始的精神力形态,也将多生有一对轻薄漂亮的虫翼,以及环在腿侧的莹白尾勾。


    于是,当高空的寒风侵袭着珀珥的同时,他只穿着最轻薄的、源自于实验室内给各个实验体统一发放的白色短袍,没有任何装饰,松软轻薄的裙摆堪堪越过膝盖,被风吹得鼓出了圆弧状的痕迹。


    天空很高。


    珀珥下坠的速度很快,柔软的银白色长发在猎猎的风声中,几乎包裹住他大半身体。


    正当珀珥试图撑开虫翼的方法,避免自己重重跌落至这片冰雪天地的同时,一只苍白色的巨大怪物瞬间从下方起跳。


    明明其身形庞大,可却灵活轻盈至极,蓄力跳动之后骤然自半空中划过一道如流星般的痕迹,同时将珀珥接在了怪物的背脊之上。


    砰!


    珀珥砸在了白银种背脊上的菌丝丛中,被接了个满怀。


    与此同时,身处中央帝星的幸存者骤然失态,连带着周身的数据光也剧烈晃动,险些引起整个太阳宫内的警报装置。


    原先预测在落日前十五分钟的辐射异变,忽然提前了将近两个小时!


    ……


    精神力世界的深处——


    砸落在怪物身上的珀珥挣扎着想起来,却又被那些柔软的白色束缠绕着手脚、虫翼,以及尾勾,简直就像是落入了海藻丛中,缠人得厉害。


    在进行这项呼唤白银种的计划之前,阿斯兰曾告诉珀珥,当初这群白银种在被处决、冰封之前,都处于狂化症最顶峰的状态——


    一部分白银种在长久的沉睡与冰雪的镇压后,体内的狂化因子会数值降低、逐渐消停,会令本体暂时脱离狂化,勉强恢复清醒。


    但这种“清醒状态”是短暂且极其容易被外界刺激的。


    洛瑟兰、奥辛,以及阿列克谢的状态、情绪相对稳定,因此复生之后他们暂时避开了狂化因子的侵蚀,但并不意味着永远。


    暗棘和阿克戎则因性情、习惯的缘故,更容易受到刺激,也更易引发体内潜伏着的狂化因子,这才在复生不久后,便接连进入狂化状态,通过小虫母的安抚才能恢复平静。


    而另一部分白银种,并不会因为时间与冰封而导致体内的狂化因子降低。


    甚至在他们沉睡的千年时间内,身体内部的狂化因子将一直维持在巅峰状态,一旦冰封层破裂,他们会持续处于狂化状态,甚至可能敌我不分,攻击珀珥以及蝎组的两位正副首席。


    因此,珀珥要做的事情是在唤醒白银种之前,尽可能抚平他们体内的狂化因子。


    可偏偏纯靠精神力安抚白银种的狂化消耗巨大,而饲喂腺体所分泌的蜜/液又相隔着极其严实厚重的冰层,想要将虫巢之母的恩泽喂到冰层之下白银种的嘴里,也是一桩麻烦事。


    于是在这两重艰难困境之下,珀珥诞生了第三种想法——


    精神力与本体在某种程度上是完全统一的,现实世界内,珀珥的肉/体生长有虫翼、尾勾,在其下藏匿着腺体,同时可以分泌出蜜。


    而在另一视角的精神力世界中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在以精神力凝聚的躯干内分泌含有精神力因子的蜜。


    当然,因为精神力更为私密的缘故,如果脱离□□,纯粹地进行精神力层面的甘霖饲喂,那对于珀珥来说将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与刺激。


    但这是目前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不管刺激与否,珀珥的选择便是尽力一试。


    眼下,身处于白银种精神力世界内的珀珥,则还趴在怪物的脊背上。


    这怪物或许神志并不清醒,可他认得香气——那一簇一簇从小虫母精神力形态下发散出来的香气令怪物痴迷至极,恨不得此刻便捉着人,将其拖到自己的巢穴深处。


    但他险些忘记,生活在这片充满冰雪的精神力世界深处的白银种,并非只有他一个。


    甚至有很多、很多。


    几乎是这只原始形态的白银种落地的瞬间,另一道烈风袭来,带有凶狠的暴烈与杀戮之气,慑人得厉害。


    珀珥埋在菌丝丛之间悄然抬头,自不远处看见了三只同样高大、可怖,静立在雪原之上正虎视眈眈的白银种。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精神力状态下的小虫母彻底深入至这个世界后,属于珀珥周身的甜香,也将以精神力的形式向外四溢扩散——


    那是甜美如浆果、蜂蜜一般的滋味。


    温暖带有几分肉/体氤氲出的潮热,是冰天雪地中根本闻不到的香气。


    甜而暖,同时带有小虫母精神力内温柔包容的特质,对于疯性、狂症未曾消退的白银种来说,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甘霖。


    就像是一块肉落在了野狗群中。


    也像是滴落至油锅中的水。


    不知道具体安静了多久的银白色平原陷入了某种压抑、克制的躁动,珀珥趴在最初接住自己的白银种的脊背上时,他隐约听到了来自远方低哑的嘶鸣声。


    那是白银种特有的交流方式。


    在同时响彻着的精神力喃语中,珀珥模糊能够分辨出几个字眼——


    【……香。】


    【喜欢、好喜欢。】


    【吃掉。】


    【想要……吃掉。】


    精神力世界中的寒风吹拂掀起雪雾,眼下的僵局持续着,而远方的嘶鸣则在靠近,同时于天际方向涌现出一层宛若苍白色城墙的阴影。


    他们来的速度很快,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如滚滚沙尘一般推进着。


    终于从菌丝丛中脱离束缚的珀珥撑开虫翼、翘着尾勾,他小心爬起来,几乎已经跪倒在了身下这只白银种的后颈上。


    珀珥扶着对方的脑袋,支起身体,终于看清了远方的一切——


    那道飞速接近的苍白色城墙,正是聚集在这片精神力世界内的所有白银种。


    他们都闻到了虫巢之母的香气,于是在疯性与狂化的趋势下,循着香气和温暖聚集而来。


    属于野兽般冰冷、觊觎,充满贪婪的视线一道又一道聚焦在小虫母身上,黏稠且源源不断,那足以令他后颈发麻,整个脊背都蔓延上一层古怪的战栗。


    珀珥打了个寒战。


    在这个精神力凝聚的世界内,他已经完全被原始状态下的所有白银种们包围了。


    数千年前,作为抗击异兽潮的最前线,白银种总是最容易被狂化因子缠上的生命个体——


    在无数次战后狂化的应激之下,兽性与本能至上的阿克戎是第一个堕落为狂化症傀儡的白银种。


    他变得疯狂可怖,变得敌我不分,变得如彻头彻尾的嗜血野兽一般,精神力深处叫嚣着杀戮,如果当时不是阿斯兰制止的即时,阿克戎很可能会杀死自己的同伴、战友。


    于是,那时候自知无力挣脱狂化的阿克戎选择向老师祈求死亡。


    后来,阿克戎也是第一个浸入这片冰湖,并被冰封在深处的白银种。


    而在他之后,选择死亡的白银种越来越多,这片深而广的冰湖也逐渐成为了白银种们死亡之后沉眠的墓地。


    此刻,空气发凉,气氛微僵。


    珀珥安慰自己,至少还有一个好消息:精神力世界内的白银种们虽然狂化因子居高不下,但或许是因为冰封的缘故,导致他们尚未进入彻底的狂暴状态,简直比他最初设想的情况好太多了!


    珀珥:珍珠乐观.jpg


    在短暂的沉默后,珀珥屏着一口气,小心翼翼撑开身后流动有珍珠母贝光泽的虫翼,随后展翅、扇动、蓄力——


    下一秒,在所有白银种注视着的视线中,珀珥缓缓飞了起来,如雪原上的精灵仙子,长发与白袍交错着浮动,最终轻踮着脚尖,落在了中央的空地之上。


    珀珥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他环顾四周,然后有些试探性地向刚才接住自己,也是此刻距离他最近的那只白银种伸出手臂。


    冰冷的风雪之下,白皙单薄的小虫母如那祭坛上的祭品一般,冲着数米高的怪物伸手,轻声询问:“我可以……碰碰你吗?”


    宛若被冰雪铸就的怪物没有说话,只是偏头,居高临下地望着站在雪地中间的这个小小身影。


    那么小,却那么香,是他们中谁都可以一口含在嘴里的。


    狂化因子隐隐躁动在白银种的血脉、骨髓、神经之中,那是一种暴虐又嘈杂的感觉,时时刻刻催促着他们暴起,用杀戮和暴/力去解决全部的问题。


    很吵,很难受,也很烦。


    但是在嗅闻到小虫母身上的暖香后,白银种觉得那股毛躁劲似乎减缓了一点。


    苍白色的怪物发出嘶鸣,吻部低垂着靠近。


    而其他环绕在周围的白银种们也纷纷上前。


    那超过七米的巨大体型交错着围成了建成在冰原之上的巨大堡垒,一个个狰狞可怖,睁着冰冷无可见瞳的复眼,非人感强烈到寻常人窥见这群环绕自身的怪物,便会忍不住惊叫、昏厥的程度。


    但珀珥早已经看过了那尔迦人的原始形态,他接受良好,并且善于从那冷硬的鳞甲、狰狞的口器利齿,以及冰冷无机质的复眼中寻觅可以夸赞的优点。


    虽然子嗣们是长得有些吓人,但是他们很高大强壮呀!


    他们的鳞片滑滑亮亮的!


    他们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很酷!


    只不过,不怕是一回事,但转瞬之间被一群狂化因子尚未褪去的原始形态白银种包围住,又是另一回事了。


    珀珥很紧张。


    甚至在精神力自然涌动、飘逸的状态下,他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这群白银种体内正在起伏的狂化因子。


    ——它们临近阈值,此起彼伏,高高低低交错变化着,属于一个非常微妙的临界点,任何一点刺激,都会让数值轻微波动的狂化因子跨越阈值,引爆整个精神力世界内白银种的状态。


    他喉头微动,见距离自己最近的白银种并不曾动弹,便大着胆子,将手掌轻缓地落在了对方的吻部。


    珀珥的手掌温凉。


    但怪物吻部的鳞甲更冷,近似寒冷。


    他抚着打了个寒战。


    可苍白色怪物静止在原地的动作,又给了珀珥新的勇气和大胆尝试的自信。


    珀珥微微蹙眉。


    如果是人形态的白银种,还能把他们的脑袋抱在怀里,或者让他们从后侧抱着他,不论是柔软胸膛前的蜜香,还是藏匿于虫翼、尾勾根部的蜜腺,都是可以实现甘霖饲喂的环节,可是眼下……


    珀珥为难地看了看俯下身都比他高出好多米、舌面上能够横躺好几个他的苍白色怪物,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办。


    要他们吃到蜜的话……


    珀珥微怔,忽然想到从前在阿斯兰精神力世界的深处,那只苍白色怪物把他带到冰洞深处,用菌丝织就温床,缠着他的四肢,把他从头舔到尾的经历。


    湿哒哒、黏糊糊的,就差把他当作是珍珠硬糖含在嘴里了。


    珀珥打了个激灵。


    难、难不成要他脱光光,变成棒棒糖被白银种们一起舔舔舔吗?那也显得有点太奇怪、太yin乱了吧?!!


    可除了这个办法,好像也没别的选择了……


    在片刻的沉默后,珀珥咬了咬牙,仰头冲着身侧的白银种道:“……你、你们要舔舔我吗?”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就连白银种们的呼吸都变得轻不可闻。


    虽然他们依旧遭受狂化因子的侵蚀,本体还在冰层中沉睡,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彻底丧失神志。


    甚至一旦当白银种们狂化消退、脱离冰层,这些发生在精神力世界深处的记忆,也将伴随着他们的意识一同苏醒,成为藏匿在回忆深处最为甜蜜的痕迹。


    珀珥有些尴尬地手指蜷缩,见白银种们都没有回应的意思,整个人都有些面颊烧红,可又因为悬在头顶的时间、辐射,以及猛犸兽潮的问题,不得不顶着羞耻继续深入这个提议。


    正当他思考要不要直接从虫翼裸/露出来,当个坏妈咪强制着塞到白银种的嘴里让他们舔舔时,距离珀珥最近的那头苍白色怪物动了——


    他的身体持续压低在雪原之上,吻部拉近了与珀珥之间的距离,那硕大的脑袋蹭过珀珥胸前轻薄的白色衣袍,就那么探出猩红的蛇信蹭了一下。


    珀珥颤了颤,耳廓发红。


    受到来源于子嗣刺激的蜜腺在娇嫩的皮肤之下开始复苏,隐隐跳动着微弱的力道,同时带动虫巢之母体内的神经,向外绽开属于王的甘霖之海。


    珀珥的周身泛滥起灼热的涟漪感。


    虫巢之母的身体与其子嗣之间具有相互影响的联系。


    当他认为他们需要、当他想要给予他们恩泽、当他想要抚慰他们的时候,那么腺体便会随之而动,给予虫巢之母想要的结果。


    这具精神力凝聚的躯干深处隐隐泛出湿热的潮意,珀珥感受到了另一头白银种从脊背后侧靠近而来的滚烫吐息,掺杂在那寒冷的风中,令他有些小腿肚子战栗地颤抖着。


    随后,一截温热的信子袭来,卷着蹭过珀珥光/裸的脚踝,并用吻部轻轻顶着他的后腰,似是在渴求更多的、来源于虫巢之母馈赠的甜蜜恩泽。


    甚至不只是他们,还有更多的白银种聚集过来。


    他们那庞大的躯干交错着空隙站着、卧着,像是一群初次见到小妈咪的巨型犬,一个个探着脑袋、吐着舌,喉咙中发出低哑的嘶鸣,复眼内冷光熠熠,闪烁着各种好奇与渴望的情愫。


    珀珥咬着下唇,呼吸微急,手指攥紧了垂落在胸前的长发。


    在前后均被白银种包围的空隙中,他如仁慈柔软、包容万物的小圣母一般,最终抬起手臂,抱住了身前那只白银种过于巨大的吻部。


    珀珥说——


    舔吧。


    我的孩子们。


    他的孩子们。


    虫巢之母的……孩子们。


    冰原辽阔,白雪皑皑。


    目光所及之处,全然是凝固的白色海洋,在远方山峦包围的广袤雪原之间,平坦至极,却被浑身苍白、菌丝缭绕的巨型怪物环绕着,形成了一道偾张着生命热气的肉/体之墙。


    整个冰原上的怪物都聚集在这里,彼此交错围绕着他们慷慨又柔软的小母亲,并在这方精神力构成的天地内,享有来自虫巢之母的恩泽饲喂。


    温暖的甜香伴随着怪物的蛇信滑蹭而向外四溢,柔软的腺体被刺激得发红肿胀,落在白皙的肌理上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就连那轻薄流动着银月光辉的虫翼,以及莹白色的尾勾不曾被放过,只能痉挛着于根部浮现薄粉。


    那些残存于精神力上的舔舐,带动着更加剧烈的刺激,而这一切也将反映在现实中的身体上,让珀珥变得眼瞳迷蒙,湿漉漉一片,连面颊也都泛起漂亮的潮红。


    “呼、呼……”


    现实中,珀珥的喘息断续,胸膛起伏。


    精神力深处的羞涩带动他的身体隐隐浮现热意,明明身处冰天雪地之中,却令他有种四周环绕着雄壮躯干的燥热,腰腹酸软,双腿无力。


    珀珥深深呼出一口气,在这个空隙里,他不得不一心二用,一边应付精神力世界中那群舔上就不撒口的苍白色怪物,一边踉跄半步,撑着手臂侧坐在地上。


    他真的要没力气了。


    冰湖后方,原始形态的厄加与02强忍着听到小虫母喘息声时的躁动与难耐,钳足、尾勾上的动作一刻不停,将那坚实厚重的冰川凿开更大的空隙。


    透过那破碎的冰面,墓场之下相对位置靠上的白银种同北地那冰冷的空气,已然只差最后一层轻薄的隔膜。


    ——咔嚓。


    现实中,那一层冰封彻底皲裂破碎。


    精神力世界内,宛若柔软白羊祭品一般的小虫母俯卧在菌丝交错的温床之上,四面八方围满了吐息滚烫,鳞甲却冰冷十足的巨型怪物。


    漂亮无辜的小祭品眼尾晕红,眼瞳濡湿,他被怪物们的吻部蹭着,又被那灵活柔韧的菌丝锁住纤细的四肢。


    这完全就是一幅怪诞十足的画面——


    是美人以身饲喂怪物群落的古怪图画,是祭品被怪物们占有、囚/禁,掺杂着诡异意味的黑/暗/童/话。


    可偏偏,饲喂着怪物的小祭品神情柔软、圣洁。


    哪怕他咬着唇忍耐战栗,但他那双湿漉漉的浅蓝色眼瞳中,依旧闪烁着温柔,以及纵容、仁慈的情绪。


    是虫巢之母在饲喂他的子嗣。


    是柔软孱弱的母亲在喂养他那群恐怖的怪物孩子。


    于是,当冰层下方的裂开声持续响起的同时,第一只从小虫母怀中抬起脑袋的白银种,仰头发出低声却悠远的嘶鸣。


    他用吻部蹭过了珀珥的面颊,在那双湿漉漉的眼瞳中窥见了自己的身影,随后近乎小心翼翼地用那沾染着蜜香的信子,舔过珀珥的唇角。


    恍惚中,珀珥似乎听到有谁在精神力喃语中呼唤着他——


    【妈、妈妈。】


    砰!


    冰面彻底开裂,第一头破开冰封的巨大银白色怪物腾空而起,复眼冰冷,苍白色的外骨骼暴露在凛冽寒风中,自后脊延伸出绵延如白毯的菌丝。


    他轻盈落在冰面之上,绕过厄加与02,在现实世界中低头蹭了蹭小虫母柔软的发顶,与那双清透朦胧的浅蓝色眼瞳对视片刻,随后甩开菌丝、哑声嘶鸣,瞬间蓄力向西方的裂谷奔跑着。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


    艾瑟瑞恩星上,遥远的高空隐隐泛着古怪的橘红色微光,又继续向外、向远扩散的架势。


    而寒冬之地西侧的裂谷尽头,一头侧卧时身量超过二百多米的冰川猛犸缓缓张开漆黑污浊的眼瞳,自长鼻中喷出热气。


    在它之后,第二头、第三头……无数头被埋藏于风雪之下的巨兽抖掉眼睫上的落雪、睁开浑浊的眼瞳,恍若深渊暗谷,木然僵硬。


    它们是辐射异变下的傀儡。


    是一群只知道横冲直撞的疯兽。


    显然,这场猛犸暴动,提前开始了。


    第126章 无上至宝


    灰蓝色的天空下, 细碎的雪粒簌簌下落,无声无息。


    远处,蝎组成员03正和他的同伴04、05一同潜伏在裂谷深处第三层地带最为边缘的位置。


    他们那修长的身形挂在近乎直角的山壁之上,手掌、尾勾探入积雪之下, 紧紧抓着岩壁, 充当最前锋的情况探查者。


    蝎组成员均身穿哑光黑的作战服, 胸膛、腰腹、大腿间交错着皮质束带, 于卡扣旁侧藏有匕首刀片, 同时在腰围末端缀着一条粗壮, 且遍布黑色鳞甲的锋利尾勾,宛若夜间的行者。


    原本这样的打扮并不是那么有利于藏匿。


    但是,将广袤无垠的雪原换做冰雪、岩块交错的裂谷后, 这身暗色调的作战服, 反而令他们悬挂于山壁之间难以被发现,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他们是天生的潜伏者。


    裂谷两侧的山壁间, 03单手抓着峭壁岩石边沿,作战靴轻轻踩在下方近乎直角的岩壁上,几乎只搭着半截脚面,尾勾蜷勾, 便是在遽然猛烈的寒风中都纹丝不动。


    在他对面的裂谷壁上,则是错落潜伏的04、05, 甚至不只是他们,相隔将近百米的位置还有其他蝎组成员, 在这冰天雪地之下构成了一个由生命个体连通的信号专递站。


    正当03沉默蛰伏, 观察着最西方属于冰川猛犸栖息地的变化时,远方的04忽然仰头,透过特质的黑色覆面, 发出了如鸟鸣一般的声响——


    略微尖锐、短促,频率密集。


    这是蝎组成员在执行任务时特有的交流方式。


    他们会用不同的鸟鸣去区分不同的环境讯息,同时向自己的同伴传递消息,近似原始形态下发出的虫鸣,皆属于交流类型的一种。


    而04口中所发出的鸟鸣意思,翻译过来是“注意天空”的意思。


    03眉头微紧,抬眸看向裂谷尽头的天空。


    天空深而悠远,原本灰蓝的色泽之上隐隐泛滥出一种古怪的橘红色微光,最初时很淡,像是一条横贯天际的线,可不过是03注视、观察的几秒钟中,这片橘红便开始向外侧泛滥,宛若瀑布般向下方流淌着。


    虽然蝎组成员并不经常上异兽战场,但并不意味着他们缺乏相关的理论知识,甚至每一次燃血组结束的战场汇报,是需要那尔迦帝国内所有组别一起进行分析的——


    他们的职能和涉及方面或许不同,但肩负的保卫工作是相同的,有关于异兽和辐射的讯息、变化必须死死刻在骨子里,成为记忆和反应的一部分。


    几乎是刚刚看到天边橘红色光线流动变化的同时,03覆面下的深色瞳孔骤然紧缩,流露出几分阴沉的冷冽。


    略显嘶哑的鸟鸣声从03口中溢出,宛若真的鸟雀掠过,几乎是声响透过裂谷传递之时,身形落在后方的05瞬间撑着尾勾起身,灵活跳跃于山峦石壁之间,不过十多秒,便消失在了裂谷稍微后方的位置。


    ——那是白银种们守卫的地方。


    在05向后传递消息前的十分钟,由阿斯兰带领的白银种早已经恢复了原始形态。


    他们顶着全身上下都覆盖着的苍白色外骨骼侧立于风雪之下,强壮的前肢曲着,前臂外侧的小型辅助爪张合于冷空气之下。


    发达的后肢肌肉紧绷,膝关节反曲近似鸟类,但下方的利爪却锋利十足,足以穿透山岩,将他们巨大的身形紧紧固定在近乎直角的裂谷山壁上。


    白银种是天生的陆地战士,他们可以适应一切艰险的作战环境,并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当他们将原始形态后的身形牢牢固定在岩壁上的同时,那些自脊背后方延伸而来的苍白色菌丝,则如浪潮般向外汹涌着,瞬息之间便蔓延千万米,交错着悬于高空,抵达裂谷的另一侧。


    柔软如丝缕的菌丝在此时显露出了属于它们的危险,横跨裂谷的白色尖端骤然紧绷如长针,重重扎到了对面的石壁缝隙内,将原先软韧的菌丝拉扯成一道横向阻隔了裂谷通道的蛛网。


    当其余白银种在后方叠加起来数张稠密的白色蛛网后,原始形态的阿斯兰仰头发出低哑的嘶鸣,随后身形在山壁侧崖上灵活变换,将落点定在了这片裂谷的最前方——


    也是最为接近冰川猛犸栖息地的位置。


    阿斯兰一人独自撑起了第一道蛛网。


    远古时期白银种战神的力量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最初只是如菌毯一般的丝缕在主人的操控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生长、蔓延、交织、缠绕,并在最后拉紧。


    那是由一簇菌丝燃烧、沸腾,又经凝聚而形成的菌丝之海。


    无数细丝贪婪地深入石壁缝隙,在填满那些间隙的同时,把自己紧紧固定于裂谷山壁之上,疯狂增殖,在冰雪与岩石之间构筑起了一片柔韧且坚韧的菌网。


    第一道防线彻底铸成。


    在白银种后方,燃血组成员恢复原始形态,带领着星云犬、巨型沙蜥,以及巨型雪狼的大家庭,深入第二层地带,以大摇大摆的姿态进入了其中异兽群落的栖息地。


    第二层地带交错分布着巨型雪狼,还有一部分威胁性相对小的异兽。


    当夏盖掀起狰狞的猩红色钳足,狠狠砸碎一块巨石,而星云犬和它所带来的雌性雪狼首领也随之发出凶戾的吠叫时,居住于第二层地带的一部分异兽们缓缓起身,逐渐乌沉的眼瞳中流露出了遭到挑衅的愤怒与暴怒。


    不够。


    眼下起身准备追来的异兽并不是全部。


    原始形态下的比约恩和小队长德米特里交换了一个眼神,作为燃血组内相互配合的队友,两人默契十足。


    几乎是眼神交错的瞬间,前者发出嘶鸣信号,随即骤然向前,如猩红色的巨型坦克一般直冲异兽群之间。


    而德米特里则趁比约恩搅乱一切的空隙,撑起巨大身形灵活跳跃,壮硕有力、分布着细密深红色鳞甲的后肢狠狠蹬于山岩侧壁,在借力的同时也引得碎石、落雪同时下降,惊扰着更后方的异兽。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德米特里带着几个燃血组成员落至异兽的最后方,夏盖、星云犬、巨型沙蜥在前方,比约恩位于中央,其余燃血组成员和巨型雪狼则交错于四周,将第二层地带内的异兽彻底笼于中央。


    【是个机会!】


    夏盖发出低哑的嘶鸣。


    几个方向上的燃血组成员相互配合,中央异兽聚集的空间在缩小,在四周夹击的情况下,当夏盖他们骤然让开最前方的路时,受惊的异兽群下意识前冲,避免成为猛犸狂暴后引发大型兽潮的一部分。


    这场兽潮分流的行动还需要继续。


    第二层地带的异兽开始向第一层地带奔腾、跨越的同时,燃血组成员并不曾放松心神,而是紧随其后,向第一层地带,即群居有极地人面熊的位置前去。


    第一层地带内极地人面熊的数量同样不小。


    此刻,这群忍受饥饿的极地人面熊正在它们的栖息地内慢腾腾晃悠着。


    一头雄性人面熊实在忍受不了腹腔中的饥饿,于是它大摇大摆走向一只刚刚生产完的雌性人面熊,准备将魔爪伸向自己同类怀中的幼崽,好填满它那正在痉挛的胃部。


    可还不等这头雄性极地人面熊为自己的贪欲付诸行动,便感受到后方传来阵阵的震颤声。


    原本静谧的人面熊群落骚动起来,不少雄壮的个体立起身体,有些不安地看向震颤来源的西方。


    最初时,只是一片浓郁的雪雾。


    但很快,在白雾与冷风之后,则是从第二层地带奔涌而来的小型异兽潮。


    第一头窥见这一异样的人面熊迅速发出急促的吼叫声。


    当大地的震动正在接近的同时,栖息在这里的极地人面熊不得不撑着笨重巨大的身体爬起来,向前方奔跑,避免被淹没至这片小型兽潮之下。


    兽潮分流的行动一切依计划中进行。


    夏盖同后方的比约恩交换信号,将驱赶异兽的燃血组队伍暂时交给小队长德米特里负责,他们则带着急速跟来的星云犬、巨型沙蜥,以及一部分巨型雪狼绕过兽潮,从两侧前冲,不停加速至极地人面熊的前方。


    裂谷尽头的巨大冰湖平原上,还有小虫母在唤醒剩余的白银种,因此在裂谷内的分流计划之后,燃血组成员同样需要充当“拦路石”,让这场由不同异兽集结而来的兽潮继续向两侧奔涌,避开冰湖中央的虫巢之母。


    但这片冰原之上太过平坦了,没有任何凸起的大型遮挡物,因此在成为“拦路石”这一环节,还需要那尔迦人以肉/体之躯进行阻挡。


    在夏盖、比约恩他们加速向前,站定在裂谷口的同时,更西方由蝎组成员05送来消息被传递至阿斯兰的面前。


    遥远空中的辐射比幸存者预测的时间来得更快,原先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瞬间缩短,加速了整个阻挡流程。


    善于潜伏的蝎组成员彼此间交换信息,持续向后传递。


    而原始形态下的阿斯兰则仰头发出嘶鸣,提醒自己的学生们打起精神,警惕远方即将到来的猛犸暴动。


    整个消息传递不过发生在两分钟内,但最靠近冰川猛犸栖息地的蝎组成员03,则眼睁睁窥见了一场近乎震撼的巨兽苏醒场面——


    冰雪裂谷的尽头,是冻结了亘古之久的寂静。


    寒风似无形刀刃刮过两侧高耸千仞的峭壁,发出呜咽般的嘶嚎,原先沉寂的冰雪开始颤动,隐隐传来巨兽逐渐加剧的心跳声,伴随一道“嘎吱”声,一抹巨大乌黑的眼瞳骤然出现在积雪覆盖的“山峦”之上,深不见底。


    那是冰川猛犸的眼睛。


    黑洞洞的,便是远方的03都在对视的瞬间,惊出后颈的冷汗。


    这样的巨兽……太大了。


    宇宙辐射导致的光学现象持续进行着,当第一头冰川猛犸睁开眼睛,以污浊的眸光扫视周围时,裂谷尽头陷入了几秒钟的寂静。


    但很快,这死寂被另一种更加原始、暴虐的力量遽然撕碎。


    最初是微弱的震颤,像是沉睡巨人变换的呼吸频率;紧接着,震颤开始升级,变得越发剧烈,积雪被抖落、大地在颤抖,就连远方裂谷上的冰屑也簌簌被这股力道影响地向下剥落。


    那些被冰雪覆盖,肩高超过三百米的巨兽拔地而起,遮天蔽日,直接将那正向西方沉落的日光遮挡在身后,形成一片天昏地暗。


    从远古时代存活至今日的生命,有着它们无与伦比的特征优势,冰川猛犸长于巍峨的体型和对精神力的抗性,但也因为神经、大脑发育上的慢速与低能,更是无法避开宇宙辐射的影响。


    一旦宇宙辐射发生变化,它们只能沦为引发暴动的傀儡。


    当位于最沉睡之地最前方的数头冰川猛犸一一起身,仰起长鼻,发出嘶鸣的咆哮后,它们的眼瞳变得更加暗沉无光,随后开始在轰鸣、嘈杂中向前奔跑。


    那完全就是在裂谷中移动的巨大堡垒!


    别说是下方的生命个体了,就是几十公里宽的裂谷,都有可能在十万头冰川猛犸的拥挤下破裂,引发更大的混乱。


    天空越来越黑,日落后的余光尽数被西方的山峦吞没,危险的气息则在夜间无限膨胀。


    前方潜伏着的蝎组成员神经紧绷。


    他们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皮肉、鳞甲暴涨,瞬间撑裂贴身的胶质作战服,暴露出最为原始、粗犷、野性的姿态。


    蝎组成员的速度很快,他们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用最快的速度向后撤退。


    但即便如此,苏醒后的冰川猛犸瞬间可行千米,奔腾而来的速度极快,裹挟着那深棕色的粗硬毛发与冰碴奔腾而来,顶着那坚硬的獠牙,重重撞击在了山岩的侧壁之上。


    轰隆隆。


    是裂谷石壁崩塌的声音。


    辐射影响下的冰川猛犸毫无理智可言,它们疯狂如蛮牛,只依着心中的暴虐与冲动,横冲直撞,有种哪里有空地就往哪里冲的特性。


    在它们眼前,裂谷便是一条足够通达的大道,是足以让它们奔跑、发泄暴虐的场所。


    当冰川猛犸怒吼着,带有一股势不可当的气势前冲,抵达白银种所在的阵地时,它们甚至不会去注意那些如蛛网一般笼罩在前路上的阻隔。


    第一头冲入菌丝网络区域的冰川猛犸,正是此前第一个睁眼的冰雪巨兽,它的体格更为巨大,肩高超越400米,身形雄壮,獠牙如弯月。


    它使劲儿移动着那如堡垒一般粗壮的前肢,毫无防备地重重砸在了前方的银白菌网之上,并因阻力感觉而发出暴虐的嘶鸣。


    “吼——哞——”


    侧身用利爪将自己固定在岩壁上的阿斯兰身形骤然一晃,但他死死扛住了这股来源于巨型异兽撞击、撕扯的力道,四肢因为力道上的拉锯而深深嵌入山崖,从利爪的缝隙挤压出细碎石屑。


    那是硬生生被两股拉扯力道磨碎的。


    作为第一道菌丝铸就的蛛网,阿斯兰的存在意义极为重要,在他借用菌网阻隔猛犸的同时,其余白银种则相继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对冰川猛犸那迟钝的神经进行着进一步影响。


    精神力威慑的作用需要十几甚至几十分钟才能起效。


    而在这个时间段内,他们能做的就是硬抗、阻挡,拖延时间,给小虫母争取到足够多的、足以唤醒一部分白银种进行支援的机会。


    裂谷西方,菌丝坚韧的纤维承受着超乎想象的撕扯,甚至这才仅仅拦住了奔腾在最前方的数十头冰川猛犸。


    在它们之后还有更多的白色狂潮,伴随猛犸兽群碾压而来。


    暴动的阴影,瞬间覆盖了这座冰雪裂谷。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在阿斯兰延缓前方冰川猛犸冲击力的同时,异兽狠狠踏着大地,天地摇晃,巨大的头颅和獠牙疯狂甩动,哪怕被菌丝深深勒入皮肉,渗出血丝,也依旧如无知无觉的傀儡向前冲锋。


    这场拉锯战被阿斯兰一人延长到几分钟。


    前方的冰川猛犸发出尖啸。


    缠在它长鼻、象牙、脖颈上的菌丝被拉得细如琴弦,最终发出濒临崩溃的断裂声。


    铮!


    那一簇横跨裂谷的菌丝紧绷到极限,随后根根断裂。


    阿斯兰复眼中闪烁暗芒,在最前方菌网彻底败落的同时发出嘶鸣——


    【准备好!】


    这是作为老师、作为白银种战神之时,阿斯兰给予他的学生、战友的信号。


    巨大的银白菌网一寸一寸被崩裂。


    山壁两侧向下滚落碎石,而冰川猛犸也终于挣脱了最前方的束缚,顶着脖颈上的血痕,又一次发出嘶鸣冲向由阿克戎、洛瑟兰等白银种铸就的新菌网。


    第一批苏醒、奔腾而来的冰川猛犸冲破第一道属于白银种战神的防线,冲撞着抵达第二道防线。


    这个空隙的几秒钟里,阿斯兰并没有停下,而是逆流向前。


    他将身后银白色的菌丝深深扎根至他所在方向的裂谷岩壁,随后瞅准机会,近似鸟类一般反曲的关节,蓄力蹬动肌肉发达的后肢——前扑、跳跃。


    阿斯兰离开直角山壁,灵活惊险地踩着源源不断的巨兽,自它们的头颅、后颈、脊背,甚至是坚硬的獠牙横向掠过裂谷,拉紧身后的菌丝,“碰”的一声砸落至对面,又一次将四肢利爪狠狠嵌入至山岩之下。


    这抹菌网,拦住了后方的第二批冰川猛犸,也将第一批而来的巨兽暂时困在了阿斯兰以及其余白银种铸就的蛛网之间。


    某种古怪的平衡暂时形成在他们之间,当蝎组成员从岩壁旁侧而来,越过巍峨巨兽,进行辅助和消息传递的同时,第三批苏醒的冰川猛犸,也正踏着颤动的大地遥遥而来。


    而今,距离这场暴动,也不过刚刚开始十三分钟。


    ……


    地震源源不断,裂谷两侧不停向下砸落着碎石。


    提前的宇宙辐射下,被提前分流的兽潮同样进入狂暴状态


    第一层地带的裂谷后方,夏盖与比约恩以原始形态,将裂谷内冲出来的兽潮向两侧分散,形成一个尾部指向裂谷的巨大“Y”字形状。


    星云犬和巨型沙蜥带着巨型雪狼群不停扩大“Y”字的上方开叉部位,将这场异兽潮的分流做到尽善尽美。


    这是一幕极其震撼的场景——


    裂谷之下雪雾弥漫,驳杂的兽潮被那尔迦挡开在两侧,奔涌着分流而过,在那不曾被兽潮冲击到的平原中央,则是轻微下陷的浅蓝色冰湖,其上柔和的精神力萦绕,于最下方侧坐着一个对比任何一头异兽,都显得极为渺小的身影。


    那是珀珥。


    是那尔迦人的虫巢之母,是他们的王。


    第一只彻底复生苏醒的苍白色巨兽冲破冰面上被厄加、02提前砸出来的裂隙,他轻盈落地,带有几分对母亲一般的缱绻,用吻部蹭过珀珥的发顶。


    在他的身影倒映于那双浅蓝色的虹膜中时,珀珥抬手,抚了一下这只白银种的鳞甲,并仰头轻轻吻了一下对方的吻部,低声道——


    “乖孩子,去战斗吧。”


    白银种仰头发出嘶鸣,如虫巢之母身侧的苍白骑士,那菌丝轻柔拂过珀珥的脸颊,随即曲着后肢的膝关节进行蓄力、前冲,自“Y”字形的兽潮中央逆流而上,往猛犸兽潮的前线冲去。


    珀珥低喘了一口气,精神力上的刺激隐秘持续着。


    他一心二用,强忍疲惫,一边在精神力世界深处对这群等待复生的白银种进行甘霖的饲喂,一边于手掌之间凝聚出莹白色的微光。


    它们在不停膨胀、扩散之后,如四散的烟花一般炸开成数条丝缕,瞬间游动至每一个拥有珍珠印记的子嗣身侧。


    这缕精神力循着小虫母想要“保护、帮助子嗣”的心思,悠远而宁静,带有治愈、安抚的力量,柔软又充满了小妈咪慈爱的意味,会给每一个抵抗猛犸暴动的子嗣们带来最有用的抚慰。


    第一层地带,裂谷口的外缘——


    不停拦击、分流兽潮的比约恩,被几头极地人面熊扑倒在地,虽然起身及时,但胸膛上还是被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爪印。


    夏盖两侧的钳足在异兽群的冲撞中,不免被生生蹭掉鳞甲,露出内里鲜红的皮肉。


    第二层地带与第三层地带的交界处——


    位于最后方的奥辛和阿列克谢这一路段的菌网铸就者。


    进入第二道防线的那批冰川猛犸,浑浊的巨眼中闪烁着暴怒与疯狂,曾被阿斯兰的菌丝勒出深痕的皮肉好似不畏疼痛一般,继续向前拥挤,脖颈、肩部隆起的肌肉块块虬结,终究还是冲破了束缚。


    在悬殊的力量差距下,那头雄性猛犸甩出长鼻,重击于山壁旁侧的石壁。


    奥辛在碎裂的石块下闪过一击,但阿列克谢却因想要延缓菌丝的阻拦时间,于那多支撑的半分钟里受到重伤,重重砸在了下方的石块之间。


    正当巨兽的阴影即将落在阿列克谢身上时,一道从后方而来的菌丝将其缠绕,千钧一发之际拉着远离那头雄性猛犸遽然砸在大地上的前肢。


    ——是方才被小虫母唤醒的那只白银种。


    甚至不只是他,前前后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连续有五个头苍白色的怪物逆流而来。


    他们得到了来自虫巢之母精神力中凝聚的恩泽,在重获自由之后,学着前方洛瑟兰、阿克戎、暗棘的举动,延伸菌丝、变成菌网,用最短的时间将这片苍白交错着横贯裂谷,形成了加急而成的第三道防线。


    砰。


    根本不会用大脑思考的冰川猛犸又一次撞了上去,獠牙、脑袋,甚至是前肢被菌丝缠绕,如同蛛网上的猎物,被暂时困于一隅。


    可即便如此,依旧很难中断它们在辐射影响下横冲直撞的疯性。


    混乱中,阿列克谢被暂时放在边缘相对安稳的位置。


    由虫巢之母烙印而成的珍珠印记,在他鳞甲之下的左侧胸膛上闪烁着莹润的光,为他体内的脏器挡住那来自猛犸的剧烈冲撞。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轻柔的温热驱散了那股剧痛,让阿列克谢喘息的时候不至于太痛,在十几秒的缓和后,似是又提起了继续坚持的力气。


    阿列克谢银白色的复眼中闪过暗芒。


    他咽下喉咙中的血腥气,待得到蝎组成员又一次传递消息,说第二批冰川猛犸已经冲散阿斯兰的菌网后,撑着爬起来,又一次加入到了第二道、第三道防线的驻扎中。


    数万头冰川猛犸奔涌而来的狂潮源源不断,裂谷口的位置,暂时将异兽群驱散的燃血组成员都有些狼狈,身上挂着不同程度的伤痕。


    比约恩甩掉身上的积雪,发出低哑的嘶鸣。


    他示意几个队员留在原地守着裂谷口,避免有剩余的残留异兽影响小虫母的计划,其余人跟着再次深入裂谷,去给白银种和蝎组成员提供助力。


    在这种时刻,他们比不上白银种所能体现的能力,但也不会在危险战斗中充当毫无助力的懦夫。


    身形壮硕如坦克的燃血组成员具有超越体型的巨力,他们不似皇家护卫军会飞,不像秩序同盟那般平衡发展,没有蝎组成员灵活无声,也谈不上如边境哨卫军擅长对付特殊型异兽雪虻。


    但是,在战斗之上,燃血组成员有自己的优势与长处。


    结束异兽的分流,前来支援的燃血组成员冒着巨大的风险,以原始形态“咚”的一声降落在冰川猛犸的头部、背部,借由这种外界的扰动,倒是勉强减少了一部分巨兽冲撞菌网的力道。


    天际黑沉,雪雾弥散。


    如今,距离猛犸暴动已经过去了足足二十七分钟。


    但显然,受辐射趋势的、身躯陷于菌网中的雄性冰川猛犸依旧不曾感受到精神力威慑的作用,只依旧睁着浑浊的眼瞳,浑浑噩噩向前。


    他们仍然需要时间。


    在小虫母面前,这群年轻又渴求小妈咪宠爱的子嗣们会彼此羡慕、嫉妒,会使用一些无伤大雅的争宠手段,会言语攻击、会彼此挑衅,也会通过格斗解决一些“小问题”。


    但在这种时刻,他们都会摒弃前嫌,成为最能够交付信任的战友。


    即便是疯性难消,对阿斯兰带有一种想要撬墙脚、并将其取而代之的暗棘,都在旁侧又一头猛犸冲击而来的瞬间,张开菌网,为对面被力道拉扯着在山壁上划出深痕的阿斯兰助力。


    无数根银白色的菌丝在不停地崩裂、生长着。


    这对于白银种来说是消耗,当夜色继续暗沉的时候,他们苍白色的鳞甲上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痕,几乎遍布全身。


    便是辅助这场阻拦战的蝎组、燃血组成员也都狼狈不堪,破损的钳足、蹭落的大片鳞甲、被异兽划破至胸膛腰腹间鲜血淋漓的伤口……


    冰湖之上,透过珍珠印记,珀珥对一切都感知清晰。


    他紧紧咬住下唇,便是唇瓣上印出血痕,也依旧撑着那股疲惫劲儿,踉跄着站起来。


    一心二用的精神力消耗令珀珥此刻大脑空白,所有行事几乎全靠本能和意志力在支撑。


    他睁着那双浅蓝色,甚至轻微涣散的眼瞳,抬起手臂,任由寒风肆虐他身后的长发和斗篷,于猎猎风声中又一次加大精神力向下方冰湖的注入。


    咔嚓。


    冰面上的裂痕更大。


    又有几只苍白色的怪物自遥远的沉睡中苏醒。


    他们的菌丝轻柔地掠过小虫母单薄的身形,像是亲吻、也像是抚摸,最终蓄力奔跑向远方,为珀珥、为冰湖下的其他同类,也为整个北地争取更多的时间。


    复苏的白银种数量在增多,前去支援的力量也在加大。


    可从裂谷深处奔腾而来的数万头冰川猛犸,却恍若看不到尽头一般。


    当最前方的阿斯兰,又一次自渗着血水的背脊中延伸出大片菌丝,于侧崖之上拦截第六批苏醒暴动的巨兽时,意外发生了——


    一头体格完全是目前所见最为庞大的雄性巨型猛犸暴虐而来,那超越五百米的肩高衬得它如山峦一般,雄壮异常。


    它长鼻甩动如攻城的巨锤,毛发粗粝,喷吐出的灼热白气凝成云雾,直接撞翻了前方的另一头猛犸。


    巨大的撞击令裂谷侧壁瞬间坍塌。


    被撞翻的猛犸倒在地方发出凄厉的嘶鸣,同时那巨力带动庞大的苍白色菌网,瞬间将阿斯兰和暗棘同时拉扯从高空坠落。


    倒下的猛犸翻身间惊起剧颤,后侧那头巨型猛犸依旧受辐射影响,想要直直踏过自己的同伴。


    这头雄性的巨型猛犸,实在是太庞大了,甚至它那比悬浮车还大一圈的前肢正缠着菌丝,遏制住了阿斯兰和暗棘在坠落间想要挣脱的可能,同时甩过坚硬的獠牙。


    原始形态的阿斯兰和暗棘被菌网扯着重重落入碎石之间,哪怕是再高攻击、高防御的白银种在这样的重创情况下,也崩裂了满身鳞甲,从伤痕累累的皮肤上渗出血水。


    这一瞬间,巨型猛犸的嘶鸣着抬脚,如浓云一般的脚掌高悬阴影,随即向下方的白银种重重下落。


    与此同时——


    裂谷内第一批里冲在最前方的冰川猛犸破开了最后一道方向,在力道拉扯着白银种坠落山崖的同时,它抬脚落脚之际便是千米之远,不过呼吸间便扬起巨大阴影,冲向冰湖上的虫巢之母。


    精神力一心两用的珀珥感知到危机。


    他的心跳声忽然变得很快,珍珠印记传来了不同程度的危险示警,几乎令他汗毛倒竖。


    生怕不及时的珀珥猛然中断呼唤进程。


    在他咬牙释放力量的同时,远方残存的虫巢物质也汹涌着精神力,穿越大地、冰原,成为小虫母扎根于这颗星球上是最有力的根系与力量支撑。


    这一刻,珀珥是茁壮成长的树苗,而残存的虫巢物质则是为其提供一切营养、水分,甚至是向上生长的力量的根。


    流动着的精神力忽然贯通一切了。


    不论是远方对子嗣们的辅助、治愈、安抚,还是脚下尚未完全脱离冰封的白银种,当虫巢之母在这片大地上有根之后,他的意志力与决心所带来的效果,将一跃至千百倍。


    珀珥那双浅蓝色的眼瞳,在精神力大幅度消耗之下的迷蒙中流动有清透绚烂的光,银白色的长发绽开于身后,伴随着如月辉般的虫翼簌簌颤动。


    他如同真正的神明,手臂之间莹白焰火摇曳着,即便参与精神力凝聚的飓风近乎将其吞噬,可珀珥只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所有的力量都在珀珥的掌控之下,他掌控精神力、掌控生命与力量、掌控时间与距离。


    他是红乌贼创造的神明,是那尔迦人的母亲,是精神力的主人,他会千千万万次救自己的孩子——


    西方裂谷,准备落下脚掌的巨型猛犸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它旁侧的空间陷入时滞状态,给了阿斯兰和暗棘脱离的时间。


    在这短暂的三秒钟暂停里,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向外扩散,同时身体巨大阴影即将砸落在冰湖之上的猛犸骤然惊鸣,后知后觉感受到了精神力上的强大威慑。


    它开始恐惧并尝试后退了。


    此刻,距离猛犸暴动开始已经过去了三十一分钟。


    但胜利的希望,已然挂在了树冠之上,等待被彻底摘取。


    显然,那尔迦的小国王,总能千千万万次救他的臣民、子嗣于危难之间,也总能拉扯着他们离开悲剧,走在光明之下。


    他是他们的珍珠。


    是他们的无上至宝。


    第127章 战后


    没有根系的虫巢物质已经在这颗星球上等待数千年了。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这一部分残存的虫巢物质同白银种一般,陷入浑浑噩噩的沉眠,声息与生命脉搏的跳动感恍若被冰层封印,在没了那尔迦人的荒芜北地深处, 它们所能做的只有通过长眠来等待下一次被唤醒。


    直到后来, 在虫巢之母重新登陆艾瑟瑞恩星球后, 残存的虫巢物质于黑暗中苏醒, 并因为亲昵与喜欢, 一次又一次地为小虫母赠予礼物。


    而这一回, 也是如此。


    残存的虫巢物质本没有根。


    但当它们将千年积存下来的精神力赠予珀珥的同时,它们变成了虫巢之母扎根在这颗星球上的根,连通着生命的力量, 久久不散、源源不断。


    第一批冲破菌网束缚的冰川猛犸如同巍峨巨山, 因为后知后觉感应到的精神力威慑而踌躇原地,发出惊慌的嘶鸣想要仓皇后退。


    而它身后的巨兽也同样反应过来, 迟钝的大脑终于接收到了纤细神经传递来的恐惧,蹭着巨大的脚掌后退,一时间同后方身体前冲、还带有惯性的猛犸撞击在一起。


    砰!


    汹涌的猛犸狂暴暂时停息,但想要让这群巨大的家伙们安分下来, 却有些困难。


    晚间天空上方的宇宙辐射在骤然的异变后,开始缓缓散退, 这般千万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天灾”少之又少,在这一次引发狂潮后, 将陷入新的安宁, 直到下一个千年、万年才会探出触角,影响星球上各种生命的运转。


    只是下一个千万年后,又有谁会知道艾瑟瑞恩星球上是何种模样?


    此刻, 珀珥被精神力支撑着站在湖面冰层上。


    清透的冰面将他的身影倒映得很清晰,身形单薄纤细,长发翻飞,白色的斗篷被风猎猎吹在身后,隐隐发出一种军旗一般的“簌簌”声。


    潮湿的雪雾愈发浓郁,他的眉毛、眼睫、发丝尽数被沾湿,鬓角边的碎发贴在他苍白却漂亮的面孔上,在此刻于浅蓝色的眼瞳中流露出神性的慈爱与冷静的坚韧。


    孱弱的躯干内诞生了柔软又强大的灵魂,在这种致命又奇妙的组合下,珀珥的精神力因为虫巢物质的辅助而在这片大地生根发芽——


    他的双脚下方,莹白色的精神力向下延伸,向冰湖的更深处蔓延如根系一般复杂错落的交缠痕迹。


    那是一片巨大的、堪比太阳宫虫巢物质上方那株巨木还要大的根,向更下、更深的位置快速生长。


    冰面上的“咔嚓”声开始变得密集,百米冰封层下属于白银种的心跳声似乎也变得更加强壮有力,隐隐于寂静、停止的冰窟下方,传来滚烫到近乎融化冰霜的呼吸声。


    是剩余所有白银种的声息。


    他们,彻底苏醒了。


    冰层彻底破裂,一时间难以计数的白银种从下方的冰渊中破开阻碍,灵活落至陆地之上,同时伴随有冰湖之上大片扩散皲裂的痕迹。


    珀珥撑开精神力的动作不停,“厄加、02,把我抛上去!”


    这片湖在冰封破损之后,隐隐有种水体、生命都重新流动的迹象。


    在力量的碰撞之下,原始形态的厄加与02发出嘶鸣,他们迅速后撤,前者挡开崩裂四溅的碎冰,后者执行命令、蜷起尾勾,环住小虫母的腰腹,直接将他们的小神明扯着抛向高空。


    接受过燃血组训练的小虫母身形柔韧灵活,在被上抛的瞬间,他轻盈地越过下方被掀起的冰碴,并在几十米的高空中调整姿势,展开了身后流动月辉光影的虫翼。


    冰冻了数千年的冰湖在这一刻完全碎裂。


    当所有白银种以原始形态自裂隙中脱离、蓄力向前,加入到裂谷中这场猛犸暴动的拉锯战中时,珀珥下方静止了许久的水体被重新注入生命,一寸一寸扩散着开始流动。


    银灰色的游鱼眼中重焕生机、摆动鱼尾。


    僵直的水藻颤颤巍巍,随着水纹波涛而摇晃着。


    不远处,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向后逐渐反应过来精神力威慑的冰川猛犸拥挤着后退,但裂谷更深处却依旧有一部分迟钝的巨兽撑着那巨大巍峨的体魄蒙头向前。


    被精神力暂时抚慰过身体上小型外伤的阿斯兰和暗棘,从混乱中重新撑起菌网,将这场源自于冰川猛犸的巨型踩踏、拥挤事件暂时遏制。


    而剩余苏醒后的白银种也纷纷向四周延伸菌丝,继续加大、加固他们的菌网,试图把这群狂暴的巨兽们挡在裂谷之内。


    整个裂谷都被挤满了。


    从裂谷的出口到尽头,从第一层地带到第三层地带,十万头冰川猛犸躁动着,甚至还有想继续挤进来的。


    前方四分之一的巨兽陷于精神力的威慑之下,惊惧而慌张,透露出了非暴怒状态下属于冰川猛犸的本性。


    至于后方四分之三的巨兽则并不满足于这被阻隔的通道,它们怒吼着掀起象鼻,拍打两侧石壁,依旧处于辐射影响的后遗症之下。


    流动蓬勃的精神力让珀珥窥见了这一切。


    他遥遥看着远方,身着白色的作战服,安宁而平静地悬在高空,即便发丝凌乱、身形打扮有些狼狈,却如真正的神明般俯瞰全部,成了下方所有生命都聚集着目光的存在。


    先前被分流的兽潮,下方混乱中的那尔迦人,甚至交错嘶鸣着的冰川猛犸……


    珀珥轻轻呼出一口气,又一次抬起手臂,将这被残存虫巢物质充盈的精神力,向更远的地方扩散、推动着——


    他获得了虫巢物质的馈赠,也获得了这颗星球的优待。


    当残存的虫巢物质慷慨地将全部的力量赠予珀珥的那一刻开始,他所拥有的精神力持续暴涨,并隐隐催促着他进行新的、未知的另一种变化。


    但比起变化……


    珀珥想,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尔迦的小国王抖动着漂亮的虫翼,立于高空。


    他身形纤细,眸光清亮,银白色长发被精神力凝聚而起的飓风卷着,又被雪雾水汽弄湿了面庞,覆盖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美感。


    珀珥抬起手臂,聚集在身侧的精神力涌动着飓风一般的力量,看似猛烈,实则流淌着柔和,甚至是甜蜜的温暖。


    他看向裂谷,深吸一口气。


    北地晚间天空上的暗沉似是被打破,宇宙辐射的红光彻底消失了痕迹,而被冰川猛犸引发的震颤也遽然停下了奔腾的脚步。


    珀珥将精神力推了出去。


    他的嗓音伴随着这股汹涌的力量向前,蹭过厄加、02,蹭过裂谷口的星云犬、巨型沙蜥、巨型雪狼群,蹭过摒弃危险、站于猛犸巨兽头顶背部的燃血组成员,也蹭过山崖侧壁上的蝎组成员、白银种,最终聚拢着落在了交错在银白菌网之间的冰川猛犸的身上,深深埋入它们的大脑、神经深处。


    珀珥说——


    “停止!”


    “都安静下来!”


    这股力量是纯粹且磅礴的。


    远比海洋更为广阔。


    击溃了冰川猛犸迟钝的神经,让拥挤在裂谷内的数万头巨兽退却眼瞳中受辐射影响的黑沉,逐渐恢复原本的光。


    拥挤混乱被遏制。


    安静下来的巨兽们脚掌微动,领头的雄性冰川猛犸仰头发出嘶鸣,穿越辽阔的大地,有种生命悸动的感激。


    奔涌在整个猛犸兽潮最前方的那头巨兽仰头,长长的象鼻举过头顶,悬空着小心向小虫母的位置接近。


    珀珥扇动着虫翼,在下方子嗣们紧张的注视下,他晃悠着尾勾伸到身前,就像是和猛犸巨象拉钩一般,在体型、大小过于不匹配的情况下,轻轻勾了一下。


    随即,珀珥微弯柔韧的腰肢,伸手摸了摸冰川猛犸粗糙冰冷的象鼻。


    他轻声道:“回去吧,回到你们的家园,继续沉眠吧。”


    如果没有这场异变的宇宙辐射,这群数量庞大的冰川猛犸将继续在冰雪之下沉眠,这是属于它们的日常,是它们穿越亘古、存活千年的生活方式。


    即便是宇宙辐射,也不应该破坏他们原有的生存习惯。


    “吼——哞——”


    冰川猛犸此刻平复了暴虐,显露出几分温和的吼声响彻整个冰原裂谷。


    领头的这头雄性巨兽一点一点转身,绕开了下方错落而立的星云犬、沙蜥和雪狼,跟随着小心调转方向的大部队,一点一点后退,重新进入裂谷,并向更远、更西方的位置走去。


    这场由宇宙辐射所引起的灾难,在此刻终于彻底落幕。


    ……


    成群结队的冰川猛犸重回它们的栖息地,被冲撞过的裂谷两侧碎石抖落,伴随着积雪将大地又覆盖上了一层新的“土壤”。


    天地崩裂的动静逐渐远离,但这场战后所导致的混乱还未完全解决。


    冰湖内的水体重新流动着,远方早已经被彻底分流的异兽群环顾四周,随后在这片安静之下,重回它们自己的栖息地深处。


    上方,珀珥扇动虫翼,回到湖岸边缘,在他脚尖刚刚踩落在地面上的瞬间,便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人形态的厄加紧紧抱住。


    珀珥愣了一下,他感受到了厄加手臂上的颤抖,同时也在厄加身后看到了静立着的02——


    他那双绿色眼眸十足潮湿,带有几分明晃晃的后怕,似是恐惧先前会有任何意外降临在小虫母的身上。


    珀珥轻抿了一下唇,他对着02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随后落下手掌,轻轻抚在厄加的肩头。


    厄加是以半跪的姿态抱住珀珥的,等珀珥的手掌落在蝎组首席的肩头时,他才后知后觉发现……


    嗯,刚刚恢复人形的厄加几乎赤/裸着大片苍白色的肌理,唯有腰腹下方覆盖有一层细密的哑光黑鳞甲,有种深渊恶魔初次抵达人间时的开放与性感。


    就、就很近距离。


    珀珥甚至能感受到厄加后脊背肌肉群下流动着的血液,即便是在寒冷之下,也依旧偾张有潮热的温度,让他有些羞涩,但更多的则是对子嗣的包容。


    珀珥抬起手臂,抱住半跪在自己的身前、几乎将那张苍白俊秀的面颊深埋于他小腹的厄加,又冲着不远处的02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被雪雾水汽弄得满身冷潮的02像是雨夜下,被淋得湿哒哒的流浪狗,他那双幽林一般的绿色眼瞳一寸一寸放亮,好似隔着街道尽头,看见了撑伞在寻找他的小主人。


    02靠了过来,他身量很高,并不曾如厄加一般半跪着放纵自己享有小虫母身体上的温度,而是微微佝偻腰背,环着珀珥的后脊,将人轻压到了自己的怀中。


    同样是裸/露出大片冷白色肌理的胸膛,那枚莹白色的珍珠印记在02的左胸上流动着漂亮的光泽,比深夜中的繁星明月还要透亮。


    珀珥回抱着自己的两个子嗣,同时抬眸,看向从裂谷口缓步而来的其他那尔迦人。


    混乱之下,他们身上都很狼狈,擦伤、血痕交错着落于肌理之上,其中暗棘和夏盖的伤势最重,行动艰难,只能被同伴扶着而来。


    天际依旧暗沉,但小虫母的身形却在这片黑夜下的冰原上,泛滥着莹润的光。


    他轻声道:“都结束了,接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了。”


    ……


    混乱被中止在四十分钟以内,但艾瑟瑞恩星球上的北地雪域深处依旧寒冷的深夜,地理特性令其昼短夜长,当属于冰川猛犸的狂潮消退后,他们还需要度过漫长的长夜,以待第二天晨曦的来临。


    当然,这对于那尔迦人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休整时间。


    队伍内不曾受伤以及轻伤的队员们迅速将剩余的物资帐篷撑起来,高科技之下的造物迅速在冰原空地上延展着空间,不多时在彻底安宁之后,搭建起足以隔绝寒风的帐篷,错落林立,围绕起一片暂时的根据地。


    珀珥的身体很累,意识也很困倦。


    他在大幅度消耗了精神力之后,又接受到了来自虫巢物质的馈赠,即便先前使用精神力驱散了整个猛犸兽群的暴动,但那些来源于残存的虫巢物质、积攒数千年的力量依旧需要这具单薄的身体进行消化。


    这个时间,他应该去休息,通过睡眠来吸收体内过量的精神力。


    但珀珥在子嗣们的簇拥之下只是摇了摇头。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轻声道:“没事的,我再坚持一下,先给你们做一下精神力安抚。”


    从原始形态恢复到人形的子嗣们,纷纷从物资中拿出可以蔽体的衣物。


    这趟艾瑟瑞恩之行作战服报废率极高,悬空的战舰还在更远的地方,递送东西过于麻烦,他们便用现有的衣物凑合了一下——清一色的训练服。


    那尔迦人的作战服会具有各个组别的特色。


    如蝎组的深色、贴身、胶质、皮革束带;如燃血组的粗犷、宽松、腕部束带、厚底皮靴;如秩序同盟的修身军服,也如皇家护卫军简约骑马装……


    但训练服便没有这些元素了,只有最单一且同色系的训练背心、训练长裤、户外短靴,以及一件荒野外套。


    那尔迦人本就个个身高腿长,如今都换作了训练服,倒让他们像是一群聚集在冰原雪峰之间的自由雇佣兵,凶戾、野性、出手狠辣,一看就是收费极其昂贵的那种。


    而今,这群行动于荒野之间,在刀尖上舔血的“雇佣兵”则一个个驯服地聚集在帐篷中间的空地上,将他们的精心保护、照顾的“任务对象”围在中央。


    珀珥在比约恩的帮助下,褪下了那被雪雾、水汽沾潮的作战服,随后换上随行物资中的棉质睡袍。


    他坐在帐篷前挡风的厚布绒罩顶之下,肩膀、手臂之间夹着毛毯,一边小口抿着小队长德米特里递来的热水,一边在歇了精神力后的疲乏中道:“暗棘、夏盖,我先给你们做安抚。”


    所有成员中,暗棘和夏盖是受伤最重的。


    前者是在中途同阿斯兰一起落入碎石废墟时,被旁边侧崖上滚下的巨石砸在了身上。


    即便那时候阿斯兰迅速用菌丝缠绕着暗棘的钳足,将人拉着远离,但短暂失去行动力的暗棘还是受到了波及,便是原始形态那副最为抗伤的姿态下,都被巨石的冲击力伤到了体内的脏器,吐出一口带着破碎肉块的血水。


    至于夏盖,则是在异兽潮分流时就身上留了伤势。


    又因为后续阻拦猛犸兽潮而伤上加伤,导致夏盖整个胸膛、腰腹上伤势连成一大片,只撑着一口气坚持到了最后,待冰川猛犸彻底消停后,夏盖难以行动,是被比约恩扛回来的。


    恢复人形后的暗棘和夏盖暂时没穿贴身的训练背心,两个均是身高腿长,一身偾张着热气的腱子肉,只是深色的皮肤上交错有明晃晃的伤痕,看得珀珥都觉得痛。


    珀珥支撑起此刻格外富足的精神力,分成丝缕,主要环绕至夏盖和暗棘的周身。


    在那尔迦人滚烫的皮肤之外,空气是寒冷的,而精神力又是温柔带有几分轻微凉意的。


    当精神力接触到夏盖胸膛腰腹上的大片伤势后,他遏制不住地紧绷手臂,原先向外渗血的狰狞伤口缓缓愈合着,同时涌动在他体内的狂化因子也开始降低,一点一点落下到完全安全的数值之下。


    夏盖在性情上更加内敛,再加上嘴硬的特质,导致大多数情况下——尤其是人多的环境里,他并不会很直观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渴求。


    但暗棘就没有这层忧虑了。


    当属于小虫母的精神力,极其柔和地抚慰过他疼痛到有些抽搐的躯干时,暗棘并不吝惜于他那确实沙哑又性感的喘息,甚至主动将身体靠得更紧,直接用双臂将裹着毛毯的小虫母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危险,又充满了张力与禁锢感的姿势。


    珀珥仰头,柔软的手掌半撑在暗棘的左侧胸膛上,纤细的手指被那柔韧丰厚的胸肌夹着,指腹之下正好蹭着那抹珍珠印记。


    他不敢使劲动弹,生怕自己让暗棘伤势更重,便只能挺着劲瘦的腰肢,近乎将自己全部藏在暗棘那片滚烫结实的怀抱之间 。


    “妈、妈妈……”


    暗棘的吐息滚烫,落在珀珥的耳侧,连那双桎梏着他的手臂都有些发颤,那一刻甚至让珀珥产生一种疑问——


    到底是暗棘困住了他,还是他……困住了这只疯犬。


    “……没教养的疯狗。”


    腰腹上疤痕已经愈合大半的夏盖拧眉,他直接从后侧伸手,连带着毛毯一起,将缩在里面的小虫母捞到自己怀里。


    在珀珥急慌慌的“你的伤会被压到”的惊呼声中,暗棘抬头,舔了舔犬齿,他将手指插/入凌乱的银白碎发,暗红色的眼瞳中充满了对夏盖的挑衅与烦躁。


    而夏盖也同样回之以凶戾至极的视线。


    危机解决了,可流动在子嗣们之间的硝烟,却从不曾消失过。


    ——他们都在防备着彼此。


    除了受伤最重的暗棘和夏盖,阿斯兰体外伤势大大小小也有不少,至于其余燃血组、蝎组以及白银种的成员,都以皮外伤为主。


    接下来的战后安抚工作将好做很多,精神力膨胀到一个全新阶段的珀珥打着哈欠,将精神力丝缕落在每一个子嗣的身上,也包括之后唤醒的复生白银种。


    柔软温暖的力量夹杂着属于虫巢之母的甜美。


    很快,那些遍布在子嗣们肌理上的伤痕,一寸一寸停下向外渗出的血水,又逐渐生长、愈合,等小型治疗仪派上用场的时候,只剩下一层微深的疤痕需要消除。


    就连子嗣们原先因为大肆使用原始形态,拖延猛犸兽潮的狂化因子,也在这番来源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安抚下逐渐消停,跳跃躁动的因子一点一点降低,重新回到安全值以下。


    这对于珀珥的子嗣们来说是很熟悉的。


    他们微微偏头,忍着被小虫母的精神力轻蹭过时的低喘与生理性的战栗——


    暂时没了覆面的蝎组成员肤色苍白,如古老油画中走出的吸血鬼。


    他们那偏向深色调的眼瞳下方,于卧蚕的位置晕着一圈淡淡的青红,阴暗颓丧,甚至在有些病态的气质中,增添了几分阴湿的色/欲。


    燃血组的大块头们则忍不住抬手,用粗糙的大掌握住自己的眉眼或是口鼻。


    很沉的沙哑呼吸声被他们掩下,唯有那完全将深色训练背心撑起来的胸肌在失序起伏,彰显这份强烈的不平静。


    即便他们已经很多次经历来自珀珥的精神力安抚了,可这一具具满溢着雄性性感的美好肉/体,却总是会被柔弱漂亮的小虫母弄得腰腹抽搐,隐隐糟糕一片。


    他们的小妈咪魅力太大了,而他们……也总是扛不住任何源自于妈妈的吸引。


    但同样接受精神力安抚的白银种却很茫然,甚至反应有些可爱——


    这群在精神力世界深处,含过甘霖蜜水的白银种被温柔的精神力蹭得身形发颤,好几个没做好准备的黑皮大帅哥,均是很突然地从唇瓣间溢出低哑的喘息,随后慌张抿着唇、迅速管理神情。


    虽然面上看不太出来,可那些萦绕于他们肌理之上的银白虫纹,却流窜速度很快,显然陷入了兴奋状态,远比他们所表现得更为躁动。


    这一刻,他们看向虫巢之母的神情有种很奇怪的情愫。


    之后复生的白银种们,很清晰地记得精神力世界中发生的一切。


    从小虫母的如月光一般出现,到他们聚集起来,如疯掉的雄兽一般,粗鲁又下流地舔着小虫母的身体,甚至含了满嘴甘甜至极的蜜。


    这些记忆梦幻到令他们有种不真切的虚晃感。


    但眼下落在身体上的精神力安抚与逐渐平复的狂化因子,又令他们深刻地认识到,从前捆束在白银种身上的“诅咒”,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了……


    此刻正值深夜。


    等珀珥坚持着结束精神力安抚工作时已经很迟了。


    北地雪域的高空被浓重的夜色侵占着,万千星子被遮挡在云雾之外,只模糊能窥见几分稀薄的光影。


    珀珥困到双眼朦胧。


    当他将最后一缕落于子嗣身上的精神力收回时,上一秒还披着毯子、蜷坐于折叠椅上的小虫母,下一秒便身形软着向旁侧倒去。


    “妈妈——”


    朦胧中珀珥听到谁在呼唤自己,但他已经彻底无法回应了,那轻薄的眼皮恍若承受了千斤之重,压着他彻底闭眼,只隐约记得有一双结实滚烫的手臂接住了他。


    身穿加厚睡袍的小虫母,被阿斯兰单臂托举着臀腿抱了起来。


    阿斯兰掀开后方帐篷的帘子,内里床铺早已经被子嗣们提前铺好,枕头、被褥、地毯一应俱全,甚至床边还有一个缇兰临行前准备的毛绒抱枕,也被比约恩从报废的飞行器中翻了出来。


    那只毛绒抱枕是个兔子的,足足有一米四高。


    兔子耳朵被之前飞行器内的火星子烧黑了半截,被夏盖抱着在雪地里搓洗了一顿,在经过清洁消毒后,才摆到了属于小虫母的帐篷内。


    阿斯兰小心将熟睡的珀珥塞到被窝里,他只着训练背心和深色长裤半跪在地上,腰背上紧绷出堪称完美的肌肉群,赤/裸于空气中的手臂结实,布着根根分明的青筋。


    他看起来像是雇佣兵团队内,冷热武器均拿手的顶尖王牌,但此刻却做着男仆的工作,细心至极。


    阿斯兰生有粗茧手指握着珀珥微凉的脚踝,在将其放到被子下方时停顿片刻,又俯身坐在床边,将滚烫的手掌探入被底。


    小虫母发凉的脚被阿斯兰的大掌整个握住,很快便染上了属于白银种战神的体温。


    待热度完全入侵,暖了珀珥的双脚、小腿后,阿斯兰这才起身,拉好下方的被子,悄无声息离开帐篷。


    帐篷内很暖和,珀珥迷蒙间侧身将自己挤到被子的更深处,手臂下意识将旁侧的兔子抱枕捞过来,脑袋枕头、大腿夹着,乖巧又安静。


    这一次,缓缓消化体内精神力的珀珥,能睡一个好觉了。


    ……


    不知道是第几个小时后的时间,在北地这昼短夜长的特性下,帐篷外的天空依旧是黑蒙蒙一片,唯有很远地方的雪峰之上,模糊能窥见一层淡淡的浅金色描线。


    晨曦即将到来,正预示着不久之后的天明。


    那尔迦人的暂时驻扎地内,其余帐篷环绕在小虫母休息的四周,呈现出一种紧密的包围圈,更外围则是侧卧成群的星云犬、沙蜥,以及跟随而来的巨型雪狼群。


    此刻,一道身影灵活而来。


    他脚步轻盈无声,如夜间的使者一般,呼吸、心跳被当事者压到最低,穿越那尔迦人为小虫母铸就的保护圈,影子一般,瞬间闪身进入到了最中央的那个帐篷里。


    十几分钟后,另一侧的帐篷内。


    沉默呆坐了许久的奥辛忽然起身,在刚刚走出来之际,便看到了对面同样掀起帐篷门帘,准备出来的同伴。


    ——是没穿上衣,只着训练长裤,大大方方在冷空气中露着深麦色胸肌的暗棘。


    奥辛拧眉,低声道:“你做什么?”


    暗棘翘了一下嘴角,深红色眼瞳内的侵略性十足。


    他道:“你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奥辛心脏骤然一紧,有种被窥见秘密的羞耻与背德感。


    第128章 以下犯上


    猛犸兽潮结束后, 对子嗣进行精神力安抚、疲惫至昏昏欲睡的珀珥,正搂着那只被烧焦了小半截耳朵的兔子抱枕,彻底进入了黑沉宁静的梦乡。


    而刚刚从帐篷中出来的阿斯兰则仰头,铺开身后的菌丝, 于冰冷的空气中感知着某种气息, 并在很短暂的休息时间后, 带着伤势最轻的阿克戎、洛瑟兰, 乘着夜色, 离开了那尔迦人的驻扎地。


    他们在向雪域更北的地方前进, 即从前残存有虫巢物质的那片瑰丽大地。


    先前混乱的战况中,作为虫巢物质的守护者,阿斯兰有一瞬间感知到了艾瑟瑞恩星球上虫巢物质的抽离, 并在战后从珀珥的身上感受到了另一抹熟悉的力量波动——


    那几乎完全与虫巢物质的精神力重合。


    对于这样的变化, 阿斯兰心中隐隐出现一个猜测,但千万年来前所未有的情况, 又促使着他更加迅速地去实地看一看情况。


    阿斯兰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这是他作为虫巢物质守护者的职责。


    经过精神力安抚的小虫母困倦得厉害,阿斯兰在帐篷内的时候,短暂用精神力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身体。


    因为有虫巢物质的馈赠, 珀珥这具充满奇迹的躯干正在经历又一次的改造淬炼。


    源自于虫巢物质的精神力更加纯净、宏厚,近似那尔迦人最初诞生、繁衍时的本源, 也是最为接近造物主最初时缔造生命时的力量。


    于是,在确定这股力量对小虫母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后, 离开帐篷的阿斯兰重新肩负起属于虫巢物质守护者的责任, 带着自己两个学生,趁着夜色深入北地。


    他们要去确定一下,那片瑰丽的大地深处, 是否还存在有残存虫巢物质剩余的声息。


    在阿斯兰、阿克戎、洛瑟兰离开之后,时间缓缓流逝。


    当晨曦的微光,将遥远山脊的最顶峰轻微晕染成淡金色的同时,一抹灵活的身影从帐篷的间隙中闪过,最终跟随着心中的欲/望与渴求,走向了他所仰望并深深依恋着的伊甸园深处。


    属于虫巢之母的帐篷内——


    帐篷那厚重挡风的帘子悄无声息落下,在这片有限的空间内,听不到来访者的声息,只能听到小虫母轻柔的呼吸声。


    夜访者悄然靠近,随即俯身靠近被褥的方向。


    温热昏暗的小空间内,他能够清晰闻到小虫母身上的香气,甚至因为那尔迦人那过于敏锐的五感,以至于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甚至能嗅闻到珀珥身体深处,残留有尚未被完全吸收的、属于阿斯兰的气味。


    他身形微顿,撑着手臂在暗色中注视着小虫母的睡颜,没有覆面遮挡的俊美面庞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显得那双森林一般幽绿的眼瞳十足深邃。


    很漂亮,像是一对绿宝石。


    行为完全脱离日常规训和意志的02,此刻在眼瞳中聚集着无声的躁动。


    他在自己的帐篷内同样一整夜没睡,脑海中不停闪烁着暗棘曾说过的话。


    先前因为猛犸暴动的危机,02总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思考那些充满主动性、进攻性,甚至某种侵略性的话语,可在危难结束的夜深人静后,02却被那些话给困住了。


    作为蝎组的副首席,02很清楚,在实力上他差厄加一筹;在与小虫母的相处机会上,他无法参与同首席有关的场合;在伺候与服务上……


    他习惯了在角落中等待——等待小虫母在最后的最后,于那双柔软清透的浅蓝色眼瞳中,倒映出属于他的身影。


    总是这样。


    他也习惯如此。


    可明明,在辐射荒星上时,是他在荒漠中寻觅到了菌丝洞窟与小虫母的痕迹;回程的战舰之上,也是他最初与懵懂脆弱的小虫母成为“饭搭子”,有了那层隐秘又充满了亲昵的交流……


    02不会责怪小虫母在众多子嗣中对自己偶尔的忽略,因为他很清楚,他爱着的小妈咪柔软善良,这样的心性必将吸引很多很多子嗣为其神魂颠倒。


    他只会责怪自己迟钝、木讷,如阴暗角落中生长的苔藓,似乎永远都见不得光,甚至没有主动同小虫母争取注视的胆量。


    ……02早已经在无数个深夜难耐的梦境中,看见晕红脸颊、蜷缩在他怀里,仰头亲吻他下巴、喉结的小虫母了。


    也早已经在无数个梦境中,用自己贪婪又丑陋的东西,弄脏小虫母的脚背、腰腹,弄脏那如同浸在羊奶中的白皙皮肤。


    梦里他贪婪地拥抱着一切。


    可当脱离梦境后,02又会忍着腹部滚烫的热意,顶着那具苍白且充满爆发力的躯干走向浴室,用最凉的水冲洗着腹下的污浊,似乎想要将在他梦中侵占、弄脏妈妈的犯罪痕迹一同洗刷。


    与其说那些冷水冲走的是02在梦中以下犯上的罪责与私欲,倒不如说那是他在强迫自己清醒、听话,当一只驯服的乖犬。


    这是冒犯。


    是在虫巢之母尚未表露出对王夫选择倾向时的巨大冒犯。


    即便妈妈不知道,可02认为他应当是要知道的。


    于是在放纵过后的深夜,02会带着满身冲过水的凉意,沉默换上训练服、戴着黑色的覆面,穿越长廊,然后一个人在训练室同时格斗机器人对战到天明,直至耗尽全部的力气。


    可即便如此,02依旧会陷入那场甜蜜的欢愉之中。


    每一晚——每一个安静的夜里。


    可是后来……02发现不乖的狗,似乎也能得到小虫母从指缝间流露出来的温柔与恩泽。


    甚至比乖驯的犬拥有更多……比如那抹藏在首席训练服内侧、沾染着小妈咪蜜香的小布料。


    因为妈妈总是很温柔、很柔软。


    他仁慈又博爱,近乎宠溺地接受着任何一个子嗣汹涌又热烈的爱意。


    这一晚上的时间足够02去思考很多的事情。


    就像是暗棘说的那样,不为自己争取的狗,是不配舔到主人的。


    长久的克制之后,02压抑许久的心情在这一刻爆发,促使着他听从本能与渴望,如鬼魅的阴影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至小虫母的帐篷之中。


    此刻,02垂眸,在某种躁动的渴求之下,他一点一点俯身靠近。


    即便是被欲/望催动,即便是在此刻做出对于蝎组副首席来说以下犯上的行为,可当02彻底靠近小虫母的那一刻,他只是很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对方的眼皮。


    喜欢、好喜欢……


    02呼吸略微急促,指尖颤抖,那只苍白有力的手背上绷出淡青色的青筋,流露出一种病态的色/气。


    在这份想要更多地汲取主人气息的渴求下,02半跪在床边,又一次俯身向下。


    ……


    珀珥虽然因为困倦很早就睡下了,但从后半夜开始,他睡得并不太安稳。


    艾瑟瑞恩星球上残存的虫巢物质在先前的猛犸暴动中,将其所有的精神力作为馈赠,以根系吸取营养的形式,向这份礼物灌入至小虫母的体内。


    他的精神力开始与这片土地拥有了新的联系,也因此重新获得更加蓬勃汹涌的力量,源源不断、不休不止。


    但任何一种庞大的力量想要被身体彻底吸收、接纳,都是需要时间的。


    而这样的过程,往往并不会太舒坦。


    后半夜的时候,珀珥的身体开始发热。


    他侧身蜷缩在被褥之间,怀中紧紧抱着巨大的兔子玩偶,面颊发红,光/裸白皙的脚忍不住蹬开被子,却在抬腿间隐隐踢到了什么,又被轻轻握住了脚踝。


    模糊的神志下,珀珥听到了一声低喘。


    是有些熟悉的声音,只是他一时间没能想起来是谁……


    可珀珥感受得到,握住他脚踝的那只手很凉、很舒服。


    对比其他那尔迦人,蝎组成员的体温会相对低一点。


    尤其在晨曦升起之下,02只穿着最轻薄的训练服穿越帐篷外的寒风,当他的手掌握住小虫母的脚踝时,体温升高的珀珥自然会觉得舒服。


    珀珥“唔”了一声,有些“喜新厌旧”地将怀里的兔子抱枕推开,蜷着身体往02的位置钻。


    02微怔,幽绿色的眼瞳中闪过意外。


    睡梦中的小虫母很主动。


    就像是在他的梦中窥见过的那样,有些依恋地靠在他怀中,发出很轻的喘息,音调发软,像是某种被抚摸了肚皮的幼兽。


    珀珥呼吸微急,身体内部的热度不退,甚至连腹腔深处也有些酸软。


    残存虫巢物质的精神力馈赠为小虫母的身体带来了新的变化,他那几枚本就娇气、珍稀的腺体,被更为本源的力量灌入营养,在深夜中静谧改造着一切。


    于是,藏匿在柔软皮肉下的腺体从最初的黄豆大小,开始生长发育。


    原先容易被含弄着逐渐干瘪的腺体,在无声无息间长至蚕豆大小,变得更加充盈腴润,透过薄薄的皮肉泛滥出漂亮、清透的薄粉。


    当然,那其中藏匿着的蜜,也将更加甘甜。


    而这份隐秘的发育,也将带来一点点生理上的小小反应。


    比如——


    半跪在床边的02忽然愣神,他挺拔的鼻梁微动,于温暖的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香甜。


    妈妈的身体内……完全就是被雨丝淋湿的热带丛林。


    几乎要洇透那抹布料了。


    偷偷亲吻妈妈的眼皮,已经是02未能得到小虫母允许下,做出最以下犯上的事情了,至于别的……


    俯身半跪在床边的02身形微僵,正当他的渴望与理智打架的同时,一只柔软、白皙的脚有些难耐地踩过来,在主人未曾意识到的迷蒙睡梦中,正正好蹬在了02的肩头。


    转头颔首之间,他甚至能亲吻到小虫母柔软的腿肚。


    02僵硬在原地。


    而更令他大脑空白的,则是小虫母向前微勾的腿。


    这是一个允许的信号。


    甚至伴随有很轻的邀请声。


    他漂亮又勾人的小妈咪在梦境中发出呓语。


    妈妈说,帮帮我。


    这是一句没有主语的邀请,所以妈妈的意思是……


    他也可以吗?


    02吞咽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有些明显,连带着他的心跳声也震耳欲聋,几乎要从他那苍白有力的胸腔中彻底跳出来了。


    这是妈妈的命令。


    作为听话的子嗣、驯服的小狗,他应该帮妈妈排忧解难,不是吗?


    02窄窄的喉头痉挛缩动。


    他苍白的指节因兴奋而轻微颤抖,随即跪得更深、更低,高挺的鼻梁滑过那抹被小虫母蹭开了被子,以及氤氲着皮肉上暖意的睡袍,随后将只裹着训练背心的身体埋了进去。


    ……


    整个帐篷的颜色都是灰白色的,色调干净简约,中央则放着一张米白色,宽度足足有150㎝的床,就连床上三件套都是干净柔和的奶白——这是属于小虫母的特殊待遇。


    其余子嗣们的床是便携的压缩行军床,压缩状态下只有一个鹌鹑蛋那么大,等打开了开关,往地上一扔,便立马延展成了90㎝宽的床,在野外进行任务活动的时候十足方便。


    但当这份“方便”落在珀珥身上时,子嗣们想要尽可能地给他们的小妈咪弄出最好的一切。


    哪怕是在野外。


    而此刻,这张米白床铺上的柔软被子,正荡漾出一抹轻微的起伏。


    沉睡中的珀珥梦见了一片海。


    柔软的水藻缠着他的脚踝、小腿,像是某种喜欢人类体温的蟒类,会用那粗壮的尾巴勾住饲喂它的主人,将整个遍布温凉鳞甲的躯干环绕在人类的身上。


    而他则变成了海上摇晃的小船,几乎要被那抹源源不断的浪给冲散架了。


    珀珥发出含糊的呜咽。


    他腰腹紧绷,柔软的腿面下意识想要合并,却被握住了脚踝,像是搁浅的人鱼,只能甩着那抹漂亮的莹白鱼尾,被溅上淋漓水光。


    在这份潮水浮动的感官下,珀珥终于醒了。


    珀珥咬着唇撑起手臂,在没有被褥的遮挡下,他清晰窥见睡袍下方的晃动,又因为屈腿的动作,而眼睁睁看到柔软布料顺着腿面下滑,大片堆积在腰腹部。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湿漉漉,像是小狗一般注视着他的绿眸。


    是、是02……


    那一刻,珀珥战栗到头皮发麻,声息断续,忍不住地小声呜咽,连带着大脑也空白一片,如果不是02用微凉的手指揉着他的小腿肚……


    珀珥想,他一定会痉挛到抽筋的。


    “0、02……”


    搁浅的小美人鱼哑声呼唤着这只小狗的名字。


    而眼瞳潮湿幽绿,宛若雨丝之后热带丛林的小狗,却只是将高挺的鼻梁顶得更深了。


    他不是那么地听话了。


    可是他却让自己的小主人更舒服了。


    珀珥轻咬着自己的手背溢出了泪,整个视线朦朦胧胧一片,似是只能看到02那双漂亮如祖母绿的虹膜。


    幽静、深邃,完全就是丛林深处男妖的化身。


    他会装作是无辜的精灵,顶着苍白俊美的皮囊,睁着一双绿眸,勾着路人沉溺到他的怀抱中。


    ——而这个路人,只会是他的小妈咪。


    那是一种舒服又刺激的感觉。


    珀珥想要说些什么,可偏偏这个时候,他隔着帐篷,因为那即将到来的晨曦,而于门帘之上窥见了两抹倾斜的影子。


    有人来了!


    珀珥蓝色的瞳孔紧缩,在那一瞬间,即便是捂着唇,依旧流露出一声在昏暗中略微明显的泣音。


    帐篷外接近的两道影子不约而同顿了一下。


    其中一个僵立在原地,便是光看影子的轮廓,都能窥见那被其掩藏在内里的心虚和无措,有种大猫受惊后的炸毛感。


    至于另一个,在很短时间的停顿后,那被光线拉长、有些扭曲的手臂阴影似是抬了起来,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发顶,随后在珀珥迷蒙潮湿、充满紧张的视线中向前跨了一步。


    紧张之下,珀珥下意识想要咬住自己手背上的皮肉,以制止自己快要遏制不住的低喘。


    但比起他下落的牙齿,更快一步袭来的是02的动作——


    动作灵活的蝎组副首席在小虫母理智彻底破碎的那一瞬间,骤然抬起头、靠近,腰背微弯,鼻梁、唇瓣上沾染着薄薄的水意,就那么带着蜜香,将手指卡在了珀珥的牙关之间。


    落下的牙齿没咬着那发红的唇,而落如幼兽一般含着咬住了02苍白修长的手指。


    周身氤氲汗意的珀珥被02完全抱在了怀里,咬着对方的手指平复那股令人沉迷又愉快的刺激。


    帐篷外的身影则彻底站在了门口,宛若绅士一般,在被晨曦逐渐照亮的冰原之上,发出最真挚的问候——


    “妈妈,您已经起来了吗?”


    “老师晚间出去了,他交代我照顾好您,所以……”


    暗棘勾唇,他无视奥辛那双流露出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眼瞳,哑着性感低沉的嗓音,慢条斯理道:


    “妈妈,我可以进来‘服务’您起床吗?”


    整个身体都软倒在02怀中的珀珥小口、小口喘着气。


    他的身体酥极了,腹部热乎乎的,有种刺激过后的轻快感,迷糊的神志勉强捕捉到了暗棘的话语。


    珀珥想要说些什么,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咬着02的手指。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松了牙关,见02没有将手指后撤的意图,便探着滚烫的舌尖舔了一下,似是在提醒对方。


    02回神。


    他迅速将手指从小虫母柔软的唇间拿开,拇指近乎缱绻地抚过那抹浅浅的牙印,有种阴暗中苔藓终于开出了小花的愉悦感。


    ……过分又贪婪的小狗,似乎并不曾被妈妈讨厌。


    珀珥轻咳一声,冲着门口的影子道:“不、不用了,我自己起床就行。”


    阿斯兰吩咐暗棘来照顾他吗?


    珀珥微微蹙眉,他觉得不太可能诶……


    暗棘有些失望,但依旧跃跃欲试地问道:“妈妈真的不需要吗?”


    可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瞳,却在话落的同时,闪过几分沉沉的晦暗。


    ……小虫母的帐篷里,还有其他雄性的气味。


    很淡很淡,几乎要被属于珀珥身体内温暖又香甜的气息彻底冲散了。


    暗棘鼻翼微动。


    而且,小虫母这种味道下的状态……他很熟悉。


    当初他被老师打断四肢,在雪地中一次又一次往山洞口爬过去的时候,暗棘曾嗅闻到过——


    温暖,潮湿,甜腻。


    是比浮动在小虫母肌理上的香气更加稠、更加浓郁的味道……是妈妈在抚慰自己,不、不对……


    如果再加上另一股属于雄性的气息,那么是谁让妈妈这片晨曦下陷入了情动的濡湿状态?


    所以,在妈妈帐篷里的人是谁呢?


    老师带着阿克戎、洛瑟兰暂时离开了;奥辛站在自己的身后,阿列克谢那个老古板还没意识到他落在小妈咪身上的视线带着热意,尚不会轻举妄动……所以是妈妈原来的那群狗吗?


    是那个脸上有疤痕的大块头?两个戴着面具的其中之一?或者是其他的谁……


    暗棘神情阴沉,深色的虹膜中聚集着嫉妒、焦躁,甚至还有某种病态的偏执。


    他忍不住想要上前,想要掀开帐篷的帘子,可在这股冲动之后,暗棘模模糊糊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或许会让小虫母不喜欢……


    那可不行。


    不能让妈妈不喜欢。


    他就是装,也得装出妈妈喜欢的样子。


    暗棘低喘一声,恍若黑暗中冲着敌人龇牙的野兽。


    他舔了舔犬齿,紧接着问:“……帐篷里,是只有妈妈一个人吗?”


    珀珥下意识仰头,只看到了02优越凌厉的下颌线。


    似是感受到了小虫母的视线,幽绿色眼眸依旧潮湿,透着几分小心翼翼高兴样的02低头,与珀珥对上了视线。


    但珀珥却不可控制地将眸光落在了02鼻梁,以及唇瓣上沾染的水色上。


    那里……


    都曾深埋于那片蜜地过。


    珀珥小小打了个颤——不是因为冷和怕,而是视觉所传递给大脑的某种生理性的刺激。


    他抿了抿唇,有一点点心虚道:“是,只有我一个。”


    甚至刚刚话落,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我还想再睡一会儿的。”


    帐篷外安静了片刻,随后,在珀珥以为暗棘会继续询问的加速心跳声中,他听到了对方有些模糊沙哑的回应——


    “那么妈妈,请好好休息吧。”


    “如果有什么恼人的野狗来追着舔您,令您苦恼……甚至弄脏床的话,请一定、一定告诉我。”


    “当然如果您有需要,被您弄脏的床单,完全可以交由我来清洁。”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意思,暗棘着重咬紧了“被您弄脏”几个字,听得珀珥面红耳赤,曲着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他宁愿把脏床单交给机器人!!!


    如果给暗棘的话……那个烧烧的坏家伙会抱着床单舔干净的吧?!!


    暗棘:嗯?被妈妈发现了?


    帐篷内的小虫母含糊地应了一声“好的”。


    视线死死盯着帐篷的暗棘咧了咧嘴。


    隔着门帘的某一瞬间,暗棘凶残狠厉的深红色眼瞳,几乎要与02那双阴暗冷寂的眼睛对上了。


    暗棘补充道:“只要您有需要,我一定会把这些野狗驱逐,保护您不受冒犯的。”


    后方,已经被这变故惊得忘记自己想要做什么的奥辛微微张嘴,视线中流露出对同伴厚颜无耻的吃惊。


    明明在所有人里……你才是那只想要追着小虫母舔的野狗吧?怎、怎么有人能如此厚脸皮到将自己当成正义的使者?!


    奥辛:为同伴的不要脸而发出震惊的感慨.jpg


    隐隐听到某种“意有所指”意味的珀珥眸光闪烁,他连忙表示没有,待又听到另一个人影——即奥辛那有些突如其来的晨曦问候之后,才终于注视着这两道身影远离。


    珀珥呼出一口气,小声嘀咕着“吓我一跳”,随后挣扎着从02的怀中爬了出来。


    02下意识想要伸手,却被背对着他的小虫母意外用手打了一下。


    ——很清脆的一道声响。


    珀珥愣了一下。


    而02绿眸中的光则骤然一暗,大片的丛林迅速枯萎,变成了脱水干/死的植物,就连角落阴影下的苔藓都死了一片。


    还是被……讨厌了吗?


    这一刻,02忽然极度厌恶自己先前被羡慕与嫉妒冲昏的脑子。


    当一只偶尔会被主人忽略的乖狗狗,也远比当一只被主人讨厌的狗更好吧?


    在珀珥尚未反应的迷茫视线中,02利索起身,带着一身甜香忽然跪在了小虫母的床铺下方。


    他从训练裤旁侧的束带中抽出一把匕首,将其放在了珀珥面前,低低垂着头,彻底挡住了面孔上的晦暗神色,语调内充满了不安——


    “妈妈,您可以惩罚我的冒犯。”


    “怎么惩罚都可以。”


    “用鞭子、用匕首……什么都好,但、但是……”


    02的声音微涩,那张常年被覆面遮挡的面颊在此刻愈发显得苍白。


    他近乎乞求道:“但是……请别厌恶我好吗?”


    帐篷安静了两秒钟,随后,02听到了一声轻叹。


    那声叹息几乎砸到他的心脏深处,让02在那一刻忘记了呼吸,整个人僵硬如雕塑,生怕听见小虫母让他离开。


    但是下一秒,02发现一双柔白的手,捧住了他的脸。


    顺着那力道抬头,02睁着那双潮湿的绿眸,对上了小虫母柔软又漂亮的笑容——


    “怎么还哭了呢?”


    “就算是偶尔调皮的小狗,妈妈也是会喜欢的呀。”


    第129章 解除精神力印记


    在小虫母的话语声之后, 02仰头,湿漉漉的狗狗眼中全然被珀珥的身形占据。


    02很喜欢小虫母。


    从最开始见到对方,在珀珥还是那个孱弱、懵懂,双瞳中蒙着一层浓郁雾气的小人造人开始, 02就喜欢对方。


    不论是作为虫巢之母, 还是作为眼盲的人造人, 珀珥身上总有一种温和、柔软, 甚至是充满治愈的气质, 他像是一束月光, 天生吸引任何一位渴光的那尔迦人。


    尤其对于天性阴暗、沉默寡言的蝎组成员来说,那份魅力与吸引力是成倍的。


    在离开辐射荒星、乘坐战舰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潜伏能力仅次于首席厄加的02, 时常会像是一条无声的尾巴。


    他安静而小心地跟在珀珥的身后, 看着对方与导盲球一起,探索整个战舰内部的环境构造。


    战舰长廊上的墙壁拐角, 会被02提前挡住;用于装饰的漂亮花瓶、摆件会被02拿开;地毯交接位置的小鼓包,会被02将其拉平……


    02原以为自己能将这份心思藏一辈子呢,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嫉妒。


    他在嫉妒之下,做了冒犯妈妈的事情, 可妈妈说调皮的小狗,也是可以被喜欢的。


    02喉头微动, 他被珀珥捧着脸,跪着往前凑了凑, 哑着嗓音又一次问:“真的不会讨厌吗?”


    “不会呀。”


    珀珥跪坐在床上, 02看着高挑,身形显得比夏盖他们更为单薄几分,可褪去作战服, 那片苍白色的肌肉群紧致有力,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


    珀珥就像是摸小狗一般,纤细的手指插/入到02黑色发丝间,指腹揉过对方的耳廓,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为02也有让我舒服到嘛……所以并不会讨厌的。”


    子嗣们总是想要他们的小妈咪舒服。


    不论是日常相处,精神力抚慰,亦或是某种带有子嗣们私欲与渴求的碰触……但不论是哪一种,便是子嗣在言语、姿态上再如何放肆,透露出一种烧意,可他们的初衷是为了让小妈咪愉悦。


    只要妈妈能感受快乐,就是把他们当作是纾解的工具、当作是求怜的男奴,他们都甘之如饴。


    也是在子嗣这般的行为态度之下,本就对情/欲迟钝未解的珀珥逐渐染上了另一层艳色。


    他纯粹、害羞,但对于可以令自己舒服的事情上,又有一种懵懵懂懂的大胆。


    他会因为尤利西斯、暗棘口中所描绘的情景而羞到红了脸;但也会在身体躁动、腹腔发软的时候,主动勾着子嗣的手腕、脖颈,羞涩却又大胆地讨要伺候。


    子嗣们让珀珥知道,欲/望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作为虫巢之母,他本就享有这些。


    02睁大了幽绿色的眼瞳。


    他眼周苍白的皮肤上浮现出一圈淡淡的红,这令他看起来有些阴沉的颓丧,可偏偏他眼里的情绪是雀跃的,宛若深渊苔藓上又长出了几朵米白的小花。


    “妈妈……真的会舒服?”


    02有些不自信地问道。


    刚才那是02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去服务小虫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一切不过是凭借某种雄性的本能,和想要让小虫母愉悦的决心。


    他很小心。


    甚至连牙关都悬着,只敢用柔软的唇与舌去寸寸探寻密地。


    珀珥被问得脸蛋一红。


    刚刚安慰02的时候珀珥还能大大方方说自己舒服,可当02真的像是小狗狗一般,仰头认真询问他的时候,珀珥却觉得嘴巴上被糊了一层蜜糖,连带着耳廓都有些后知后觉的烧灼感。


    他、他才发现,02鼻梁、唇瓣上的水迹已经彻底干掉了!


    02眼巴巴又一次开口:“妈妈,真的舒……唔!”


    他的嘴被羞到不行的小虫母捂住了。


    珀珥俯身,面颊红通通的,连眼瞳都水亮得惊人,有些结结巴巴道:“不、不许再问了!蜜都被你吃、吃那么多了,我能不舒服吗?!”


    要是不舒服,才不会有蜜好吗?!!


    虽然珀珥很害羞,但他对自己的身体超级了解得好吗?!!


    02眨了眨眼,绿色的眼瞳中阴沉褪去,闪过一层淡到可以忽略的餍足与得逞。


    他用唇瓣蹭了蹭小虫母的手掌,虔诚又小心道——


    “……如果妈妈下次还有需要,请尽情命令我吧。”


    “我会学着让您更舒服的。”


    那一刻,珀珥忽然觉得在这只绿眼睛小狗的背后,看到了一条缓慢晃悠的狼尾巴。


    是、是错觉叭?02这么乖的狗狗,怎么会和狼搭上关系呢?!


    ……


    晨曦之光彻底笼罩在那尔迦人驻扎的帐篷群落之间,当珀珥红着脸,被02照顾着起床时,一夜未归的阿斯兰则同洛瑟兰、阿克戎迎着微光归来。


    于是,等珀珥也换上干净、保暖的作战服,掀开帐篷帘子走出来的瞬间,便看到了不远处顶着半身风雪气息的阿斯兰。


    “阿斯兰,你晚上去哪里了呀?”


    想着暗棘先前说过的话,珀珥小跑两步直接扑了上去。


    许是因为有过更加亲昵接触的缘故,珀珥很自然地在被阿斯兰抱起大腿的同时,用那双水蛇似的漂亮长腿缠在了阿斯兰的腰腹之间。


    即便对方天生体热,足以挥散晚间风雪的寒气,可当珀珥扑到阿斯兰怀中的时候,依旧能感受到一股轻微的潮意。


    那是一整个晚上来回赶路而浸染在阿斯兰身上的寒凉。


    与阿斯兰本身滚烫的躯干格格不入,却又因其银白色的长发和眼眸,增加了几分贴合雪域冰原、贴合白银种的神秘气质。


    抬手抱住小虫母的阿斯兰微顿。


    他一边低声说自己去了一趟虫巢物质从前的生长地,一边慢条斯理地掀起眼皮,眸光寡淡而冷凝地扫过落后一步从帐篷中走出来的02。


    ……小虫母的身上,有其他雄性的味道。


    是崭新并且微微潮湿的,显然就发生在不久前。


    阿斯兰漫不经心地垂眸,手掌轻抚着珀珥的后颈,习惯这种手法的小虫母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用下巴蹭着阿斯兰的颈窝。


    02站在帐篷前,垂下眼睫,避开了白银种战神毫无情绪的审视视线。


    他虽暗中借着妈妈的善良柔软得寸进尺,但却干不出如暗棘那般明晃晃挑衅的行为……任何情况、场合之下,他都不应该,也不会让小虫母为难的。


    便是当狗、当情人,他一定会是最懂事的那一个。


    最重要的是,02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妈妈的特殊性很强,他是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最为罕见的无双珍宝——


    珀珥拥有可攻击可治愈的精神力,天生温柔纯善的脾性,对待子嗣臣民的仁慈与博爱……


    他如耀眼的光吸引着源源不断的那尔迦人主动聚集,不论是最初背离帝国的堕落种,还是后来凶戾桀骜的白银种,甚至还有更多的、正在为靠近虫巢之母而努力的子嗣们。


    而在这些优秀辈出的子嗣、臣民之中,02作为旁观者看得分明——妈妈对阿斯兰是有些不同的。


    “情/欲”一词落在懵懂的小虫母身上,他先懂了“欲/望”,暂搁了“情感”。


    珀珥以柔软、博爱的姿态对待着每一个向他渴求爱意的子嗣们,但在最为根本的本能反应与依恋之上,总有一个人是能够脱颖而出。


    而那个人就是阿斯兰。


    他早已经在妈妈的心中占据了最特殊的地位。


    ……嫉妒是不可避免的。


    02眸光平静,敛着全部的情绪,同那位白银种的战神轻微颔首。


    阿斯兰浅色虹膜中的情绪同样很淡。


    如寂静的冰川,便是扫视过“情敌”,都不会暴露出任何失态与异样。


    他没有逞着“伴侣”的姿态询问小虫母02为什么从他的帐篷里走出来,也没有深入地提及珀珥身上为什么会染上其他雄性的味道,亦或是主动向待感情尚且懵懂的小虫母讨要某些承诺。


    阿斯兰只是怀抱珀珥,不动声色地用宽厚的手掌扶着珀珥的后腰。


    ……任何的欢愉、刺激,那处都是会痉挛受力的,更别提他抱在怀里的这颗小珍珠有多贪欢、多娇气了。


    后腰传来的温热让珀珥发出有些舒服的喟叹。


    他并没有过多注意阿斯兰的动作,只当对方是为了更好地抱住他,便循着这股舒缓劲往后靠了靠,果然缓解了腰腹之间的酸困。


    珀珥眼眸微眯,神情甜蜜,整个人透出一种晨起后漂亮到能滴出水的餍足与慵懒。


    还跟在老师身后的阿克戎和洛瑟兰都有些看愣了。


    ……好、好漂亮。


    他们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是觉得此刻的小虫母和平时看起来不太一样。


    眼睛水水的,雾蒙蒙一片;眼周红红的,但并不是那种受了欺负、委屈的红,而是另一种说不上来,让人瞧着想凑上去亲一亲。


    甚至还想舔过妈妈那浓密纤长的浅色睫毛。


    这种样子……


    阿克戎忽然想到了在他们聚集起来,在山洞外见到小虫母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满身都是老师气味的妈妈……就是这种样子。


    像是被水浸透了似的。


    很好看。


    他也可以让妈妈这么好看吗?


    这不仅是阿克戎的想法,也同样是洛瑟兰的想法。


    阿克戎的眼神有种野兽盯上猎物时的直白与专注,而洛瑟兰那双浅色眼眸中的情绪则更加温和,或者说没有那么黑是黑、白是白的直接。


    珀珥被看得有些羞,他抿唇笑着同洛瑟兰、阿克戎打了个招呼,在顶着两个复生白银种眼巴巴叫了一声“妈妈”后,他才继续转过头,同阿斯兰说有关于虫巢物质的事情。


    而这整个过程里,阿斯兰都很安静。


    甚至他只是温和地注视着怀中的小虫母,只手掌轻揉对方的后腰,缓解体质敏感却又贪欢而带来的“后遗症”。


    这似乎是一种年长者的特质。


    宽纵,宠溺,充满纵容,似乎只要你回头,他便永远会站在你的身后并赋予陪伴和帮助。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阿斯兰什么都没说,可腰间被那手掌抚得滚烫,终于缓解了酸软后的珀珥,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忽略了阿斯兰。


    珀珥仰头,像小猫咪一般用额头蹭了蹭阿斯兰的下巴。


    他记得阿斯兰曾说过,哄他的话,可以亲亲他……但是现在人太多啦,珍珠容易害羞,也不想在子嗣们面前变成红珍珠,所以他决定退而求其次,不用嘴巴亲,用额头亲亲。


    珀珥想,等没人了,他再用嘴巴亲阿斯兰。


    他也要把阿斯兰亲舒服!


    被小虫母蹭了下巴的阿斯兰微顿,眼底闪过很浅的笑意。


    他被怀里的小珍珠可爱到了。


    “阿斯兰,艾瑟瑞恩星球上的虫巢物质……”


    珀珥顿了顿,声音变得很轻,“……还好吗?”


    在先前那场猛犸暴动下,珀珥很清楚记得,这颗星球上的残存虫巢物质将其数千年积攒下来的力量都赠予了他……


    这是一份弥足珍贵的礼物。


    但是,珀珥却不知道当虫巢物质将力量给了他以后,那么对方怎么办?没有那些力量,残存的虫巢物质会受到影响的吧?如果他现在把力量弄出来,还能还给虫巢物质吗?


    阿斯兰微微蹙眉,“虫巢物质的气息消失了。”


    即便是他作为守护者的身份,都未曾从那片土地上寻觅到踪迹,就好像是……这部分在艾瑟瑞恩星球上残存数千年的虫巢物质,连带着全部生命气息都彻底湮灭了。


    珀珥愣了一下,浅蓝色的眼瞳闪过几分茫然。


    他有些慢地询问:“……消失了?”


    阿斯兰“嗯”了一声,沉声解释说在他们连夜赶过去的时候,原先生长有虫巢物质大地上不曾留存有任何痕迹,干干净净,就连原本属于虫巢物质的精神力痕迹也都消失了。


    珀珥抿唇。


    他还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充沛的精神力,就好像源源不断,怎么都是用不完似的,可将这份礼物赠予他的“慷慨之人”却不见了吗?


    似是从小虫母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阿斯兰忽然抬手,轻抚了一下珀珥的鬓角。


    望着那双浅蓝色的眼瞳,他问:“珀珥,还想去看看吗?看看那尔迦人最原始的……故土。”


    珀珥抬眸,他说,要的。


    那是那尔迦人的故土,也会是他的故土,即便残留在这颗星球上的虫巢物质消失了,可他应该要去看看的。


    ……


    晨曦的光芒已经彻底将整个雪峰山脊染成了漂亮的金色,雪地间泛滥出绒绒的亮色,恍若倾泻而下数不清的细碎钻粒,流光溢彩,好看得厉害。


    或许是因为先前宇宙辐射结束,冰川猛犸的狂暴也被中途阻止,原本北地雪域那灰蒙蒙的天空终于放亮,缭绕的云层散开在远处,露出了整片淡蓝色的天空。


    很像是珀珥眼眸的颜色。


    被星云犬和巨型沙蜥“拐带”来的巨型雪狼群停下了它们的脚步,暂且结束了这场中途的相遇。


    体形硕大的狼群等候在不远处,它们一个个均披着霜雪一般的白色绒毛,高大威武,有种雪地生灵的瑰丽感。


    因为此番兽潮,原本六十多个成员的大家庭迎来了从裂谷中“逃难”而来的其他雪狼新成员,并将这个团结且等级严格的团队扩大到了超过九十头雪狼的程度。


    这大概是整个北地深处目前以来,数量最庞大的巨型雪狼群。


    显然,它们的雌性雪狼首领很清楚如何做一位领导者。


    此刻,极通人性的雌性雪狼首领用毛茸茸的吻部蹭着小虫母的脸蛋、颈窝,又被珀珥轻轻环抱住脑袋。


    虽然物种不同、语言不通,可在得到了虫巢物质的馈赠后,珀珥隐隐有种微妙的不同——他似乎能够从异兽的眼瞳中窥见更多了。


    待和雪狼群告别后,那尔迦人则转头深入,继续向雪域北地的更深处前进,即最初虫巢物质残留的地方。


    天空澄澈的静谧雪地之上,那尔迦人带着他们的小虫母快速前进。


    阿斯兰他们一夜便能抵达的地方,距离这片曾封存过白银种的冰湖并不远。


    几个小时后,在白银种的带领下,属于虫巢物质残留地的景象彻底展露在了珀珥的眼前——


    在他视线的尽头,矗立着一棵干枯的巨木。


    珀珥眨了眨眼。


    他轻拍比约恩抱着自己的手臂,身后虫翼、尾勾微动,顺着对方壮硕有力的肌肉滑了下去,彻底踩在了雪地上,发出一道很浅的“咯吱”声。


    珀珥告诉子嗣们,他想过去看看。


    阿斯兰他们都说感应不到虫巢物质的气息,就是珀珥自己也感受不到,可他总有一股执着劲儿,便是看起来准确的答案摆在眼前,珀珥也要去试试自己的想法。


    阿斯兰早就窥见了藏在这副柔软皮囊下的倔强。


    他问:“珀珥,需要我陪你吗?”


    “不要。”


    披着斗篷的小国王摇摇头,笑着弯了弯眼睛:“你们在原地等着我就好。”


    远方的枯木很大,甚至可以说在任何一种树木植物中,都是极其罕见的大。


    那高度、粗壮程度,同太阳宫里的那棵如出一辙,只是比起太阳宫内生机勃勃,茂盛到连树冠都流动着淡金色光泽的巨木,眼前这棵……看起来似乎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


    珀珥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过积雪,看似不远的路让他走了五六分钟,这才彻彻底底站在了巨型枯木之下。


    那是一种很空旷的宁静。


    感觉有一点点悲伤。


    珀珥又靠近了点,他伸手抚上巨木那干枯到有些扎手的树皮,在这长达数千年的纹路下,他不曾感受到任何生命流动的迹象……


    只有近乎死寂的沉默。


    在来的路上,阿斯兰曾给珀珥讲述过最初一批那尔迦人选择移民、搬离这颗星球的故事。


    强大、频繁的兽潮,受狂化影响而被埋葬的白银种,以及在茫茫宇宙星域中发现了更加宜居的星球——即后来的中央帝星。


    几个原因的影响下,那时候高层在最终的会议后,决定离开艾瑟瑞恩星球,同时也将带着那延伸于星球地底的虫巢物质离开。


    那尔迦人为虫巢物质专门准备了一艘庞大的战舰。


    那些银白的菌丝缠绕于战舰的长廊、客厅内部,几乎将其彻底包围,伴随战舰升空,彻彻底底向星域远方行驶。


    当时的白银种战神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有种超然的沉稳与冷静,可作为同类的处决者、白银种最后的存活成员离开故土,即便是阿斯兰也有些心神不稳。


    因此在这份沉重情绪的影响下,身为虫巢物质的守护者,阿斯兰罕见地失察了。


    ——他没能感知到艾瑟瑞恩星球上残留的虫巢物质,也未能将其带回到那尔迦人的新家园。


    珀珥回忆着阿斯兰说过的那些话,不信邪地跪坐在雪地间,几乎整个人都俯着靠在了枯木之上。


    远方,比约恩拧眉。


    “地上那么冰,作战服对寒意的隔绝有限,小家伙会冻坏腿的……就这样放任着?”


    阿斯兰的目光落点一直在珀珥的身上,“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阿斯兰看得到小虫母的坚持与执着,因此在这种事情上,他从不吝惜支持和纵容。


    至于冻坏腿的问题……


    阿斯兰动了动指尖。


    一抹银白菌丝钻过积雪,悄无声息地在珀珥的身形下方编织出了一条用于隔绝寒意的菌毯。


    抚着枯木的珀珥一愣,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腿下的菌丝,遥遥扭头,冲着阿斯兰笑了一下。


    阿斯兰颔首,静立于原地等待。


    珀珥继续转过头,他盯着枯木看了片刻,随后将精神力探了出来。


    柔软的精神力成了这片空间的探路者,它们分化成丝丝缕缕的形状,自那干枯的树皮中钻了进去——


    一半向上,流动于枯木的树干、树枝之间;一半向下,于冰原冻土之下寻觅那干枯的根系。


    珀珥闭上眼睛,在很认真地感应着。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虫巢物质的馈赠,就应该做点什么……那是他获得帮助与礼物之后,应当付出的感谢。


    不过,即便珀珥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可属于虫巢之母的直觉会告诉他。


    毕竟在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内,虫巢物质与虫巢之母,近似同源。


    流动的精神力不过瞬息之间,便贯通了整个枯木,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当珀珥在黑暗中感知着一切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道很细碎,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簌簌”声。


    ……找到了!


    那几乎要虚弱得彻底死掉了。


    珀珥眼睫微动,他骤然睁眼,同时加大了精神力内部所膨胀的力量。


    顷刻,干枯千年的巨木受不住这份力道的冲击,直接在精神力的挤压下彻底碎裂如尘粉,而半跪在雪地间的小虫母则伸开手掌,向半空中探了过去——


    一根莹白的丝缕落在了他的手掌中央,颤颤巍巍,随时都可能被风雪吹走。


    那是最后残留的一点点虫巢物质,如果不是珀珥,这些虚弱到快要彻底消散的小东西,大概会永远埋葬于枯木下的黑暗中了。


    珀珥小心将其拢在手掌心内,并缓缓为其注入精神力,想要将这股力量还给它们。


    那一缕细丝莹润着光泽,轻轻缠在小虫母的指尖,并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皮肤,透露出了拒绝的意味。


    虫巢物质赠予虫巢之母的力量,是无法还回来的。


    而且……


    它们本就没有根系,在这颗星球上活不了多久的,与其毫无作为地死在黑暗之中,倒不如把自己的力量赠予这位招虫巢物质喜欢的小虫母……


    它们已经很满足了。


    珀珥垂眸,捧着手心靠近自己的脸,用唇轻轻吻了一下那缕虫巢物质。


    他说:“谢谢你们。”


    如果没有虫巢物质中途的帮助,珀珥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最后。


    细细的丝缕又蹭了蹭小虫母的手指,轻柔得就像是羽毛。


    它们说,放开吧,让它们伴随这片雪域继续沉眠,于睡梦中彻底消失吧。


    珀珥顿了一下,忽然道:“你们想回家吗?”


    虫巢物质有些疑惑地翘了翘丝缕,似是不太理解。


    珀珥开口:“回到聚集着你们的根系的那个家。”


    即中央帝星地底洞窟内的虫巢物质。


    已经很虚弱的虫巢物质有些迟疑。


    它们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可当小虫母提出来时,它们又很心动。


    根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但在此之前,虫巢物质从未想过残存于艾瑟瑞恩星球上的它们,还能有被那尔迦人发现的一天。


    珀珥笑了一下。


    “没关系哦,这一次……我来带你们回家吧。”


    柔软的丝缕被珀珥用精神力环绕着,随后小心翼翼缠绕在小虫母的指根位置,就像是一枚细细的银戒,流动有一抹柔和的色泽。


    珀珥起身,踩着雪地,脚步愉快地跑向子嗣们的方向。


    他给他们展示了自己手指上的银白,简单描述了一下虫巢物质的事情,等阿斯兰小心检查过那缕细丝的状态后,珀珥趁着夏盖联系星球上方战舰的空隙,想到自己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事情,这才清了清嗓子,小步走到了其余几个白银种的面前。


    主要是奥辛和阿列克谢的面前。


    同时得到小虫母注视的奥辛和阿列克谢眼中同时闪过不解。


    前者的眸光微亮,有种有意克制的兴奋。


    后者敛着眉眼,冷峻深邃的面庞上神情淡漠,好似不为所动。


    珀珥有些轻微紧张地抓了抓手指,随后仰头,睁着那双漂亮明媚的浅蓝色眼眸,说出了让奥辛和阿列克谢同时心脏一颤,几近窒息、失态的话。


    他说——


    “我知道你们不太喜欢我,不然……”


    “……我帮你们把精神力印记解除吧?”


    第130章 回家


    那一瞬间, 奥辛和阿列克谢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甚至他们的思维都陷入了某种僵持状态,恍若凝结的冰雕,身上的温度在一寸寸褪去, 连带着心跳陷入了某种沉寂。


    刚刚妈妈说什么?


    他说“我帮你们把精神力印记解除吧”?


    在奥辛与阿列克谢神思恍惚的同时, 前者压着嗓音, 下意识问出了一句“为什么”。


    珀珥则轻声道:


    “我知道你们都不太喜欢我, 之前留下精神力标记是为了抵抗猛犸暴动的权宜之计, 现在麻烦解决啦, 这个标记你们不喜欢的话,我应该是可以去掉的……”


    珀珥总是回想起来同行路上奥辛对待自己时的闪躲,以及阿列克谢近乎完全回避的姿态。


    作为白银种, 从他们诞生的原因以及后来的经历来说, 他们对虫巢之母具有抗拒情绪是很正常的,这一点珀珥完全可以理解, 因此在为复生白银种们烙下精神力印记之下,他就已经在考虑之后的事情了——


    珀珥想,他身边已经拥有了很多优秀的雄性,其实也不缺子嗣……


    有时候男人太多, 麻烦还是蛮大的,小狗们会嫉妒, 他偶尔也会吃不消,所以浅浅思索一下, 珀珥决定既然白银种们不喜欢, 那他就把自由还给他们!他有阿斯兰就够啦!


    于是,珀珥继续道:“不过不用担心,任何一个那尔迦人有精神力安抚的需求, 都是可以找我的。”


    这一段话珀珥其实早已经想了一路,他甚至都没告诉阿斯兰……不然总有一种他偷偷告小状的感觉,万一阿斯兰教训其他白银种,那岂不是成他的锅了?!


    所以比起让阿斯兰和白银种对话,珀珥在思索之后,决定还是他自己来。


    勇敢的小妈咪也要坦然地面对不喜欢他的人!


    最重要的是,珀珥并不想当强迫子嗣的虫巢之母。


    奥辛垂眸,眼睛下方近似猎豹花纹的银白色虫纹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黑皮白发,虹膜白金,容貌俊美透出几分大猫一般的敏锐特质,但又因为面对小虫母时的古怪态度,令他显得有些沉郁。


    “……没有不喜欢。”


    他的声音很低,很小。


    珀珥没听清,下意识抬头,“……什么?”


    “妈妈,我没有不喜欢您。”


    奥辛发丝间零碎的辫子伴随他忽然半跪在地上的姿势而轻微晃动,在遮挡住他眉眼间阴沉的同时,却因为身体高度下降而露出了那双有些发红的眼白,于瞳芯中流露出委屈不安的情绪。


    奥辛半跪在地上,以一种仰望的姿态,将自己眼底的所有情愫暴露在了珀珥的面前。


    他像是在荒原上奔跑、狩猎的大型猫科动物,白金色的瞳孔很圆,宛若某种昂贵的、可以把玩在手掌中的水晶制品,眼型近似大猫,气质桀骜野性,却又偶尔会藏着属于猫科动物的狡黠与灵动。


    在所有白银种内,奥辛是年纪最小、诞生最迟的那一个。


    他实力强盛,单人抗击异兽的能力仅次于暗棘,在放松自然的状态下会很喜欢说话,有些懒散自由,没有太疯、太恶劣,但在脾性之上也算不上完美的好人。


    可自从他复生之后遇见珀珥后,凡是熟悉奥辛的白银种都发现,这小子忽然变得不那么喜欢说话了。


    珀珥在听到奥辛的话后有些惊讶。


    没有不喜欢他吗?


    珀珥眨了眨眼,俯着身轻微低头,拉近了他与奥辛之间的距离。


    小虫母那半扎的银白色马尾很长,在他俯身之际,零碎的发丝从脖颈、肩头向下滑落,像是一层薄薄的奶帘,洋溢着暖香,随风而动扫过了奥辛的肩膀、喉结。


    痒痒的。


    他窄窄的喉头紧缩,近乎干渴地吞咽着唾液,明明身处于寒冷的北地雪域,可不知道为什么,奥辛觉得很热,他甚至额间、鬓角都染着很轻微的潮意。


    太近了。


    此刻他能很清晰地嗅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又暖又甜,夹杂有一点点冰雪的清凉。


    很好闻。


    珀珥看到了奥辛眼底的情绪。


    他忽然问了一个和此刻情景不太相关的问题,“奥辛今天早晨的时候,是来找我了吗?”


    在珀珥靠在02怀里,缓着那股劲的时候,他记得很清楚,立在帐篷外的人影有两个,一个是暗棘,另一个……则是只低低打了一声招呼,便逃跑似离开的奥辛。


    光从那副姿态,足以窥见很明显的闪躲感,但却不是不喜欢吗?那是什么?


    珀珥忽然对奥辛心中所形成的情绪与想法产生了一点点好奇心,毕竟像是奥辛这样的行为反应,他还从未在其他子嗣的身上见到。


    听到小虫母的询问,同样一宿没睡,坐在帐篷内发呆,甚至不可遏制地回忆虫巢之母的精神落在自己身上、满心渴求与背德感交错的阿列克谢眉头微动,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了自己的同伴身上。


    在晨曦出现于雪域北地深处的那一时间段里,阿列克谢其实感受到了隔壁帐篷奥辛出去的动静。


    只是那还是他陷于自己的思索,并不曾真正上心,却不想……对方原来是去找了小虫母。


    此刻,珀珥身上的香气、气息完全如藤蔓一般包围着奥辛。


    他又靠得近了一点,细长纤白的手指抚上奥辛微微扬起的侧脸。


    珀珥问:“那时候,奥辛找我,是有什么想要告诉我吗?”


    这个时候,珀珥宛若真正的母亲,耐心十足地同自己的子嗣交谈,并以最轻柔、温和的姿态,去感受子嗣们内心深处的想法。


    奥辛白金色的眼瞳中充斥着渴求与躁动,他近乎艰涩地吞咽着唾液,从喉间挤出有些惶急低沉的声音,“……想告诉您,我、我……”


    珀珥有些鼓励地摸了摸奥辛的脸颊,“没关系,告诉我吧。”


    奥辛身体僵硬,手臂肩胛的肌肉因情绪起伏而轻微痉挛。


    他近乎完全仰起头,如信徒一般,将自己的咽喉全部交付在了抚着他脸颊的神明手中。


    奥辛眸光微失焦,他沦陷于小虫母的温柔之下,那一刻他暂时忘记了珀珥与老师之间的关系,忘记了那种偶尔在深夜里折磨着他的背德感,只是循着自己的渴望,燥郁而混乱道:


    “……我、我很喜欢您。”


    那是他呆坐一整夜,大脑中无数次回忆着珀珥那句——


    “如果你们不喜欢,我是不会束着你们一辈子的。”


    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奥辛想,他快要喜欢死了。


    即便您身上沾染了属于老师的气息,即便在身份、关系上,您已经与老师有了伴侣之实,即便这份强烈又古怪的背德感令奥辛备受煎熬……


    可是他真的好喜欢妈妈——从他自黑暗中被唤醒的第一天起就喜欢。


    奥辛不知道要怎么描述那种感情。


    数千年前,奥辛曾经因受狂化因子影响,曾一度精神崩溃,化为原形于兽潮中发泄暴虐。


    那时候,亲手造就无数异兽的尸山血海的奥辛情绪极端不稳定,他就像是个堕落至地狱的疯子,上一秒或许还能笑着和同伴说话,下一秒便进入狂化,变得暴/力、凶残。


    奥辛受不了自己疯疯癫癫的样子,所以继其他同类之后,他作为白银种内最小的一个成员,也同样在老师面前选择了死亡。


    死亡并不痛苦,对于奥辛来说甚至是一种解脱。


    奥辛本以为自己会永远沉落于黑暗的尽头,等待身体、灵魂被彻底吞噬分解,可是他听到了小虫母的声音。


    精神力的呼唤驱散了冰湖下的寒冷与孤寂,当奥辛在自己的精神力世界深处又一次活过来的时候,他不可遏制地一次又一次从大脑深处回忆着那道声音,寄托有希望和充满雀跃的期待。


    妈妈是老师的小妻子……


    可在奥辛内心深处,那杆名为“道德”的秤,早就偏向了他的私欲。


    此刻,奥辛回神,有些气息不稳地将下颌蹭在小虫母的手掌内,祈求道:“求您别消除我身上的印记……我想要追随您,为您献上一切。”


    如同某种大型的猫科动物,一边蹭着自己的主人,一边发出很低的呼噜声。


    明明只是落在下颌上最轻柔的抚摸,却令神经、身体都很敏感的奥辛轻轻喘息,额间、鬓角隐隐被汗液浸湿,胸膛失序地剧烈起伏,连带着深麦色的耳根都烧灼着热意,正明晃晃地告诉奥辛他的身体早已经沦为了妈妈手指下的“玩物”。


    ……好舒服。


    也好刺激。


    只是最轻微、最普通,甚至是来自于小虫母最漫不经心的碰触,都能令奥辛在羞耻与背德之间倍感战栗。


    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妈妈的手再向下一点——顺着他剧烈滚动的喉结向下,顺着那丰厚柔韧胸膛之间的深沟向下,顺着那坚硬结实,偾张有热意的小腹向下……


    他会彻底失态的,会变得乱七八糟,会忍不住眼眸翻白,唇角溢出呜咽,然后跪倒在小虫母的面前,成为他的小狗。


    最忠实的小狗。


    于是,在短暂的停顿与沾染着欲/色的臆想之后,奥辛忍着那股羞耻劲,眼眶发潮,又一次道:“妈妈……我想要您的印记。”


    ……都快要哭了。


    珀珥指腹微颤,他瞧见奥辛可怜又委屈的神情,心脏软软的,便伸手又摸了摸对方的脸颊与耳廓,低声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会消除精神力印记的,放心吧。”


    顿了顿,珀珥抿着唇,抬手蹭了蹭奥辛的眼尾。


    湿湿的,他继洛瑟兰之后,他竟然又弄哭了一位白银种诶……


    珍珠:战绩可查.jpg


    莫名有点小心虚的珀珥偏头看了一眼阿斯兰。


    被注视着的白银种战神,对于学生被小虫母弄哭没有任何的异样情绪,他只是宽纵地向珀珥回以视线,盛满了一种“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会给你兜底”的情绪。


    珀珥冲着阿斯兰笑了一下,又转头看向奥辛。


    几天的煎熬和最后的坦言,让奥辛彻底放弃了那份被背德感困扰的问题。


    他留下了属于小虫母的印记,心底满足又愉悦,只是在偶尔看到老师阿斯兰的时候,会心底划过心虚,以及另一种抛却道德之后,逐渐膨胀的野心与焦渴。


    老师虽然和妈妈有了伴侣之实,可到底不曾被彻底承认王夫的身份,如果是这样的话……


    即便是作为学生的他,也应当有继续竞争的权利。


    ……


    奥辛之后,珀珥看向了阿列克谢。


    一直沉默着的白银种感知到了小虫母的目光,他轻微俯身颔首,姿态恭敬而充满了尊重的姿态,那眸光不像是其他子嗣般热烈、直白,而是克制礼貌,甚至在银白眼瞳的深处藏有几分疏离。


    最初心脏近乎暂停的沉默后,阿列克谢在珀珥同奥辛说话的空隙中,重新梳理好自己的情绪与想法。


    他并不曾不喜欢虫巢之母,只是这份“喜欢”将更加郑重,是基于子嗣、臣民对虫母、对王的爱戴,也是基于学生对小师娘的……敬重。


    仅此而已。


    阿列克谢想,他会做好一个忠诚的下属,会将忠诚、生命、灵魂都敬献于虫巢之母,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一切。


    此刻,阿列克谢似骑士一般半跪在地,如初见那天一般,很轻、很快地吻了一下珀珥的指尖,向对方表露自己献上忠诚与灵魂的决心。


    珀珥:“你……”


    阿列克谢沉声解释:“您请放心,我的忠诚永远都在您的那里,不论精神力标记存在与否,我的灵魂、意志本就属于您。”


    珀珥有些犹豫。


    在他所接触过的那尔迦人里,赫伊在气质上与阿列克谢会比较重合,都是一样的理智、克制,甚至有几分禁欲的色彩。


    但是从秩序同盟首席赫伊的身上,珀珥能够很清晰地感知到对方压抑之下的喜欢与痴缠,知道对方每一次的目光都会落在自己的身上,可阿列克谢的话……


    珀珥有些不确定。


    他好像是第一次遇到过这样性格的那尔迦人。


    于是,为了确认对方的态度,珀珥问:“所以你并不讨厌吗?”


    阿列克谢微怔,他垂眸回应:“妈妈,我永远敬重您,怎么可能会讨厌……您。”


    比起讨厌,阿列克谢惧怕的是他那违背礼仪与道德的渴求,因此在感知到小虫母注视的时候,他的姿态会更加回避。


    只要不看到珀珥那双清亮澄澈的眼瞳,他便能拉扯住理性,遏制住自己心中任何一点不礼貌的想法。


    望着阿列克谢那张沉冷如冰川的面孔,珀珥还是有些犹疑,正当他想着要如何开口时,阿斯兰走了过来,手掌轻轻按在了小虫母的肩头。


    温热感降临,珀珥仰头,眼瞳中闪过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依恋。


    珀珥轻声道:“阿斯兰……”


    他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这些白银种。


    他以为他们是不喜欢自己的,可当珀珥想要消除精神力印记,让他们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时,他们似乎又没那么快乐了……


    “珀珥,随他们吧。”


    阿斯兰垂眸,眼底深处是看破一切的了然。


    他轻飘飘到过半跪在小虫母面前、垂着眼帘的阿列克谢,以及感知到他目光后最初有些闪躲,但很快又紧绷下颌、回以对视的奥辛。


    ……还真是年轻的狗崽子啊。


    有这么多的爱与渴望,足以守护好他们的妈妈了。


    这场有关于白银种的驯服进程中,珀珥从来都不曾将项圈强制套在这群烈性犬的脖子上,让他们无法离开。


    反而是当珀珥想要放开束缚,还他们自由时,习惯甚至渴求项圈的狗才是最着急、最舍不得的那一个。


    阿斯兰道:“比起这个……”


    他轻笑了一下,将站定在原地的小虫母单臂抱了起来,“珀珥,我们该回家了。”


    几乎是阿斯兰话落的同时,远方的云层被破开,巨大巍峨的阴影笼罩于众人的头顶之上,遮挡了这片寒冬晴空上的光源。


    是那艘将他们带到艾瑟瑞恩星球上的战舰。


    坐在阿斯兰臂弯的珀珥仰头,漂亮的浅蓝色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新月,在听到“回家”那两个字的瞬间,他的心情已然被雀跃彻底点燃,充斥有一种极端温暖的情绪。


    珀珥抱住阿斯兰的脖颈,轻声重复道:“是呀,我们该回家了!”


    ……


    巨大的战舰在广袤无垠的冰原上降低了高度,向下延伸出可以自动悬浮、下降深空的圆盘形飞行梯。


    待人站在上面后,机械元件交错启动,便会带着其上的“乘客”升向高空,直接进入到战舰内部。


    等那尔迦人都登上战舰后,原先被冰雪覆盖的大地重归寂静——


    远方埋葬有白银种的冰湖恢复了最初的生机,冰蓝色的水体潺潺流动,养育着湖泊内银白色的游鱼和种类繁多的水藻。


    即便是在冰天雪地、零下几十度的低温环境里,这片湖水流淌有一种异样的生命力,正彰显着属于艾瑟瑞恩星球北地深处的奇妙美丽。


    向西延伸,巨大的裂谷也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一部分极地人面熊选择回归它们的老家园,另一部分则三五成群,于暴动的混乱之后选择离开。


    而在离开的队伍中,便有一头先前生产完不久的雌性人面熊,它选择带着自己的孩子远离大部队。


    即便这样会失去群落的庇佑,但至少……它可以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被饥饿的雄性同类当作是“食物”残忍杀死。


    雪地雪域这么大、这么广袤无垠,它总能找到让自己与孩子们活下去的办法的。


    再向西方,原先居住在第二层地带的巨型雪狼随着那头聪慧、睿智的雌性首领一同离开,空开的大地直通更远的西方尽头,则是那群回到栖息地,又一次俯趴在地上,沉沉睡过去的冰川猛犸。


    战舰升空,一点一点离开艾瑟瑞恩星球的范围,而这颗古老星球上的天空又一次被灰蓝色包裹,风雪渐大,于簌簌的落雪中,为大地披上新的白色衣装。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一切都将继续进行。


    ……


    那尔迦人的战舰向中央帝星的位置行驶着,早在他们刚刚准备回程,便已经联系了帝国高层,将此次行动的最终结果汇报给了昆汀——


    “等等?!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所有的远古白银种都被唤醒,然后献上忠诚,跟着小虫母一起回来了?!!”


    这、这和昆汀最初想的剧本不太一样啊……


    他以为他们会经历一场恶战,以为白银种会比当初的堕落种更加桀骜不驯,会充满叛逆与恨意,会大开大合的战斗中被压制,最终受到小虫母的感化与驯服,然后才献上灵魂,主动选择回归。


    虽然结局都是一样的,可昆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收服白银种的过程,好像都没有他们遏制冰川猛犸的暴动更加危险……所以这就是小虫母的魅力吗?


    思及此处,昆汀释然了,如果是王的话……他觉得什么都说得通。


    谁能拒绝小虫母呢?没有人!!!


    因为复生白银种的回归,昆汀不得不连夜和同僚们继续开会,同时喊上秩序同盟和皇家护卫军的成员一起加班——


    毕竟白银种回归不算是小事,那可是实打实的一群“老祖宗”!


    战斗力、精神力都是一等一得好,但现今帝国内部却没有什么适合白银种的部门组别,因此在战舰彻底抵达中央帝星前,工作量只多不少。


    不过当然,对于白银种的后续安排,自然需要问过白银种战神,因此这场内部的高层会议中,身处回程战舰内的阿斯兰也同样以投影的模式参加了全程。


    大半晚上的会议结果是,由白银种战神阿斯兰带领的复生白银种将重新回归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同时帝国为其创立特有的部门,即“白银特遣军”。


    阿斯兰任特遣军内唯一的首席,阿列克谢为副首席,协助管理整个部门组别。


    决议敲定后,昆汀立马组织下属对外发送帝国公告,有关于艾瑟瑞恩星球上的事情被简述告知整个帝国,即便是半夜,也引起数个帝国军部的论坛为之震颤——


    【刚刚中央发布的公告说白银种重新回归,是我做梦呢?还是我熬夜熬坏了脑子?】


    【楼主:战友们凌晨3点半好,今天正好是休息日,在我熬夜第206次刷珍珠妈咪的视频时,忽然发现关注的官方账号发了一个新消息,秉持着关注帝国实事的心思,我抽空瞥了一眼,看到上面说“白银种回归了”,所以请问我是因为熬夜太久,把脑子熬出问题了吗?还是说我其实是在做梦?怎么还看见白银种回归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1楼:官方是被盗号了吗?怎么还为白银种成立了新部门……白银特遣军?】


    【2楼:我刷新了两遍,好像就是真的,所以白银种真的回归了?他们不是已经消亡数千年了吗?我以为白银种战神就是唯一的奇迹了,但没想到现在又有更大的奇迹出现了。】


    【3楼:一定是因为妈妈!妈妈才是真正的奇迹!】


    【4楼:同意3楼的战友,自从妈妈回到那尔迦帝国后,我觉得整个帝国的环境、气氛都变得不一样了,以前大家总是死气沉沉的,认为自己是被虫巢之母抛弃的孩子,但是现在不一样……虽然我至今没有机会亲眼见到妈妈,可每天训练之余,想到放在房间里的妈咪周边,我就会觉得很幸福。】


    【5楼:是妈妈改变了这一切,公告里很清楚写了整个白银种复生的事发经过,如果没有妈妈在的话……我们所能得到的只有悲剧。】


    【6楼:啊啊啊快去看官方半夜发的新公告!说是和妈妈进行过商议,等这次白银种回归后,妈妈会进行公开露面!各个星球、各个军区、各个军团将开展一场为期三个月的选拔,能够脱颖而出赢得最后胜利的优秀战士,可以去中央帝星参与这场公开露面!】


    【7楼:我天!妈妈简直就是我这辈子努力往上爬的理由!为了妈妈,训练都是甜的!】


    ……


    战舰还在回程的路上,连夜发完公告的昆汀没能闲下来——


    自从虫巢之母回归、那尔迦拥有新的王以后,昆汀开始沉迷于加班的乐趣,并热衷叫着自己的同僚一起加班。


    于是,在时长不久的投影会面后,相隔许久终于见到小虫母的赫伊、奥洛维金都还没和珀珥说几句话,便被迫结束通讯,开启在虫巢之母回来之前将一直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加班生活。


    在思念与等待中加班,那是一种痛并快乐的感觉。


    赫伊/奥洛维金:为了妈妈,加班算什么?!!


    秩序同盟的首席赫伊忙着去处理“白银特遣军”的备案、创办事宜;皇家护卫军的首席奥洛维金开始准备虫巢之母公开露面的场所、仪式等细则,至于昆汀……


    他当然也在加班了!


    按照那尔迦帝国以往的惯例,在很久以前——至少要追溯到四五百年以前,虫巢之母的公开露面也是举办过几次的,但效果并不理想。


    一方面,那时候的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关系本就僵硬。


    虽然虫巢之母因为责任缘故参加了公开露面,可长时间被限制在太阳宫内的情绪却无法短时间好转,而那份由灵魂深处所表露出来的沉郁,是足以被任何一个子嗣们感知到的。


    另一方面,那时候粉丝团的恩泽活动从未举办起来,因此整个公开露面显得十分单一,顶多是虫巢之母站在台上说一两句话,再没其他环节,以至于让最初大肆准备的露面会变得索然无味。


    显而易见,这样的活动能不能举办好根源不在于如何准备,而在于虫巢之母和子嗣之间的关系。


    因为这份僵硬,很久以后的后来,恩泽活动、公开露面都变成了历史中才会出现的内容,直到那尔迦的新王回归,被黑暗笼罩的帝国时代才终于重新迎来光辉。


    而这一次,在远古白银种回归的前提下,昆汀立志要举办一场最豪华、最完美、最能够让所有人记忆犹新,念念不忘的盛大露面。


    这是属于那尔迦王、属于珀珥的帝国盛世!


    也是那尔迦帝国迎来重大转折点之后的又一次狂潮!


    所有帝国子嗣,都应该见证到王的蜕变与成长,见证王为他们带来的无上恩泽与奇迹。


    爱上小虫母,简直是一件比呼吸还要简单的事情。


    当然,在公开露面之后,昆汀想,或许有关于王夫的事情,也该提上议程了吧……


    也不知道王比较心仪谁呢?


    还是都喜欢呢?如果都喜欢的话,那他岂不是该考虑一下太阳宫扩建的问题了……


    还没彻底开情窍的珀珥:阿、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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