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高危物种们的男妈妈》 1、珀珥 荒漠深处,风化的巨型动物骸骨如山如峦矗立在黄沙之间,宛若一处末日之下的白骨宫殿。 一头与菌毯共生的巨型星云犬异兽正好路过。 它侧歪脑袋,鼻头微抽,捕捉到一抹甜腻的香味。 外形与狼一般的共生种异兽寻觅气味,在枯树后发现了一个蜷缩着的纯白色幼崽。 像是畸形体,四肢纤细,身上无毛,裹着个破破烂烂的布,唯有脑袋上的绒毛很长,几乎覆盖半截身体,枯白毛躁,被黄沙掩埋大半,蜿蜒出一道苍白的河。 他很香。 星云犬抽动鼻头,乌黑的能量护甲如鳞片一般防护在周身,足以卷碎低等冒犯者的血肉。 在靠近之际,它垂头将俯趴的白毛幼崽用嘴拖了出来。 体格健壮的异兽看起来过于大只了。 它的脑袋几乎有幼崽体长的三分之一,被菌毯铺陈的毛发像星雾一般涌动着生命迹象,瑰丽之下透出几分荒漠顶级猎食者的凶残、诡异。 太香了。 怎么会有这么香的东西呢? 甜腻的香气勾起异兽的食欲,被菌丝深入的胃部血肉收缩,口腔分泌唾液,眼里流淌出贪婪与渴望,在天光大亮的沙漠环境中透出几分慑人的诡谲。 想吃、想吃想吃想吃! 食欲催促着星云犬亮出的獠牙,一点一点下压,直到距离幼崽的脖颈仅一厘米。 忽然,被黄沙埋着的细白手指颤了颤。 在锋利的犬齿抵在幼崽的颈侧时,珀珥那颗属于人造人的劣质心脏恢复了跃动。 没、没死掉吗? ……珀珥记得自己第七次被退回后,被拍卖行的老板送到处理厂销毁了。 老板说他是赔钱货,是卖不出去的瑕疵品。 记忆回笼,在大脑蜂鸣的阵痛里,珀珥睁开了那双看不见丁点光的眼睛。 紧贴脖子的触感让小人造人一惊,他触电似的后靠蜷起,赤裸的脚趾微扣,连无神的眼瞳都收缩了一瞬。 他愣了半秒钟,呼吸轻不可闻。 无法视物的黑暗世界里,珀珥对一切触感都充满彷徨。 至于那头因猎物突然坐起而被惊到的异兽,则歪着脑袋,漆黑无光的眼睛倒映出了苍白色幼崽的影子。 香味似乎……更浓郁了? 异兽舔过嘴周的短绒毛,吐息滚烫,又一次张开嘴巴,冲着这抹甜滋滋的小糕点追了上去。 而眼睛看不到的小人造人也抬起手臂,试图接收外界的信息。 于是很恰巧地,兽类湿漉的鼻头与珀珥悬空的手指正好相触。 不论是异兽星云犬,还是人造人都僵了一下。 前者漆黑的眼瞳中恍惚流转过微不可察的光,后者“嗖”地收回手腕,蜷起的手指因兽类温热的吐息漫上一层薄红。 温热的,柔软的。 不疼,有点儿痒。 懵懂的小人造人眨了眨眼睛,嘴巴微张,有些茫然,似乎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是、是……什么呀?” 他的声音又轻又细,像是被吓过头的流浪小猫,只敢瑟瑟缩缩发出一点点“喵呜”声,生怕自己的动静会惹来路人的厌烦。 但这里并无人应答。 在珀珥等待之际,凶猛的异兽古怪地抽动鼻头,又一次张嘴露出锋利的獠牙。 它并不打算放过这只猎物幼崽。 利齿的阴影靠近,足以料见惨剧。 千钧一发之际,懵懂的小人造人大着胆子,又伸手摸了过去,正好握住一截尖角状的硬物。 甚至那落在异兽犬齿上的指腹,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准备大快朵颐的异兽:? 齿根被人造人柔软的皮肤蹭得发痒,异兽下意识卷了卷湿热的舌面。 正好舔到了珀珥的指尖。 好甜!好香! 扎根异兽体内的菌丝发颤,连鼻息都紊乱了片刻。 珀珥则卷曲了手指。 又软又暖。 这份触感很舒服,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小人造人生出了一丝渴望。 他轻咬下唇,给自己壮了些胆量,这才细声细气问道:“可、可以摸一下你吗?” 被握住利齿的异兽自然没法回应,它甚至做好了咬断猎物手腕的准备。 握在野兽牙齿上的手微动,避开相合一半的犬齿,转而落在异兽下巴上。 毫无缚鸡之力的手,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星云犬周身的能量护甲,贴到了其星雾状蓬松而柔软的菌丝毛发上。 ??? 可以通过能量护甲绞杀小型猎物的星云犬懵了。 它甚至连嘴都忘记合拢,只呆呆张着嘴巴,任由一双细白的手捧着它的脑袋,甚至那手指还胆大包天地往绒毛里蹭。 人造人的手指纤细修长,漂亮得如艺术品,指尖处晕染着薄粉,甲型圆润,自皮肉中飘着薄薄的暖香,勾得星云犬咽了咽唾沫,漆黑的眼瞳逐渐深邃,染上热意。 ……想舔。 哇! 珀珥在心里小小惊呼一声。 他觉得这比自己睡觉时的小被子摸着还舒服,睡在这样的床上会幸福死的吧? 被自己的幻想乐到的小人造人偷偷抿着嘴巴笑了一下。 他空茫茫的蓝眼睛是冰川融水,清透却不见一丝神采,像蒙尘的珠宝,偏生点缀在面庞上的酒窝却很浓烈。 手掌下的触感太过绵软了,引得他忍不住又顺着毛发的生长方向摸了摸。 撸狗似的。 眼瞳乌黑的异兽无声闭合了嘴巴。 大概是落在下巴上的抚摸过于舒服,以至于它暂时放弃狩猎,只眯着眼睛,将硕大的脑袋压在了人造人跪坐着的大腿上,为珀珥低温的身体带来了一片更结实的温暖。 这么弱小的猎物,它什么时候都能吃,不急于一时。 柔软的菌丝卷曲着蹭过小人造人的肌理,毛茸茸的。 在他的眼睛还没彻底瞎的时候—— 那是一只蜷缩在拍卖行后门的流浪狗,被坏孩子砸伤了眼睛、鼻头,毛发脏兮兮的,一缕一缕结着块,正拖着断腿靠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它快要死掉了。 街边路过的人说那是条流浪的疯狗、坏狗,野性难驯,凶狠得厉害,见着人就咬,满身都是伤、流着脓,丑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当成垃圾丢到处理厂里。 所有人都嫌弃这只丑狗。 可珀珥喜欢它,还给了狗一张他偷藏的肉饼。 后来珀珥和狗成了朋友。 珀珥觉得街边的人都说错了。 这只狗不凶、不坏,是好狗,会在小孩子跑过来扯他头发、骂他是怪物的时候保护他。 但后来他的狗不见了。 荒漠上的风沙吹得蔫答答的小人造人开始咳嗽,单薄的胸膛颤抖着,感觉濒临破碎。 异兽嫌弃地打了个响鼻。 它不会帮这样弱小的家伙遮风。 然后,与菌毯共生的星云犬支起身体,挡住了风沙。 它只是伸个腰而已。 风没了,咳嗽停止了,珀珥抿唇,向温暖源缩了缩。 异兽舔了一下鼻头,喉咙里发出沉沉的呼噜声,垂落在身后的长尾却主动缠住了人造人裸/露在衣摆之外的小腿。 静默且充满了野兽般的占有欲,正无声摩擦着少年的肌理,引起电流一般的战栗,瞬间窜上珀珥的腿根。 敏感到小人造人轻颤着喘了一下。 与此同时,千米之外的荒漠上—— 一金属球悬浮在半空,缓慢下降。 【异兽试炼场8号观测球正式投放】 【投放星球:辐射荒星-北区】 【生命迹象捕捉中……】 【滴,成功锁定<菌毯共生种-星云犬>,开启追踪模式】 冰冷的机械音散在人迹罕至的荒漠上,银白色圆球自两侧延展出金属翼,很快就向目标方位追去。 同一时间,全民皆兵的那尔迦帝国内,各个军区的悬浮光屏骤然亮起,分成数个分屏,展现出辐射荒星内不同观测球带来的直播画面。 关注实况的弹幕跳了出来—— 【从五年一度到三年一度,异兽试炼场开启得也太频繁了吧?】 【能有什么办法?高等级那尔迦族狂化后的杀伤力那么大,除了异兽谁能遭得住?】 【要是有虫母在就好了……】 【别做梦了,虫巢物质都干枯多久了?虫母?我这辈子恐怕都见识不到!】 【别说那些没影的事!也不知道今年谁能第一个脱离狂化?】 【一定是厄加首席!厄加!厄加!】 【闭嘴吧虫屎!该死的复读机,夏盖大人才是第一!】 【粗鄙的疯狗,奥洛维金必胜!】 【不赞同,依照数据计算,赫伊大人胜算并不小。】 【怎么没人提阿斯兰啊?这位也是课本上的大名人呢。】 【……你没联网啊?阿斯兰都消失多少年了?我怀疑他已经精神力自爆了。】 …… 弹幕实时刷新着,8号观测球正靠近着自己的目标。 忽然,一条不合群的弹幕忽然飘了出来。 【等等,那是什么新品种的异兽吗?!】 “新品种”是个有些炸毛的纯白团子,缩在一丛星雾状的菌毯中,四肢伶仃,白得在荒漠烈阳下反着光,被放大光屏后,只能看清半截埋在星云犬毛发里的手臂。 但那不是普通的毛发,是足以取走生命的菌丝。 与菌毯共生的星云犬危险等级在a之上,哪怕是不断朝强大进化、肉/体堪称铁甲的那尔迦族,在未突破中级前,军校也并不建议军校生与这类异兽接触。 而此刻,危险的异兽正服帖地蹭在“新品种”身旁,黑色的菌丝与白色的毛发相糅,几乎成了一体。 悬浮在远处的观测球引起了菌毯共生种星云犬的注意。 这头强大、诡谲的异兽慢吞吞偏头,黑沉无光的眼珠里透出残忍与暴虐。 埋在异兽颈侧的纤细手臂动了动—— “新品种”毛躁的脑袋微侧,从菌丝后方探出半截雪白的肌理,随即露出一只空茫无神的蓝眼睛。 满屏的弹幕静了一刻。 星云犬过于巨大、狰狞的外形下,将“新品种”的异兽衬得娇小可怜,漂亮得像是某种从外星域进口来的珍稀瓷器。 脆弱,单薄,纤细。 这与全民皆兵、暴/力至上的那尔迦族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虽然强大的异兽也会拟人,但、但是也从来没拟过这么好看的!这简直就像个洋娃娃啊!! 空落的屏幕瞬间挤满了弹幕—— 【这是什么新品种的异兽啊?可爱成这样不要命啦?!】 2、想保护他 庞大的异兽与远处悬浮着的观测球陷入僵持。 星云犬的毛发蹭过珀珥的脸颊,他偏着脑袋,苍白长发下的耳朵隐隐在风沙中捕捉到了某些模糊的动静。 但观测球接近的声音太过细微了。 反应慢的小人造人张嘴轻轻“啊”了一声,似乎是有些紧张。 珀珥的世界是黑暗的,因此对比正常人,他总是显得过分小心、怯懦,那是他无数次在眼盲后跌跌撞撞,用碰伤手臂、膝盖换来的谨慎。 珀珥攥着菌丝毛发的手往后藏了藏,但又因好奇心作祟,只探出半截脸蛋,有些结巴地问道:“是、是有谁在吗?” 接下来是一片寂静。 长时间的静谧让珀珥有些无措,他蜷着脚趾,身体又往后藏了一下,连那张苍白到失去血色的面孔,都因这份尴尬漫上了红晕。 镜头外围观的那尔迦人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痒,连披着硬甲的心脏都有些麻麻的。 8号观测球浮在半空中,各个军区浮动的弹幕因“新品种”羞涩的反应安静片刻,这才恢复原本的流动速度—— 【异兽百科是不是该更新了?这到底是什么新品种?该说不说真的好可爱,想抓回来一只自己养着了。】 【好原始的拟态外形,似乎和隔壁星域的人族有些像?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身上没虫纹、鳞甲、外骨骼,以及尾勾虫翼的脆弱生物了。】 【卧槽疯了,刚刚那一瞬间我想跪着舔上去……难道我是什么很有病的变/态吗?】 【这小东西是依附星云犬而生吗?还是说这幅脆弱拟态只是伪装?如果是依附寄生型的异兽,那我也可以!】 【选我!我身强力壮,寄生我肯定饿不着!】 【那可是异兽,估计越可爱越致命,等把猎物诱惑过来、恢复原形后,估计能一口一只星云犬。】 …… 有关于“新品种”的讨论弹幕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对此,被误会为是“拟态寄生类异兽”的珀珥一无所知。 外侧的风沙略有消停。 珀珥焐热了发凉的手,那股盘踞在神经上、被销毁但又没死掉的惊疑缓缓散去,终于让他缓过一口气。 瘦弱的人造人撑着异兽的身体小心站起来,赤/裸的足底下是被晒得发烫的沙漠,有些刺刺的扎人,但也可以接受。 和他以前睡的旧毯子差不多。 异兽星云犬也起身,暂时跟在它看上的“猎物”身侧,并试图弄清那股隐秘的渴望是因为什么。 此刻正是中午,辐射荒星北区天色极亮,即便珀珥看不到外物,也被头顶的光晃得拧起细细的眉头。 滚烫的砂砾挨着人造人雪白的足底,才走几步,便步履踉跄,发出有些叫人心疼的轻喘。 同行在另一侧充当“导盲杖”的异兽发出哈气的声音,漆黑无光的眼瞳中闪烁不耐烦的光泽。 下一秒,它湿漉黑亮的鼻头蹭过珀珥被晒红的手臂,像是在做提醒似的,随即在人造人猝不及防的瞬间顶着对方的软润腰腹,脑袋一抬,就把人扛在了脖颈后侧。 弱小的幼崽,它迟早要吃到肚子里!! 共生的菌毯延伸出丝缕,如木偶线牵扯着珀珥翻身坐正,隐秘触上了小人造人有些过分娇气的皮肤。 等他回神,发现自己正骑在这只毛茸茸的大狗身上。 是好狗狗诶。 珀珥弯了弯眼睛,俯身把脸蛋埋到异兽的毛发里偷蹭了一下。 星云犬微顿,又恢复常态,继续前进着。 在异兽驮着珀珥前进时,锁定该生命迹象的8号观测球自后侧无声跟了上去。 常年生活在荒漠中的异兽,最是知道如何才能更好地生存。 此刻,星云犬身上共生的菌毯探出细碎的触须,在干燥空气中捕捉各个方向的气味;由菌丝所得到的环境信息可同步到它的大脑里,以便随时做出有利的判断。 这些菌丝不仅能感知空气中的信息,还能探寻周边生命体所处状态。 比如小人造人身上的饥饿与干渴。 珀珥确实又渴又饿。 身体上难以散去的疲累让他蔫哒哒缩成一团,怕麻烦人的性格叫珀珥压下了自己的难受,只乖巧坐在异兽背上,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好似任予任求,一副任何过分要求都会答应的样子。 珀珥被时常被动,倒也不觉得忍耐有什么,他只舔了舔干涩的嘴巴,轻轻翘起脚摇晃,还沉浸在大狗驮起自己的满足里。 他好喜欢呀。 圈在珀珥指尖、膝弯的菌丝颤了颤,流动银白色泽的触须轻微蜷缩。 与菌丝共生的星云犬则抖了抖耳朵,漆黑的眼珠模糊闪过微光,却又很快被污浊的暗色覆盖,黑不见底。 好香、想吞进去…… 得到满足后,这只幼崽似乎闻起来更甜了。 正前进着的星云犬猛然加速,眼瞳中闪烁过沉沉的食欲。 异兽奔跑起来的速度很快。 脊背上的小人造人忽然后仰,柔软的菌丝成了纯天然的“安全带”,牢牢将其固定在原位,为满眼黑暗的珀珥带来了几分安全感。 他看起来像是个笨拙的小不倒翁。 干枯的长发向后扬起,如同一道苍白的影子,几乎扑在了8号观测球的镜头上。 【……我真没想到有一天“可爱”两个字能用在异兽身上!】 【啧,真想抓一只养在家里,我名下有闲置星球,辐射度在正常值以下,养个异兽不成问题。】 【毛发扑在镜头上的时候,感觉被他白白的绒毛埋脸了,这个新品种太会拟态了!谁舍得冲着他下手啊?!】 【狂化后的那尔迦人可不知道什么叫可爱,他们只会撕碎这个漂亮的小家伙。】 这话一出,原本热闹的弹幕瞬间冷寂。 ——狂化的那尔迦族将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暴/力的暴徒。 来自天空的光源有所缓和,荒漠内的热度伴随时间的推移流逝;待星云犬彻底停下脚步,它前方正好是一片沙漠中的绿洲。 绿到发翠的树木、草坪突兀地出现在黄沙间,宛若诱骗生命的海市蜃楼。 坐在异兽身上的珀珥轻微抽动鼻头。 他闻到了植物的气味,干涩清新,那背后代表着的是水源。 珀珥无声吞咽唾液,红艳艳的舌尖轻轻舔过干裂的下唇,循着气味扬起下巴,像是一只还没睁眼就开始找奶喝的幼猫。 高大的异兽四肢微弯,珀珥抓着兽毛侧身下滑,脚尖一晃一晃的,正艰难寻找能踩实的地方。 没办法,对比四肢修长的异兽,珀珥这点儿身高……真有点不够看。 小人造人:tnt 站稳后,珀珥绷起脚尖,试探性往有水汽的位置走了两步,直到足下的土壤传来濡湿才屈膝蹲下,探出手摸索水源。 制造数据基于90%宇宙生命体偏好的人造人,有一双纤细漂亮的手,甲型圆润、指腹泛粉,萦绕着一种可怜的,叫人想要揉在掌里、含弄在齿间的精致,这是凝聚了大众统计对“完美”的追求。 珀珥抬手拨开垂落的长发,俯身捧起水。 后方—— 异兽喷出滚烫的吐息,它眼珠黝黑,鼻翼翕动捕捉那股愈发甜美的气味,垂涎之欲流露在眼瞳中,促使它缓缓垂头,靠近猎物的后颈。 前方—— 清凉的水浸润珀珥干裂的唇瓣,他探出舌尖舔了舔,空茫茫的蓝眼睛中情绪不显,可颊边的酒窝却深了。 与此同时,人造人身后的异兽露出锋利的獠牙。 弹幕瞬间炸了。 【靠!菌毯共生种才是主导者?!】 【等等?所以新品种不是依附寄生种?是星云犬的储备粮?】 【那么可爱我都舍不得下手,星云犬你怎么舍得吃啊?!】 镜头内,当铁血的那尔迦成员都不忍心继续观看之际,变故发生在瞬间—— 即将被恐怖阴影吞没的小人造人忽然回头,朝向光源仰起了脑袋,露出一双如冰川的浅蓝色眼瞳。 像是那尔迦帝国出产的库尔赛冰蓝宝石,名响星际,美得令生灵窒息。 那张白皙的脸蛋彻底映在了各个军区的光屏上,明明身处危险的兽口之下,却捧着水,雀跃得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藏,柔软而无害,雪白的鼻尖上甚至还缀着一颗莹莹的水珠。 引得人想要吻上去。 狰狞的兽口与迟钝的美人更有强烈的对比感。 弹幕空寂,观众屏息。 珀珥白生生的脸颊上是被晒热的红晕,他浑然不觉危险在即,只循着兽类的呼吸声,将掌心里的水捧着递到了星云犬的嘴边。 他唇边含着柔软的笑意,“甜的,给你喝。” 咔嚓。 各个军区内,自诩铁血,此生与柔软生灵无关的那尔迦人不约而同冲着光屏唰唰截图,下意识保存了刚刚的画面。 等保存完又心虚地看向周围,见战友都做了相同的事情,才悄悄舒了口气,又低头愣愣瞧着照片出神。 明明只是一个新品种的异兽,明明隔着观测球在数光年之外,明明只是第一次见到…… 可不知道为什么,盯着那张软和的笑脸,这群游荡星际、以冷血著称的种族,头一次生出异样的、难以言喻的疼惜与爱护。 他们的目光近乎赤/裸地舔/舐而过。 他们想保护他。 发疯了一般地想保护他。 与此同时,辐射荒星上方的深空漂浮着巨大的星舰。 它如巍峨巨物与宇宙的背景色融为一体,高等文明下科技与生物结合的巨兽,庞大而安静,正等待下方星球上几位遏制狂化的首席回归。 3、坏狗 “甜的,给你喝。” 柔软的声音似乎还飘在炽热的空气里,与这片贫瘠的荒漠格格不入。 异兽污浊的眼珠里倒映出珀珥的身影,浓郁的暗色之下浮现出几分疑惑。 近处香甜弥漫。 星云犬瞳光微闪,原本张开的兽口缓缓合拢,替换了温热的舌尖从珀珥的掌心里舔水。 并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珀珥抿着唇,细声问:“很、很甜的,对吧?” 小人造人的声音很轻很软,本该是一副好嗓子,可偏偏说话不利索。 是结巴,但不是天生结巴。 因为制造时导致的“瑕疵”,珀珥反应慢,张口说话也慢,便经常被人打断;他从来没有完整地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也就导致现在讲话结结巴巴,并不流畅。 声量还小,那是时常被人打断怕了的胆怯与敏感。 掌心里捧着的水自指缝往外渗,星云犬身上的菌丝探出触须,接住了那下落的水滴。 异兽介于粗糙和绵软之间的舌面将珀珥的手心舔得濡湿,尚不曾自己解渴的人造人用手背蹭过星云犬沾湿的下巴,习惯性小声说话:“还要,喝吗?” 不要。 我又不渴。 异兽滚烫的鼻息喷在了珀珥的手指,它耷拉着眼皮用脑袋顶了一下人造人,在那股被压下破坏欲和食欲的古怪躁动下,催促对方去喝水。 但它忘记自己的脑袋很大,而珀珥很小。 于是,就那么一顶,半蹲在地上的小人造人张着有些惊讶的嘴巴,就轻飘飘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像翻不过来的小乌龟。 异兽:…… 珀珥:…… 【噗。】 【有点可爱。】 【吓我一跳,还以为新品种要完蛋了。】 【看看时间,也快到高级虫族开启异兽试炼场的时间了。】 【希望这只新品种别搅和到里面啊……我感觉他是真的弱,不是扮猪吃老虎。】 原本被古怪情愫填满大脑的弹幕发出者因这一遭,跳跃的神经又落回原位。 虽然不少围观实况的那尔迦成员情不自禁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但到底隔着屏幕、光年和宇宙尘埃,这样的悸动对基因中就贯彻了冷酷的那尔迦来说,属实罕见。 罕见到如同吃了辐射蘑菇的错觉。 镜头内—— 这一刻,不论是人还是兽都沉默了片刻。 前者瞪圆了一双浅蓝色的眼睛,讶然中透着疑惑和迷茫,后者有些尴尬地蹭了蹭前肢,最终承担起自己导致的“意外”。 身体庞大的星云犬低头叼着珀珥破破烂烂的衣服将人拎了起来,它这次更是收敛了力道,用吻部抵着珀珥的后腰,把对方往水源边上推了推。 珀珥抿唇,脸颊边的酒窝有些藏不住。 他顺着身后大狗的意思,重新摸索着蹲在水源边,终于缓解了干涩。 辐射荒星北区已经到了下午时间,光源减弱,隐隐能在天边看到浅橘红的色泽。 距离天黑没多久了。 喝完水的珀珥被星云犬含住腰腹叼起来,像是拎幼崽似的,悬空着细瘦的四肢,整个人软哒哒地垂在兽口里。 明明美食唾手可得,但这一次异兽却忍住了本能中的渴望。 单身至今、没有伴侣和孩子的星云犬,莫名其妙和它体内的共生菌毯撑起了“男妈妈”的职能—— 它将弱兮兮的小人造人团吧团吧,丢到了沙漠绿洲柔软的草甸上。 在珀珥挣扎着从自己白发长发里爬出来之际,它则在菌丝的信息捕捉下捡到几枚浆果,一股脑全塞到这只弱小幼崽的怀里。 浆果很甜。 两枚就吃得珀珥感觉肚子胀。 他捏着剩余的浆果,小心兜到边角破烂的宽松衣摆间,又抬手摸索着抚上异兽的脑袋,将自己挑出来最大、最圆的那颗果子往对方嘴里送。 好东西是要分享的。 异兽星云犬嫌弃,直接打了个响鼻,将珀珥手里的浆果用鼻头撞飞出去。 “……掉啦。” 珀珥扁嘴,探出身体摸着草地,把那枚浆果又捞到了怀里。 或许是觉着好玩,异兽像个贪玩的大狗,等珀珥拢好,又使着坏心思,把他怀里的果子用鼻头都撞了出去。 咕噜噜—— 红艳艳的浆果滚落在珀珥周围,将瓷器般的小人造人包围起来;干了坏事的异兽甩着脑袋,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然后,它被珀珥戳了一下鼻头。 “坏狗。” 没多少骂意,反而像是个棉花糖似的,被惹到也只是软乎乎咕叽一声。 荒漠绿洲内,身形庞大的星云犬趴卧在地,下巴搭在交叠的前爪,绒绒的菌丝在它周身翕动,随时随地捕捉环境信息。 它的视线范围内,则是跪坐在地上,认认真真捡着浆果的人造人。 处处充斥着危险的异兽试炼场此刻变成了可爱的童话世界,但这样的平和并没有维持太久—— 远处天际的浅色橘红一点点加重,当大片的暖色弥漫到荒漠上方时,原本蓝到发白的天空上浮出两道弯月的影子。 空气开始变得窒闷压抑,即便是迟钝的珀珥也有些不安,往异兽身边靠了靠。 观测球镜头转动,捕捉着天空上方的变化。 【靠,两个月亮的影子……是辐射风暴!】 【今年的辐射风暴怎么出来得这么快?我记得之前都要开启异兽试炼场一个月以后吧?这才第一天!!】 【啧,异兽该发疯了吧?】 【就算异兽发疯,对于这批进行试炼的高级那尔迦人来说也就是开胃小菜。】 【今年的辐射风暴来得早,异兽也更凶悍,说不定能让高级那尔迦族人提早结束狂化期!而且马上就到帝国阅兵了,我们皇家护卫军还等着奥洛维金大人回归呢!】 …… 辐射风暴的到来让弹幕内容开始变得杂乱。 矗立在那尔迦帝国各个军区的光屏上出现了从10开始的倒计时数字。 十、九、八、七…… 当银白色的数字跳动成“0”的时候,辐射荒星数个方向发出轰然巨响,隐隐有诡异的嗡鸣震颤着。 投放于不同区域的观测球是一切异变的见证者—— 早在荒星上等候多时的高级那尔迦族褪去他们俊美、优雅的面具,禁欲且充满克制的军服被锋利的外骨骼撑碎,饱满性感的肌肉膨胀,暴露出不同虫种最原始、最野性的形态。 古怪的棘刺,镰刀般的前肢,无机质的复眼…… 星际时代的那尔迦族人带有极其微末的虫类特征,却与昆虫无关,他们是瑰丽的宇宙母亲所捏造出的全新种族,同时兼具高生物等级的人形,以及堪称战斗机器的原始形态。 他们继承了需要被引导、被支配的虫巢意志,掠夺、屠戮刻在基因最深处。 即便那尔迦族遵循星盟条约一跃成为星际五大帝国之一,但本性难移,冷酷与追逐暴/力根植于他们的灵魂深处,漫长的生命只为虫巢之母——他们唯一的王而让步。 但那尔迦族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王了。 所以他们无所顾忌。 这一刻,荒诞诡谲的异形美学被诠释到了极致。 那是比异兽还要狰狞、恐怖的模样,却引得帝国各个军区的那尔迦族成员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他们在为自己所属虫种中的强者、首席呐喊着。 这场属于高级那尔迦族的暴/力狂欢,正式开始。 …… 视觉世界黑暗一片的珀珥蜷缩在异兽身侧。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惊惧不安,只能紧攥着身侧大狗的毛发。 那张漂亮苍白的面孔可怜极了。 于是,屏幕外的铁血那尔迦族忍不住又生出一股奇异的悸动。 上一刻还在为精英中的精英、雄性中的雄性呐喊的那尔迦族成员渐渐歇了声,落在其他屏幕分区的视线收回,最终不由自主地聚焦在8号观测球所带来的画面。 他们盯着这只至今成谜、有着古怪吸引力的“新品种”。 太稚嫩、太孱弱了,这样漂亮的生命,或许该被好好养着才对。 甚至…… 他怎么能露出那样彷徨脆弱的神情呢?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他身上!他应当生来就是被爱的,应该如珍宝被捧着、护着,被献上整个星际全部的好东西! 他本该如此! 那尔迦族成员拟人态的眼瞳缩成针尖,隐隐透出几分自己都难以觉察的狂热,模糊起伏的冲动深埋于血管深处,正待某个契机破土而出。 但在破土之前,提前数日的辐射风暴,并不会放过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一个生命—— 此刻,受辐射影响,与菌毯共生的异兽星云犬发出痛苦的喘息,那双眼瞳污黑不见光亮,獠牙外露,流露出慑人的凶性。 饥饿感被无限放大,新鲜的血肉促使它发疯、发狂。 珀珥耳朵微动,捕捉到那明显有些古怪的呼吸声。 直觉告诉他应该远离的,可得了一分好,便想要付出十分的小人造人咬着唇。 他犹豫了。 珀珥忽然想到了那只流浪狗,最初的时候也总冲着他龇牙低吼,深色的眼瞳里全然被黝黑填充,可当他尝试碰触、拥抱那狗的时候,对方又很快会安静下来,甚至伸出绵软的舌头舔他的手指、手背。 或许,他也可以试一试? 珀珥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边,心脏砰砰直跳。 他什么都不会做,弱小、累赘;他这样一无是处的瑕疵品就如拍卖行老板说的那样,没有存在的意义。 诞生起便被言语打压的珀珥舔着唇,也想大胆一次的。 他顶着异兽粗重的吐息,挤挤挨挨靠了过去,颤抖的手终是轻轻落在了异兽的毛发间,“你还、还好吗?” 星云犬瞬间龇牙。 被掀翻在地、压烂浆果,手臂剐到石块蹭出血丝的那一刻,珀珥是害怕的,可他又总记得大狗带他喝水、给他找果子吃。 他得到过的东西太少了,以至于一点点好,就足以让可怜的小笨蛋献上自己仅有一切。 好与坏、关心与恐惧打着架,无需分出胜负,珀珥便已经循着本能做出了选择—— 他哆嗦地轻轻抓住了异兽脖颈下方乌黑的毛发,紧紧闭着那双什么都看不见的浅蓝色眼睛。 像是在等铡刀落下。 异兽獠牙的阴影落下,人造人手臂上渗出的血腥气被风沙卷着飘向远方。 与此同时,远处的荒漠中—— 拔掉巨型沙蝎脑袋的高等那尔迦族扔掉手里的残骸,他探出分叉的细长舌尖,舔过前肢上锯齿状的黑蓝色鳞甲,复眼冰冷,凝结着一层霜雪。 原始形态的释放,以及血腥、暴/力的宣泄,让精神力临近崩溃的赫伊发出满足的喟叹。 正当他准备寻觅下一个猎物时,敏锐的嗅细胞却让他在干燥的风中捕捉到了什么。 甜滋滋的,像是……蜜? 好香啊…… 赫伊的眼瞳瞬间缩成针尖,绽放出冷质的渴望。 他偏转脑袋,幽深的视线偏转,最终锁定在辐射荒星的北区。 找到了。 ——在那个方向。 4、安抚?净化! 星际时代,作为星盟五大帝国、综合势力位列第一的那尔迦族,早在千年前签订和平条约、入驻星盟时便正式为自己命名,即那尔迦,全名“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 在古那尔迦语中,“那尔迦”意味着守护,而他们的核心便是守护虫巢意志、守护虫巢之母、守护他们唯一的王。 每一代虫群成员,都会迎来引导、支配且属于他们的王。 但在时间的流逝下,曾经盛极一时的那尔迦帝国进入了低谷—— 盘踞中央星地底洞窟的虫巢物质干枯,虫巢物质的守护者隐没不出,同时承担“王”与“母亲”角色的虫巢之母销声匿迹,就好像从未在那尔迦帝国历史上留下过痕迹。 这是属于那尔迦族的冰封期。 失去王的第一个百年—— 那尔迦帝国的虫群等待着奇迹,他们寄希望于虫巢意志,渴求能在空茫的精神力链接中感应到来自“母亲”的呼唤与悸动。 他们捧着信仰、克制欲/望,坚信王一定会降生。 失去王的第二个百年—— 没有“母亲”安抚的虫群子嗣陷入狂化症的风波,痛苦、疯狂如影随形,将这群曾征战星际的强大种族折磨成了卑微的落水狗。 他们压抑疯狂、遏制贪婪,掩下对信仰的怀疑。 失去王的第三个百年—— 狂化症带来的危机加剧,精神力崩溃导致的死亡阴影横在虫群的头顶,为避免悲剧再生,那尔迦帝国在中央会议后,决定启用“试炼场计划”,通过发泄暴/力来遏制高级那尔迦族的精神力失控。 那时候,一部分帝国成员抹去了对虫巢意识的期望。 失去王的第四个百年,虫群内部发生叛乱。 依旧信仰虫巢的高级那尔迦族凝聚为保卫者,掌管那尔迦帝国90%的权利与领域,如行尸走肉般活在浩瀚宇宙的深处。 冉冉升起的新生代力量不再寄希望于消失数百年的虫巢之母。 另一部分摒弃信仰、接受狂化的成员,则被流放至迷失星域,自甘成为污泥一般的堕落种。 他们厌烦那尔迦族的本能,也憎恶消失不见的虫巢之母。 他们发誓,如果有一天能找到这位不负责任的“母亲”,他们要吃了他,咀嚼他的血肉与白骨,要将其藏于腹中,与他疯狂的子嗣们融为一体。 像是《瓶子里的魔鬼》,漫长无望的等待让那尔迦帝国的虫群分裂,也让他们走向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而今,是虫巢之母消失的第416年,也是异兽试炼场再一次开启的日子。 直播会实时传递试炼场中的一切,这是他们竞争彰显强大的机会,也是为告诉每一位忠于那尔迦帝国的子民—— “终有一日,当你们抵达实力的巅峰,也将套上枷锁,成为与疯狂抗衡的战士。” “要么压住狂化重获新生,要么被同化堕落,葬身于此。” 这里是高级那尔迦族的试炼场,是因强大星球辐射而出名的辐射荒星。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异兽受辐射影响严重,成为丧失意识的杀戮机器,倒是正好成了能接住高级那尔迦暴/力宣泄的猎物。 多年如一日。 当倒计时结束,辐射风暴随之而来。 降落在不同区域的高级那尔迦恢复原形,嗅闻着干燥的空气,敏锐的精神力跃动着,正一刻不停捕捉着能够遏制他们发狂的屠戮对象—— 荒星东区,皇家护卫军首领奥洛维金展开金灿灿的虫翼,自高空俯冲而过,抬起钳肢的瞬间便撕碎了禽类异兽的身体。 数千米之外的南区,外形似坦克的燃血者夏盖感知着空气中的动静,敏锐迅捷,抬起钳肢间便收割了一整个鼠群异兽的生命。 北区边缘,第一个嗅闻到古怪甜香的赫伊躁动着。 他又一次捏碎异兽坚硬的头骨,在充满血腥气的环境中寻觅香味源头。 ……不远了。 与此同时,更加贫瘠的西区腹地,狂化更加严重的潜行者厄加晃动尾勾,轻而易举穿透了一条巨蟒类异兽的命门。 但在冷硬鳞甲甩掉血珠的瞬间,亚光黑的虫种僵硬片刻,宛若老旧的机器,“咯吱咯吱”转动硕大脑袋,无机质眼瞳落向远处,无声摩擦着发出嗡鸣的口器。 某一瞬间,他好像闻到了令自己血液沸腾的香气。 太香了。 当他想要细究时却一无所获,只能烦躁地用尾勾砸烂身侧巍峨的风化石,试图减缓那股燥郁。 不够、还不够…… 这股香气,他必须要找到。 善于潜行的厄加垂下尾勾,如同飞在夜里的渡鸦,身形转瞬掠过荒漠,只留下一片暗色的影子。 落在他身后的观测球追了上去,发出尖锐的提示音。 【警告!您已偏离所属区域!】 【警告!继续偏离将开启电击模式!】 远离的影子毫无顾忌。 即便由观测球释放的电击一次比一次强,电光流窜,但向来能抗的大家伙只轻微踉跄,又执着地向北区前进。 他爬也要爬过去。 实时关注这边情况的弹幕有些慌了—— 【等等,那是北区的方向吧?北区是赫伊大人的地盘吧?!】 【靠,两个狂化的高级那尔迦,绝对会打起来!】 【这次试炼场的意外也太多了吧?要是两个高级那尔迦真的遇上了,那才是真正的暴/力狂欢吧?】 【垃圾!闭嘴吧!】 观众很快吵成一团,弹幕也乱七八糟混在一起。 全民皆兵的特性,注定了这群强悍的宇宙生命更喜欢用拳头说话。 【等等,那个新品种也在北区,该不会和他有关吧?】 一条与其他发言大为不同的弹幕被骂战压了下去,唯一的真相反倒成了被忽略的存在。 这边正在骂架,另一边8号观测球的镜头下则一片震惊—— 【卧槽!这新品种牛啊,必死局都能转成生局!到底什么来头?】 【难不成是什么净化类的异兽?闻所未闻啊!】 十分钟前,受辐射风暴影响的星云犬将珀珥扑倒在地上。 那锋利的獠牙又一次对准人造人的脖颈下压,却又在最后一秒死死僵在半空。 异兽漆黑的眼瞳中同时流动着污浊与微光,它们相互混乱、彼此打架,而承受者则发出痛苦的低吼。 理智与本能在做抗争时,抵在珀珥脉搏上的利齿一寸寸远离。 正当这头狠狠压制着自己食欲的异兽准备当逃兵放弃猎物时,一直被它认定是弱者的珀珥猛地抬起手臂,紧紧搂住了星云犬的脖子。 他曾这样拥抱过痛苦喘息、眼瞳乌黑的流浪狗。 而那只狗则在他怀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压在异兽吻部的是一片柔软的怀抱。 上一秒还凶戾龇牙的异兽陷入僵硬,那双混沌的眼瞳反倒多了几分被安抚到的平静。 珀珥不敢动。 他害怕,也恐惧,但又莫名执着。 像是咬着奶嘴不撒口的幼兽,死死环着异兽的脖子,整个单薄稚嫩的胸膛几乎贴在了星云犬的下巴上,那颗属于人造人的劣质心脏“怦怦”跳动着,震得异兽有些怔愣。 涌动在其眼瞳中的污黑似乎略有褪去,然后绽出了一缕微光。 这一幕对于被辐射侵蚀的异兽来说是奇迹。 但星云犬本身不曾意识到,小瞎子珀珥还抱着他的“大狗”颤抖,受到镜头角度影响的弹幕无从知晓,唯有浮在异兽周身的乌黑菌丝一簇一簇翕动着,自尖端透出几分褪了色似的苍白。 这让星云犬看起来像是沾染了雪粒的黑色巨狼。 凶性褪去的异兽用吻部轻轻蹭着发抖的小人造人,它的动作出奇地轻,似乎在反向安抚这只因为自己而受惊的幼崽。 就连那些边缘泛白的菌丝,也都蹭在了人造人的肌肤上,细细给予对方所需的安全感。 紧闭眼皮的珀珥感知到了那份温和。 他睫毛发颤,一点一点睁开了空茫、含着水汽的眼睛。 那双浅蓝色的眼瞳雾蒙蒙的,在竭力睁大之际,终于忍不住地淌出了滚烫的泪。 凭着那针尖大的胆子抱住可能发狂的“大狗”后,珀珥强撑着的一口气泄了,他整个人都缩在异兽的阴影下,明明瞧着那么可怜、那么恐惧,但只发着抖流泪,不曾露出任何的哭音。 不能哭出声、不能…… 珀珥死死咬着唇,忽然有些感谢“大狗”身上绒绒的毛发,至少还能借他偷偷藏一下那些不该发出的声。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脱离辐射风暴影响的异兽拢着怀里不停颤抖的小人造人,吻部生疏蹭过对方的发顶,正学着母兽一般安抚幼崽。 早就与星云犬成为一体的菌丝探出褪色的尖端,小心翼翼钻到了珀珥埋着脸蛋的地方,它们做贼似的滑过对方湿漉漉的面颊,如渴水的根系一般,吮尽潮湿的痕迹。 好甜。 好……喜欢。 眼瞳绽出微光的异兽忽然对这只幼崽生出了古怪的眷恋感。 这一刻,昏暗下的辐射荒星陷入瞬间的沉寂。 当珀珥蜷缩在异兽怀里汲取温暖时,盘踞在这颗星球地下深处的苍白色菌毯铺满洞窟,在静止数百年之后发出细微的震颤。 交错着的菌丝背后,一双眼睛骤然睁开,露出银白色无神的竖瞳。 5、战利品 珀珥看起来很脆弱,但有时候又意外地坚强。 他无声压下抽噎,细白的手指埋在星云犬绒绒的毛发里蹭了蹭,只汲取了一点点温暖与安全,便小心从对方的怀里爬了出来。 连委屈都小心翼翼的。 珀珥抬起手背擦过发红的眼眶,本该因眼泪洇湿的面颊被菌丝吮尽了水分,唯有眼尾聚着一点点晶莹。 他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正待再次摸摸自己的脸蛋,下一秒就被一截温热的舌面舔过了尚有潮湿痕迹的眼睫。 ——是“大狗”。 辐射影响暂时消退,这头星云犬眼底浓郁的黑似乎有些削减。 它动作生疏地舔过珀珥的眼尾,却在吞咽对方最后一颗眼泪的时候显得有些急切。 烧灼饥饿的胃似乎被这一颗眼泪给安抚了。 那些聚拢的菌丝交错着,晃动中又露出了更多的苍白色。 珀珥被舔得放松几分。 他抬手揉着异兽的菌丝毛发,紧张到发颤的手臂、小腿上还有压烂掉的浆果汁液,甜滋滋地混在一起,被星云犬偏头一寸一寸舔了干净。 光/裸苍白的肌理很细腻,几乎连毛孔都看不到,这是人造人趋近于“完美”的特性。 每当兽类略微粗糙的舌面舔舐过紫红的果汁痕迹时,都会引得跌坐在地上的小人造人小声吸气,白生生的掌心推着异兽巨大的脑袋,细声细气哼唧着“好痒呀”。 人造人的皮肤很敏感。 他说“不许舔”,还说“要生气了”。 但当星云犬毛茸茸的脑袋挤到他怀里后,这个不坚定的小家伙又会带着哭音小声笑出了声,音色轻轻软软,只揉着异兽的耳朵说“坏狗狗”。 珀珥总是这样。 他似乎永远都学不会拒绝。 就算被欺负得狠了,也只会小声说“请轻一点”吧。 垂下脑袋的异兽一寸一寸感知着这只幼崽身上的气味,当甜腻腻的浆果汁尽数被它舔到腹中时,那双被乌黑浸透的眼瞳似乎又多了一丝光亮。 好甜。 星云犬皱了皱鼻子。 它不喜欢浆果的味道。 但没关系,它喜欢这个幼崽的味道。 狼狈兮兮的小人造人被舔干净了手臂、小腿上的浆果汁,又被异兽提着后衣领给拎起来的,虚软的脚悬空晃了晃,终于踩实,最终扒着对方的脖子站稳。 珀珥并不知道天已经黑了,但星云犬知道。 这个时间点,幼崽应该要睡觉了吧? 年轻的雄性异兽在自己的大脑中挖掘着贫瘠的、有关于幼崽的常识,难得不混沌的大脑助长了它思索的欲望,盯着这只苍白、瘦弱的幼崽若有所思。 感受到“大狗”的视线,珀珥歪歪脑袋,眼瞳转动着落在了异兽的方向。 他问:“要、要离开吗?” 那是有些彷徨的发问。 对珀珥来说,从他醒来到现在的一切都陌生极了,即便是再迟钝,也足够他意识到这里不是拍卖行,也不是销毁瑕疵品的处理厂。 眼盲的人并不适合经常置身于陌生的环境。 异兽也歪头,浮动在半空中的菌丝清晰捕捉到了幼崽的情绪变化。 它无法对这样更加复杂的感情做出理解,但并不妨碍它在将小人造人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后,为对方的变化而做出妥协。 至于这样的妥协到底为什么发生…… 它舔了舔鼻头,瞳光闪动的痕迹微不可查,倒是喉咙间还留存有那股甜甜的滋味。 异兽低声轻吼,它四肢卧倒在地,身体靠着后方绿洲里的巨木,甩着长尾圈住珀珥,将人造人一把扯了过来。 身量单薄的珀珥踉跄一步,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栽到一片毛茸茸的柔软里,他晃着脑袋艰难爬出来,还不等翻身坐稳,就被那条不容反抗的尾巴卷着腰,压到了异兽的腰腹部位。 很软,也很暖和。 珀珥挣扎起身的动作慢了下来,露在荒漠夜间的冷空气中的手臂蹭了蹭,往温暖的位置塞了一下。 人造人敏感的皮肤上还有被异兽舔红的痕迹,落在大片的苍白上有些明显。 正将幼崽往自己怀里拢的星云犬顿了顿,眼神莫名心虚,掩饰性地将毛乎乎的长尾巴盖在了珀珥裸/露的肌肤上。 温暖在此刻叠加,浓郁的夜色让荒漠更为静谧。 之前绷着神经的珀珥彻底软倒在星云犬身上,他手里攥着异兽的毛发,指腹被一簇簇渐变成苍白的菌丝缠绕,一圈又一圈。 不曾缓解的疲惫如潮水涌来,侵袭着珀珥的神经。 他迷迷瞪瞪揪了揪掌心里的毛发,最终还是没忍住困意,闭上沉甸甸的眼皮。 在意识彻底落入昏沉的那一刻,珀珥撑着最后的力气,粉白的唇瓣轻微嗫嚅着,对偏头静静盯着他的异兽说:“晚安呀。” 晚安? 异兽歪着脑袋,沉沉的眼瞳中倒映出人造人苍白的影子。 晚安。 它张嘴学着人造人的声音,模糊发出了一道有些四不像的轻吼。 随后,先前洒落在周围、尚还完好的浆果被异兽用菌丝卷着拢到一边,或许可以当作是这只幼崽睡醒后的口粮。 此刻天空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辐射风暴的到来让整颗星球更加危险,与菌毯共生的星云犬在珀珥的影响下保住了理智,但不是每一个异兽都有它这么幸运。 夜色愈发浓郁,辐射影响成倍叠加,不少异兽从洞穴中爬出,睁着漆黑无光的眼瞳,似行尸走肉般在荒芜的大漠深处寻觅血肉 浑身鳞甲、唾液剧毒的巨蜥,外形臃肿、潜伏于荒漠的沙虫,成群结队、能把猎物瞬间啃噬成白骨的鼠群…… 辐射风暴带来的加成效果十分明显,数不清的异兽倾巢而动,几乎将这颗星球点缀成了人间炼狱。 北区唯一的沙漠绿洲内,有星云犬与其体内的菌毯坐镇,属于强大猎食者的气息隐隐浮动在半空,倒是为它身边的人造人清理出一片安宁。 但珀珥身上的味道却没那么好隐藏。 香甜的,宛若珍馐的滋味弥散在晚间的空气里,即便不少北区异兽恐惧星云犬的存在,但也有贪婪者逞着侥幸心理,一波又一波地来袭。 ——比如贪得无厌的荒漠鼠群。 星云犬怀里的小人造人苍白的面颊染上熟睡的红晕,他的长发蜿蜒在草地上,被边缘渐变成白色的菌丝悉心拢住。 在他沉浸梦境的同时,毫无困意的星云犬眯着兽瞳,望向了远处隐没在沙丘上的幽光。 是无数颗冒着红光的眼睛。 密密麻麻的窸窣声响彻在绿洲之外的黄沙上,星云犬眼瞳微沉,灵活的菌丝蹭到了珀珥的脸侧,凝成两条略粗的触须捂住了小人造人的耳朵。 幼崽需要安静的睡眠环境。 当它慢条斯理做好这一切后,这才不慌不忙掀起眼皮,褪去污浊的眼瞳落在远处的鼠群身上。 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偏生惹得鼠群感觉被挑衅了似的。 被辐射影响而疯狂行事的鼠群冲了过来。 黑压压的鼠类像是一片潮水,密到窥不见缝隙下的砂砾,成千上万只来犯者气势汹汹,反倒衬得异兽星云犬势单力薄。 如果被鼠群爬上身体,顷刻间便会被啃噬成一具血尸。 但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 柔软的菌丝猛然爆发,无声无息自绿洲延伸,铺满大片黄沙。 曾在珀珥身侧柔软成被子的菌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它们大肆绞杀猎物,不过几秒钟便将鼠群完全吞噬,血肉与白骨分毫不剩。 待扫平了沙丘上的痕迹后,又悄无声息缩回,还知道把自己泡在不远处的水源里洗干净后,再继续贴到小人造人的身边。 饱食的菌丝与星云犬同时发出喟叹,又拢着尾巴将小幼崽卷到了怀里。 围观的弹幕发出了“被治愈”的感慨。 这群习惯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的虫族成员莫名软了心脏,一个个目光灼灼盯着熟睡的“新品种”,眼里的渴望几乎化为实质。 想要,想摸,想……抱在怀里。 忽然,镜头内一只禽类异兽嗖地降落,退而求其次地抓住绿洲边缘的一枚浆果,如小偷般迅速拍打翅膀离去。 那上面还染着人造人身上的甜香。 大意了的星云犬猛地龇出獠牙。 它本想追上去抢回属于幼崽的“浆果”,可偏偏身体刚动,怀里的小人造人便迷迷糊糊哼唧了一声,连眉头都有些轻微皱起。 愤怒的星云犬微僵。 它顿了片刻,重新卧回原位。 见咂吧着嘴的人造人又安稳下来,它慢吞吞收了煞气,低头熟练地舔上对方的额头,又将毛绒暖和的长尾往上几分,盖住了珀珥的肚皮。 幼崽……应该是这样照顾的吧? 这怎么不算是熟能生巧呢? …… 远处,捡漏的“小偷”飞离了需要警惕的区域。 半空中,它因辐射而生出的第三只鸟爪抓着浆果,正准备送到嘴里大快朵颐,但不等鸟喙完全张开,一道巨大阴影从侧面来袭—— 锋利的黑蓝色钳肢捏碎了这只鸟的身体,浆果瞬间失去抓握的力道,自半空中垂直掉下。 但鲜红的果子没落在地上。 在其摔烂之前,黄雀在后的钳肢主人正好接到了诱惑力十足的战利品。 那是曾经隔着一层轻薄布料,几乎与珀珥光洁、白皙的小腹相拥的果实,沾满了属于人造人皮肉上的甜香,让这群疯狂的怪物垂涎欲滴。 观测球能时刻拍摄,却也抵不上高级那尔迦族发挥到极致的动作,因此镜头外的弹幕不曾看清赫伊在那一瞬间到底接住了什么。 锋利的口器小心张开,在即将把果实吞入的瞬间,这头强盛的那尔迦人却半道停止—— 他探出分叉的舌尖轻舔浆果,放弃食用,准备将这份战利品深藏到自己的鳞甲内侧。 但他的意图没能成功。 一道尖锐的乌黑尾勾来袭,裹着着风声,在黑暗潜伏中虎视眈眈。 硬抗电击、偏离划定区域的厄加追来了。 他是天生的暗夜杀手,来得无声无息,宛若一道缀在赫伊背后的影子。 两个观测球汇合。 【完蛋!】 【一会儿打上头了,该不会真出问题吧,现在辐射风暴正是强盛,根本没办法进行辅助工作。】 【我觉得不用太担心。上一次试炼场开启的时候,也有高级那尔迦人碰在一起,倒也没有必死的程度,打到力竭就消停了,这次应该也差不多,高级那尔迦族远比我们以为得更有自控能力,不然他们是怎么抗下那么多次狂化的?】 弹幕才飘过,深蓝与乌黑就猛猛撞击在一起,地面都颤了一下。 脆弱的浆果被甩了出来,吸引着两只高级那尔迦族的视线,“啪叽”自高空砸下,变成一滩紫红的汁液渗到沙子之下。 然后,皱缩的果皮被仓皇路过的沙蜥卷到嘴里,“噌”地一下钻到了地底下。 这下好了,裹着甜腻气味的果子没能落到任何一个高级那尔迦族的嘴里。 赫伊:…… 厄加:…… 弹幕:……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6、再见 这一觉珀珥睡得很舒服。 离开了拍卖行阴冷的仓库,不用睡在那粗糙又扎人的破旧垫子上,身后有暖融融的“大狗”,就连户外的日光也能透过珀珥的眼皮,令与光明久别的人造人感受到温暖与安宁。 他慢吞吞打了个哈欠,才刚刚清醒,前一天只吃了两个浆果的肚子便发出了响亮的饥鸣。 人造人虽不是人,但也如各种生物一般需要食水保证生存。 只是相较于人星际居民,人造人没有权利、地位,仅被唯利是图的商人、星盗当成是可以在黑市里流通的奢侈“商品”。 这是不被星盟条约所允许的。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黑暗,即便星海遨游的监察者再怎么扫除、遏制,可依旧抵挡不住那群藏匿在阴影里的老鼠。 财帛动人心,利更在公序良俗之上。 作为星盟条约规定下的“违禁品”,珀珥的消化系统无限接近于人,食量近似十八九岁的少年,但现实是他每次吃进去的东西很少。 拍卖行对“瑕疵品”的待遇很差,资源只会像“优质商品”流动,珀珥能分得的食物很少—— 吃得越少,胃也越小。 从最初被饥饿折磨到半夜抱着肚子睡不着,到逐渐习惯了份量极少的食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珀珥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只要吃一点点就可以饱。 所以,他很好养的。 此刻腹中的饥鸣唤回了珀珥迟钝的神思,他撑着异兽的身体爬起来,掌根才揉了揉饿感明显的肚子,怀里就被塞了几枚闻起来甜甜的果子。 是昨晚剩下的,没被压烂的浆果。 当了一晚上靠枕的异兽星云犬喉咙里发出低吼,灵活的长尾卷着浆果,催促肚子乱叫的幼崽赶快进食。 珀珥摸了摸果子,轻轻摇头,手指摸索着点了一下异兽湿漉的鼻头。 他解释道:“要讲卫、卫生,不、不能直接吃。” 异兽歪头,已经褪去很多污浊的眼瞳中闪烁着明晃晃的情绪。 一晚上的休憩后,它的情绪、思维似乎都变得更加灵活了。 弹幕略有察觉—— 【这头星云犬感觉和前一天不太一样?】 【它的眼睛发生变化了。】 【受到辐射影响越严重的异兽,眼瞳就越乌黑,但这只……】 飘动着的弹幕安静了片刻,最终得出了他们的结论。 【这只异兽,它的眼瞳有光?】 但怎么可能? 星球辐射对异兽的影响,与高级那尔迦族的狂化症一般,是不可逆的恶症—— 后者是那尔迦帝国的王、虫巢之母消失后出现的“病症”,当高级虫族的狂化无法压制时,他们必将在精神力的崩溃下走向死亡。 没有“母亲”安抚的那尔迦族,就是被神明抛弃的可怜者。 至于前者…… 星球辐射会让异兽染上同类相食的魔咒,因无法遏制的食欲而不停狩猎生命,是整个星盟都要面对的危机,与异兽、辐射的对抗从不曾中断过。 宇宙长河所承载的生命与历史越多,那些附着在能源星球上的辐射便也越严重,异兽生生不息,杀得死却杀不完,是无法消灭的“敌人”,甚至星盟都无法预料下一个突发的异兽潮会出现在哪里。 而此刻,8号观测球捕捉到的现象,足以让坐镇那尔迦帝国的高层躁动。 这是一场奇迹。 作为“奇迹”的主角,珀珥和星云犬对此一无所知,在某些方面异常执着的小人造人,正努力教导这只“大狗”什么叫讲卫生。 虽然珀珥的知识面窄、常识也少得可怜,但他很确定,自己一定是个干净的人造人。 哪怕是从前被使唤倒垃圾的日子,喜洁的小人造人也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齐。他或许没有昂贵华丽的衣服、珠宝作装点,但只要他站在那里,就已经是珍宝本身了。 眼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正蹲在水源边。 身形颤颤巍巍的珀珥因为眼盲总显得动作有些不稳,充当“男妈妈”的异兽星云犬不得不再分出几分注意力,以免这只孱弱的幼崽一头栽到水里给淹死。 它毫不怀疑,对于这只过分弱小的幼崽来说,水也是危险品之一。 但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星云犬的担忧是正确的—— 蹲在岸边的人造人向前探着身体,把手浸在了水里。 他合拢手指,试图捞出更多的水用于洗脸漱口,却脚下一滑,猛地往湖里扑。 注意力放在幼崽身上的星云犬心脏差点儿叫停。 它反应快,长尾即刻绕过身体,一把拦在了珀珥的腰腹间,像是荡秋千将身体柔软、如面条般挂在尾巴上的幼崽给拖了回来。 幼崽没淹着,就是他毛毛躁躁的白色长发落了水,又被异兽身上的菌丝捞出来拧了拧,铺在岸边等待晒干。 这一次,看懂了幼崽的举动,同时也为了避免对方再次落水,星云犬干脆聚拢菌丝,交错编制成一个小水盆的形状,舀起一“盆”水悬在珀珥的面前。 “哇——” 手里摸索着菌丝水盆的小人造人发出没见识的惊呼。 他浅色的蓝眼睛里充满了赞叹和震惊,细白的手指描摹形状似的摸着菌丝水盆的角角落落,温柔又细致,便是褪去辐射影响后的星云犬都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哪哪儿都麻麻痒痒的。 ——盘在星球地底洞窟深处的菌丝也同样颤了颤。 感觉身体都快要烧起来的异兽打了个响鼻,它掩饰性地甩了一下脑袋,低吼着将菌丝盆往珀珥的怀里送了送。 “是、是好狗狗,”珀珥笑着弯了眼睛,“谢谢呀。” 洗手洗脸漱口,等都做完后,珀珥用沾着水的手拢了拢身后干枯的长发。 只头发太长,手指算不得轻巧的他很快就迷失在长发的混乱里,最后还是灵活的菌丝出手,帮这只连毛发都处理不好的幼崽摆平了麻烦。 白色的长发被菌丝拢着,用一根长长的草枝圈住,垂落在珀珥的身后,他转身抱住毛茸茸的异兽,欢喜地用脑袋蹭对方的脖子,显然已经将这只大狗完全地划在了自己的亲近范围之内。 真是奇怪的幼崽。 异兽歪头,任由幼崽的脑袋挤在自己颈侧。 它幽暗的眼瞳中闪烁着细微的光泽,像是深渊出现了一道有光的裂隙,助它找回更多的情绪与理智,让它摒弃桎梏、得以思考。 等珀珥腻腻歪歪和他的大狗蹭够以后,晋升为“男妈妈”的异兽才将贴在自己身上的小狗皮膏药扯了下来—— 尾巴给珀珥当导盲的指引手杖,一部分菌丝清除草地上的碎石、枯枝,至于另一部分则卷起浆果,开始投喂工作。 养崽是一件会上瘾的事情。 尤其当你遇见了一只可爱、安静,甚至很黏你的幼崽,这种照顾欲会加倍增长。 或许一开始你只打算用绿洲内的清水、浆果凑合养着对方当储备粮,可当你无数次看向乖巧望着你,却眼瞳空茫无辜、只会发出软叽叽叫声的幼崽时,你会忽然升起一些别的想法。 你认为这些水和浆果都配不上他。 他应该值得更好的。 即使他只是一个孱弱的、根本无法适应丛林法则的可怜幼崽。 但你能为他带来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星云犬想,是的。 它可以。 它盯着小口小口啃着浆果的珀珥,视线幽静隐秘,窥见了这只幼崽过于脆弱的牙齿,以及偶尔闪过的舌尖。 太软、太小、太脆弱了…… 这一刻,不论是星云犬还是与之共生的菌丝都开始思考—— 怎么才能让一只幼崽长得更大、更强壮呢? 他应该拥有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 无疑,它需要用肉去投喂这只幼崽,但狩猎对于任何一个幼崽来说都是极度危险的过程——尤其在这颗异兽丛生的星球上。 正坐在树下啃浆果吃的珀珥被一截毛茸茸的东西环在了腰上,他伸出干净的手摸了摸大狗的尾巴,即便什么也看不见,但也能准确找到对方的位置。 珀珥:“怎么啦?” 星云犬发出低吼。 它告诉幼崽在这里等它回来,它已经在这里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气味和菌丝,很安全,足够保护幼崽安安稳稳地呆在绿洲之内。 它要去狩猎。 可它忘了,人造人听不懂兽类的语言。 耳边是大狗低沉的轻吼,珀珥懵懂眨了眨眼睛,尚还迷茫的大脑却瞬间捕捉到了异兽远离的动静。 珀珥:“等等——” 他下意识出声,伸手握住了即将从自己腰间抽离的毛绒长尾。 很轻很轻。 如果不是尾巴主动停留,那力道根本握不住分毫。 已经转身的异兽停在原地没动,深邃的视线落在小人造人的身上,似乎在等候对方的反应。 珀珥的嘴唇很细微地动了一下。 他想大狗留下,可是自己好像也没有留下对方的理由。 珀珥一只手里捏着还带牙印的果子,另一手轻轻拢着半缕大狗的毛,明明嘴巴里的浆果汁应该是甜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好苦啊。 他咧嘴小心笑了一下,松开了手指,任由那些毛发从掌心流逝,带走了属于异兽的温暖。 人造人小声道:“那……再见?” 异兽轻吼一声,应了幼崽的告别。 它要给他最嫩的肉、鲜美的果子、清澈的水,还要为其铸造最温暖、安全的巢穴。 它要养着他。 异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绿洲之外的沙丘之后,它的温暖与气味远离,而坐在原地的小人造人则一点一点蜷起膝盖,将脑袋埋了进去。 但缩在怀里的手却紧紧捏着那枚浆果,珍惜而小心。 场外的弹幕也莫名有些低沉。 他们有些心神不定,又一次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悸而抚上胸膛,品味着那股奇怪的情绪。 异兽向南方离去,寻觅适合幼崽的猎物。 但偏偏不巧,它离开十分钟不到,西北方由远及近传来巨响,宛若两种金属摩擦蹭,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珀珥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向发出动静的方向。 比他更急的是随时能够关注实况的弹幕—— 【是厄加和赫伊?我以为他们不会到这边!】 【我一直盯着8号观测球看,根本没注意到这俩杀神竟然打过来了……】 【靠!这他虫屎的是投放位置出错了?为什么两个高级那尔迦族会同时出现在北区?】 【不是说打累就停了吗?现在怎么越打越猛了?!这分明是想杀死对方!】 【两个疯子!谁能来阻止他们?】 【来不及了,已经……完全失控了。】 ——而失控的疯子,正在向珀珥的位置靠近。 7、他们的王 那尔迦帝国,帝星太阳宫内—— 暂代帝国管理的高等智能“幸存者”露出了虚影。 他静立在华丽却空旷的太阳宫内,身侧悬着挤满了数百条消息和通讯的光屏,无需视线移动,那连通大脑的科技数据便能让他知晓一切。 都是与辐射荒星相关的问题与消息。 幸存者挥手,滴滴响个不停的消息清零,他只沉默地盯着光屏、盯着在荒漠中相互下了死手的两个高级那尔迦族。 他们是帝国优秀杰出的两位首席——赫伊和厄加。 也是奉行那尔迦帝国规训的战士,将自己当做是消耗品的战斗兵器。 所有的那尔迦人都如此。 幸存者宛若褪色的眼珠中流动着自主计算的数据。 片刻,他连接了询问者的通讯,毫无情绪道: “……辐射风暴提前,辐射粒子高达89%,有持续上升的趋势,预测最高将达到97%……” “星球辐射过强,上空恒星级战舰无法干预,启动帝星内的银河级战舰则无法在有效时间内抵达;如果寄希望于他们自己恢复理智,那赫伊与厄加的死亡率将是百分之……” 剩下的“百”尚未说出口,幸存者木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数据库内100%的死亡率忽然开始下降。 通讯中急慌慌的追问下,他缓慢改口,饱含有一丝神性,“或许,这次会出现奇迹。” 作为那尔迦帝国,甚至是整个星盟内最高端的智能,他头一次在必死的数据里看到生的苗头。 改变这一切的“奇迹”会是什么? 幸存者偏头看向光屏。 数个由不同观测球带来的画面在他眼中就像是abc一般清晰分明,成片的荒漠、活动的异兽、纾解狂化的其他高级那尔迦人…… 一帧帧相近的画面里,幸存者在数据交汇的0.001秒发现了唯一的不同—— 8号观测球的镜头里,有一个蜷缩在树下的小家伙,生物特征近似人类,但生命迹象却略有不同,是幸存者浩瀚的数据库中从未出现过的生命信息。 身形半透明的高等智能轻微歪头,无机质的眼瞳中掠过密密麻麻的数据。 所以,“奇迹”会是他吗? …… “失控”对于高级那尔迦人说并不是一个好词。 一旦“失控”就意味着他们身上苦苦压制的狂化症得不到解决,那灼烧精神力的痛苦会瞬间增大,将他们推向深渊,被侵蚀成丧失理智和思维的怪物。 那将是最原始的,以暴/力、杀戮为本能的怪物。 宇宙生灵的进化会在失控的高级那尔迦族身上倒退,他们会忘记自己所拥有的知识礼法,会变成最疯狂的野兽,只知道撕咬一切会动的猎物。 没有谁会愿意变成一个疯子。 于是精神力自爆变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此刻,辐射风暴依旧包裹着这颗星球,等候在上空的恒星级星舰无计可施,以至于在观测球所展露的一切画面里,不少看着这一幕的那尔迦人都默认这场悲剧一定会发生。 骁勇善战的那尔迦人不是死于异兽战场,就是死于狂化症侵蚀所导致的一切后遗症。 …… 辐射荒星,北区。 远处的动静靠近的速度很快,千米、百米对于打出疯性的高级那尔迦族来说不过是跑几步的距离。 静谧的黄沙被掀在高空,卷成了飓风,连天空都昏暗许多。 对危险感知敏锐的荒漠异兽迅速远离,将这片真空地带留给了高级那尔迦族,但身处绿洲内的珀珥却没有任何知道外界情况的途径。 眼盲给他带来了太多的不便。 珀珥紧张地蜷缩在树下,手里捏着那枚没吃完的浆果,他偏着脑袋,藏在白色长发下的耳尖微颤,在掀动沙尘的空气中捕捉外界的声音。 距离他有些远,但很激烈,像是野兽在打架。 明明那么远,可珀珥却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模糊遥远,宛若某种巨型生物的蜂鸣,混乱嘈杂,裹挟着难以具体分辨的呓语。 珀珥想他本该听不懂的,可大脑却又很自然地给他翻译出了答案—— 【痛。】 【好痛、好痛。】 【杀掉……杀掉一切……】 【好难受。】 混乱的蜂鸣无一不是在发泄着痛苦,听得珀珥紧紧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但在痛苦之外,则是另一种仿佛失去心爱之物的愤怒、茫然……他们好像在呼唤着谁。 这种感官过于明显,以至于让珀珥晃了心神。 甚至他觉得自己也难受了一下。 ……好奇怪。 可是,又好难过。 珀珥脸上闪过茫然,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那颗装着劣质心脏的人造人胸腔,就好像被沉甸甸地压上了什么,被莫名情绪影响得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他想去看看。 他得去看看。 向来胆小怯懦的人造人跌跌撞撞爬起来,在弹幕的震惊下,往动静发生的方向摸索走去。 被星云犬留在附近的菌丝探出丝缕,紧紧圈在了珀珥的脚踝上,它们的存在感轻巧十足,编制成了一截脚链,搭在了那片苍白的肌理之上,隐秘性极佳。 【靠什么情况?新品种干嘛去那边啊?】 【小家伙我们先跑不好吗?】 珀珥不知道弹幕的着急,他只是循着混乱的呓语向前,踉踉跄跄走向痛苦的源头。 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造人在这片荒漠中渺小得可怜。 他肩头落着被草枝束起的白色长发,身上裹着宽松却边缘破烂的短袍,赤着脚踩过滚烫的砂砾,即便被中午的高温在足底燎出红痕也走得义无反顾。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拉近,而古怪蜂鸣中的痛苦也在加剧。 这场被情绪引导的寻觅中,珀珥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 终于,当他摸索着跨越沙丘,便听到一声巨响。 像是某种巨兽摔倒在地,显露出粗重的喘息,以及一股一股向外涌的血味。 与此同时,除8号观测球之外,其余两个镜头在混乱中捕捉到了新的生命动静,齐齐转动,对准了唯一的变数——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漂亮少年。 他甚至手里还捏着一枚印着半截牙印的浆果,与这片混乱格格不入。 杀机四伏的战场似乎顿了一下。 其他观测球光屏前的观众也陷入怪异的沉默。 这是什么情况?! 循着大脑中的嗡鸣与呓语,珀珥有些紧张地咬唇“看”向血腥来源的位置。 他身形单薄,目光空茫,对比原始形态超过7米的高级那尔迦族,小得仿佛一粒迷你号的珍珠,却带着一种古怪的、柔软的母性。 那一刻,他冲着几乎要杀死彼此的两个大家伙小声问:“你们……需要帮忙吗?” 刹那间,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 剑拔弩张的怪物安静下来,扬起的钳肢、尾勾僵硬在半空,任由血珠滴落。 就像是发/情期下理智出走的雄兽,在荒芜的旷野中历经数年寻觅,终于见到了自己心仪的“雌兽”,他们变得痴缠而疯狂,克制不住的占有倾泻而出,浓郁地向此处唯一的“雌兽”涌动。 他们想要他。 他们想把一切都献给他。 他们心甘情愿跪俯在地,接受他从指尖给予的恩泽与奖赏。 但臣服也无法掩盖他们想要独占“母亲”的野心。 高大巍峨的那尔迦族自复眼中溢出沉溺而粘稠的光,体表的鳞甲耸动,虫翅嘈杂战栗,那足以咬断异兽脊柱的口器来回摩擦,在长久的寂静下不约而同发出了同频率的嗡鸣—— “……妈妈。” 那是由数十种古老虫语汇聚而成的呢喃与渴望。 是妈妈、是虫巢之母,也是他们久侯的、稚嫩的新王。 失去理智的贪婪雄兽凭着本能,想要独占漂亮又柔弱的母亲。 几个观测球瞬间被钳肢捏碎,连高级那尔迦族最后有关于“母亲”的喃语都不曾收录。 科技造物残渣遍地,第三视角的“窥伺”消弭,令雄兽的独占欲得到满足,如果不是怕吓到脆弱的“母亲”,他们甚至会杀死另一个碍眼的同类。 但那尔迦族的本能告诉他们,现在的妈妈太稚嫩、太弱小,甚至还没有成熟。 ——像是个……幼崽? 只一瞬间,他们便决定暂时结盟,为可怜的小虫母提供最好的照顾与保护。 作为人造人诞生起就永远十八的珀珥:? 我真的不是幼崽! 荒漠中,两个巨大的怪物如家犬般温驯,俯下了那超过7米的庞大身躯。 他们静待原地,生怕自己稍有妄动,便会惊着小珍珠一般稚嫩的新王。 狂化导致的混沌依旧在那尔迦族的意识深处,但面对柔弱的虫母,两个痴缠的大家伙压着声调,发出了此生最温柔的嘶鸣,一点一点勾着懵懂的母亲向他们靠近。 不那么嘈杂的嗡鸣中,珀珥听到了伤者的“求救”—— 【痛、好痛……】 【妈妈,想要……妈妈。】 【……在这里,我在这里。】 珀珥抿唇,小心翼翼往前走去。 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眼盲的人造人根本不知道向自己“求救”的生灵到底有多么庞大恐怖…… 而他的脚下,一截锋利的尾勾正小心翼翼挑开枯枝,只为让珀珥走得更稳,更顺。 这群等待虫母数百年的子嗣,即便下方荆棘满地,也会硬生生铺出一条平坦的路,等待被他们诱哄的littlemommy缓缓走向甜蜜的陷阱。 当然,如果不是为了避免吓到妈妈,他们又怎么会劳累小虫母的脚踩在这片过于粗糙的荒漠上呢? 8、恶作剧 砂砾被铺平,枯枝被挑开。 一条本身不那么平顺的路,被高级那尔迦族灵活的尾勾和锋利的钳足/交错清扫,等待着新王的足底下落。 珀珥哪里知道在自己的看不到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 他只摸索着,用足尖当作导盲的工具,终于彻彻底底走到了两道巨大阴影交错的昏暗之下。 原本响在大脑内的混沌喃语忽然安静了。 珀珥不安地偏了偏脑袋,有些无措。 太安静了。 他似乎连求救者的呼吸都听不见了。 珀珥小声问道:“你、你们还在吗?” 他害怕这是一场恶作剧。 这样的恶作剧珀珥经历过不少。 那是在他刚刚眼盲之后,摸索着墙壁在拍卖行的后门等他的流浪狗回来。 那时候,黑市里淘气的坏小子们会学着可怜巴巴的猫叫狗叫,将他从自己熟悉的小巷子里引开。 他们会绕在他身边转,会推他的肩膀、揪他的长发,会笑着说他好蠢好傻、什么都信,是不长记性的笨蛋么。 但珀珥怕万一呢?万一真的是他的狗呢? 等看他急得红了眼圈、追问狗在哪里时,领头的少年会施舍地骂句“玩不起”、“爱哭鬼”亦或是“小结巴”,便把他推搡进拍卖行的巷子里,将狗塞到他怀里,笑闹着离去。 珀珥不喜欢恶作剧。 但如果被欺负能让狗安全回来,珀珥想,那他可以被欺负。 那么现在呢?现在也是恶作剧吗? 当珀珥心中生怯,准备向后退时,原本消失的粗重喘息声又出现了。 被戏弄的后怕消弭,珀珥小小松了口气,又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 砰! 脑袋撞在“一堵墙”上的珀珥愣了愣,迟钝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一点点痛的脑门。 不出两秒,人造人白雪的额间冒出一团轻微的红。 没想到小虫母会一脑袋撞在自己钳足上的厄加跟着发愣。 妈妈的皮肤……好软好绵啊…… 未曾紧绷起来的钳足泄了力,不比战斗状态那么坚硬,这些鳞甲、细胞传递着被虫巢之母近距离接触的愉悦,引得钳肢的主人满心嫉妒,几乎咬碎了锋利的口器。 他怎么就不是那片鳞甲呢? 一旁的赫伊率先反应过来,他发出斥责的嘶鸣,似乎在责怪厄加的大意。 捂着脑袋的小人造人轻轻“啊”了一下。 只这一声,两个巨大的怪物立马噤若寒蝉,声都不敢吭一下。 珀珥揉了揉脑门,摸索着伸手。 直到掌心贴在了冰凉的钳足上,一点一点摸到他所能碰到的最高点——垫着脚,伸直了手臂和手指,他都无法丈量求救者的身量。 “……好高啊!” 小人造人发出惊讶的感慨,下一秒却想到了同样高高壮壮的大狗。 珀珥的眉眼低沉一瞬,但又提起精神,小心蹭了蹭掌心下的冰凉,“我、我要,做什么吗?你们,受伤了么?” 因为知道自己结巴,也怕求救者听得烦,珀珥尽量简短话语,有些断续地询问着。 这问题反倒让混沌状态的高级那尔迦族愣了一下。 生命进化后的那尔迦族身体堪称钢甲,普通原因导致的受伤附带有超强的恢复力,外界的治愈器械甚至不如他们自身细胞的复原能力,只要不是死,大多数重伤的那尔迦人只要躺两天就能继续活蹦乱跳。 而高级那尔迦人更甚之。 不论厄加,还是赫伊,他们均为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最顶级强者,上一秒还打得你死我活,但几个呼吸间伤势便已经愈合了大半,若不是血腥味还浓郁着,大抵没谁会以为他们曾受过伤。 可是,妈妈想帮他们…… 那可是妈妈诶…… 要满足妈妈。 雄兽讨好心慕对象的本能烙印在高级那尔迦族的本能里。 无需过多的交流,厄加抬起尾勾,毫不留情地用尖端重新割开已经愈合大半的伤口;赫伊掀起钳肢,用口器扯掉了新长出来的鳞甲。 谁都想得到母亲的垂怜和疼惜。 于是他们仗着可怜的小妈咪眼盲懵懂,便设下谎言,伪装成了需要怜悯和照顾的弱者。 流动在周遭的血腥气似乎又浓了一点。 不等珀珥细究,一截冰凉的触感蹭到他的手臂间,伴随着手的下落,他摸到了满掌的濡湿。 掌下的伤口很长,长到珀珥倍感心惊,连手指都有些颤抖。 可受着伤的大家伙却毫不在意,只发出沉沉的喘息,小心翼翼用这截粗壮的尾勾蹭过人造人的腰腹,细微地卷了卷。 野心勃勃的子嗣把自己的气味尽数沾染在了母亲的身上。 珀珥感知到了一股被需要的感觉。 他抿唇,心脏鼓鼓涨涨的,在短暂迟疑后,轻轻拉着大家伙尾勾的边缘—— 当然,也是高大的漆黑色怪物足够配合,在虫巢之母伸手捏着的同时,主动抬高了尾勾,给予一种珀珥其实能够拉动对方的错觉。 珀珥想带着大家伙去水源那边清理一下伤口。 但仅用左手握住了尾勾边缘的他忘记了这里有两个等待“母亲”关注的子嗣。。 赫伊:委屈.jpg 于是才走了一步,珀珥就感觉自己的腰腹被一截冰凉东西拦住。 ——那是赫伊前肢上的锯齿状倒钩。 那些足以将异兽撕裂的锯齿状倒钩此时温温柔柔,仅作拦路虎,将身形娇小的人造人拢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 那尔迦帝国内被称之为“狡狐智者”的赫伊憋着一口气,把自己巨大的前肢往珀珥的右手送了送,一副“你不拉我我就不走”的无赖样。 已经享受拉尾勾待遇的厄加无声耸动口器,冲着自己的同类发出威胁的信号。 但赫伊又怎么会畏惧? 几乎是在两个高级那尔迦族敌意刚起的瞬间,珀珥便模糊感知到了什么。 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右侧的钳肢,结结巴巴道:“没、没忘记你!” 对端水技能无师自通的小人造人举了举手,巨大的尾勾和钳肢也都顺着他的意思上升、晃动,不曾在珀珥的掌心里留下任何力道。 珀珥:“我们,都拉着。” ……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在带两个难搞的大人玩。 最顶级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而子嗣间争宠的敌意仅需要虫巢之母的一个小举动来化解。 贫瘠的荒漠上,身量单薄清瘦的小人造人走在中间。 他半举着左右手,窄窄的掌心里只握住了高级那尔迦族身上近乎千分之一的体表部分,看起来有种非同一次元的诡异对比。 顺着珀珥手掌内一乌黑、一深蓝的肢节向上延伸,是足足七米高的巍峨巨兽,一左一右,遮天蔽日、宛若杀神。 可偏偏也正是这两个曾因一枚浆果而打得你死我活的杀神,此时都小心翼翼俯着身体,一个翘起尾勾、一个放低钳足,以保证他们能被娇小的虫巢之母拉在手里。 古怪又莫名有爱。 宛若一部畸形的变异童话,是迷你王子和恐怖巨兽的故事。 珀珥对方向的感知其实并不敏锐,但身侧的两个那尔迦族知道啊。 在听到小虫母慢吞吞地说要带他们去有水源的地方时,都不需要珀珥怎么辨别方向,两个“拉”着小虫母的巨兽便轻微调整角度,将珀珥带回到了绿洲。 荒漠中少有的湖十足清澈,两个大块头的那尔迦人俯身蹲在湖边,巨大的阴影笼罩于位置有限的绿洲之上,吓得此间竟是不见一只异兽。 而被“恐怖”围绕在侧的珀珥则毫无所觉。 至今他只以为两个大家伙高,但也只是普通的高—— 或许像是他以前在拍卖行见过的保安人员,有一米八、九或是两米,高高壮壮、肌肉鼓胀。 当然,珀珥也从未想过自己拉在手里的两个大家伙,实际有7米。 湖岸边,忙忙碌碌的小人造人撕下半截衣摆,沾着清水,摸索着厄加和赫伊身上的伤口小心擦拭。 从哑光黑的尾勾到深蓝色的钳足,它们无一不是冰冷坚硬的,覆盖着细细密密的鳞甲—— 前者长且具有弯曲的弧度,摸起来滑腻十足,单论尾勾长度至少在五米,但为避免吓着稚嫩的新王,厄加只伸出了五分之一,以便显得自己娇小无害。 后者则相对粗粝且壮硕,分布着凸起的锯齿,每一个锯齿比珀珥的手掌都宽,却锋利十足,被赫伊向内侧卷成轮胎状,防止刮伤珀珥脆弱的皮肤。 在他们的“伪装”下,眼盲的珀珥只能摸到冰冷粗壮的长尾,以及一截仿佛摸不到尽头的圆弧状。 对外界认知甚少的珀珥歪了歪脑袋,用记忆中有限的知识拼凑着,促使他小声提出了疑惑: “所以,是蛇,和、和蜗牛吗?” 变异后超大只的那种。 冰冷粗壮的长尾=蛇 摸不到尽头的圆弧=蜗牛 似乎……逻辑也对? 那尔迦帝国的顶级杀手,有帝国匕首之称的潜行者蝎组首席厄加:? 掌管那尔迦帝国高层,外号狡狐智者的秩序同盟的首席赫伊:? 是的妈妈,我们是的。 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抱歉妈妈,我们今天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蛇和蜗牛。 9、就好像在被爱着 强大的那尔迦族人很想在珀珥的脑海里留下好印象,但想到新王实在是太小了,他们暂时歇了心思,只应下了“蛇”和“蜗牛”指认,哪怕身量7米也都老老实实俯下身体,任由小虫母用巴掌大的潮湿破布,给他们擦拭清洁半米多长、被自己撕出来的伤口。 不论厄加还是赫伊,他们均为那尔迦人中的佼佼者。 堪称顶级的体质体能促使着伤口的快速修复,等珀珥拢着湿巾刚刚擦完血迹,又准备去涮洗的时候,两个大家伙身上的伤口已然愈合一半了。 愈合得太快,万一被妈妈发现怎么办? 那还是再撕一道口子吧…… 厄加和赫伊的脑回路撞在了一起,两个高级那尔迦族人相对一眼,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向伤口,探出锋利的钳肢、口器作为“武器”,准备再撕开点防止露馅。 但还不等下狠手,低头洗着血迹的小人造人慢吞吞开口,“受伤,不能乱动。” 温温吞吞的。 可钳肢悬在半空、口器张开半截的厄加和赫伊齐齐一僵。 明明王的声音那么软那么嫩,不凶不厉,没有任何威慑感,可偏偏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们却有种古怪的心虚。 不敢动、不敢动。 两个庞然大物蹲守在岸边,偌大的阴影落下来完全遮住了日光,将珀珥笼罩在凉快的荫蔽下,只一个个老老实实盯着在水源边忙碌的小虫母。 怪物们的目光很专注。 被狂化症侵蚀的复眼内流淌着涌动的红,像是一片血色聚拢在高级那尔迦族的视线中。 这样的后遗症令他们看得有些不真切,只知道这位新生的王有一头白色的长发,有些干枯毛躁,身体单薄,手腕、脚踝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他好小,也好白。 没有虫纹、没有尾勾、没有虫翼…… 新王浑身上下似乎只与柔软有关,透过痴缠、藏匿着渴望的复眼,厄加和赫伊在原始形态的热成像视野中捕捉到了王身上最为滚烫、鲜红的部位。 他的胸膛。 他的腹腔。 他柔软的皮肉。 以及流动在皮肤下的血液。 虫巢之母对子嗣的吸引是天生的,在两头怪物差点儿忍不住想到钻到小人造人的怀里时,洗干净破布的珀珥及时出声,打断了两个非人类痴/汉的渴望。 珀珥:“再、再擦一下吧。” 厄加回神,率先把尾勾蹭了过去;落后一步的赫伊发出嘶鸣,赢得了人造人的小声安抚。 柔软的手摸上赫伊坚硬的鳞甲,掌心下的冰凉足以彰显出该造物的非人特性,可一向胆小怯懦的珀珥却不怕。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靠近两个大家伙时,总有种他们并不会伤害自己的直觉,甚至还认为他们会保护他、照顾他,受他驱使…… 像是做梦一样。 怎么可能呢? 珀珥摇了摇头,藏下那阵古怪,继续捏着湿巾往大家伙的伤口上按。 只是才把手贴上去—— 嗯?伤口怎么没了? 摸了个空的珀珥愣了愣,虚无的浅蓝色眼瞳中溢出迷茫。 他以为是自己找错了位置,便又顺着大家伙坚硬的鳞甲上下左右都摸了摸。 怎么……都没有? 珀珥的上方,见小虫母摸空的厄加心虚地咽了咽唾沫,此刻忍不住怪罪伤口为什么要愈合得那么快!没见妈妈还没玩够吗?! 一旁的赫伊发出无声的嘲笑,他对同类可没什么同伴爱。 他侧身直接把厄加撞翻,在沉闷的轰鸣和被掀起来的滚滚黄沙下,很自然地用巨大钳足护住了下方迷你号的妈妈,顺带在对方好奇情况的瞬间将自己的伤处塞了过去。 庞大的钳肢挤在珀珥腰腹前,紧紧贴他温热的皮肉。 珀珥被冷得一个激灵,偏生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钳肢佯装不知地又蹭了蹭,直到小虫母的手落在伤处才消停。 赫伊想,他能享受到妈妈的照顾了。 但他的美好想法还没能持续两秒钟就僵住了—— 珀珥摸索着的手才刚刚找到钳肢上的伤口,那活跃的细胞便已经催促着那尔迦强者的身体,合上了最后一截裂口。 赫伊:…… 厄加:嘻嘻。 珀珥:诶? 小人造人连雾蒙蒙的眼睛都睁大了几许。 伤口怎么又又又没了? 珀珥懵了,他摸摸索索抚过厄加的尾勾,又仔仔细细蹭过赫伊的钳足,之前还能摸到的伤口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光滑冰冷、坚硬滑腻的鳞甲。 像是做梦一样。 珀珥眨巴着眼睛,满脸迷茫问:“就,就好啦?” 好、好了。 两个心虚的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厄加探出尾勾,小心翼翼抬起半截,蹭了一下珀珥的侧脸。 他本来只是想告诉妈妈他们没事的。 但等尾勾贴上去,一切都开始不受控制了。 好软、好嫩! 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暗色质感的复眼亮了一下,覆满全身的鳞甲轻微炸起,一个没忍住,响彻于精神力、足以被虫巢之母捕捉到的呓语疯狂外泄—— 【喜欢,想舔。】 【软软的、小小的,好香,闻起来好香……】 【想藏起来,藏到没人知道的地方……】 【喜欢、好喜欢!藏起来,藏到巢穴深处……】 来自厄加的精神力喃语混沌晦暗,带有一种压抑的疯狂。 正如他本身的性格一般,是长在泥泞阴影下的藤蔓,黏腻冰冷,每一次的吐息与渴望,就像是被蟒蛇盯上了一般,令弱小的草食动物本能地感到危险。 可是,这是被需要的感觉。 是被古怪的非人类异常强烈需要的感觉。 就好像在被爱着、被热烈注视着。 珀珥发麻的后颈因为这种扭曲的“爱意”而缓和下来,他捏了捏有些汗湿的手掌,像是第一次出窝的小动物,懵懂无措,却又被饵食钓着、勾引着,冲危险的怪物再一次伸出了手。 寻常人觉得恐怖的呓语,对珀珥来说是找到了被需要的快乐。 像颠倒世界里,通过拥抱危险而换取爱意的小笨蛋。 落在尾勾上的指腹柔软无害,裹挟着珀珥又一次点燃了曾经被他自己放弃的愿望。 在他第七次被退回,被老板送到处理厂销毁的时候,他曾许过一个愿—— 他想要很多、很多人爱他。 但在销毁液即将浇淋在身上的时候,珀珥反悔了。 他怕神明觉得他贪心。 他不要有人爱他,他希望没回来的流浪狗能找到一个爱它的主人,希望被销毁的时候不要太疼,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当人造人了…… …… 危险的尾勾被珀珥小心抱在了怀里,他低着脑袋,轻轻用脸颊蹭过冰凉的鳞甲,细声细气回应了此前痴缠的怪物呓语,“不、不能随便舔,不干净。” 所以,洗干净就能舔了吗? 这个念头同时出现在厄加和赫伊的脑海里,两个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口器摩擦,藏下了难以遏制的渴望。 不急,他们已经找到妈妈了,还有很多时间呢。 伤口愈合的问题暂告一段落。 迎着蓝到发白的天空,赫伊仰头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 今年试炼场开启没多久辐射风暴便来了,其持续时长没有定论,但时间越久变数越多—— 浩瀚无垠的荒漠中存活的异兽数不胜数,即便两个高级那尔迦族声势浩大的对战吓跑了不少异兽,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当风暴继续持续,辐射影响会无限加深,原本尚有思考能力,还知道恐惧害怕、趋利避害的异兽会被完全侵蚀同化。 届时,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异兽会变成嗜血、好斗的傀儡,成群结队、无惧无痛,会疯狂地撕咬每一个猎物,甚至在被扯断脊柱,仅有头颅叼在地上的时候,都会撑着最后活跃的神经试图撕咬、咀嚼。 那将会是一场血战。 虽然神思尚且混沌,但厄加与赫伊都是多年经历过异兽试炼场的老手,在提前的风暴中,他们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比起皮糙肉厚的那尔迦人,被他们保护在羽翼下、冒着甜香的新王,会成为这群异兽失去理智后的唯一目标。 赫伊发出低沉的嘶鸣。 他缓慢俯身,伸开了宛若鬼爪一般的钳肢,旁侧是锋利的锯齿,但在中央却被他笼出一截最为安全的小空间,那是他为虫母准备的代步工具。 像是为萤火虫准备的小玻璃瓶。 【妈妈……上来吧。】 珀珥分得清,这是另一只大家伙的声音。 沉中带着几分清朗与冷淡,相对平静温和,没那么失控。 珀珥捏着厄加用于牵引他的尾勾,不自在地小声反驳:“我、我是男孩子。” 男孩子怎么能叫妈妈呢? 说话间,他踩着赤足,被砂砾磨红的脚底落在了赫伊的前肢内侧,细白的脚踝上,一抹极细的菌丝紧贴环绕,隐秘十足。 巨大的那尔迦人咧着嘴巴,无声呢喃着披满了黏稠欲/望的字眼—— 王、虫母,他们的小妈妈……是男孩子又如何呢? 男孩子就是男孩子呀,男孩子是不可以变成妈妈的。 如果变成妈妈,那子嗣们就只好贴在妈妈柔软稚嫩的胸膛间、埋在那甜香馥郁的小腹上、汲取母巢般的温暖…… 所以男孩子一定是妈妈,哦不,我们是说男孩子也是可以成为男妈妈的啊。 缓缓合拢钳足的赫伊耸动锋利的口器,但不论是他还是厄加,他们谁都不曾反驳小虫母说的话,只是驯服地垂首,将这颗小小的珍珠藏在了坚不可摧的牢笼中。 觊觎着妈妈的野狗……还不少啊…… 尾勾横在身侧的厄加偏转脑袋,冷血动物一般冰冷阴暗的复眼扫过与天空连接的沙丘。 影影绰绰的远方,似乎有什么一晃而过。 当两个原始形态的子嗣准备带着他们的小虫母离开时,那片沙丘上,嘴里叼着死去猎物的星云犬眸光沉沉,原本绽放出微末苍白的菌丝毛发随风浮动,似乎有继续褪色的趋势。 它的战利品、它的幼崽,被带走了。 10、小偷 黄沙漫天,白骨遍地。 躁动的风沙涌在荒漠之上,这是这片贫瘠土地上最常见的天气,曾被两个原始形态的那尔迦族肆虐过的荒漠很快恢复原状,最终了无痕迹。 干燥的空气浮动热气,被风送来一股朦胧的甜香。 正低头撕扯猎物的异兽血蜥迅速仰头,鼻孔翕张,嘴边还挂着战败者的碎肉。 空气里的味道太香、太香了,怎么会这么香呢? 嘴里的碎肉瞬间就不好吃了…… 完全被辐射侵蚀的血蜥嫌弃地吐掉了嘴里的烂肉,它尽可能捕捉着空气里的味道,很快就做出决定——它要找到这份足够诱人的甜点。 即便空气中同时送来了生物等级更高的猎食者的信息,但血蜥不在乎,它只在乎猎物。 像它这样的异兽不止一个,甚至还不少。 变动着方位的风向不同区域传递信息,已经具有智慧的异兽觊觎着虫巢之母的血肉,逐渐凝聚,竟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开始向那尔迦新王诞生的北区前进。 窸窣的动静响彻静谧的荒漠,悚然感骤然降临。 ——没有领头的异兽群初步形成。 其他观测球尚存的镜头外,即便是见惯异兽战场,铁血冷酷的那尔迦人也不禁后颈发凉。 【怎么会……这么多异兽?】 【都在向北区走,之前被毁掉的两个观测球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观测球是厄加和赫伊自己毁掉的,那时候屏幕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家伙,好像是什么新品种的异兽,能变成人,等级应该不低。】 【这次的异兽试炼场处处都不对劲,提前的辐射风暴、不该遇在一起的两个首席、现在汇聚成群的异兽……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股阴云笼罩在所有那尔迦人的心脏上方,奈何辐射风暴的影响杜绝了靠近这颗星球的可能,便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另外几个还没损毁的观测球上。 但他们知道这样的第三视角只是暂时的—— 当辐射风暴达到一个新的巅峰值后,这颗星球会与他们彻底断联;往年试炼场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但都没有这一次这么令人心悸。 古怪的阴影蔓延在那尔迦帝国高层心中,但距离他们甚远的辐射荒星上,珀珥却不知道自己成了异兽群觊觎的猎物。 他已经和两只大家伙一起相处三天了。 奇妙的被需要感让珀珥感受到了被喜欢的错觉,再加上两个高级那尔迦族的伪装,整整三天,珀珥对他们的认知依旧是比较大块头的蛇和蜗牛。 此刻,正是新一天的清晨。 高紫外线的日光被庞大的身形遮挡,酣睡在赫伊前肢内侧的小人造人缓缓苏醒,还没爬起来,就感受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蹭着自己露在外面的小腿。 “是、是赫伊吗?” 三天的相处,珀珥在那些古怪的呓语中与两个大家伙交换了名字。 他说他叫珀珥。 当然拍卖行的人造人其实并没有名字,他们只有编号,珀珥是14号,一个被贴着劣质标签的瑕疵品,这个名字还是他尚未眼盲前捧着一本厚重、古朴、来自贵族的纸质书给自己起的。 至于那两个大家伙—— 蜗牛是赫伊,像是一块石。 蛇是厄加,如阴潭里的水。 他们说他们来自那尔迦帝国,一个强盛、繁华的星际帝国,是星盟综合排名第一的最大势力;他们说帝国奉行全民皆兵的理念,崇尚强者,每个帝国成员都拥有非人的原始形态。 说那尔迦族仅有雄性,人形均俊美强壮、男德典范,通过虫巢物质进行繁衍生息,是整个宇宙星盟最专一深情的生灵…… 赫伊和厄加还说,等这场试炼结束后,他们会带珀珥去那尔迦的帝星,让他住进最豪华、精美的太阳宫,那是悬浮在高处的宫殿,距离星空很近,有日升月落、绚烂霞光。 他们说了很多很多珀珥都没见过的东西,他像是一个头次从洞穴里探出脑袋、见着太阳的小仓鼠,囤粮似的把赫伊、厄加描绘的世界烙印在脑子里。 那是黑市、是拍卖行里从来都没有的。 珀珥向往那样的地方,但他又瑟缩着不曾点头答应。 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他们要找的“妈妈”。 有瑕疵的人造人或许反应迟钝,但不意味着他傻。 在两个大家伙数次习惯性用“妈妈”这样的字眼呼唤他时,珀珥忽然反应过来——他们应该只是找错了人。 他不是那尔迦人的妈妈,没有他们那样强健的体魄、非人的形态,他只是一个屡遭退回、诞生在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内的人造人。 他知道自己是作为什么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珀珥觉得自己可真坏啊。 因为贪恋这份被需要感,所以当了偷窃别人人生的小偷。 小人造人恍惚又心虚的神思被赫伊发出的嗡鸣声打断,他轻微瑟缩了一下,温温吞吞道:“那、那厄加去哪了呀?” 珀珥的声音很轻很细,需要仔细了才能听到。 但偏偏那尔迦族人五感敏锐,别说是珀珥细微的声音,此刻将小虫母捧在掌心里的赫伊甚至能数清对方眨了几次眼、眼睫上有多少根睫毛,听清那颗柔软的心脏跳动了几次。 【狩猎……】 【给妈妈找食物。】 沙哑磁性的呓语响起,比几日前略微清晰,似乎有恢复清醒的迹象。 珀珥心虚更甚,抓了抓垂下来的发丝。 他想了想,慢吞吞道:“可,可是还有,果子。” 果子是之前赫伊摘来的,巨大的钳足捏着迷你号的果子显得有些滑稽,可珀珥却只吃两个就饱了。 秉持着不浪费的心思,珀珥觉得要把那些果子都吃完。 可果子怎么够? 如果不是环境条件限制,作为子嗣的那尔迦族人只想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王的面前。 【只是果子还不够的。】 【要给妈妈更好的。】 被在意是种极好的感觉,珀珥耳朵有些发烫,引得小人造人伸手揉了揉,似乎连心脏跳动的力道都更大了些。 可不等珀珥继续沉溺,那一声“妈妈”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不是的。 他就当几天小偷。 会还回去的…… 珀珥小声问:“你们,试炼会持续多、多久呀?” 赫伊逐渐清晰的大脑缓慢转动着,在记忆中寻找答案。 可能是两三周,也可能是一个月,最多不会超过个两个月,基本在这个时间段内,高级那尔迦人都能够通过异兽试炼发泄掉足够多的暴虐,然后恢复人形,披上那层名为绅士的皮囊。 赫伊选择了一个比较折中的答案。 【一个月。】 “一个月……”珀珥重复着。 他只当一个月的小偷就好,等到了时间,他会告诉他们自己只是个人造人的。 为了弥补这份欺骗人的愧疚,珀珥轻轻拍了拍赫伊的钳足,声音里带有几分不确定的无措,“要、要安抚吗?” 赫伊微愣,冷光的复眼深处闪烁着暗芒,在短暂的沉默后,他由耸动口器发出的模糊呓语越发地黏稠混沌。 【要的、要妈妈……】 【我时时刻刻需要您的安抚。】 珀珥抿着嘴角,露出一个很软的笑。 这是他被需要的另一层表现,他可以用这份安抚来弥补对大家伙们的欺骗。 至于“安抚”这件事,还要追溯到一天前—— 那时候汹涌了数日的辐射风暴又一次剧烈,在赫伊和厄加带着小虫母寻觅新的栖息地时,一头外观可怖的异兽沙虫从荒漠钻了出来。 它体长足足有二十米,粗三米,灰白色的身体坚硬,分布着细密鳞片,骤然出现时半直立的身体几乎比原始形态的那尔迦族人更遮天蔽日。 这是一只生物等级近乎ss、即将达到王级级别的异兽。 它嗅着珀珥身上的甜香一路追来,被辐射侵蚀的大脑僵化,只知道如傀儡一般对猎物留下觊觎的口水。 它试图从两个那尔迦子嗣的手里抢夺他们珍视的王。 一场战斗不可避免。 赫伊因钳足间庇佑着小人造人暂时脱离战场,而潜行者厄加则是此次的主要输出。 小瞎子珀珥不知道外界的混乱有多大,但他知道厄加经历过一场恶战。 当巨型沙虫的身体被锋利的尾勾劈成两截的同时,原本杀气凛然的厄加忽然踉跄倒地,庞大的躯干发出剧烈的颤抖,狰狞的口器不停错动,粗喘痛苦。 狂化症可以通过暴/力发泄消弭,但也会因暴/力陷入不可挽回的危险,当后者的情况出现,就意味着他距离精神力崩溃不远了。 虫巢之母消失四百多年,这群那尔迦人已经快走到了极限了。 狂化症骤然加重令厄加失去理智,如疯子一般和赫伊缠斗在一起,招招致命,而赫伊又护着钳足内的小虫母,行动受制,不多时便在空气中飘出了血腥气。 在厄加锋利的尾勾即将刺向赫伊的胸膛时,冥冥中感知到了什么的小人造人茫然向着尾勾刺来的方向伸手。 他喃喃道“不要”。 裹挟着杀意的尾勾悬在半空,硬质的尖端距离珀珥的掌心仅有0.1厘米。 只要再多一点点,这条用作凶器的尾勾就能刺穿珀珥的手掌。 也是那一瞬间,奇妙的链接缔结在了人造人与那尔迦族人之间。 珀珥“看”到了大片的、浓重的,如浓雾、虚影一般的污浊。 11、安抚与精神力链接 珀珥“看”到了—— 那些虚影很恐怖,像黑市尽头的下水道,里面藏匿着无尽的污浊。 粘稠、晦暗,如无数骤起的阴影笼罩在那尔迦人的身上,汇聚成巨大巍峨的黑雾,张牙舞爪,每一寸都扭曲着绽放出痛苦。 在污浊背后,珀珥又一次听到了难耐的呓语。 【痛、好痛……】 【妈妈……好难受……】 【杀、杀掉,不行……】 像是走失的孩童,无助发出痛苦又挣扎的求救信号,但在场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人造人珀珥。 那时候他的心脏紧紧抽了一下,有些喘不过气。 甚至珀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已经贴在了厄加的尾勾上,柔软的怀抱敞开,露出了人造人单薄的胸膛和绵软的腰腹。 上面聚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摸上去很软、极度无害,如同小兽仰躺露出来的毛绒肚皮,就那般将怪物的尾勾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抚着对方。 人造人尚不曾系统学习、感知过的精神力从他周身溢了出来,穿越了那尔迦人的防备,一路进入到深处。 一切举动都是珀珥无意识里的行为,像是基因的本能行为指导,让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安抚了这头狂暴的巨兽。 显然,效果是惊人的。 ——而在很早以前的过去,珀珥也曾这般拥抱过那条脏兮兮的流浪狗。 那尔迦人与巨型沙虫的战斗后,很快就会埋葬痕迹的荒漠变得乱七八糟。 赫伊蹲在地上,敞开狰狞的钳足,内里跪坐着娇小的虫巢之母,而在他们的面前,则是俯在地上、悬着尾勾埋在珀珥怀中的厄加。 那天,被狂化症侵蚀失控的那尔迦人在人造人有限的怀抱中恢复了平静,他的尾勾蜷起锋利的尖端,如婴孩一般蹭在母亲的怀抱里,贪婪汲取着温暖。 这些对于怪物来说远远不够,可他脆弱稚嫩的littlemommy却受不住这样的索取。 掩藏锋利的尾勾将珀珥缠得很紧,但坚持不了太久的人造人却已经脱力了。 柔软的、不被主人所知的精神力萎靡地缩了回去,且在回去前被阴影中爬出来的冷血动物卷着嘬了一下,变得更加颤颤巍巍。 后来,发丝被汗液浸湿的珀珥蜷缩在赫伊的钳肢中央睡了很久。 在他睡去之后,浑浑噩噩的厄加重新捡回半片意识,和赫伊一同,将这只柔弱的小虫母庇护在身侧。 …… 自那次以后,珀珥知道自己是有用的——他以小偷的身份窃取了那尔迦人“母亲”的身份,自然也该在真相被揭露前付出一些他所能做的。 这是理所应该的。 而他也迫切地想要回馈这份本不属于他的爱。 于是,当珀珥蜷缩着坐在赫伊的钳肢中,轻声问出“需要安抚”时,难以抑制对虫巢之母渴望的子嗣自然点头应答。 可怜的小人造人,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份纵容,会助长出怪物的贪婪。 庞大如巨物的那尔迦人拢着钳肢内的小虫母,他垂下狰狞的头颅,一寸一寸靠近,直到珀珥站直后正好可以摸到他的脑袋。 珀珥的手掌覆了上去,他敞开手臂、给予拥抱,柔软的胸膛贴在赫伊的额头部位。 眼盲的珀珥不知道他抱着的怪物长什么样。 但在第三视角下,那是一头深蓝近乎黑的恐怖巨兽—— 是泛着古怪金属光泽的类人形生物,足足7米高,巍峨硕大,行动灵活不显笨重。 他有略长的、近似骷髅的蝠鲼状头部,却生着如昆虫一般的复眼、口器,利齿丛生,彰显着其肉食性的特点,舌尖细长分叉,近似蟒蛇。 类人的躯干肢体,同时融合了昆虫、节肢动物、爬行动物的特征,有的自后颈向脊背延伸出巨大的虫翼,有的生着庞大锋利的钳足,还有的背后线条光滑流畅,却在尾椎晃动着如蝎子尾巴一般的尾勾,锋利十足。 蝠鲼状的脑袋如魔鬼,有恐吓、警示的效果;复眼视野广阔,不会暴露情绪;尖齿、钳足、尾勾锋利,能轻易杀死猎物;类人体型有极强的关节灵活性,甚至可以使用工具。 这是一支为杀戮而生的种族。 赫伊是具有巨型钳足特征的那尔迦人。 此刻他俯低脑袋,享受着来自小虫母的拥抱,那些被狂化症侵蚀的精神力蠕动扭曲着,一寸一寸贴近了珀珥。 毫无防备的珀珥敞开了自己的全部,没有任何排斥与警惕。 ——他比历任虫巢之母都要信任自己的子嗣,大大方方接纳着一切。 这样的认知让赫伊兴奋到鳞甲都轻微炸起。 精神力的相触是古怪、战栗的。 珀珥循着本能“拥抱”着赫伊,在精神力懵懂完成链接的瞬间,单薄的小人造人抖了一下,面颊潮红、鬓角溢出细密的汗液。 他几乎有些站不稳了,只无力地靠在怪物怀里,白色的碎发黏在脸侧、脖颈,像是一簇簇蛛丝,昳丽而脆弱。 珀珥身前身后的空间都被怪物的躯干侵略着,身体孱弱的小虫母很快脱力软了膝盖,在他险些跌倒时,带着猎物回来的厄加及时上前,用尾勾的前段挑着珀珥细软的腰。 太瘦了,没有一点点肉,一折就断。 沉厚冰冷的力道从尾勾上传递过来,刺激得珀珥打了个寒颤。 他低声喘着气,后颈的发丝黏在皮肤上,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可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消耗体力的运动。 并不知道精神力链接和安抚子嗣意味着什么的珀珥红着耳朵,掌心里扶着厄加的尾勾小声道歉。 他说:“抱、抱歉,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珀珥“看”见,附着在赫伊身上的乌黑虚影依旧庞大,而他仅拂去一个细微的角落。 一个简单的安抚都这么费劲,如果是那尔迦人真正的“母亲”,大概能做到更好吧…… 如果厄加和赫伊遇见的不是他这个小偷,或许他们也不用忍受痛苦。 珀珥抿唇,有些低落,只手指紧紧蜷着,甚至顾不上拂去缀在睫毛上的汗珠。 【为什么道歉?】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清朗冷淡的声线很温柔,是来自赫伊的声音,比此前更加清晰有条理,似乎逐渐从怪物褪去,有了“人”的影子。 他开始想起了礼仪与道德。 多一点来自虫巢之母的安抚,那么受狂化症折磨的高级那尔迦人就能早点恢复神志。 在赫伊口器耸动的同时,厄加用尾勾蹭了小虫母满怀的浅香,心满意足开始处理猎物—— 那是一枚鸟蛋,浑圆生着斑纹,因为尚未孵化而不曾受到辐射影响,是眼下最适合珀珥的食物。 还喘着气,浑身无力的珀珥靠在赫伊的钳足内,他扬起那张纯真的脸庞,空茫的浅蓝色眼瞳中满是茫然,“真、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您很厉害。】 一场对于小虫母来说消耗巨大的安抚,让之前浑浑噩噩、只知道凭借本能向稚嫩新王讨要“奖赏”的赫伊,恢复了平日的理智与温柔。 他远比厄加更先一步恢复“绅士”的身份。 赫伊一面在心中唾弃自己如野兽般贪婪的本性、唾骂自己让小虫母受累的自私,又一面通过珀珥的行为言语,下意识地去观察对方。 不像那尔迦帝国历史中曾记载着的任何一任虫巢之母。 这位新生的王稚嫩而单薄,可怜巴巴地像是一只被无数次抛弃过的幼崽,脆弱且无安全感。 有些胆小、对外界的认知有限、眼盲、孱弱、迟钝……以及有些排斥“妈妈”这样的称呼。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不懂得拒绝。 不懂拒绝——这对于野心勃勃的子嗣们来说,将是最无上的诱惑啊。 赫伊收敛了心里那些涌动的古怪情绪,理智将他拉扯到了绅士的界限之后,待厄加处理好鸟蛋,便捧着钳肢内的小虫母,便于对方进食。 望着扬起脑袋,轻轻扶着厄加的尾勾,接受蛋液投喂的珀珥,回忆近来举动的赫伊松了口气—— 他庆幸在自己和厄加未曾对新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行为。 也庆幸是自己和厄加先遇到了妈妈了。 如果是夏盖那家伙…… 赫伊复眼微沉,溢出几缕危险又悄然淡去。 不用去想那些未曾发生过的情况。 此刻,怪物钳足内的珀珥正小口吞咽着蛋液。 很奇妙的味道,没有腥气,反而有种淡淡的甜。 但因为这枚鸟蛋实在太大了,不得不由厄加敲开一个缝隙,将其捧起,像是饲喂幼鸟一般,显得画面古怪又可爱。 小小的人造人站在那里,双手撑着鸟蛋,可实际上鸟蛋的重量都被厄加的尾勾承担着,轻微倾斜,便能叫珀珥喝到满口的清甜。 才喝了几口,珀珥便摇摇头,拍了拍那截卷住鸟蛋的尾勾。 珀珥:“我、我吃饱了。” 厄加歪歪脑袋,他的狂化更严重,思维也更偏兽性。 硕大的鸟蛋被他握在爪子中,尾勾盘旋,蹭过了珀珥微鼓的肚子。 皮肉薄薄的,好可爱。 【妈妈小小的。】 【吃得也好少啊……】 【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吗?】 尾勾冰凉,蹭得珀珥轻颤一下。 下一秒却被赫伊用钳足挡住了那有些失礼的长尾。 【厄加,不要失礼。】 赫伊将娇小的珀珥藏了回去,忽然问—— 【您不喜欢我们叫您“妈妈”,对吗?】 珀珥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连手指都蜷着掐在了掌心。 因为他是个小偷。 12、小珍珠 珀珥确实不大喜欢,这个称呼就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他当了小偷,窃取了属于旁人的待遇和爱意。 可他大概是太缺爱了,明明大脑知道那不属于自己,但还是忍不住伸手想要握住一点点。 只要一点点就好。 紧紧掐在掌心里的手指被厄加的尾勾蹭过,这只未曾恢复常态的怪物有些疑惑,却是被本能驱使着低头,用分叉的舌舔了一下人造人的手背。 珀珥回神,喉咙有些发涩,“没、没有……” 他想说没有不喜欢。 但比他更快的是赫伊。 【不喜欢的话,那就换一个称呼吧,可以吗?】 赫伊想要走到更贴近王的位置。 高大的深蓝色怪物展露出了属于他的长处。 他聪慧敏锐,善于观察,在那尔迦帝国高层有“狡狐”之称,不少和他相处过的同僚都会评价赫伊像是只狐狸,总能于无形中把对手拉到他的陷阱里,再吞噬殆尽。 这样温和的询问让珀珥失神。 “可、可以吗?”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小心翼翼地再一次询问,生怕那只是逗他的玩笑话。 【当然可以。】 如果是您的话,什么都可以的。 庞大的怪物中藏匿着一个绅士的灵魂,他牵引着小人造人的思路,一点一点蚕食着对方。 他慢条斯理地询问道—— 【那么,我们可以叫您“珍珠”吗?】 珀珥,一颗不知道怎么被那尔迦人发现的小珍珠。 既然被他们发现了,那就应该属于他们。 珍珠吗? 珀珥愣了愣,他没有出声,却下意识点头,似乎在为摆脱了“妈妈”这个称呼而轻松。 【珍珠。】 【珍珠、珍珠……】 【好喜欢,珍珠、我的小珍珠。】 【想吃掉。】 【吃掉小珍珠。】 赫伊尚还能维持理智,可一侧的厄加就没什么顾虑了。 他本就像是盘绕在阴影里的蛇,在获得新的称呼权利后,耸动着冷血动物的长尾、吐着蛇信子,迫不及待地往小虫母身上缠,甚至想要把这颗珍珠吞入腹中。 如挥之不去的阴影,给人一种古怪的战栗,直白裸/露出了那层贪婪丑恶的欲/望。 赫伊微顿,正准备阻止,却发现被阴影缠绕的当事人并不排斥,反而有些无措地羞红了脸,小心伸手贴上了厄加亚光黑的尾勾,细声细气地解释着什么—— “谢谢喜、喜欢,但、但珀珥,不能吃哦。” 他们的王似乎远比他想象的,更可爱呢。 …… 硕大的鸟蛋珀珥仅仅吃了其中的十分之一,剩下的则被厄加抢先圈在尾勾内,准备吞食沾染了珀珥气息的蛋液。 犹如珍馐。 当然赫伊也很心动,只是他恢复了神志,不好像野兽一般与同僚抢食,便忍下了冲动。 他是个绅士。 他不能……不,他能! 他有什么不能的?! 上一秒还在坚持绅士面具的赫伊,下一秒就挥动着钳肢扑向厄加,目标正是那枚鸟蛋。 而被赫伊放下、坐在粗壮枯树上的珀珥晃着脚,歪头“看”向动静的源头,并不知道因为他吃过的鸟蛋又引发了什么战争。 子嗣们想争着吃妈妈的剩饭……那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至少他们没有觊觎妈妈嘴里的那一口呢。 争归争,恢复神志的赫伊和本能尚存的厄加还是有分寸的。 两个那尔迦人用原始形态小小打了一架,一人分了一半的蛋液,偃旗息鼓,准备带着小人造人继续前进。 流动的风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成群结队靠近这里的异兽又增多了,而辐射风暴的影响还在继续。 高等级的那尔迦人以原形态与异兽作战,足以抵抗千军,但那是没有辐射风暴影响的前提下。 当这场战斗里新增了辐射风暴,那么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尤其现阶段的赫伊和厄加根本不敢赌——他们怀里的可是那尔迦消失了四百多年的虫巢之母、是他们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新王,任何一点冒险都不被允许。 抖落掉浑身沙粒的厄加起身,用尾勾护住枯树上的小人造人,让珀珥扶着他脑袋上的触角,坐在巨兽的头顶上。 而陷入思考的赫伊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做了一个决定——去和奥洛维金以及夏盖汇合,只有更多的那尔迦人,才更能在辐射风暴下保证王的安全。 不过,在奥洛维金和夏盖之间,赫伊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成为首个汇合对象。 毕竟夏盖…… 啧。 疯狗,暴/力狂。 他真怕那个疯子吓到妈……哦不,是他的小珍珠。 赫伊的复眼微转,流露出几分浓稠的情绪。 他发出低沉的嗡鸣,以绅士的姿态诉说着自对珍珠的渴望。 被需要的小人造人坐在厄加的脑袋上晃着小腿,在“听”到那过分亲昵的呓语后露出浅浅的笑容,神情里带着一丝害羞和紧张,面颊微红,习惯性仰着脑袋“看”向赫伊的方向。 赫伊沉默,钳肢微抬,小心翼翼蹭过了珀珥赤/裸的足底。 一触即离。 他收回钳肢,只视线扫过小人造人脚踝上被日光反射出来的银白。 ……那似乎是一条细细的脚链? 短暂的休憩后,两个那尔迦人再一次带着他们如珍宝般看护的小珍珠上路。 这一次,他们准备向东而行,摆脱异兽群追击的同时与身处东区的奥洛维金汇合。 而在这一路上,他们要更加小心,在为珀珥营造出安全环境的同时,斩杀一切企图觊觎小虫母的异兽。 像之前的每一次般,做得无声无息。 …… 远方的天空又扬起风沙,借由菌丝的“监视”,星云犬一刻都不曾失去小幼崽的气息和方向指引。 它低喘着气,咬死了一批像是苍蝇一般讨厌的鼠群,挡住了它们追向人造人的去路。 辐射风暴不曾停止,意外的是即便星云犬远离了珀珥,它的意识也不曾被侵蚀,反而有种逐渐清晰的变化态势。 短短几天,它周身污浊的黑色菌丝褪去大片,露出了另一半近乎苍白的色泽,让它看起来像是染黑失败的半成品。 星云犬并不在乎自己的外形,显然这些自主褪色的菌丝也不在乎,它们只翕动在风沙间,尽可能捕捉着小人造人身上的香气,又味同嚼蜡地用菌丝将死亡的鼠群异兽彻底吞噬。 当这一片的猎物被清理干净后,星云犬寻着菌丝的指引,继续远远跟在珀珥被带离的方向。 数次对异兽的吞噬后,它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加庞大了。 数光年之外,那尔迦的帝星上并不平静。 主持高层会议的那尔迦人聚在一起,他们争论着有关于此次异兽试炼场上的各个问题—— 为什么系统警告之后,厄加还执意去赫伊所处的区域? 差点杀死彼此的两个高级那尔迦到底是因为什么休战的?那个意外进入镜头的苍白少年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们为什么会毁掉观测球?在毁掉之前,赫伊、厄加到底说了什么? …… 一个个问题被罗列在光屏之上等待着解答,作为高等智能的幸存者也被邀在侧。 吵闹的会议中,幸存者没有直接出声,只回看着8号观测球内仅存的内容,他细致地从那个少年出现的第一帧图开始看,直到被赫伊、厄加毁掉的最后画面。 “幸存者,你有什么想法?” 一位高层打断了他的思索。 幸存者——也就是第一代高级智能缓慢眨眼,只为更符合人形生物的活动习惯。 他并不答复,只做提问: “什么东西对高级那尔迦人最有吸引力?” 旁人立马回答—— “战斗!暴/力!杀死异兽的荣誉!” “压制狂化症的办法!” “是虫巢意志!” 其中一个高层忽然反应过来,沉声说出了那个消失了几百年的答案,“是虫巢之母。” 幸存者颔首,“谁能安抚两个狂化后打架失控的高级那尔迦人?”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最初提起幸存者的高层喃喃道:“只有虫巢之母、只有我们的……王才有这样的能力。” “那么,”幸存者继续道:“在什么情况下,那尔迦人会本能地爆发出最强的私占欲/望?” 比如毁坏观测球,杜绝第三方视角的窥探。 高层:“自、自然是虫母出现的情况下。”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所以,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个苍白、脆弱,没有虫纹、虫翼、尾勾,看起来一碰就碎的漂亮少年,是他们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消失四百多年的虫母?是他们新诞生的王? 这一刻,别管是什么辐射风暴导致星舰不能靠近辐射荒星、也别管这个时间节点能不能对下方的试炼场进行干涉,或许原本是不能的,但所有的“不能”在面对新诞生的王的时候,都可以变成“能”!一定且必须能! 虫巢之母的重要性,每一个那尔迦人熟知且永远都不会忘记! “快!!” 一位看起来成熟稳重的高层一巴掌拍碎了硬度超过8的矿物桌面,大声喊道,“立马派战舰过去接王!恒星级的星舰不行就派银河的!银河的不行那就出动泰坦级的!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把王接回来!” “银河级战舰只能在辐射风暴下支撑十分钟,时间有点太紧了!” “……但出动泰坦级战舰需要先向星盟申请。” 高层:“那就现在去申请啊!加急申请!” 那可是他们那尔迦族失去四百多年的虫巢之母啊! 多一刻都耽误不得!申请个泰坦级战舰怎么了?他们那尔迦又不缺! 另一个高层道:“先切断观测球的实况直播,现在立马让观测球联系奥洛维金和夏盖,有一个清醒的算一个,谁清醒谁就先往北区走,必须保证王的安全!” “没清醒的怎么办?” “能怎么办?让其他家伙上!我们那尔迦也不缺高级的!” 命令才下,帝星外围的星舰便已经启动,准备向辐射荒星前进,去迎接那尔迦的珍宝。 ——他们至高的虫巢之母,那尔迦帝国唯一的王。 会议室很快就空了,唯有幸存者还站在原地。 他的目光扫过今日会议的成员表姓名。 不论是哪一个,均为那尔迦帝国叛乱之后保卫者派别的领头者,是等候、期待虫巢之母回归的保守派,但此次进入异兽试炼场的那几个高级那尔迦族…… 可没那么听话。 强者总是更容易出现变数。 13、可以贴着我 那尔迦帝国的战舰风风火火启动着,在这支强者为尊、全民皆兵的种族内部,“虫母”两个字大抵是唯一能叫他们露出惶急模样的词汇。 那可是虫巢之母诶! 那可是他们的新王诶?! 谁能拒绝? 大多数那尔迦人都不能拒绝。 战舰向远方的辐射荒星前进,而同在这颗星球上的奥洛维金和夏盖,也同时收到了观测球传递来的信息。 但因为辐射风暴正在持续加强,以至于他们接受的信息断断续续,难成具体内容。 已经在异兽群中杀疯了的夏盖咧了咧狰狞的口器,深红色的钳肢肆虐过异兽尸体,沾满了腥臭的血液。 他的复眼浑浊,充满被狂化侵蚀后的暴虐,以暴制暴,如疯狗一般沉浸杀戮、享受杀戮,并趁着兴头一把将挡路的观测球切成了两半。 啪。 又一个观测球牺牲了。 观测球:。 镜头外的那尔迦人:。 行叭,就知道疯狗燃血者靠不住,他们还不如寄希望于奥洛维金呢。 而另一边,身处东区的奥洛维金也同样是一身原始形态,铂金色的鳞甲覆盖在周身,巨大的虫翼半展垂在身后,恍若一条由黄金砌成的披风。 他金碧辉煌的恍若刚刚登基的帝王,即便是最狰狞原始的巨物形态,也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尊贵华丽。 比起疯狗夏盖,奥洛维金理智尚在,维持着贵公子的最后一丝优雅——比如在杀了肆虐的异兽后,还知道把钳肢、鞘翅上的血迹抖落抖落。 奥洛维金听着观测球断续的信息,狂化程度相对轻的他在片刻的理解后,选择向北区前进。 可是……这片贫瘠且充满混乱的土地,又能发现什么呢? 那么着急,总不可能是虫巢之母吧? …… 风沙涌动,在赫伊护着钳肢内的小人造人的同时,厄加又杀掉了一批黏上来的异兽。 ——帝国潜行者最擅长静谧无声的厮杀。 长时间的战斗与暴/力浸润着厄加的神经,让他的复眼变得有些暗沉,异兽的血液洒落在那尔迦人的尾勾之上,发出腥臭的气味。 这片黄沙几乎要被异兽的血彻底染上色了。 骤然变动的风吹来了这股无法被掩盖的血腥气,这一刻,由厄加与赫伊为他们的新王建造的童话世界,最终还是裂到了一道缝隙。 珀珥鼻头微动。 他忍不住跪趴向前几步,手掌紧贴赫伊的钳足,轻声询问拢着自己的大家伙:“是、是发生什么了吗?” 即便赫伊再怎么护着珀珥,但这群源源不断的异兽群只要不消停,珀珥迟早能发现问题。 【没事的……】 冷淡的呓语依旧清朗如旧。 赫伊的声线很稳,捧着钳肢内的小虫母如珠似玉,但只有眼盲的珀珥不知道此刻他们站在怎么样的炼狱之间。 成山般堆砌的异兽尸体被厄加用巨大的身躯挡住,赫伊发出警告性的嘶鸣,叫对方处理好卫生再靠近。 珀珥眉头微动,忽然出声:“……厄加?” 理智思维尚未完全恢复的厄加就像是个大漏勺,有赫伊压制尚且能配合一下童话世界的建造,但当珀珥的声音响起,厄加瞬间把同类的话抛到九霄云外。 他像个七米高的巨型犬般,“咚咚咚”地一阵地动山摇就跑到了珀珥的面前,俯身低头,在赫伊都来不及制止的瞬间,把那条还染着异兽血的尾勾贴在了珀珥柔软的小腹上。 赫伊: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湿漉漉的尾勾贴着小腹,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这下直接被染成了红色,珀珥温温吞吞地“啊”了一声,摸到了满手的潮湿黏腻。 以及鼻腔中浓郁的血腥气。 珀珥有些敏感地紧绷了一下,大概是因为着急,慌忙道:“是、是受伤,厄加、受伤了吗?” 【他没事。】 【不是厄加的血。】 【珀珥——珍珠、小珍珠,请放松。】 【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别怕好吗?请您相信我。】 即便赫伊的声音天生冷淡,但那股温和还是抚平了珀珥的不安,对于脆弱得像是出生小鸟一般的幼兽,他需要这样的温柔。 被保护、善待的幼鸟很容易托付出自己的信任。 而恰好出现、提供照顾、不曾做过什么过分事情的赫伊与厄加,便得到了这份来自珍珠的馈赠。 还混混沌沌的厄加似乎知道自己吓着了小虫母,他耸动口器发出细微蜂鸣,沾染着血迹的尾勾可怜巴巴后撤,颇有种恋恋不舍的意味。 他不该弄脏小妈咪的。 “没事的。” 珀珥抱住了准备远离的尾勾,毫不在意自己被沾染了浑身的血迹。 他小心摸着尾勾上细密的鳞甲,尝试描摹对方的模样,“可以,贴着我,只、只要你喜欢。” 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又一次耸动口器,他的尾勾圈在人造人过于细瘦的腰腹间,紧紧汲取着来自虫巢之母的温暖。 好喜欢……真的好喜欢啊。 当然,厄加也为自己弄脏的小虫母的衣服而感到抱歉。 对于一头野兽来说,最好的清洁方式,大抵就是舔舐了吧?他可以把小妈咪舔干净的……从上到下。 细长的舌像是蛇信子般尖端分叉,卷着蹭过珀珥的手臂、脖子,又被小人造人用手捉了去。 他笑着用被含弄得湿漉漉的手拍了拍厄加伸过来的巨大脑袋,毫无被冒犯的生气可言。 嗯……像个小甜糕。 这幅样子……真的会生气吗? 望着一个劲儿用舌面舔舐迷你号小珍珠的厄加,赫伊在心中轻叹一声。 他发现那尔迦新诞生的王,似乎太过温柔了,生着一副任予任求的柔软样,这与那尔迦历史中的历任虫巢之母,相差实在有点巨大啊…… 这样漂亮又稚嫩的小虫母,是该学着强硬一些;他应该掌控他们,不然贪婪的子嗣会把这颗小珍珠吞掉的……也包括他。 赫伊想,如果…… 如果再没有谁来阻止他,他也会忍不住像厄加那样,去同柔弱的母亲索要更多吧? 见小虫母暂时被厄加吸引了注意力,赫伊小心将人交接到了对方的前肢内,开始任劳任怨清理异兽的尸体。 今晚他们肯定是要在这里休息了,血腥气对异兽同样也是吸引的饵料,如果不清理,恐怕下一波异兽群将来得更加快速。 脑子恢复正常的进行善后工作,脑子没恢复的……此刻正在珀珥怀里撒娇。 天知道一个身高超过7米的大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用钳足捧起单薄的小虫母,那硕大的、形似骷髅的蝠鲼状脑袋低垂着,前方与口器相连、略凸出的吻部压低,像是某种犬类的脑袋,蹭在主人的怀里等待着抚摸。 而毫无所觉的珀珥正抚摸着怪物的脑袋。 怪诞十足。 松散的沙粒成了埋葬异兽尸体最便捷的武器,赫伊用巨型钳足挖坑、堆尸、淹没,一套流程得心应手,不到半个小时就完成了炼狱到普通贫瘠荒漠的转变。 此刻,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遥远的深空群星闪烁,却被辐射风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黑紫色暗芒,像是无数张薄纱正一层一层地累加,当整片天空彻底被笼罩时,这场风暴将抵达巅峰。 巅峰之后,则是万物平息的结局。 赫伊收回视线,催促厄加带着珀珥过来休息。 晚间的荒漠温度很低,对于体质进化到顶级的那尔迦人来说这没有任何影响,但对脆弱单薄的人造人来说,则是一个大问题。 两个大家伙俯趴在地,巨大的躯干笼出一片安全无虞的城池,遮风避雨,将小虫母围在了尾勾与钳肢圈起来的腹地内。 珀珥坐在他们的鳞甲之上,坚硬冰冷,却被人造人温软的腿根传递着热度,一点一点染上了哺乳动物才有的热量。 厄加转动浑噩的复眼,紧紧看向珀珥那满头柔软却有些干枯的白色长发,苍白无光,像是褪色的墙皮,色泽质感谈不上好,可却叫厄加生出一种疼惜的情绪。 几乎是在赫伊的眼皮子底下,他眼睁睁瞧着厄加精神力内由狂化导致的躁动稍有褪去的迹象。 虫巢之母……那尔迦的王,简直就是奇迹啊。 赫伊耸动口器,发出无声的喟叹。 这样的小虫母——温和怯懦,慢吞吞的,拥有一副极佳的皮相,对他们这样的怪物没有任何的反感和偏见…… 不,或许是因为他还不曾见到过他们的模样。 赫伊的复眼微沉,他扫过挑起尾勾,仿佛在给小虫母编辫子的厄加,最终收回视线,开始养神休憩。 等真的见过了他们的样子,再温和柔软的虫母,也会恶狠狠地瞪视他们,咒骂他们是怪物、魔鬼,叫他们滚远点吧…… 向来如此。 赫伊偏头,深蓝色的鳞甲有一瞬间的暗,转瞬即逝。 他收敛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只安安静静注视着他们新生的王。 他们的……妈妈?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万米之外的黄沙深处,怪异的窸窣声响个不停,在几秒钟的骤然寂静下,沙粒骤然飞起,自荒漠中下陷出一个巨大的、直径有五十米的深洞。 沙海翻腾,足足有五百米长的沙虫显露庞大的身躯,掀起巨口一般的前端,在短暂的停顿后猛然加速向北方前进。 它闻到了很甜很甜的味道。 14、奥洛维金 新一天到来之际,赫伊、厄加继续带着他们的小虫母赶路。 从辐射荒星的北区到东区,需要跨越的是无垠黄沙,那群被珀珥身上淡香吸引的异兽群也源源不断,没个尽头。 为保证珀珥的安全,不论追来围攻的异兽有多少,赫伊与厄加中间总会留下一个护着珀珥,另一个甩开钳肢参与战斗。 暴/力、杀戮,以及异兽的血液,这是近些天来两个那尔迦人接触到最多的东西。 好在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被庇护在巨型怪物羽翼下的小人造人依旧安全,只除衣袍沾染了血迹,柔软的白色长发被厄加用尾勾编成了麻花辫,他几乎与初遇的那天一模一样。 向东区前进的第五天,当厄加用尾勾卷着小虫母,而赫伊又解决掉新来的一批异兽蝎群后,一直紧张等待的珀珥嗅了嗅,“是、是结束了吗?” 他闻到了血的气息。 厄加歪头,复眼中全然倒映着小人造人的影子。 在被对方声音吸引的瞬间,他下意识想要伸出蛇信一般的尖舌,感受珍珠的味道。 但比他更快一步的是甩掉血水的赫伊。 赫伊用前肢挡住了厄加的意图,嗡鸣声内带有几分警告。 随即,他对着珀珥说—— 【结束了。】 【您不用担心。】 在厄加凭借本能亲近小虫母的同时,赫伊则在审视与观察之下,给予对方所需要的安全感。 珀珥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咬着唇,似乎在纠结什么事情,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向来仔细、善于揣摩的赫伊垂下脑袋,注视着珀珥不安又空茫的神情。 【您有什么为难的吗?】 珀珥抿唇,“……不、不要安抚吗?” 这几天他似乎不再被需要,这种感觉让珀珥有些心慌,他怕自己已经没有用处了。 赫伊微怔。 他沉默片刻,削铁如泥的钳足小心抬起,轻柔地蹭过了珀珥的发尾。 【……需要的。】 他张合着口器,发出人类难懂,却直接被珀珥的大脑所理解的繁复呓语。 【抱歉,是我忘记了。】 【我确实需要您的安抚。】 【现在,您是否愿意同我进行精神力抚慰?】 那一瞬间,珀珥睁着朦胧的浅蓝色眼瞳,放松似的笑了一下。 太好了,他还是有用的。 …… 精神力抚慰—— 这是整个那尔迦人都知道的词汇,但这个词汇也仅有在虫巢之母存在的时代才会出现。 所谓精神力抚慰与珀珥理解的“安抚”是同一件事情,只是对于那尔迦人来说,抚慰则更加深入,需要作为“母亲”的王与子嗣们建立精神力链接,以达到更深一层次的安抚和净化。 而在那尔迦的历史中,精神力抚慰还有另一个称呼,即初等级的精神力结/合,这意味着虫母与子嗣的关系,可以达到一个新的亲密联系——超越王与眷属,但又与伴侣甚远。 “……我、我要做什么吗?” 珀珥问道。 他完全就是一张白纸,对那尔迦与精神力所知甚少,身怀巨宝,却又懵懵懂懂冲赫伊敞开了一切,万一遇见个坏的…… 赫伊复眼微转,用钳足从厄加那里接过了小虫母。 万一遇见坏的,大概会被拴着链子、关在笼子里,一寸一寸榨干精神力,只能像小兽一般呜咽着喘息,跌在不知道谁的怀里无声哭泣吧? 赫伊想,幸好遇见他了。 他没那么坏,但似乎……也没那么好。 【放松,珍珠——放松就好。】 【我会引导您。】 眼下能与小虫母进行精神力链接、消弭对方不安的对象只有意识已经清醒的赫伊,至于厄加……一头本能当先的野兽,赫伊还真怕那家伙吓到珀珥。 听见赫伊温和的声音,珀珥克制紧张,闭起眼睛。 他很听话地放松,放松到在习惯的黑暗里,窥见了一部分深蓝色的丝缕。 珀珥本能地知道那是属于赫伊的精神力。 【珍珠,靠近它。】 【然后试着碰触它。】 在珀珥尝试精神力抚慰的同时,厄加守护在旁侧,深色的复眼中闪烁着无限的渴望和羡慕。 在各个星球种族进入星际时代后,精神力的存在得到了具象化,但它依旧玄妙,课本资料可以将其汇聚成文字内容,但更多的则需要当事人自己去感知。 这是无法仅凭言语去理解的能量,它需要无数次的尝试和锻炼。 而珀珥——一个被拍卖行认定为瑕疵品的人造人,此刻却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种感觉,在虚无的黑暗中握上了深蓝色的精神力丝缕。 链接的瞬间,他被拖拽到了汹涌深海。 它们宛若沸腾的钢水,冰冷却暴烈十足,和此前普通的“安抚”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扑面而来、极具恐怖力道的压迫感在即将冲击到珀珥的时候戛然而止,被海浪的主人死死拉住缰绳,拽回到深处。 如湿漉漉幼鸟一般的小人造人则跌坐在精神力世界的海岸边,被海风吹着潮腻的发丝。 海水上涌,冰冷的水体漫过珀珥的脚踝,贪恋拂过,又随潮湿褪去,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汹涌的大海——无边无际,恍若巨兽,远比人类文字所能描述出来的更加生动。 好震撼的世界…… 紧接着,精神力链接骤然断开。 海洋消失的瞬间,那片阴沉的天空似乎落出了一缕朦胧的微光。 而现实中只留珀珥蜷缩在巨大的前肢内低喘着,眼睫潮湿,不受控制流下泪水。 厄加的尾勾迅速袭来,卷住珀珥的腰腹,将人缠在鳞甲之间给予依靠。 珀珥控制不住地轻颤。 他鬓角的发丝微潮,倚在那截尾勾上,寻觅到几分安全感。 “是、失败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抖,还带着忐忑。 【不……】 冷淡却温柔的声音变得有些哑。 僵直着的巨型怪物顿了顿,细密坚硬的鳞甲在体表浮动,一寸一寸、近乎强硬地压下了基因躁动下险些探出的抱握器。 他依旧温和且绅士。 【您做得很好。】 好到他差点忍不住彻底变坏。 赫伊俯首,注视着小小的人造人。 【请好好休息吧。】 这个回答让珀珥勾出一抹小心翼翼的笑容,身体却遵从疲惫,很快就陷入深层次的睡眠。 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却让他觉得好累啊。 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沉睡中的珀珥对时间的流逝毫无所觉。 待他模糊中听到什么动静后,只觉得很陌生,却意外好听,像是那些头戴华丽面具、来拍卖行消费的大贵族…… 不,远比他们的声音更好听。 华丽,优雅,甚至……金灿灿的? 像是耀眼的日光。 珀珥迷迷瞪瞪睁眼,还是一成不变的黑暗,他感觉有什么巨大的家伙靠近到了他的面前,似乎在嗅闻,很轻的呼吸落在了他的腹部,惊起一片滚烫。 【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华美、脆弱,哦——你说他叫珀珥吗?】 【可爱的名字,珍珠、珍珠……像他一样可爱。】 漂亮吗? 还有哪里可爱了? 他只是个瑕疵品,卖不掉的赔钱货啊…… 珀珥在心里反驳,这样的夸赞距离他太远了。 在人造人诞生后的成长环境里,比起褒义这一类词汇,他最常听到的是各种贬低与责骂。 ——长久的贬低足以重新捏造一个人的性格。 【漂亮的小珍珠,怎么皱眉了?】 【是做了什么噩梦了吗?】 那道优雅的声音还在继续,带有几分友善的玩笑感,他似乎喜欢并善于夸奖,且真诚赞叹着珀珥的一切,即便珀珥在心里再怎么偷偷反驳,也忍不住冒出了一点点甜丝丝的开心。 在这份小心翼翼的愉悦中,珀珥松开眉头,转向那道声音的来源——优雅、绅士,带有纯然的亲昵,似乎就算他叫你“亲爱的”也是极其理所当然—— 【正式向您问安,我尊贵的小珍珠殿下。】 奥洛维金是天生的社交悍匪。 赫伊曾告诉过他,这位那尔迦族新生的王、他们尊贵的虫巢之母,似乎并不太喜欢被称作是“妈妈”,作为金灿灿的皇家护卫军首席,向来将贵族礼仪刻入血统的奥洛维金自然不会惹对方不快。 珀珥偏头,鬓边的发丝垂到肩上,瞬间吸引到好几缕发烫的视线。 他问:“你、你是谁?” 是赫伊、厄加的同伴吗?也是来找你们的……妈妈的吗? 华丽的铂金色怪物轻微欠身,华丽泛着光泽的鞘翅在沙漠上拖拽出痕迹。 他相对纤细的前肢拢在身前,那是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请原谅我的失礼,忘记自我介绍了。】 【我是奥洛维金。】 奥洛维金,原始形态是灿烂灼眼的铂金色,是远古时期旧虫族时流传下来的皇家护卫军,优雅华丽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这是一支天生贵族的血脉。 哪怕是最为色/情的请求,由他们说来大抵也只充满了纸醉金迷的华丽与优雅。 这就是新诞生的王…… 脆弱,漂亮,仿佛可以被轻易掌控。 是他们的……妈妈啊。 在珀珥怔愣的期间,铂金色的怪物用前肢轻轻挑起了小人造人的手,肢节尖端一寸一寸抵着对方的手掌心,随后奥洛维金俯身低头,轻柔地在对方的手背上落下一枚真正的吻手礼。 ——即便是以巨兽的形态。 珀珥无声咬唇,落在铂金色肢节上的手指颤了颤,后颈漫上一层古怪的凉意。 15、善变 有奥洛维金的加入后,这支保护那尔迦新王的队伍更加庞大,但辐射荒星上的异兽群依旧源源不断,甚至已经在远方初步形成了兽潮。 属于虫巢之母的香甜无疑诱惑力十足,被辐射影响的异兽仅剩下追逐美味的本能,当一批又一批成群的异兽铩羽而归,这些不畏生死、忘记恐惧的家伙们学会了“团结”。 数百只,不,大抵是超过千只的异兽群内交错着不同的物种—— 体型硕大的异变鼠群,生着毒囊的棘刺巨蜥,黑亮反光的魔鬼蝎,眼瞳乌黑无光的巨豺…… 为了这口终极美食,哪怕是兽群也能暂时成为结伴的同伙,一群、两群、三群…… 当几十个“结盟”的群落碰头后,足以形成具有毁灭之势的兽潮。 只是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兽潮中,总时不时有几头肉多的家伙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松散的黄沙之上,至于那队伍之间空出来的位置,则很快就会被后方的异兽再一次填补。 没有谁注意到这些隐秘的变化,而潜藏在砂砾之下的猎食者则吃得满嘴流油,更待小吃之后的正餐。 …… 南区,正在这片土地上狩猎的夏盖不爽地举起猩红色的钳足。 他幽暗的复眼暗沉无光,视线扫视过越来越稀少的异兽,忍不住发出了烦躁的嘶鸣声。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群异兽像是傀儡似的往北走,一整个南区——偌大的荒漠现下没剩几个能给他陪练过瘾的。 什么虫屎情况? 燥郁得不到发泄的夏盖愈发地烦。 他抬起原始形态下那略长,形似骷髅的蝠鲼状脑袋,两侧口器微张,利齿丛生,更因为通体如血一般的猩红色多了几分不详的诡异。 夏盖扭头,正想看看跟着自己的观测球到底什么情况。 等回头看了空寂的后方时,他才迟钝想起自己似乎有天打得正疯,把某个吱哇吱哇乱叫的玩意儿给砍成了对半。 夏盖:。 抱歉,忘记了。 道歉没什么诚心的夏盖随手扭断了某只异兽的脑袋,巨大巍峨的身体上沾满了血液,几乎浓到抖都抖不掉的程度。 为了能有更多的猎物够他玩,无需多想,夏盖便决定动身前往北区。 至于会不会偏移既定范围、被电击警告……啧,观测球都没了,谁还能管得住一只想乱跑着撒欢的巨型疯犬? 夏盖:无所畏惧.jpg 于是,为了满足“狩猎”欲/望的夏盖立马跟上异兽群,随着它们的队伍一路向北。 顺便他倒要看看北区有什么……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北区应该是赫伊那个死人脸的地盘吧? …… 砰! 一声闷响,奥洛维金甩着修长钳足,将死去的巨蜥尸体摔倒了旁侧巨大的风化石上。 石面被砸开裂缝,沾染着血迹与巨蜥一同滑落在地,正好又砸死了下方几只想要趁机冲上来的异兽沙鼠。 异兽很多,多到不太正常。 似乎不仅是被虫巢之母的气味所吸引而来,更像是某种有计划的、被呼唤聚集的情况…… 可是谁来命令这些异兽呢? 浑身金灿灿的奥洛维金偏转脑袋,看向十几米之外的厄加和赫伊—— 那尔迦人的原始形态抛开颜色问题,基本有七分相似,至于剩下的三分则在于有无鞘翅和尾勾,以及一些细节上的生长发育问题,而这三分也同样决定了他们的优势劣势。 奥洛维金拥有鞘翅,善于空中作战;厄加生长出尾勾,可以潜伏隐匿伏击;至于赫伊以及尚未汇合的夏盖则两者均无,但他们持有巨型钳足,如镰刀如锯齿,是陆地进攻的好手。 此刻,厄加身前黑色鳞甲与外骨骼交错,在胸口的位置有截圆弧形的横向凹陷,外端有棘刺交错,内侧则形成鸟巢的形状。 而那尔迦的新王——珀珥正在里面。 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拇指公主一般,珀珥蜷着腿坐在那里,厄加坚硬的鳞甲上垫了一些禽类异兽的鸟羽,很柔软干燥,是赫伊亲自处理干净的。 甚至还放了几个很小的浆果,用作珀珥的小零嘴。 珀珥坐在中间,手里扶着周围黑色的棘刺,暂且对厄加的大体型有了另一层认知。 远远比他以为的还要大很多。 “你长得好、好大呀。” 珀珥晃着脚,小声和厄加交流着,“那一顿饭,要、要吃很多吗?” 【……要的。】 【吃到饱为止。】 对于小虫母的好奇,厄加总是有问有答。 这头比起自己的同类,精神力依旧混沌的大家伙不会思考太多,他只听命于自己的直觉——喜欢珀珥,所以想和珀珥说话,即便他远远没有赫伊、奥洛维金那般善于言辞。 但只最简单的交流,对珀珥来说就很足够了。 “你、你喜欢吃什么呀?” 【肉。】 【喜欢肉,还喜欢珍珠。】 珀珥抿唇笑了,酒窝若隐若现,“可我不能吃。” 厄加愣了一下,身后的尾勾晃了晃,似乎在思考要什么回答。 片刻后,他才耸动口器,发出嗡鸣。 【那不要肉。】 【只喜欢珍珠。】 【喜欢……好喜欢、想把珍珠也吞、吞下去……】 珀珥又笑了,拍了拍厄加外骨骼上的棘刺,并不畏惧如此扭曲的爱意。 甚至会在这般可怕的言论中得到被珍视的满足。 奥洛维金转移视线,无机质的复眼正好与赫伊相对。 两个清醒的那尔迦人无法插入到小虫母与厄加幼稚的对话里,便总有种难言的嫉妒充斥在胸膛,显然那尔迦人的本能就是亲近虫巢之母。 不过历来的经验里,虫巢之母对于陷入狂化的那尔迦人可没什么好脸色,但珀珥…… 比起温和细致、给予出引导的赫伊,以及善于赞美、捧出鲜花与礼待的奥洛维金,他似乎本能地更亲昵厄加——一头脑子混沌、舌头都没捋直的狂化那尔迦人? 真神奇,也不知道等小珍珠看到了他们真实的样子,还能不能这样毫无芥蒂地靠在他们的怀里…… 也或许……狂化的疯狗能遇见属于他们的天使? 想到这里,轻易斩杀了一条普通体型沙虫的奥洛维金复眼附着冷光,明明是金灿灿的色泽,却在惨白的日光照耀下透出了几分刺骨的冰。 珀珥若有所感,忽然偏头转向了奥洛维金的方向。 即便知道他看不见,但奥洛维金还是轻微欠身—— 【可爱的小珍珠,有什么是需要我为您效劳的吗?】 【任何事情——您随时都可以吩咐我。】 优雅,温柔,绅士。 对于绝大多数男女来说有一种超强的吸引力。 珀珥立马摇摇头,原本与厄加聊天时轻缓的声音都紧绷了几分,“我没、没事的。” 像是被吓到了的小鸟,又怯又可怜。 真可爱。 他明明那么温柔的。 奥洛维金微顿,若有所思。 铂金色的那尔迦人抖了抖身后的鞘翅,他缓缓接近,巨大的阴影落在了珀珥蜷缩着的小空间上。 珀珥抿了抿唇,他感知到仿佛有谁靠近了。 “有、有什么事情吗?” 这次换珀珥开口询问了。 优雅的铂金色贵公子主动向他赞美的新王讨要奖赏。 【或许,我也有获得您精神力安抚的殊荣?】 【毕竟他们都拥有过。】 作为围观者的赫伊顿了顿,本想上前阻止的钳足在轻微晃动后,又重新立回到原地,只在复眼闪烁着的暗淡光泽下,盯着此刻故事的主角出神。 漂亮的小珍珠会答应吗? 珀珥微愣,在短暂的迟疑后小声回答:“可、可以。”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即便他出于本能对这头铂金色的怪物有些轻微的抗拒,但在对方提出要求时,依旧乖乖答应,甚至还主动袒露出更多的柔软—— “也、也要精神力,链接吗?” 珀珥有些生疏地使用着自己才新学会的词汇,悬空着的脚趾却忍不住地蜷缩了一下,似是又回忆起了那种令人战栗且刺激的感官。 仿佛被捋着一寸一寸榨干,直到精疲力尽。 历来的虫巢之母并不喜欢给受到狂化影响的子嗣做精神力链接,他们仅仅会施于最表层的普通安抚,可即便只是最普通的安抚,也足以那尔迦人将其奉为珍宝,捧到那至高无上的王座。 奥洛维金失神片刻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善变地不曾应下这份来自小虫母的慷慨,只是用纤长的钳足轻轻蹭过了珀珥蜷着的脚趾,在对方受惊收回小腿时,轻笑一声—— 【我亲爱的小珍珠,明明怕,怎么还答应呢?】 珀珥讷讷,不等说什么,厄加的尾勾却忽然卷了上来,灵活贴上了他的足底,就像是个脚踏一般,让对方有了可以倚靠的位置。 也正好蹭掉了来自铂金色的味道。 奥洛维金无声耸动口器,嗤笑了一声。 那副优雅的模样照旧,只是在浅金色的复眼看向脑子懵懂却本能知道护食的厄加时,多了几分古怪的阴沉。 碍眼的家伙。 16、异兽潮 晚间,他们是在一处巨型风化石下面休息的。 期间,奥洛维金和赫伊曾尝试通过唯一完好的观测球联系帝国上层,但在辐射风暴持续加剧的影响下,他们不曾得到任何回应,只能继续进行保护工作。 当然有虫巢之母的存在,帝国必然会着急派来高等级的、足以进入星球辐射范围的星舰,剩下的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们只需要在等待期间保证小虫母的安全即可。 夜间的荒漠虽然安静,但不见得有多安全。 珀珥依旧蜷缩在厄加的外骨骼间,柔软的白发溢满了黑色怪物胸前的棘刺间,蜿蜒出一道小小的河流。 夜已深,但珀珥有些睡不着,只抱着自己的腿,下巴垫在膝盖上,空茫无神的眼瞳落向了遥远的沙漠尽头。 这几天的经历,对于一个从小活动范围不超过拍卖行周边一百米的人造人来说,实在有些新奇。 等待死亡的销毁没有成功,然后他来到了一片未知的荒漠,遇见过大狗,还遇见了三个超大号的怪物。 怪物们是来找妈妈的,甚至还把他误认成妈妈。 可他呢……他骗了他们。 想到这里,珀珥的心情有些低沉。 他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想要脱口说出“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却又贪恋着怪物们给出的温暖,这让他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小偷。 在咬着唇思索之际,冰凉熟悉的触感忽然蹭上了他的小腿。 珀珥被凉得抖了一下,而那截尾勾则顺着暖意爬了过来,轻巧蜷在了小虫母的小腿上。 是厄加。 厄加有一条哑光黑色、修长且灵活的尾勾,上面分布着细密的鳞甲,像是蝎尾,但又很长,一路从怪物的后腰延伸而出,由粗到细,最粗的位置比珀珥还宽,至于最细的位置…… 就像是小蛇的尾巴尖,正好能盘在珀珥的小腿上,下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贴了贴。 珀珥伸手,捏了捏细细的尾勾尖端,又摸了摸上边排列整齐的鳞甲。 他忍不住去想象,这只轻而易举就能抱起来自己的大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儿?有冰凉光滑的鳞片,有尖尖的小尾巴,像是蛇,但还有可以灵活活动的四肢…… 珀珥拧起眉头,对怪物外形的猜测让他暂时脱离了自我厌弃的情绪,借着这股好奇,忍不住又伸着手指贴上了那条尾勾。 而得到他亲昵的尾勾也又蹭了蹭,大着胆子,在野性与本能的促使下,还想往上钻一钻。 虫巢之母身上的香气对于这群干渴的子嗣来说是最大的诱惑。 柔弱的母亲可以缓解子嗣狂化后的燥郁,也能引起他们狂化状态下最丑恶的渴望。 辐射风暴强烈,不仅异兽会受到影响,狂化状态下的高级那尔迦人也会。 尾勾卷着温热的皮肉蜷缩起尖端。 它想要去更加暖和的地方。 但这一举动没能成功。 夜幕下闪烁着暗金的纤细钳足按住了厄加的尾勾,披着宛若登基袍一般的鞘翅的奥洛维金挡住了对方的动作。 他一边将厄加的尾勾压下去,一边轻轻勾起滑落在珀珥大腿根的宽松衣摆,将其拉着到彻底遮住膝盖。 在珀珥迷茫的反应中,奥洛维金很自然地将小虫母捞到了自己的怀里,巨大的鞘翅把厄加挡在身后,用另一种频率的嗡鸣声警告着脑子混沌的家伙。 【厄加,不要像野兽一样发/情。】 【他还什么都不懂。】 这句略沉的呓语珀珥一点儿也没听懂。 那尔迦人通过口器发出的嗡鸣声足足有几十种,频率不同内容不同,再加上他们全民皆兵的特性,不同频率的嗡鸣也是战斗中交流的一种方式。 厄加尾勾紧绷,发出威胁性的嘶鸣,兽性主导的本能让他想要冲上去夺回自己的小珍珠,却被冷静的赫伊用钳肢阻挡,铁了心要防止他靠近珀珥。 ——野兽只想钻到温暖的巢穴之中。 被同类挡住去路的厄加有些烦躁。 他喉咙里发出沙哑又着急的嘶鸣声,尾勾烦躁晃动,一下一下捶打着沙地,惊起一片土黄色的尘埃。 但到底经受过一次虫巢之母的安抚,疯归疯,还没到完全失控的地步,勉强能忍下这股燥郁,但晃动着的心神显然还在强调着自己对母亲的渴望。 【要、要珀珥。】 【珍珠、我的珍珠。】 被混沌呓语呼唤着的珀珥回头,雾蒙蒙的眼底是一片担忧。 他知道自己被奥洛维金抱在怀里,赤裸的小腿抵着一截冰冷的钳足,叫他有些不安,便下意识往边上缩,似乎是想要减少自己与对方接触的空间。 他对奥洛维金有种生理性的害怕,即便对方表现得再怎么温柔如耀眼的日光,可珀珥小动物的本能却很敏锐,足以他感知到优雅贵公子藏在面具下的阴影。 “厄加,怎、怎么了?” 珀珥担忧那个大块头的状况。 【亲爱的小珍珠,他在发疯。】 【等一会儿就好了。】 珀珥瞳孔微缩,他扭头想要看向厄加,可空茫黑暗的视线却无法完成这一个动作,只是被铂金色的钳足轻轻贴着下巴,将脸扭了过来。 【我的殿下,您在担心什么呢?】 珀珥声音放得很轻,手指轻轻捏住了贴着自己下巴的钳足尖端,“我、我可以帮他,安抚、精神力链接,什、什么都可以。” 他的声调有些发颤,像是缀在叶片上的露珠,可怜巴巴、湿漉漉的,正竭尽所能展现自己的“用途”。 闻言,奥洛维金低头,缓缓看向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虫母。 那么小。 都没有他们的钳足大,怎么那么大的胆子说出“什么都可以”这样犯规的话呢? 珀珥能感知到那抹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忍着头皮发麻,忽然懵懵懂懂想到或许自己本能地害怕奥洛维金,也有这层原因? 他咽了咽唾沫,人造人无一不精致的五官微皱,为自己鼓着气:“我真、真的可以。” “你们保护我,我、我知道的。这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没有你们,我、我会被吃掉,我也想帮忙,我可以安、安抚厄加,可以进行精神力链接……” “不、不过我不太会,需要你们教我……我会好好学习的。” 珀珥很少说那么长的句子,他会害怕拍卖行老板不耐烦的打断,会怕黑市巷子中坏小子们的笑话,但此刻他却大着胆子,结结巴巴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而支撑他胆量的,则是奥洛维金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以及自始至终不曾被打断的纵容。 长久的寂静让珀珥好不容易探出来的小触角又缩了回去。 在他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惹得大家伙们不高兴时,一直沉默的赫伊伸出前肢,很轻地摸了一下他的发顶。 随后是一声很轻的叹气。 【您太慷慨了。】 会惯坏贪婪无度的怪物。 正当他们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原本站立在脚下的荒漠忽然传来了显而易见的震颤,一阵一阵,有着某种古怪的频率。 奥洛维金护住怀里的小虫母,赫伊、厄加扫视四周,警惕着周围环境的变化。 震颤响在脚下,一时间却难以窥见其具体到来的方向。 几乎就是半秒钟的时间,立于原地的奥洛维金猛然伸开翼展超过十八米的鞘翅,向高空升起,而他脚下的位置则陷开直径五十米的沙洞,裸/露出一个生满獠牙的巨口。 这是一只生物等级超过ss的巨型沙虫,头尾足足有五百米长,庞大到像是一度城墙,巍峨到连高级那尔迦人的原始形态在它的对比之下,都显得渺小很多。 太大了…… 显然它在这颗星球上也活了很长时间,长久以来一直潜伏在黄沙之下,以至于那尔迦帝国从不知道他们的试炼场内竟然存在这么一个大杀器。 巨型沙虫目标明确,在未曾成功击杀奥洛维金后,它迅速转身钻入黄沙,继续朝向对方所在的位置靠近。 那个铂金色身形的怀中,正藏着一缕吸引它的甜香。 珀珥还坐在奥洛维金的臂弯中,他紧绷心弦,连呼吸都弱得可怜。 保护虫巢之母是重中之重。 几乎是在沙虫转向的时候,旁侧的厄加和赫伊冲了上来,齐齐挡在了奥洛维金的下方,同时口器耸动发出嗡鸣。 同频率的震颤声表达着相同的意思,那就是保护好珀珥,只是还不等奥洛维金护着小虫母退出战场,其他几个方向也都齐齐传来动静—— 是轰鸣声。 千军万马踩踏地面之后传来的轰鸣。 合作反击巨型沙虫的厄加、赫伊齐齐转头,就见扬起的黄沙之下是黑压压的异兽。 甚至不止是陆地,连带着空中也传来翅膀拍打的动静,数以万记的禽类异兽从远方而来,恍若一支军队。 那一刻,两个高级那尔迦人忽然反应过来—— 巨型沙虫成了号令其他异兽的王,它甚至还用自己的精神力屏蔽了兽潮的动静,以至于他们谁都不曾发现异状。 如此恐怖的精神力强度,这只巨型沙虫的生物等级绝对有sss级! 丛林法则,强者为王。 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兽潮,而它们的目标,正是被奥洛维金护在怀里的虫巢之母,一块散发着浓郁甜香的小点心。 sss级巨型沙虫在荒漠上支起身体,百米的高度如山峦拔地而起,阴影完全笼罩在了奥洛维金的上方。 下一秒,它张开直径有五十米的巨口宛若深渊,向下俯冲—— 它冥冥中有感觉,如果能吃掉那个冒着甜香的小家伙,或许它就能完全脱离辐射异化的桎梏…… 它一定要吃了他。 17、湿漉漉的珍珠 黄沙涌动,天昏地暗。 sss级别的巨型沙虫杀伤力巨大,再加上它身后成千上万只因辐射发狂的异兽,即便是原始形态的高级那尔迦人也有些扛不住。 某种程度上来说,高级那尔迦人与虫巢之母是一体的—— 具有安抚能力的虫母敞开精神力接纳他的子嗣,对子嗣们进行净化、解除狂化症的影响,越是紧密的精神力链接,虫母对子嗣的安抚净化效果也越好,可以大幅度提升那尔迦人的战斗力。 而作为安抚者的虫母也同样受益,他的精神力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净化中得到强化,在加强子嗣与母亲联系的同时,走上一条独属于虫巢之母的进化之路,成为那尔迦当之无愧的王。 但就那尔迦帝国历史中的历任虫母而言,他们在这条成“王”的道路上总是走不出太远。 而今,那尔迦族失去虫巢之母的第416年,狂化症的阴影一直不断侵蚀着高级那尔迦人的精神,即便赫伊、厄加曾短暂地接受过小虫母无意识的安抚、链接,但远远不够。 ——他们的新王尚且稚嫩,精神力的使用程度就好像是花苞中最娇嫩的花蕊,柔软无害。 而那四百多年的空白,可不是短暂十几分钟的安抚、接触可以补全的。 于是,当这群那尔迦的战士对上在荒星上蛰伏许久的sss级沙虫,以及不断涌上来的兽潮时,劣势便初见端倪—— 混乱、厮杀、暴力之下是精神力上钝钝的刺痛。 异兽试炼场的初衷是通过暴力疏导狂躁,但以毒攻毒只是一时之计,并无法长久,否则也不会出现高级那尔迦人最终选择精神力自爆的结局。 不多时,这片荒漠上便满是血泊。 而珀珥则又一次听到了来自高级那尔迦人痛苦的呓语。 【痛。】 【好痛……杀掉。】 【妈、妈妈……我好难受……】 被奥洛维金护在怀里的珀珥与赫伊短暂进行过精神力链接,在这一层的关系下,他明确感知到了对方的难耐,也“看”到了附着在其周身愈发浓郁的暗色虚影。 恐怖、污浊,那几乎整个吞掉对方!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窜上珀珥的神经。 珀珥有种预感,如果那些暗色的虚影彻底凝实、完全吞没赫伊,他直觉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而这样浑浊的虚影,他在厄加、奥洛维金身上也能“看”到不少,只是没有赫伊那么清晰。 正坐在奥洛维金怀里失神的小人造人紧咬着下唇,直到口腔里尝到了一丝丝血腥气,才骤然回神,脑海里闪烁的全部都是近来大家伙们照顾、保护他的情景。 他们认错了妈妈,而他又偷了这个身份,既然享受了怪物的优待,那么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 珀珥无措咬着指尖。 他尝试寻找之前和赫伊进行精神力链接的感觉,如莽撞无知的小兔子,竖着耳朵一头往坑里栽。 精神力之于虫巢之母就像是水里的鱼,即使珀珥懵懂无知、对那尔迦族的一切一无所知,可他是虫母、是那尔迦消失四百多年的王,当他尝试循着那种朦胧的感觉,探出精神力的触须时,一切问题都开始变得简单—— 稚嫩的那尔迦新王的精神力触须都是娇气孱弱的,一簇一簇闪烁着暗淡细微的白光,绕过异兽,亲昵地往几个大家伙的身上贴。 几乎就是瞬间,正与异兽战斗着的三个高级那尔迦人精神力齐齐一颤,就像是千疮百孔的皮肉覆上了一只柔软的唇,裹挟着无尽温柔去亲吻你的伤痕。 没有任何一个子嗣扛得住。 他们甚至克制不住地,像是见着了骨头的狗似的,与珀珥进行了浅度的精神力链接。 被狂化症侵蚀的痛苦得到缓解,那尔迦人释放的战意瞬间如炸裂的星火暴涨,近乎吞没一切。 ——铮! 蜷缩在奥洛维金怀中的珀珥猛然一颤,鬓角浮现出细密的汗液,他的皮肤泛着一层冷质的白,整个人只知道睁着空茫茫的眼瞳,脆弱地扬起脖颈,颤抖着低喘。 他几乎完全贴在了怪物的胸膛之上,细白的手指攥着垂落下的发丝,止不住地痉挛,连脚尖都融出细密的红,蜷着缩在铂金色的钳足之间。 当精神力又贴着子嗣们加强接触时,珀珥的喉咙里发幼兽似的哀鸣,恍若被狠狠榨干…… 虫巢之母的精神力会在一次又一次的使用中得到强化,但新生状态便给三个高级那尔迦人做抚慰,这近乎让珀珥有种自己快要被弄坏掉的错觉,只能呜咽着把那些脆弱的精神力触须往回扯。 可叼着骨头的狗又怎么会轻易松口呢? 脆弱的小虫母迷迷瞪瞪暂时失去了意识,在昏沉中打着颤,而被精神力鼓舞的那尔迦人则杀红了眼。 ——有奶妈治疗的dps此刻强得可怕。 渴望甜美猎物的沙虫甩开用尾勾攻击的厄加,铺天盖地般立起身体又一次向奥洛维金冲去;后者则扇动铂金色的虫翼深空闪躲,一侧的钳足牢牢护着珀珥,另一侧的钳足用于攻击。 赫伊挥动巨大的钳足,清扫又一波围上来的异兽,他们几乎不知道疲累,只不断重复着杀戮的动作,一颗、一颗斩落着异兽的脑袋。 重物落地的轰鸣声骤然响起,惊得迷迷糊糊的珀珥半支起脑袋寻找声源。 但速度比他更快的是那截铂金色的钳足,只轻轻压着小虫母的脑袋,让他又沉沉睡回到了奥洛维金的怀里。 异兽潮至少被他们合力干掉了五分之一,sss级的巨型沙虫也被砍伤了半截身体。 大概是自知硬拖下去无望,暂时成为异兽王的沙虫发出嘶鸣,拖拽着烂肉一般的躯干重新砸向流动的砂砾,于巨响后只留下一道不断变小的巨型坑洞,而被它召唤来的异兽群也四散奔逃,剩下满地狼藉。 混乱的战场重归安静,但战斗上头的疯狗们还叼着小虫母的精神力不放。 还是奥洛维金率先回神,口器耸动发出低沉的嗡鸣,与赫伊同时断开了精神力链接。 ……这颗小珍珠现有的精神力,对比他们这群怪物的需求量来说,少得可怜,一不小心就会被欺负成扁扁软软的小丸子。 慢一步的厄加不情不愿又嘬了一下,见奥洛维金怀里的小虫母狠狠颤了颤,才慢吞吞松了口,让那截可怜巴巴、几乎要被三个高级那尔迦人榨干的精神力触须缩回到人造人孱弱的身体。 被放过的珀珥沉睡得毫无所觉,只有湿漉漉的睫毛彰显着他曾在那场浅度的精神力链接中经历了什么。 【可怜的小珍珠。】 【变得湿漉漉的了。】 奥洛维金的钳足轻轻拂过珀珥发红的面颊,又蹭了蹭对方发红的眼尾,却被赫伊拦住,叫他别影响妈妈休息。 铂金色的那尔迦人哼笑一声,垂下钳足,护着怀里的少年继续酣睡。 战斗结束后的荒漠乱七八糟,显然这里已经不再适合暂时驻扎。 但显然,现如今异兽远比他们以为的更加聪明,尤其一个sss级的巨型沙虫作为异兽“王”暂时隐秘于沙漠之下,是防不胜防的定时炸弹,可想而知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兽潮攻击只多不少。 【继续找夏盖汇合吧。】 【异兽太多了。】 谁都无法料到虫母会出现在辐射荒星上的异兽试炼场。 赫伊耸动口器,提出了另一个同伴的名字。 每年的异兽试炼场都是分批次开的,而这一次正好轮到他们四个——他,奥洛维金,夏盖以及厄加。 如果狂化症的数值为10,他和奥洛维金的狂化症程度在6分左右,奥洛维金甚至更轻些;夏盖达到7分,至于厄加则足足有8分,是他们几个里面狂化最严重的。 【异兽都往北区来,按照那个疯狗喜欢打架的性格,肯定会追过来。】 【我们只要继续向南区走就行。】 奥洛维金的复眼扫过满地的异兽尸体,鞘翅缓缓聚拢,又一次安静披在身后,宛若镀金的披风。 暗沉的夜色之下,身形庞大的那尔迦人带着他们的小虫母继续向南。 在他们千米之外的荒漠空地上,身体被钳足、尾勾撕裂成烂肉状的sss级沙虫倒在巨型坑洞的边缘,正蠕动着那肥大的身体吞噬周边被它控制的异兽。 超过ss的异兽已经步入了王者级别,它们的精神力受辐射增幅巨大,可以控制比自己低等的异兽。 在各个有异兽生存的星球上,普通兽潮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有王级领袖带领的兽潮—— 据星盟内有关异兽的记录中,生物等级超越ss的王级异兽有思考能力,甚至可以拟态成人,通过机械的模仿潜入人类聚居地,引导兽潮进行猎食。 如果你遇见会伪装成人的王级异兽,恐怖谷效应将在这一刻拉到满值。 星际时代所有的宇宙生命都在进化。 这只沙虫的恢复速度极快。 被撕烂的肉几乎每分每秒都在愈合,而被控制着的其他异兽则浑浑噩噩,完全丧失了逃跑的意识,主动上前成为这只沙虫嘴里的猎物。 一只、两只、三只…… 巨型坑洞边缘围着数不清的异兽群。 沙虫吞噬几个,便有几个替补上来,直到一个小时后,它身上被高级那尔迦人撕裂的伤口完全消失,只留下了轻微凸起的肉色疤痕。 而时时刻刻涌动着的辐射风暴,又为它带来了纯天然的养料。 它在恢复,也在通过吞噬辐射而变得更强。 片刻的静谧后,这条庞大的肉虫身侧,长出了一对类人的、长而细瘦,近乎嶙峋的手臂。 它发出震颤的嘶鸣,像是在呼唤什么,于片刻后重新钻入黄沙,追逐着属于珍珠的香气。 18、贵公子 黄沙翻涌,天空惨白,偶尔传来一声遥远的鸟鸣,又消失得无影物资。 珀珥是在轻微的晃动中醒来的。 他眨巴着空茫的眼睛,整个人酸软无力,新生又稚嫩的精神力中似乎还有被怪物填满的古怪饱胀,连带延伸出一种生理性的后脊发软。 连腰和腿都是酸的。 【您醒来了。】 【感觉还好吗?】 冷淡又不失温和的声调,是赫伊。 珀珥摇摇头又点点头,茫然回神怕自己的动作对方看不到,立马张嘴回答:“还……” “好”字没能说出声,珀珥被自己异常沙哑的嗓音给吓了一跳,但声儿都抖了三抖。 【不必担心,这是精神力抚慰透支后的表现。】 【您需要好好休息。】 现阶段的小虫母各方面都很孱弱,精神力上的安抚工作对其来说是一份不小的消耗。 尤其前一天晚上珀珥就像是初生的牛犊,一口气同三个高级那尔迦人进行了浅度的精神力链接,别说是新生的虫巢之母,就算是能力已经成熟的都遭不住。 短暂的高耗能安抚有拓宽小虫母精神力的效果,只是这后遗症也是不少的,比如疲惫、困倦,精神力上的酥麻或是饱胀,以及仿佛哭了一晚上的沙哑嗓音。 在赫伊低声解释的同时,他用巨大的钳足捏起一截干净的、装着清透液体的骨片。 骨片向内凹陷,盛着的液体来自荒漠中的植物,清甜可口,很适合珀珥。 骨片是厄加从异兽身上取出来的,里里外外清洁了好几遍;植物中的水是奥洛维金收集的,他们早就料到了珀珥醒来后可能出现的症状。 【您喝一点吧。】 【会舒服些。】 骨片尖端轻轻抵在了珀珥的唇边,他的手有些无措地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便轻轻扶在了赫伊的钳足边缘,力道很轻,像是小猫蹭过你小腿的尾巴尖,毛茸茸地留下一点点痕迹。 只是在喝之前,珀珥忽然偏头,“你、你们也、也喝。” 赫伊一怔,有种莫名的暖意。 他颔首,用嗡鸣告诉小虫母他们并不渴,这才上抬钳足,小心翼翼等候着液体倾斜,往珀珥的喉咙里流。 有时候五感太强似乎也不太好,他几乎能听见小虫母细细的吞咽声。 清甜的液体浸润喉咙,让珀珥感觉舒服了很多,只是身上依旧酸软无力,大概还需要再缓上一段时间。 他推了推赫伊的钳足,对方便很自然地捏着骨片远离,给他留够了起身的空间。 借助钳足的帮助,珀珥撑着手臂在赫伊的怀里坐正。 自从遇见这几个那尔迦人后,他几乎没怎么在地上走过—— 一来他步子太小,追不上他们的速度;二来他没有鞋,皮肤又嫩得厉害,只要在那滚烫的沙地上赤脚踩得久了,准得留下满足底的红痕。 珀珥怕自己耽误那尔迦人的事情,便也乖巧顺应了他们“抱”的要求,安安静静坐在他们的怀里,只是可能会在每天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换了怀抱的对象。 比如前天的厄加,昨天的奥洛维金,今天的赫伊。 目光受限的小人造人脊背贴着赫伊类似上臂位置的钳肢,“他、他们呢?” 【您是指厄加吗?还是奥洛维金?】 明明知道小虫母说得是谁,可向来温和的赫伊却又专门分开提了两个名字,就好像是珀珥在单独询问。 心性单纯迟钝的小人造人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只老老实实点头,温吞道:“厄加,还、还有奥洛维、维金。” 很明显的,在叫到奥洛维金的名字时,珀珥嘴里咬着的字总是很轻。 【厄加感受到了我们同伴的气息,先去探路了。】 【至于奥洛维金……】 赫伊微顿,深蓝色的复眼转动到了另一个方向—— 在那里,正立着一位身量高挑,铂金色长发的青年,即恢复人形态的奥洛维金。 对比他们几个,奥洛维金的狂化状态最轻。 在之前的试炼场中,奥洛维金就已经发泄掉了一部分狂化的暴虐。 而后遇见珀珥,各种与虫巢之母的近距离接触,再加上前一晚的浅度精神力链接,足以令症状最轻的奥洛维金率先摆脱狂化症的影响,先一步披上人皮。 金发,冷白皮,深邃如雕塑般俊美的五官。 外形长相几乎完全贴合贵公子的描述,虽然在荒星之上没有与之匹配的华服可以搭配,但由铂金色原形变换出来的鳞甲还覆盖其上。 从饱满的胸膛开始到结实的腰腹,最终隐没至腹沟,勾勒出了一件贴身的短甲,保留有少许的非人特质,剩余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则张扬着大片金色虫纹,勾勒出几分隐秘的华丽与涩/情。 在他背后的肩胛之上,还缀有一对金灿灿、半向内侧收拢的鞘翅。 赫伊用钳足将怀里的小虫母拖腋悬空抱起,轻轻松松地就好像只是抱起了一只小猫那么简单。 他耸动口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或许您可以重新认识他一下。】 人形态的奥洛维金身高至少在一米九以上。 他从赫伊的钳足间接过迷茫的小虫母,那副结实的体魄足以他轻而易举用单臂托起珀珥的腰臀。 莫名起步换了位置的珀珥愣了一下,身体还软哒哒的,即便他很想撑着手臂从“陌生家伙”的怀里起来,可精神力消耗的疲惫却挥之不去,让他反而像是继续往对方的怀里挤。 珀珥脸颊发红,想要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下一秒就被那截缠满金色虫纹的手臂抱住了他窄窄的腰腹。 “亲爱的小珍珠殿下,您不认识我了吗?” “只是一晚上而已,好薄情哦。” “当然,薄情的您也依旧魅力十足。” 温柔的调笑夸赞和熟悉的星盟通用语席卷着珀珥的耳朵,他半张着嘴巴轻轻“啊”了一声,手里就被塞进去了一枚香喷喷的浆果。 这是奥洛维金连夜摘回来的,一来一回,他几乎一整晚没休息。 对于高级那尔迦人来说十天半个月不睡觉不算什么,甚至比起短暂的休眠,奥洛维金发现他更期待小虫母脸颊上甜滋滋的酒窝。 珀珥捏着手里的果子,整个人神情还有些怔愣,显然没能从怪物变人的事实里回神。 奥洛维金抬手,褪去了钳足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贴在小虫母的皮肤上,然后蹭一蹭对方的脸蛋。 温暖的,绵软的。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这是冰冷的钳足无法感同身受的美好触感。 慢吞吞回神的珀珥还保持着原来那副惊讶样,结结巴巴道:“奥、奥洛维金?” “宝贝,您真可爱。” 铂金色的贵公子从不吝啬他的甜言蜜语。 他掂了掂怀里的小人造人,又用宽大的手掌捏了捏对方的脚踝。他的手指太长了,虎口卡着珀珥的脚腕,手掌一拢,完全可以将对方捏在手里。 奥洛维金一边说着“您太瘦了”,一边细心问“需不需要我喂你”,惊得珀珥直摇头,慌慌忙忙说他自己就可以。 一枚浆果吃得珀珥半饱,许是精神力使用导致的乏力,他拒绝了奥洛维金递过来的第二颗果子,只是有些怯怯问道:“赫、赫伊……” 奥洛维金轻笑,“比起我,您更喜欢他吗?或许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得您的心意?” “没、没有。” 珀珥摇头,手里攥着一缕金色、白色交错的长发——大概是他的头发与奥洛维金的混在了一起,以至于慌忙之下的小人造人难以分辨,这才都抓在了手里。 他紧张的时候,总会有一点可爱的小动作。 便是抓错了,也轻得厉害。 对此,奥洛维金并不打算指出,只理了理珀珥的鬓角,轻声道:“您可以继续趴在我怀里休息一会儿,赫伊还有他的工作要做。” 比如在和夏盖汇合后,避免那只疯狗往小珍珠身上扑—— 奥洛维金从不吝啬于用最坏的情况去想象那只红色疯狗的行为,他甚至害怕那只狗循着味,会把头钻到小虫母的衣摆下方。 珀珥乖乖点头,顺着对方的力道趴在奥洛维金的肩头休息。 越趴便越助长困意,都还没清醒几分钟,精神力疲惫的小人造人便歪着脑袋,又沉沉睡了过去。 奥洛维金勾了勾唇。 他手臂、脊背上的虫纹缓慢缠绕流动,手掌覆盖在珀珥的后脊,一下一下轻拍着,另一只手臂却牢牢环在珀珥的腿弯,形成一个充满了桎梏与占有的动作。 明明身处这片荒漠腹地,却神情悠闲,显得像是抱着爱猫出游的富家子弟。 赫伊垂下复眼,看到了将小虫母抱满怀的奥洛维金。 当他再一次动作时,地上只落下了被彻底捏成碎末的骨片。 …… 那尔迦人的速度很快,早在今日凌晨时分,他们便已经带着珀珥进入辐射荒星的南区范围。 比起荒芜贫瘠、连绿洲也仅有一个的北区,南区更近似荒漠草原的生态系统,有沙有草有树,更有为数不多的水源。 而提前离开他们深入南区的厄加,也在此刻裹挟着风声赶了过来。 当然,在这只善于潜伏的哑光黑巨兽身后,还跟着另一道暗红的影子,即燃血者夏盖。 滚烫的空气里,这头疯狗耸动口器,在自己的同类之间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香气。 他慢下脚步,近乎恶魔的复眼微转,最终牢牢锁定在了被奥洛维金抱在怀里的那抹白色上。 睡梦中疲惫的珀珥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往奥洛维金的颈窝藏了藏,像小动物似的。 铂金色的俊美青年微笑,抬手拢住小人造人的后颈,避开了夏盖如猎食者一般打量的视线。 有了对比,倒也更亲近他了。 …… 荒星上的几个高级那尔迦人终于汇合,而光年之外由帝国派遣的银河级战舰,则正驶向这颗星球所在的星域范围。 在黑暗中熬过四百多年的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已经迫不及待地接他们的新王回归了! 与此同时,辐射荒星地下的洞窟内—— 那只睁开后无神的银白竖瞳扫视周遭,自交错的菌丝中探出一截手臂,如绸缎一般的深麦色肌理,遍布苍白的图腾纹路,遒劲有力。 他只是轻轻抓握,遍布洞窟的菌丝便瞬间活了起来,涌动着向上,似乎在寻觅什么。 19、礼物 空气里的味道很香,香到让那尔迦人的基因足以认出这是属于谁的味道。 是虫巢之母,是王,是子嗣们渴求着的母亲。 原始形态的夏盖歪头,那双近似恶魔的复眼乌沉一片,猩红到了一种近似黑的程度,唯有中央映着鲜红的竖瞳,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猩红色,就像是血液的颜色。 他摩擦着锋利的钳足,庞大的躯干宛若一座小山,沉甸甸的阴影冲着奥洛维金砸了下来,那口器直直就想往那抹柔软的白色团子里钻。 “……果然是野狗。” 修长的手指挡住深红色怪物近似冒犯的动作,奥洛维金沉了沉眉眼,单手把怀里的小人造人护得更紧了。 被挡着的夏盖没有生气,而是咧了咧嘴,露出满口锋利的獠牙,发出充满嘲笑意味的嗡鸣。 【怎么?改行当保姆了?】 【你觉得这样就能换来深度的精神力结合?白费力气。】 七米多高的巨型怪物慢吞吞支起身体,居高临下地望着恢复人形,恍若怀抱珍宝的奥洛维金,轻蔑而充满恶意。 【就算是有虫母的时代,也有无数高级那尔迦人因狂化而死。】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嗯?皇家护卫军——虫巢之母的座下犬。】 奥洛维金一顿,那张优雅的面具皲裂一瞬,却又很快被主人粘合回去,不见任何变化。 旁侧的厄加脑子还乱着,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两个家伙夹枪带棒的问候,只一双复眼巴巴地盯着奥洛维金怀里的白色团子,恨不得用尾勾将其捞出来揉到自己怀里。 至于一向维持平和的赫伊不得不在此刻下场,避免夏盖和奥洛维金在此刻弄得太难看——都是同僚,不会影响什么,他只是怕他们吓着小虫母…… 也正巧,奥洛维金怀中的白团子小小哼唧了一声,惹得正想说什么的金发青年微怔,又很快恢复温柔笑意,抬手拍了拍怀中人的脊背。 凶神恶煞的夏盖低头,沉默看了过去—— 珀珥的感官系统自然比不上那尔迦人强大,睡得晕晕乎乎的他根本不知道队伍里增加了新成员。 他只晃着脑袋,整个人都软软地俯在奥洛维金的怀里,像是个没有支架就会彻底倒在地上的玩偶,下意识蹭了一下。 【好小……】 嗯?是谁在说话吗? 声音有些……陌生? 珀珥一顿,空茫的眼睛闪了闪,下意识转头往呓语的声源地看了过去。 夏盖恶意地咧开口器,宛若骷髅的外骨骼附着在面部,再加上从地域深处爬出来的黑红,这让他宛若恶鬼一般,冲着嫩生生的小虫母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一定会吓哭他的。 珀珥歪头,毫无反应。 夏盖:??? 怎么没哭呢? 奥洛维金轻笑一声,捏了捏珀珥的耳朵,低声解释道:“小珍珠好敏锐,都不用我说就已经知道来了新成员。” 他一下一下轻拍珀珥的后背,力道很轻,就像是在哄幼猫似的,“您想要认识一下他吗?” 新成员。 珀珥咬唇,偏头继续“看”向呓语传来的位置。 或许是因为之前和三个高级那尔迦人进行过短时间的浅度精神力链接,珀珥身体内所能延伸出来的稚嫩精神力触须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拓宽。 此刻,即便他目不能视,但有精神力的辅助,还是让他从另一个视角中窥见了不同—— 依旧是庞大的,污浊的虚影,沉甸甸缀在那抹他不知道外形模样的大家伙身上,一层一层,但似乎没有他在厄加身上感受到的浓郁。 也是和他们一样找错妈妈了吧…… 珀珥弯了弯眼睛,浅蓝色的眼瞳中蒙着一层朦胧的光,面颊上露出酒窝,仰头冲着深红色的大块头道:“你、你需要安抚……唔?”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奥洛维金捂住了嘴巴,还顺手捏了一下珀珥发红的耳垂。 话虽然没说完,但并不妨碍夏盖那张怪物脸上露出了十分惊异的神情。 猩红的恶魔眼瞳里藏匿着审视和古怪,看珀珥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虫巢之母,而像是在看某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生命。 “不能了哦,我亲爱的小珍珠。” 奥洛维金整理着珀珥鬓角边的长发,他视线完全聚焦在小人造人的身上,几乎没怎么分出去过。 奥洛维金:“您该好好休息,那只疯狗还没到非您安抚不可的地步。” 当他将珀珥的脑袋重新压回到自己的怀里时,罕见地透露出了一种矛盾感,温柔却又独裁。 如果不是遇见了那只sss级的巨型沙虫和源源不断冲上来的兽潮,以他们三个的能力,就算是狂化症状再严重,也不至于在战斗中落了下风,这才贪婪地榨干了小虫母稚嫩的精神力。 珀珥闻言,点点头,道了一声“好哦”。 ……那么乖。 夏盖盯着这位新生的虫巢之母看了片刻,自然也发现了对方那双过于空茫无神的浅蓝色眼瞳,像是两颗蒙上了雾气的库尔赛冰蓝宝石。 啧,可惜了。 终于忍不住的厄加像大型犬一般挤了过来,还有正事要办的奥洛维金瞥了一眼自己的同僚,将怀里的小珍珠交了过去。 他叮嘱道,“不许像野兽一样。” ——不许像野兽一样发/情吓着他。 厄加含含糊糊嘶鸣着应声,随后高高兴兴让珀珥坐在自己的肩膀上,晃悠着尾勾,将小虫母拢到了满是自己气息的范围之内。 夏盖懒懒收回目光,与奥洛维金、赫伊交换现在的情况。 每次异兽试炼场开启后,帝国都会在辐射荒星上投放十个观测球,有的跟在高级那尔迦人身后,有的随机跟在异兽身边。 不过在辐射风暴下,这些观测球都是消耗品,直到风暴结束,中途断了信号、失去控制的观测球也不知道会被风沙卷到哪里,自然无法回收,成了这片荒星中的一部分机械骸骨。 而今风暴正盛,跟着奥洛维金的观测球是唯一幸存对象,但因为辐射影响,也变成了迟钝的傻瓜机。 在无法与帝国星舰取得联系之前,他们只能在荒星上等着,然后照顾好虫巢之母。 【如果没有遇见我们,他会死的吧。】 夏盖偏头,看向坐在厄加肩膀上晃着腿,似乎有些无聊的小家伙。 这样的生命,根本无法单独成活在这颗荒星之上。 ——他会被贪婪可怖的异兽撕得粉碎,然后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没有如果。】 【他遇见了我们,我们找到了他。】 赫伊声线冷淡,在面对自己的同僚时少了那份待珀珥的温和清朗,甚至展露出几分狐狸般滴水不漏的特质。 他垂着脑袋,深蓝色的钳足看似庞大锋利,但又比夏盖那种大开大合的更灵活,只简单用带有锯齿的尖端调一下观测球的参数,便将这小玩意儿塞到了珀珥的怀里。 圆鼓鼓带着金属翅膀的小玩意儿,很适合对方—— 【给您当打发时间的小玩具。】 手里骤然摸着个圆球的珀珥小小“哇”了一声,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一双细白的手生疏落在上面,颇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迷茫。 当他的指腹正好蹭过观测球的数据屏时,原本暗淡的光屏一亮,在闪过几行数据后,原本安静的观测球拍打着翅膀飞起来,绕在珀珥身边晃悠。 见小虫母的注意力被其他东西吸引过去,厄加不爽地甩着尾勾,只能闷着气将沙地砸出一个坑。 珀珥面向赫伊的方向。 “是、是礼物吗?” “给我的?” 珀珥只收到过那只流浪狗给他带回来的礼物。 是一颗被人丢弃在街边的糖,有亮晶晶的包装纸,拧着蝴蝶结的形状,里面包裹着了颗褐色的糖块,闻起来有股醇醇的香味。 礼物对于珀珥来讲是一种很珍惜的东西,他抱着流浪狗小声说谢谢,然后将糖果珍惜地藏在了口袋里。 他会经常拿出来看一看、捏一捏边缘的糖纸,却怎么都舍不得吃,就好像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但后来,珀珥没见过的糖化掉了,黏黏地糊了他一手,他学着小猫的样子一点点舔着融化的糖,连糖纸都舔干净了,却还舍不得扔掉。 那是他吃过最甜的东西了。 即便巷子里领头的少年笑他像小狗,但珀珥还是觉得甜。 此刻,赫伊盯着小虫母柔软的笑容,怔愣片刻,在夏盖的嗤笑声中颔首,柔声解释。 【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礼物。】 【等带您离开这里以后,会送您更好的。】 赫伊补充道—— 【很快的。】 珀珥笑着,很宝贝地抱住又飞到他怀里的观测球,“谢谢,这个就、就很好。” 不是上不得台面的礼物。 也不需要以后更好的。 坏心思的小偷是没资格被人带走的。 珀珥弯了弯眉毛,他想到了赫伊说的“很快”,想到了这一路上的照顾和保护,还想到了他们身上缠绕着的污浊虚影。 善良又实心眼的小人造人蜷着手指,轻轻挠了一下怀里观测球的小翅膀,声线清亮微糯,带着股甜意。 他说—— “我、我给你们做安抚吧。” 这是珀珥现在仅能付出的全部,就算是被榨干……那也没关系的。 20、犯规的话 这话一出,几个高级那尔迦人同时静了一瞬。 人形态的奥洛维金眉骨下压着一层阴影,看不清具体神情;通体黑蓝的赫伊顿在原地,便是在帝国高层再如何地舌灿莲花也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厄加浑浑噩噩,晃动尾勾卷着小虫母的脚踝,贪婪无度地所求更多的安抚,甚至是深度的精神力结合。 至于夏盖…… 这个大块头的深红色怪物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咧着长满了利齿的嘴,镰刀似的钳足扎根在沙土之下,惊起一片朦胧的尘埃。 【你们?安抚?】 【你知道同时给四个高级那尔迦人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将被怪物的精神力按住从头到脚舔舐一遍,意味着你尚未拓宽的精神力触须会被贪婪的子嗣们挤满,意味着你将颤抖、流泪、哭泣,意味你就算想喊停也停不下来…… 你根本承受不住的。 你只会呜咽地软倒在任何一个怪物的怀里痉挛。 夏盖觉得好笑。 那尔迦帝国并不是每一任虫巢之母都担得起他们所获得的殊荣。 有的虫巢之母高高在上,是虫巢物质孕养出来的珍宝,是那尔迦国土最至高无上的王,他们住在富丽堂皇、极尽奢侈的太阳宫内,享用着帝国所能奉上的最好的一切。 可当守卫帝国的战士想要祈求一点点精神力安抚时,旧历中的虫巢之母却变得吝啬至极,只享受权利,却不愿意付出义务。 有虫巢之母存在的时代,也有数不清的高级那尔迦人因狂化症而选择自爆,可即便如此,保守派依旧执着地认为虫巢之母就是信仰,是他们毕生追随的王。 可是…… 不履行使命的王,还算王吗? 不施予安抚净化的虫母,还算母亲吗? 夏盖抬起钳足,镰刀似的尖端轻轻抵在了珀珥的胸膛上,没有什么力道,却很凉,让珀珥下意识用手轻轻拢住。 小虫母的手掌软软的,叫暴虐嗜杀的怪物都硬不起心肠。 原本复眼中盛满了恶意的夏盖微顿,钳足略僵,像是个漏了气的皮球。 【……】 噎在喉咙深处,算不得好听的话被夏盖咽了下去,他冷哼一声,收起钳足,只是警告似的发出嗡鸣。 【你会被榨干的。】 珀珥歪头,神情乖巧却又执着—— “如果我有、有用的话,你们可、可以尽情地使用我。” “榨、榨干也没关系的。” 夏盖骤然失语,赫伊猛地看向珀珥,至于站在地上的奥洛维金则轻轻招了招手。 厄加用尾勾彻底卷上了珀珥的脚踝,却被那截隐秘的菌丝不着痕迹躲了躲,只得用钳足抱起娇小的虫母,俯身蹲在地上,让珀珥靠近了奥洛维金的方向。 人形态的奥洛维金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怎么能说出这么犯规的话呢……我亲爱的小珍珠。” 这样赤诚又大胆,还有几分直白的、近乎涩/情的邀请。 珀珥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有用,他几乎袒露出所有的柔软,叫这群那尔迦人任予任求,可需要精神力安抚的怪物却又喊停制止。 “不着急的。”奥洛维金轻抚过珀珥毛茸茸的脑袋,“您还需要成长,我们也还有很多时间。” 没有的…… 珀珥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来什么。 他藏起来了想要解释的话,只侧身坐在厄加的怀里,似乎是尝试从怪物冰凉的鳞甲上汲取温暖。 …… 荒漠陷入了久违的寂静,珀珥窝在厄加的怀里,意识出走,只手里轻轻摸着观测球光滑的外壁发呆。 厄加蹲在荒漠草原上,尾勾晃动,无所事事,便陪着小虫母一起发呆。 不远处,奥洛维金双手抱臂,略斜着身体靠在一颗粗壮的枯树上,右腿轻搭在左腿上,完全展露出修长的双腿和优秀的比例。 狂化症尚未完全遏制的赫伊、夏盖保持原始形态。 两个大家伙同奥洛维金站在一起,前者保持站姿,虽然没有奥洛维金那么优雅,但也别有一番风度;至于后者则大刀阔斧蹲坐在地,完全像是只巨型犬。 短暂的休整时刻里,即便几个高级那尔迦人看似放松,但都紧绷着神经。 异兽潮的不可控性就像是这次突然提前的辐射风暴,即便是星盟最顶级的科技,也无法完全掌握每一个星球与辐射相关的信息。 牺牲在异兽潮下的战士只多不少,在和平至上的星盟内,异兽是全星际物种所需要面对的最大敌对势力,这群钢筋铁骨的辐射野兽危害十足,尤其那被辐射助长的精神力,更是剿灭它们的难中之难。 宇宙科技对上精神力强盛的王级异兽,胜算也不过一半。 荒星上的休整没有持续太久,那只暂时消失的sss级巨型沙虫远比他们以为的来得更快—— 先是从接近天际线那边传来的轰鸣声,随后是扬起在半空中的土黄色尘埃。 巨型沙虫无声穿梭在荒漠之下,当它抵达一个自认为可以出现的临界位置时,会猛然撞开土层,裸/露出直径有50米的巨大身体。 那庞大臃肿的身体侧面,却悬空着一对细长的类人手臂,古怪畸形的模样瞬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恶心感。 它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异化着。 王级异兽卷土重来,带领着身后源源不断的兽潮,又一次包围了那尔迦人。 厄加起身,锋利的尾勾横在前端,牢牢护住怀里的小珍珠。 珀珥紧张屏息,他听到了熟悉的动静,不难猜出先前导致混乱的东西卷土重来,周围蔓延出肃杀的氛围,几个那尔迦人身上不约而同发出杀气,针对这头阴魂不散的巨型沙虫。 “它恢复的太快了……” “竟然已经异变到这种程度了。” 奥洛维金拧眉,那张贵气十足的脸庞上漫上一层阴影。 在辐射风暴的催化下,谁也不知道这只沙虫下一步会长出什么,异兽的异化拟人,与其他星际种族拟态是完全不同的。 后者是基因、进化的结果,前者则是因为作为猎物的某只异兽可能吃过人,所以吞噬它的王级异兽能异化出属于人的器官。 ——当异化到一定程度后,它会伪装成人,极尽诠释恐怖谷的特性,一味的模仿与伪装只会令人毛骨悚然。 王级异兽在星盟绞杀记录中都是极其少见的情况,高级那尔迦人战斗力强大,但对上一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能够引导兽潮的巨型沙虫还是有些吃力的。 几百年的时间,足够一头会思考、善于隐秘的沙虫发展出强横的实力,通过精神力引导兽群傀儡,与那尔迦人抢夺唯一的珍珠。 异兽群围拢的瞬间,赫伊与夏盖默契伸出用于作战的钳足,将厄加和珀珥挡在后侧。 奥洛维金则恢复原始形态,铂金色的鞘翅大大展开,宛若两面金属盾牌,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或许平素他们相互不和,但在面对异兽的时候,那尔迦帝国的战士将一致对外。 赫伊略悬空钳足,警惕地望向似乎数量又增加的异兽群,口器耸动着发出嗡鸣。 【按照帝星到辐射荒星的距离,帝国支援的星舰应该快来了。】 【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派来的应该是银河级战舰。】 【泰坦级的星舰申请没那么快能批复下来。】 银河级星舰可以一定程度无视辐射风暴的影响对他们进行支援,但时间有限,一旦辐射量超出星舰能源承受的阈值,必定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且加上银河级星舰的生命扫描能力,足以在接近辐射荒星的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们在哪个区域。 而眼下,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击退这群蠢蠢欲动的异兽。 夏盖嗤笑一声,身体内的凶暴被来犯的异兽激发,他懒得听赫伊在那叨叨,只抬起附着坚硬外骨骼的钳足冲进兽群,斩杀异兽,享受被鲜血包围的快乐。 对于有“疯狗”之称的每一个深红色燃血者来说,杀戮是他们最好的发泄方式。 奥洛维金与赫伊对视一眼,同时给厄加交代保护好小虫母,便也转身加入战斗。 巨型沙虫通过吞噬其他异兽来令自己的伤口快速愈合,此刻它就像是游戏中进入“狂暴状态”的副本boss,再加上辐射风暴的持续,相当于boss头上又顶了一截新的、会不断“自愈”的血条,攻击力强大得可怕。 风暴不退,王级异兽难杀,这是一场极其艰难的僵持战。 珀珥拧眉,从前他觉得自己看不到也没什么,但此刻,当耳边挤满了风沙声、以及古怪的嘶鸣后,他忽然迫切地想要看到什么。 至少能够知道那群很好、很好的那尔迦人到底怎么样了。 他怕自己胡乱动作影响厄加,便藏着害怕,一双手紧紧搅住垂落的白色长发,在那股焦虑之下,连揪痛了头皮都不曾意识到。 不多时,荒漠之上传来了血腥气,异常刺鼻。 异兽的尸体堆积成山,即便它们不停地死,但在王级沙虫的控制下,依旧有无处炮灰主动送命。 而战斗状态的那尔迦人也不见得能占据主导地位。 异兽的数量成了最大的变数,辐射风暴刺激着它们的神经,不知痛不知怕,是比原形那尔迦人还续航持久的战斗机器。 时间越长,这场战斗越不利于那尔迦人。 在巨型沙虫又一次掀起巨坑,张嘴俯身而来时,闪躲动作下的赫伊被几只异变到有小象那么大的沙鼠咬住了后脊。 啮齿动物的牙硬生生从他身上撕下数枚鳞甲,加之其腐蚀性的唾液,立马让赫伊身形微顿,险些被沙虫臃肿的长尾扫到。 珀珥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咬出了血迹,怀里更是紧紧抱着那颗观测球,身体随厄加闪躲、抵抗异兽的动作一颤一颤。 怎么办?他能做什么吗?难道他只能缩在厄加的怀里等待吗? 混沌的黑暗中,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尔迦人身上悬浮的虚影,只是这次变得更加详尽—— 奇妙的精神力图像中,所有那尔迦人的影像都是模糊的,唯有区别他们的颜色却很清晰。 夏盖是红的,赫伊是蓝的,厄加是黑的,而奥洛维金则是金色。 但不管是谁,都几乎被沉沉的污浊吞没。 尤其被沙鼠咬伤的赫伊浑身污浊更重。 他被腐蚀的伤口处,密密麻麻的乌黑像是成千上万条小小的虫子,紧紧扒着吸取着对方的生命力。 珀珥很直观地感受到了一种反胃的恶心,以及下意识的焦躁。 他细白的手指捏紧了长发,无人教导的精神力顺着主人下意识的关心和焦躁,冲着赫伊负伤的部位探了过去—— ……他能做些什么吗? 21、废墟上的光 只有珀珥能“看”到的视角下,属于他的白色精神力触须势单力薄,薄弱得可怜。 在他生疏的操作下,它们成缕落在了赫伊的伤口处,像是散鞭一般轻轻拂过,原本由虚影凝结的“吸血虫”瞬间少了一些。 很细微的变化,但对负伤者来说有用。 那是和那尔迦人进行精神力安抚、链接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觉。 战场中心,抬起钳足一把截断蛇异兽的躯干的赫伊忽然感觉身体一轻,脊背上被沙鼠腐蚀性唾液侵蚀的伤口似乎清透几分,没了那股深入骨髓的痛感与麻感。 感知到什么的赫伊转动脑袋,深蓝色的复眼里闪烁着微光,瞬间锁定在了正睁着空茫眼瞳“盯”着自己的小虫母身上。 是妈妈…… 是他的、小珍珠啊。 体内的不适被驱散,松快感令赫伊身形恢复原有的敏捷,转身竖起钳足的瞬间,便快速斩杀了两只又一次试图跳上他身体的小型沙鼠。 他觉得自己似乎更清醒、更有力量了。 珀珥“看”不到这样的变化,他只知道伤口部位的污浊变淡,那应该是有用的。 于是,前不久才大胆与三个那尔迦人进行过浅度链接的小虫母屏着一口气,又把自己的精神力探了出去。 细细软软的触须不停扫落着赫伊伤口处的“吸血虫”,像是不知道疲惫的小蜜蜂,一下又一下。 伴随着他的动作,盘踞在赫伊伤口上的毒素被消解,同时因虫巢之母精神力触须的接触,更是引得作为子嗣的那尔迦人战意汹涌。 赫伊曾经历过很多场与异兽的战斗,大大小小几百场。 他曾带着下属恢复原形,在混乱的异兽潮中厮杀,即便那尔迦人的体魄再强,可对上杀不完的异兽,也总有疲惫、受伤的时候。 伤势不重,那他们会挺着继续厮杀,直到兽潮得到暂时的遏制,才相互帮助着处理伤口。 若是伤势严重,他们会到战场后方的医疗处喝两支药剂——一支解毒剂,一支修复剂,然后带着尚未愈合的伤势继续投入战斗直到结束。 当然,如果是后者的情况,那么赫伊的狂化症必然会提前到来。 届时他会与近期同样狂化难遏的同伴登上星舰,远离帝星,在遥远的辐射荒星上用暴力抵消狂化导致的失控。 这是他——也是无数个高级那尔迦人固定的生活——解决异兽潮,狂化复发,去试炼场继续杀经过筛选的异兽,狂化暂时遏制,继续去解决异兽潮。 只是谁都不曾料到,专供抵消狂化的试炼场内竟然还有sss级的异兽领导兽潮。 但也是这份意料之外,让赫伊有种久旱逢寒霖的畅快。 浮动上伤口处的柔软微弱至极,在对方离开的那一瞬,向来冷静理智的他竟然生出一种想要挽留的痴缠。 突生的、不符合他性格的黏腻感被赫伊挥去,在他继续专注战场的同时,珀珥则不熟练地操控着自己的精神力触须,用以拂开那些扒在那尔迦人伤口上的虫子。 奥洛维金的鞘翅、夏盖的肩膀、厄加的小腿…… 只要是浮动在他们伤口上的“吸血虫”,都不曾被忽略。 小虫母的精神力触须像是几只纷飞的蝴蝶,安静而小心地飞动在战场中,一下一下亲吻着那尔迦人的伤口。 他很安静,虽然依旧紧张,牢牢抓着垂落在胸前的长发,但他又很坚强,隐忍地压下一切因厄加闪躲动作下的惊呼,只咬着唇,无声做着一些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情。 孱弱脆弱的白发少年被厄加狰狞的哑光黑钳足扣在怀里,像是巨龙抢来的小王子,眼瞳空茫、神情小心,宛若一束落在废墟上的光。 微弱却暖。 密密麻麻的异兽潮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除抱着珀珥之外的厄加,其他三个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均以珀珥为中心,聚集在他的周围。 虫巢之母,不,应该说是珀珥——这颗暗淡且尚未学会完全绽放光芒的小珍珠,他因无意识的行为而在这场战斗中,成了那尔迦战士们聚拢着的核心。 这是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悠久历史中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坐于王座的虫巢之母鲜少会踏出位于帝星之上、华美至极的太阳宫,他们不会了解异兽战场、不会过问战士们的情况,就连精神力安抚都只施舍零星,自然也不会跟随子嗣,踩上这片充满了硝烟与血腥的战场。 他们以为自己生活在和平安宁的世外桃源,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抵御异兽的牺牲者换来的。 可这位新生的王,却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情况下,凝聚起了自己的子嗣,成了他们中的主导者。 稚嫩而柔弱,却促成了战场上近乎一边倒的趋势。 但生物等级sss的王级沙虫也不是吃素的,它在异化的同时也在进化,吞噬异兽、承受辐射,这些都将成为它的养料。 不过第二次的进攻对战中,同样通过精神力控制兽潮的它发现了问题所在—— 它盯上的小点心,变成了此刻的核心影响者。 沙虫无眼,但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是感受器官,荒漠草原上的异兽、那尔迦人以及“小点心”极好分辨,不过须臾,这只王级沙虫便砸入荒漠,卷挟着倒霉异兽的尸体,又一次潜伏到了砂砾之下。 如潮水般用来的异兽聚拢着,让那尔迦人无暇顾及大地之下的变换。 当两只巨型异兽兀鹫从天而降,伸着锋利的鸟爪向厄加攻击时,他迅速后撤,单臂护着怀里的珀珥,另一侧的钳足和尾勾同时向上攻击,意图杀死兀鹫。 也是0.01秒中的空隙间,松软的沙土猛然震颤,一个张开后直径五十米的黢黑深洞骤然出现在厄加的脚下。 千钧一发之际,铂金色的鞘翅展开从侧方袭来,抓着厄加的脊背躲开了沙虫的陷阱。 但其周围的异兽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瞬间落入看不见尽头的深渊,成了sss级沙虫战斗空隙里的小零嘴。 剧烈的晃动让珀珥稚嫩的精神力触须也骤然消散。 珀珥面颊发红、鬓角微湿,手臂完全使不上力气,只能将脊背完全压在厄加的怀里,小口喘着气。 这样虽然没有精神力链接那么战栗难耐,但也消耗不小。 疲惫、困倦如潮水一般侵袭着珀珥的神经,几乎叫他睁不开眼皮,被打断的精神力触须也萎靡地缩了回去,无法再续续上之前的那种状态。 新生的那尔迦王从未经受过系统的训练,甚至几番精神力上的接触都是误打误撞的尝试,能做到这个情况,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但战斗尚未结束。 珀珥耳边嗡鸣着,但这不是来自那尔迦人的呓语,而是他过度使用精神力的后遗症。 眩晕的小人造人晃了晃脑袋,手指死死掐着掌心,尽可能避免自己失去意识。 空中,数百只大型禽类异兽影响着奥洛维金的行动轨迹,他不得不将厄加重新放回到地上,避免受到攻击而让他们从高空摔落。 地面,厄加一边护着珀珥躲开sss级沙虫多次的试探,一边避开其他异兽的冲击,而围过来的夏盖和赫伊也不厌其烦地抵抗兽潮,为中央的小虫母开拓出一点点可以喘息的空间。 可太难了。 sss的王级沙虫实力难测,杀不完的异兽从远处攻来,正当奥洛维金尝试思考其他办法时,混乱的异兽战场上方忽然传来的熟悉的轰鸣声。 是那尔迦帝国派来的银河级战舰! 奥洛维金挥动铂金色的虫翼甩掉爬在他身上啃食血肉的异兽兀鹫,口器耸动发出提醒的嗡鸣声—— 【先带他上战舰!】 辐射风暴的影响下,银河级战舰的可控停留时间是十分钟,他们必须在十分钟内摆脱地上异兽潮的纠缠,成功将虫巢之母送到此刻最安全的星舰之上。 再加上被兽潮包围状态,支援的战舰甚至无法进行大范围攻击,只能逐个击杀,却依旧杯水车薪。 上方的星舰悬浮在一个合适的高度,舱门打开,数个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迅速下落,加入战场。 厄加找准时机,将怀里的小人造人塞到了奥洛维金的怀里。 他虽受狂化影响大脑混沌,但战斗分析的本能还在,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谁最适合送小珍珠去安全的地方。 无需多余的语言,他们相互知道彼此的意思。 当奥洛维金抱住珀珥的同时,下方的夏盖、赫伊同时举起巨型钳足,挡住了发狂般冲上来的沙虫,试图给同伴一个展翅向上的空间。 巨型沙虫那五百米的臃肿身体狠狠砸在地上,掀翻浓雾般的尘土,眼见即将到手的猎物要飞走,这头愤怒的王级异兽猛然仰头,发出刺耳的嘶嚎声。 吼—— 不论是异兽还是战斗中的那尔迦人都僵硬片刻,脑袋像是被剧烈撞击了似的。 sss级异兽的精神力杀伤十足,体质孱弱的珀珥瞬间耳鸣,整个世界仿佛瞬间远去,变得朦胧而模糊。 在失去视觉又丧失听力的瞬间,珀珥茫然转头,即便是奥洛维金的怀抱都无法给予他安全感。 就好像,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 在珀珥不知道静默世界之外,另一道沉厚的嚎叫声响起,回应着sss级沙虫的呼唤。 远方,那是一头立在远处沙丘上的巨型星云犬。 是菌毯共生种的星云犬。 一头通体雪白,不见一丝黑色的王级异兽。 22、爆发 早在数年前将辐射荒星开辟出来作为异兽试炼场的时候,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异兽都是经过那尔迦高层筛选的——级别适中,集中在f级到s级别之间,便于高级那尔迦人纾解狂化导致的暴虐。 如果有可能超越s级的异兽出现,那帝国会及时发布绞杀令,避免养虎为患。 可谁也不曾料到,在这颗用于试炼的星球上,除了一头善于隐匿、次次都能躲开帝国生物等级监测而猥琐发育的王级巨型沙虫,竟然又在此刻冒出来个王级星云犬。 在星盟有关于各个等级异兽的记录中,王级异兽精神力超强,可以召唤掌控低等级的异兽成为自己的傀儡眷属,它们会思考、会模仿,当精神力等级达到一个阈值时,模仿人类也变成了有迹可循的事情。 但没有任何一个记录曾说过,王级异兽与王级异兽会进行呼唤与联合。 这是一个古怪而惊人的发现。 作为头一例,在场的任何一个那尔迦人都心生悚然。 他们成包围状将抱着虫巢之母的奥洛维金围在中央,同时警惕着近处的sss级沙虫,以及远处那头生物等级介于ss与sss之间的星云犬。 【奥洛维金,送他上去,我们挡住异兽!】 赫伊竖起钳足,复眼绽出冷光。 王级异兽侵蚀精神力的嘶嚎后遗症尚在汹涌,惹得他大脑钝痛,一片蜂鸣。 夏盖咧动口器,獠牙尖锐。 他转动着被鳞甲覆盖的脖颈,大抵是同时受到了狂化与精神力侵蚀的影响,以至于此刻他视觉范围内全部是朦胧的猩红,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叫嚣着杀戮,令他的血液彻底沸腾。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原本静止的异兽战场又瞬间混乱起来。 远方矗立着的巨型星云犬也奔跑而来,似乎准备支援同样位列王级的沙虫。 …… 在这些混乱中,唯一陷入静谧的是珀珥。 人造人孱弱的体能让他很难抵抗巨型沙虫嘶吼导致的影响,在漆黑又安静的世界里,珀珥只知道自己靠在奥洛维金的怀里,随着对方抵抗异兽、试图升空的动作而轻微晃动。 但其实晃动的幅度很轻。 奥洛维金的怀抱很稳。 在混乱中,奥洛维金终于找到了一个空隙,瞬间展开鞘翅,向上方的战舰飞起。 此刻,距离银河级战舰的可控停留时间还有6分27秒。 即便有其他高级那尔迦人来支援,但异兽数量依旧是一个可怕的数字,眼见奥洛维金抱着小虫母升空,那些盘绕在空中的大型异兽鸟雀迅速追过来,处处影响对方的动作。 上方星舰瞄准着异兽,一个又一个用枪械击杀,可杀死一个,下一秒就能涌来两个、三个。 想要在异兽潮中摆脱纠缠,那几乎比登天还难。 混战持续,血腥弥散,sss级的沙虫搅动战场,辐射风暴成了异兽们狂欢的兴/奋剂。 珀珥觉得自己的脑袋很昏沉,他咬着唇瓣,下唇的齿印已然浮出几缕浅浅的血丝,刺痛明显。 可身处危机中的珀珥却无知无觉,只本能地需要一些疼痛来让自己不要沉溺于恐惧和焦虑。 蜂鸣后的世界太安静了。 安静到珀珥感受不到任何声音。 即便下唇咬得破烂,他也止不住地感受到难以遏制的害怕。 他在颤抖。 奥洛维金以为怀里的小虫母害怕此刻的情况,便将人搂得更紧,挡去来自兀鹫尖锐鸟喙的攻击。 可控停留时间还有4分18秒,他必须尽快冲出禽类异兽的包围圈。 在时间倒计时的同时,远方沙丘上的星云犬也瞬间冲进了战场中。 守在边缘位置、用尾勾同时穿刺杀死两只巨蜥的厄加立马警惕,只是还不等他的尾勾攻向这头新来的王级异兽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通体雪白的巨型星云犬一脚踩扁了准备上扑的蟒蛇,獠牙锋利将其一咬两半,又转头扑倒冲上来的黑豺,瞬间撕开了对方脖颈上的皮肉,沾了满身血红。 等血糊了一脖子后,这头巨兽又甩开长长的尾巴,将几个追在奥洛维金身后的兀鹫砸了出去。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呼唤到同伴的巨型沙虫出离愤怒了,它发出难听嘶哑的吼声,骤然扬起几十吨的臃肿躯干,暴怒十足地砸向地面,瞬间压死一片躲闪不及的异兽。 几个高级那尔迦人受到波及,身上裂开大大小小的伤口。 王级异兽与它呼唤来的王级异兽反目了?! 虽然震惊,但这对于此刻的那尔迦人来说是个十足的好消息,有了巨型星云犬加入战场,原本被异兽潮环绕的情况稍有变化,终于给了奥洛维金继续上升的机会。 此刻,可控停留时间仅剩52秒。 倒计时中,奥洛维金展开鞘翅,用最快的速度向上。 辐射风暴带来的尘埃围绕在战舰周围,朦朦胧胧像是覆盖了一层沙土。 黑暗中,珀珥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 他感受到了向上涌动的风声,感受到了奥洛维金紧抱着自己的怀抱,长久的寂静之后,他终于模模糊糊听到了一些声音。 那是来自那尔迦人在战斗的嗡鸣与呓语,珀珥却在精神力的涌动下,“看”见他们的曾经—— 【保……护……】 【……是、妈妈……】 【保护他。】 【挡住……兽潮……】 【誓死挡住……】 虫巢之母消失的几百年,那尔迦人已经不再奢望自己能够得到“母亲”的安抚与拥抱,他们自出生起便奉行帝国规训,他们是战士、是兵器,也是随时会牺牲的消耗品。 战死对他们来说是常态,是那尔迦人诞生起就接受的结果。 可没有谁是天生就应该被牺牲的啊…… 珀珥听到了那尔迦人自灵魂深处发出的痛吟。 那是狂化侵蚀和异兽攻击同时作用在身上的痛苦,sss级沙虫的咆哮如上万根针刺入他们的大脑和精神力,每一次抵抗都是嚼碎了剧痛的隐忍。 珀珥脸上蹭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的污迹,他长发狼狈地垂落在身后,毛毛躁躁随风浮动着,脑袋微仰,浅蓝色的眼瞳完全没有焦距,只剩下一片空茫。 安静到了一种不正常的程度。 可控停留时间还有8秒。 奥洛维金距离战舰接纳口还有90米,而他周身挂着血痕,有些深可见骨,均是禽类异兽的鸟爪所留。 他完全撑开翅膀,挡住了不停攻击的禽鸟,庞大的原始形态骤然拟态成人,用手臂牢牢护住怀里的小虫母,形成了一道由血肉构成的盾牌。 下方的sss级沙虫,也在剩下的这8秒里,引发了新的狂暴状态,异兽潮攻击得更厉害了。 同一时间,无力靠在奥洛维金怀里的小人造人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消失地太快了,即便是奥洛维金都没能看清。 他只在呼啸的风声、5秒的倒计时,以及最后的10米距离里,很清晰地听到了珀珥的声音。 他说—— “谢谢你们。” 很轻很轻。 饱含着一种柔软的、却又莫名让人想哭的情绪。 奥洛维金失神一瞬,可身体本能还记得将怀里的小家伙往战舰内送,避开下方的混战。 但也是那一瞬间,他的身体被另一股反向的力量上弹开、抛向战舰接纳口,被抱在他怀里的小家伙则直挺挺下落。 那一刻,奥洛维金终于看到了珀珥的眼睛。 向下落的小人造人似乎没有任何的恐惧和害怕,神情空茫脆弱,像是看到了一个很喜欢的玩具,却又因昂贵的价格而不敢伸手碰触,只隔着玻璃安静看着。 他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却没有流出来,连哭都安安静静,如同被抛弃的幼兽。 他在下坠。 而属于虫巢之母、属于那尔迦新王的精神力则瞬间暴涨,自那具小小的身体内钻出来,一股一股如飓风涌动着。 强大又难控的力量顷刻间席卷了整个异兽潮覆盖的范围,近千米高空下落的少年四肢单薄,宽松的衣摆被风兜起涌动的波浪,却一点一点渗出了鲜红的血色。 或许是脆弱的人造人身体承受不住磅礴精神力的重压,珀珥的身上出现了很多、很多,如瓷器碎裂纹路一般的伤痕,一直向外渗着血丝,似乎只要再多施加一点力道,就会瞬间散落成碎片,拼都拼不起来。 但与这具可怜躯干对比鲜明的,则是笼罩了全部异兽战场的精神力。 sss级的沙虫僵在原地,不住发出粗哑的嘶鸣,但这一次被它号令、控制的异兽却毫无反应,只愣愣立在原地,黝黑无光的眼瞳中映出了高空中那抹下坠的身影。 这股涌现出来的精神力强横无比,绕过战场内的高级那尔迦人,如数千吨强压砸向sss级的沙虫,那几乎倾尽了珀珥全部的意识。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只知道自己讨厌那份“天生就该牺牲”的规训,便想着试一试,回馈这份被那尔迦人赋予错对象的爱意…… 砰! 上一秒还嘶吼着陷入狂暴的巨型沙虫炸成了一滩血肉,浇淋在高级那尔迦人和异兽潮的身上。 在鲜血披身瞬间,从僵持状态脱身的那尔迦人不约而同地往下落点追了过去,试图接住下落的虫巢之母。 但比他们更快的是一抹绒白。 在珀珥力竭后精神力散去的瞬间,他被裹挟着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失去意识前,有谁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人说—— “睡一觉吧。” 23、远古战神 辐射荒星—— 银河级战舰的可控停留时间已过,其防护系统自动开启,关闭了面向下方战场的接纳口,同时迅速上升,远离辐射风暴的影响范围。 最后一秒被珀珥用精神力反向抛进战舰的奥洛维金翻身起来,一场战斗令他形容狼狈,却也掩盖不了贵公子天生俊雅的气质。 他一把扯住站立在舱门口的缇兰,哑声道:“泰坦级战舰的申请星盟什么时候才通过?” 星舰的制作材料大多来源各个星球上不同类型的矿石,不同等级的矿石多能抵抗的辐射风暴强度不同。 恒星级只可远观不可靠近辐射风暴,银河级可以进入风暴中,且最长停留时间为十分钟,至于需要向星盟申请的泰坦级战舰则最长可停留一个小时。 缇兰——赫伊的双生弟弟,同时也是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最年轻的星盟联合官——他沉声道:“已经通过了。” 他看了看手腕上悬浮的小光屏,回答说:“还有十分钟才能到。” “啧。” 奥洛维金咬了咬牙根,他随后捋开铂金色的长发,附于肩胛后方的鞘翅半张,已经做好了俯冲的准备。 奥洛维金:“打开舱门,我直接下去。” 缇兰:“可是……” “没有可是。” 向来维持贵公子形象的奥洛维金擦了擦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出来的血痕,他的皮肤很白,此刻唇却猩红得厉害,“那尔迦的王还在下面,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缇兰微顿,抬手发出打开舱门的指示。 万米高空之上准备下跳的奥洛维金回头,暗金色的眼瞳在瞥见缇兰时蒙上一层阴影。 他说:“……新王是不同的。” 高空中的冷风从半开的舱门涌了出来,吹得缇兰的衣角猎猎作响,他偏头看向已经空了舱门口,戴着半指手套的手捋开垂下的发丝,轻笑一声。 那双与赫伊一般的深蓝色眼瞳却暗不见光,透出几分陌生的晦暗。 “不同吗?” 他想到了那抹根本没看清的影子,又想到了那只炸成血肉碎片的巨型沙虫,又喃喃道:“或许……确实不同吧。” 高挑的青年沉默站在舱门的风口处,即便高空上的风再怎么肆虐、衣摆如何被风拍打得不住作响,可缇兰却站得很稳很稳。 那双修长有力的腿不曾晃动分毫,支撑着主人挺拔身体,只居高临下望着急速向地面坠落的奥洛维金。 认不认可,得他亲自接触过才算。 下方—— 在sss级沙虫骤然被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压迫爆炸后,大半天空弥漫着朦胧的血雾,久久不散,向着小虫母下落方向追过去的那尔迦人扑了个空。 在他们即将碰触到那具柔软瘦弱的身体时,大片苍白色的菌丝自沙地中翻腾着升起,在吞没沙虫血肉碎片的同时,连带着用干净柔软的丝缕卷住了下落的小人造人。 零点几秒钟时间的差距中,闭合鞘翅、加速俯冲的奥洛维金手指距离珀珥仅有半厘米的距离。 明明只要稍微再使劲一点点,就能把彻底脱力的小虫母捞到怀里,偏生来自下方的菌丝速度更快。 砰! 那是一种极其柔软的撞击声。 白色长发浮动的少年被膨胀如巨型花朵般盛开的菌丝尽数吞噬,被包裹着拉扯到了荒漠地底的深处。 遗留下来的巨大坑洞深不见底,不知道通往哪个角落。 落后一步的星云犬甩开尾巴,将追来的高级那尔迦人掀翻在地,也跟着俯身跳到了进去。 几乎是在星云犬那由纯白菌丝构成的长尾被坑洞吞没的瞬间,原本静止的沙尘继续流动,在那尔迦人急速追逐都碰不到的时间里迅速填平,重新恢复成了一片静止的沙漠。 除了倒在旁侧的异兽尸体,这里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坠落而下的奥洛维金和从侧面冲过来的厄加都扑了个空。 当沙虫碎肉构成的血雾消散后,原本被王级异兽聚集的兽潮也散了个干净,各种兽类的断肢残臂躺在地上,血腥味十足,白骨、碎肉交错堆积,几乎成了人间炼狱。 奥洛维金抬脚踩在了一片尚未被沙漠吸收的血泊之中,俯身半跪,捻起了刚刚埋没白色菌丝的砂砾。 一场混战,再加上最后虫巢之母爆发的精神力,便是意识再混沌的厄加也在这场冲击中恢复了神志。 理智回归,狂化症导致的侵蚀暂时消退,让此次异兽试炼场的参与者纷纷脱离桎梏,恢复了人形的拟态。 哑光黑的巍峨怪物一步一步走向小虫母消失的地方,随着距离的接近,他身上的非人特质一点点褪去。 当厄加彻底站在奥洛维金旁侧时,已经变成了个高大的青年。 黑发黑瞳,近乎苍白的皮肤,宛若某种冷血动物。 身为潜行者的厄加如影子一般安静无声,如果不是刚刚目睹他从怪物拟态成人,大抵没谁会注意到这位存在感过于稀薄的高个青年了。 “……味道,消失了。” 厄加的声音很哑,似乎并不经常说话,声调间还带有几分古怪的生涩。 “那是什么东西?” 粗粝带着桀骜气息的声音来源于夏盖。 正如他的原始形态一般,拟态后的夏盖身高腿长,生着一副战士的体魄,高大结实、肌肉遒劲,黑皮红发,凶戾得像是一团火。 他眉眼间还有一道横穿左眼眼皮,直至嘴角的疤痕,那是曾经由王级异兽留下的勋章。 夏盖拧眉,天生的凶相让他看起来压迫感觉十足,“……有点熟悉。” 他舔着犬齿,同样捻起一抹细沙凑到高挺的鼻子跟前嗅了嗅。 “我肯定在哪儿闻到过。”他说。 但一时间却想不到,这样的体验让夏盖不禁有些烦躁。 这时,奥洛维金与赫伊异口同声道:“是白银种。” 赫伊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低声道:“是那位……远古时代的战神,白银种首席——阿斯兰。” 白银种,虫巢物质的守护者,整个那尔迦帝国历史内最远的远古时期虫种,与虫巢物质的诞生几乎同源,神秘而古老,却在几百年前因虫巢物质干枯而销声匿迹。 有的人以为他沉眠于帝星地下的洞窟中,有的人认为他斩断了与那尔迦的联系离开的帝国,还有的人则认为他受狂化症侵蚀、精神力失控,选择在某个无人的星球自爆…… 但从来没有人认为这个消失已久的古老守护者会出现在辐射荒星上—— 一颗专用于异兽试炼的星球? 赫伊站直,黑蓝色的长发垂在身后,幽深的眼瞳暗芒微动,看向了远处逐渐被夜幕覆盖的天空。 他道:“至少目前可以确定,妈……珍珠他很安全。” 但即便安全,他们也要找到光叫人看着便有些心疼的小家伙。 奥洛维金:“十分钟后泰坦级战舰抵达,用它扫描星球地下的情况,应该能追踪到阿斯兰的位置。” 众所周知,虫巢物质的守护者喜欢洞窟,且栖身于此。 降临在这颗星球上的高级那尔迦人此刻思维同频,与溢出的精神力中发出相似的呓语—— 【找到他。】 【找到我们的……妈妈。】 …… 睡梦里,珀珥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待在哪里—— 是拍卖行顶楼,上了锁的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里;是那个阴冷、狭窄,只铺着一个破旧垫子的仓库里;还是在他举目四望,看不清周围环境的荒漠。 他觉得很冷。 可能是精神上的,也可能是身体上的冷。 他颤抖着想要寻求温暖,却什么都没摸着,手指、掌心间能蹭到的只有冰凉柔软的丝缕,说不清是什么东西,但质地很好,让珀珥想到了他在拍卖行里见到的那些贵族。 他们身上穿着的绸缎衣服,或许摸起来也这么滑。 珀珥还觉得饿。 非常非常饿,就像是他第一次被退回后,愤怒的老板扯着他的胳膊,把他关进了黑漆漆的地下室里,安静狭窄。 没有食物,只有一碗水,被他珍惜地一点一点抿在嘴里,连吞咽都变得小心翼翼,陪着他熬过饥饿与漫长的黑夜。 …… 混沌的大脑控制不住地开始回忆一些以前的事情,但珀珥并不是特别喜欢回想。 他快乐的经历不算多,但总伴随着一些不好的东西,以至于回想起来总是又涩又苦,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再加上胃里缭绕的烧灼感,让昏昏沉沉的小人造人蜷缩身体。 他无意识抓握着手边冰凉的丝缕,怎么都觉得难受,尚未完全消停的精神力气呼呼地在这片空间内横冲直撞,像是个疯狂撒欢的小牛犊。 明明人瞧着性格柔软怯懦,可非安抚状态下的精神力却躁动得厉害。 静谧的空间内,似乎响起了一抹很轻的气音。 可能是笑,也可能是无奈的叹。 小人造人拧起的眉心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拂过,随即冰凉的丝缕一簇一簇退开,被取而代之的则是滚烫饱满的怀抱。 浓郁的深麦色上流动着银白色的虫纹图腾,缀连的菌丝与长发同时向下垂落,拦在浑厚的胸肌之上,勾勒出一截隐秘的痕迹。 而这片深麦色肌理的主人,则拢着珀珥的后颈,将睡得并不安生的小家伙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一下一下抚着对方的苍白、干枯的长发。 骤然升高的体温之下是结实有力的肌肉,珀珥歪头蹭了蹭,发凉的耳廓紧紧贴着对方的皮肤,小声呜咽着说“好饿”、“好难受”。 可怜巴巴的。 落在他发顶的手掌顿了顿,下一秒,昏昏沉沉的小人造人被轻轻捏住面颊,注入了一缕银白且冰凉的精神力—— “乖孩子,慢点吃。” 24-30 第24章 阿斯兰 辐射荒星地底下的洞窟全然像是另一个世界, 交错的钟乳石是一种纯粹的苍白色,有大有小,一簇一簇自洞窟顶部向下垂落,宛若静止的瀑布, 瑰丽且静谧。 钟乳石倒垂的尖端则开始被白色的菌丝包裹。 绒白浓密的菌丝几乎铺满了整个地底洞窟, 如缀连的丝缕、纱幔, 笼罩出一片朦胧梦幻的神秘腹地。 但这里的一切都太白了。 白到对眼睛来说负累极大。 在所有白色菌丝延伸汇聚的地方, 正坐着一个身影。 他身形挺拔, 宽肩窄腰, 大片赤裸的深麦色皮肤被缀连着的菌丝遮挡,露出影影绰绰的肌肉线条,以及与皮下血管相互缠绕的银白色虫纹。 浓重的异域风格之下, 还带有几分隐秘的神性。 阿斯兰静默地坐在那里, 遍布银纹的手臂强壮健硕,手掌很宽、指骨分明, 交错的虫纹从缕分成丝,一寸一寸环绕在他深色的指节。 他的手很大,拇指与食指张开着,被银白色虫纹交错覆盖的虎口卡着珀珥的下巴, 指腹抵着对方的脸颊,只轻轻施加力道, 便让意识全无的人造人张开半截嘴巴。 被主人操控着的精神力是浓郁的银白色,凉得宛若冰川上的流水。 它们带有极强的、寒冰似的压迫性, 但此刻却柔和了气势, 一缕一缕往珀珥半张着的唇瓣里钻。 在感受到幼崽如奶猫般着急汲取养分时,阿斯兰轻抚小家伙的脑袋,深麦色手掌上的银纹与人造人干枯的白色长发在视觉上交缠着, 恍若一体。 他声沉而冷淡,却带有一种长者的包容,“乖孩子,慢点吃。” 由精神力凝结成的饲喂与吞食,对注入者和接受者来说,都是一种奇妙而古怪的体验。 精神力之于那尔迦人——甚至之于星际时代的所有生命来说,就像是第二颗可以自由流动在身体内外的心脏,既是保障生命的核心,也是可以反抗、抵御外敌的武器。 星盟五大帝国内,凡是在宇宙辐射下进化出高强体魄的种族,精神力会相对薄弱,以物理攻击为长处。 而未曾进化出超强体质的种族,则精神力更出众,可进可退、可攻可守,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是魔法攻击。 至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显而易见,拥有超强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是典型的物理攻击。 他们的鞘翅可以飞天,钳足、尾勾可以杀死异兽,即便拟态出人形也依旧具有高强度的体质体能,单手拆悬浮车不是什么问题;但同样,他们的精神力便变成了弱点,会因狂化症而暴动、崩溃,甚至是自毁。 为了生命的进化与延续,伟大又瑰丽的宇宙孕育那尔迦族之后,仁慈睿智的她便同样创造出了独属于那尔迦种人的虫巢。 即那尔迦全民所信仰、追随的虫巢意志。 如宇宙之母一般的虫巢延伸出虫巢物质,虫巢物质孕育、滋养虫母和那尔迦人,前者长于精神力、后者长于体魄,前者作为核心而安抚子嗣、后者成为铁血战士守护母亲…… 他们如共生的藤蔓相互依存,精神力就是他们之间最紧密的联系。 精神力也同样是私密十足的。 而此刻—— 当银白色的精神力通过作为媒介的咽喉,深入小人造人的躯干时,蜷缩在阿斯兰腿侧的珀珥发出了很轻的呜咽声。 又细又弱,轻到了近乎可以忽略的程度。 阿斯兰低头,他宽大的手掌还捏着珀珥过于窄小的脸颊,那张苍白的面孔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不太安稳,浮现出惊惶、难耐的神情,无力且脆弱,只能完全倚靠在阿斯兰的怀里。 珀珥轻颤,他的身体因为精神力导致的裂痕而阵痛,情不自禁地想要把自己缩得更小、更紧,几乎占不了多大的位置。 缺乏安全感的人便总会这样,他们通过拥抱、蜷缩自己而获取温暖与安全。 阿斯兰眸光微沉。 他的身体比人造人诞生前便被设定的纤细少年体强壮很多,珀珥枕在他的腿上完全就像是毛都没长齐的幼猫,单薄瘦削,破破烂烂的短袍还披在那具苍白的躯干上,隐隐透出如裂纹般的血痕。 于是原本灌入的精神力又分成更细的丝缕,放缓、放慢,柔和到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它们与人造人的身体达成了最隐秘的接触,也正是因为精神力私密十足的特性,阿斯兰于精神图景中窥见了珀珥的过去。 他无意探究这个小家伙的秘密,只打算抽离意识,却不想在退开的那一刻,听到了记忆场景中珀珥传来的抽噎。 那几乎与现实中他的呜咽声重合。 似乎总是可怜巴巴的。 阿斯兰沉静而深邃的面孔上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这位冷漠的引导者偏头,手掌从珀珥的后脑袋下滑,轻轻握住了对方的后颈,然后在精神力的深度饲喂与浇灌中,他推开了那扇名为记忆的门,看到了属于珀珥的过去—— 是一间昏暗的,成年人站直都会碰到头的小房子,很黑、很狭窄,没有灯光,本就小的空间内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唯有侧面的墙壁最顶点开着一扇巴掌大的小窗。 在小窗透出的光线里,珀珥躺在那里,蓬松柔软的白色长发铺在地上,因光而折射出细碎的、宛若精灵一般的光晕。 珀珥穿着一件写有编号的宽松长衫,他没什么力气,皮肤白到发光,只蜷缩在角落里,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轻轻够到了放在边缘处的破瓷碗。 里面装着清水,只剩碗底,直到最后一滴水被他珍惜地抿到嘴里,便只能难过又无奈地盯着空了的碗发呆。 他好饿。 饿到胃里烧得难受。 饿到想哭。 这是小人造人第一次被退货回来后的惩罚。 此前买下他的是个商会的小少爷,大方有钱,会眼巴巴盯着他说“你好漂亮”、“你的眼睛像是天空”、“你的头发比丝缎还滑”…… 小少爷很喜欢这个漂亮的人造人,不嫌弃他迟钝、笨拙、说话慢,还会给他朗诵诗歌、讲睡前故事。 甚至在小少爷那用书籍装满三面墙的书房里,人造人翻着具有古朴感的书页,给自己挑中了一个名字。 珀珥,珍珠的意思。 他说他叫珀珥。 在那本书里,珍珠代表着被珍惜、爱重。 但即便小少爷再如何喜欢这颗漂亮的小珍珠,也拗不过认定他玩物丧志的父亲,当这个奢华家庭中的主人发话了,即便是小少爷也只能低头顺从。 于是拥有了自己名字的人造人被退了回去,惹得愤怒的拍卖行老板扯着他的手臂,将人造人推搡到了昏暗的地下室中。 那是珀珥第一次被退货回来后的惩罚。 只有一碗水,和一个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小人造人。 地下室内,饥饿的珀珥小声呜咽,他仅有的知识储备让他无助而茫然,只会默默流着泪,盯着那扇小到可怜的窗户发呆。 然后,珀珥湿漉漉的眼睫微动,他看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从小窗口探了半截脑袋。 是之前从拍卖行笼子里逃出来的白貂。 珀珥眨了眨浅蓝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坐起来,尚未停止的泪还缓缓顺着面颊往下流,唇角却终于有了轻微的弧度。 只是向往自由的白貂并不会长时间停留,它满足了好奇心,便甩着尾巴准备起来,而在精神力凝聚的记忆之外,阿斯兰听到珀珥那细微且带着呜咽声的祈求—— “别走……” 现实里的纯白色洞窟内,阿斯兰捏着珀珥后颈的手指微紧,那一瞬间隔着精神力与记忆的对视里,他几乎以为自己就是那只路过窗口,从珀珥面前跑过的白貂。 直到沉睡中的珀珥发出难耐的哼唧声,阿斯兰才回神,手上的力道放松,沉默而古怪地盯着珀珥那张可怜的,因为睡梦中记忆而拧起眉头的脸庞。 那尔迦帝国的虫巢之母从小都是降生在蜜罐子里的,他们享有整个帝国最优质的待遇和特权,他们住在华美精致的太阳宫内,他们有成群的仆人和护卫军,想要得到什么,甚至不需要张嘴,便有无数那尔迦人揣摩着去满足他们的愿望…… 说他们金尊玉贵,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可睡在他腿上,连哭都小心翼翼的珀珥,却连一碗水都要省着喝。 虫母与虫母、王与王之间,怎么会差距这么大呢? 那尔迦新生王的过往,又是谁造成的? 阿斯兰的手掌还落在人造人的脑袋上,但他的情绪却在短暂的波动后,又恢复了如潭水一般的沉寂。 腿上睡着的小家伙一边贪婪地吞吃着精神力滋养自己,一边因为梦境中的回忆而发出不安的呓语。 “……别走。” “不要走……求你……” 连眼睫都被泪水给洇湿了,带有一种湿漉漉的可怜气。 ……有点吵。 习惯了地窟内长久寂静的阿斯兰如是想到。 他手掌微动,从珀珥的脑袋落在对方的额心。 深麦色的手几乎能盖住人造人的整张脸,那是一种近乎桎梏、掌控的姿势,但又意外地不带有任何侵略。 伴随阿斯兰动作的改变,珀珥梦境中的回忆发生了变化—— 依旧是暗沉的地下室,狭窄的小窗户,以及跪坐在光影下单薄的少年。 但那只离开的白貂却去而复返,拖着一片面包,从逆光的窗口缝隙钻了进来。 碎光散落,驱散了一室的昏暗。 绒毛细密的白貂身上散发着薄薄的银色,它跳到了珀珥的肩头,尾巴拂过人造人的肩膀、脸颊,将那片面包扔到了珀珥的怀里。 在珀珥想要伸手挽留它的时候,白貂灵活闪开,又从那扇开在高处的窗钻了出去。 神情茫然的小人造人脸上还附着未干的泪珠,他低头看向捏在手里的面包,慢吞吞撕开,一口一口喂到了嘴里。 咀嚼,吞咽。 面包内的糖分溶解在口腔,一点一点缓解了他饿到烧灼的胃。 梦里,躺在地下室地上的珀珥总会偷偷用眼睛去瞥那扇小小的窗户,在窄窄的金属杆之后,他总能看到一截毛茸茸的尾巴,陪他熬过了第一次被退货后的三天禁闭。 …… 终于安静了。 苍白干枯的长发落在阿斯兰的手中,与那场记忆中白貂蹭过的柔软如绸缎的发丝天差地别。 他的手很大,轻而易举便能拢住珀珥的肩头,一下一下轻拍着小人造人的脊背。 像是在给幼崽哄睡一般。 侧身枕在他大腿上的睡着的小人造人脸上还能见到泪痕。 那些张牙舞爪的精神力在得到阿斯兰的饲喂后变得乖巧懂事,一缕一缕缩回,又一次安分蛰伏于这具过于单薄孱弱的血肉之躯,等待主人下一次需要时的召唤。 安睡状态下的珀珥看起来很乖——当然他平常也那么乖,只是清醒的时候总带有一种挥不去的怯懦与小心翼翼。 可等睡着了、没有噩梦侵扰了,也没什么需要他谨慎对待的东西后,萦绕在小人造人眉眼间的怯意这才缓缓散开,展露出了他特有的柔软与无害。 很乖很乖。 也招人得很。 怪不得那群疯狗崽子已经学会为这个小家伙打架争锋了…… 不过,为想要冲着摇尾的珍宝打架是应该的。 阿斯兰垂眸,深麦色的肌理衬得他那双银白的眼瞳很冷,眸中神性而薄凉,像是一尊无欲无求的雕塑。 见枕在自己膝上的小家伙安静而乖巧,他抬手,小心翼翼避开珀珥身上因精神力四溢而裂开的细碎伤痕,这才将人放在柔软的、由菌丝聚成的大床上。 但还不等他收手,脑袋刚刚沾着菌丝枕头的小人造人又不安地颤动睫毛,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像是离不开人的小猫崽子。 阿斯兰眉头微动,倒也不算是苦恼,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继续默许对方枕在自己的腿上、还顺手握住了他长发的举动。 地下洞窟内安静得针落可闻,由阿斯兰周身蔓延出来的菌丝接连着整个空间,从上到下,宛若墙漆、帘幔,包围住他所在的世界。 影影绰绰的菌丝间,或许是因为这里的颜色与光线太过单一,便衬得珀珥露出的半截脸庞与手臂格外显眼,连带着原本苍白的唇都多了几分血色。 精神力的饲喂依旧持续着。 连贯的力量挤入珀珥的身体,用一种近乎温吞的,不符合阿斯兰脾性的力道修复着珀珥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干,以及初生而过于莽撞的精神力。 作为接收者的珀珥,也从一开始的贪婪吞食,变成了放缓了速度的麻木。 当银白且冰冷的精神力达到一个阈值时,珀珥竟一时有些缓不过来,开始从喉咙间发出抗拒的喘息。 太冰、太挤,也太满了。 他又一次想要小小得蜷起来,却被阿斯兰揽住了脊背,用柔韧的菌丝一簇一簇裹着珀珥的四肢,避免他因为乱动挣扎而上身体上的血痕伤势加重。 在很久以前的记忆中,阿斯兰并不会和任何一个虫巢之母如此近距离地接触。 那群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尔迦新王在诞生之前,便有虫巢物质为其疏导精神力,作为虫母、作为那尔迦人的“母亲”,他们也天生知道该怎么与自己的精神力相处。 可珀珥不知道。 他对自己所具有的力量与魅力一无所知。 阿斯兰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又一次放缓了精神力的注入力道,并身形后靠,短暂地闭眼养神。 他动作的同时,散落在周遭的菌丝也缓缓后撤,露出了阿斯兰精壮结实的腹部。 卷曲诡秘的银白色虫纹一路向下,抵达鼠蹊部,延伸至更深、更隐秘的位置,这些古怪的纹路伴随主人对精神力的操控使用,而绽放出如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微光。 ——宛如生命的哺育。 精神力饲喂的深度接触中,珀珥也在恍惚的梦境里窥见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他近乎懵懂茫然地站在一片充满了断肢残臂的战场上,到处都是黑红色的血液,血腥浓郁扑鼻,连天空都被映出了暗沉的深红。 战场之上,有无数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在向前冲。 泛着古怪金属光泽的类人形生物高大巍峨,以自身的钳足、尾勾,甚至是鞘翅作为武器,他们看似沉重,奔跑跳跃起来却十足地轻盈,正在那浩瀚如海啸的异兽潮中冲锋。 铁血一般的那尔迦战士从被虫巢物质孕育诞生之初,便本能地知道怎么作战。 他们以自己的每一个器官、部位为武器,并在帝国的规训下将自己也视作是兵器,厮杀、厮杀再厮杀,直到剿灭最后一头异兽。 在异兽与那尔迦人的混战中,珀珥身形颤抖,僵硬无措。 他想要离开这片人间炼狱,却因眼前过于惨烈的画面失去了力气,连挪动脚步的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前仆后继的异兽群就好似永远都杀不完。 珀珥看到了数个倒下的那尔迦战士被异兽残忍地啃噬躯干,也看到了杀死异兽的战士们发出欢呼。 惨烈与胜利似乎是向后同时到来的。 过于浓郁的血腥气刺激得珀珥喉咙反酸,升出一种反胃感,正当他险些吐在地上时,一种尖锐的恐惧从珀珥脚底升腾,一路蹿到了天灵盖。 失去的力气重新凝聚,促使珀珥在千钧一发之际向旁侧扑倒。 柔软的长发散落在血污的地面上,而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尘土迸裂四溅,一头口齿狰狞的蜥蜴从地底冒出,迅速转头咬断了旁侧那尔迦人的钳足。 滚烫的血液溅了珀珥满身,几乎烫伤他的神经。 当这头口齿间还挂着断肢的巨型蜥蜴蠢蠢欲动看向他时,从天而降的银白身影猛然坠落。 在将地表砸出深坑的同时,汹涌的白色菌丝铺天盖地地袭来,顷刻间便将这头吞入了活动着的绒白之中。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巨型蜥蜴的血肉以一种极端恐怖的姿态被融化消解,成了菌丝膨胀且发出舒服喟叹的养分。 从带有温度的血肉到白骨,只是一瞬的事情。 膨胀的菌丝散去,珀珥瞳孔紧缩,看见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 他尚未窥尽这人的真容,便被一双银白色的眼瞳攫取了全部的心神。 那是一双同时兼具神性的悲悯与魔鬼的残忍的眼睛,盛满了尚未散去凶残的冷漠。 ——就好像会杀掉任何一个挡在他面前的垃圾。 跌坐在地的珀珥下意识后退,潮湿的眼睫在惊恐之下不受控制地又一次分泌出泪水。 他被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吓到了。 然后,猩红的战场远方,有谁呼唤着眼眸主人的名字。 他们叫他,阿斯兰。 …… 精神力之外的现实世界,枕在阿斯兰腿上的珀珥忽然一颤,整个人拉扯着卷在他四肢上的菌丝蜷缩,平稳的呼吸又变得急促,多出几分惊惧的泣音。 闭目养神的阿斯兰抬眸,头一次发现和幼崽相处竟然这么难。 对比珀珥这样精神力操作堪称菜鸟的小家伙,阿斯兰自然知道他的记忆里掉进去一个外来者。 从无秘密的他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因此当茫然的小虫母一头扎到某个盛满了血腥与暴/力的记忆碎片时,阿斯兰也只是默许一切,放任这只小老鼠随意钻洞探索。 但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被吓哭的情况…… 珀珥挣扎乱动的动作对此刻的精神力饲喂有影响,且不利于他的身体舒缓此前精神力爆发导致的压力。 他需要安静下来。 只是白色的菌丝才刚刚加大量地靠近珀珥的四肢,阿斯兰便听到了一声更加清晰的呜咽。 菌丝僵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去留。 阿斯兰垂眸,银白色的眼瞳终于还是闪过了一抹无奈,最终促使他抬手将人拢到了自己的臂弯。 健硕的手臂带有生命力跳动的温热,让原本不安的珀珥舒缓了眉眼,他在睡梦中的抽噎渐停,只有眼睫还湿漉漉地翘着,落下了一片蝶翅状的阴影。 地底洞窟又一次安静下来,阿斯兰则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怀里的小虫母看。 真小,真脆弱。 他见过很多任虫巢之母。 他们或许高挑、或许纤细,但都被养得很好,那是由金银堆砌出来的身形,是他不理解的、那些虫巢之母对“美”的追求。 可怀里的这个小家伙却瘦得厉害,身体只有薄薄一片,连皮肉下的肋骨都能被摸在手里。 阿斯兰忽然有些微妙的怀疑,等那群小疯狗们将人接回帝星的太阳宫,真的能把这样一个娇气的小可怜养好吗? 不是怯懦自卑的模样,而是养成一颗闪闪发光的小珍珠、一位任性大胆的小王子,亦或是可以在整个那尔迦帝国内肆意妄为的新王? 阿斯兰有些怀疑那群疯狗崽子们的德性。 毕竟除了已经知道为小虫母争宠打架、主动戴着项圈的小狗,还有一群更桀骜难驯的坏东西,那种性情,会吓哭这孩子的吧…… 阿斯兰看了看怀里少年的小胳膊小腿,一折就断,经不住任何风霜,他可能需要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跟着回去——看在他是被这小家伙唤醒的份上,有他作引导者,或许那尔迦新生的王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吧。 但是近距离、长时间和一个像是幼崽般脆弱的小家伙待在一起,他…… 阿斯兰微顿,垂下苍白的眼睫。 他需要再思考一下。 至于那群找妈妈的疯崽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珀珥都枕在阿斯兰的臂弯,他睡得很沉,手里攥着阿斯兰银白色的长发,侧脸靠着对方饱满有力的胸膛,隔着一层深埋色的皮肤,珀珥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睡得很舒服。 他很轻——那是一种不健康的轻盈,让阿斯兰总觉得怀里好像只落下了一片羽毛,以至于当他陷入精神力饲喂的养神状态时,便下意识地想要放下手臂。 而这个时候,离不得人的幼猫崽子会含糊娇气地吭叽一声,提醒阿斯兰收拢手臂,继续抱着这片轻飘飘的小羽毛。 肌肉记忆逐渐形成在阿斯兰强壮的深麦色手臂上,他保持着怀抱小虫母的姿势一动不动,与周围的菌丝、钟乳石几乎融为一体,静谧而幽深。 ——像是一尊正等待着风化侵蚀的石雕。 但这场迷人的安静没能持续太久,当哺育珀珥的精神力被阿斯兰收回后,垂落在地上的菌丝缓缓移动,让出一截通道,巨大的星云犬叼着一只猎物,缓缓从远处寡白的洞穴走了过来。 因共生菌毯而跨越生物等级,短时间内达到王级的星云犬,早已经不是与珀珥初见时的样子了。 乌黑的毛发褪去,替换成了绒白柔软的菌丝,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瞳也愈发透亮,凝聚出了几分灵性十足的智慧。 阿斯兰单手抱着珀珥,眸光冷沉无波,示意这头被小虫母青睐的异兽安静。 通人性的星云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它将猎物小心放在地方,原本平铺着的白色菌丝迅速回缩,似乎是害怕弄脏自己。 星云犬周身的能量护甲服服帖帖地贴着它的毛发,当走到阿斯兰的前方,它遵循着野兽内部的等级制度,缓缓俯身,下巴压在了并拢的前肢上,向上位者透出自己臣服的意思。 它能感受得到,这位与它身上菌丝同源的雄性很强大。 阿斯兰垂眸,算是默许了这头野兽聪明的行径。 星云犬起身,明亮的眼瞳闪了闪,促使着它将耳朵向后背着,以一种驯服的姿态小心向前。 它想看看失而复得的小幼崽。 但在星云犬靠近之前,菌丝动了。 它们浮动着隔开异兽靠近的动作,正当阿斯兰想用菌丝将这头野兽卷着先丢出去的同时,他的发尾传来了一点点很细微的动静。 然后,阿斯兰低头,对上了一双空茫干净的浅蓝色眼瞳。 ——像是库尔赛的冰蓝宝石。 巨型星云犬的眼睛瞬间一亮,垂落在身后的尾巴如螺旋桨一般摇晃起来。 与此同时,原本柔软的菌丝无声暴起,将又一次准备靠近的星云犬尽数卷了起来,具有韧性的丝缕缠绕住异兽的四肢,并牢牢固定着对方的吻部,以防止这头星云犬发出别的声音。 星云犬:气到失语.jpg 醒过来的珀珥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有人在盯着自己。 紧绷感瞬间席卷珀珥的全身,他像是在野外被猎食者抓到的小兽,竖了全身的毛发,却因为过于柔软无害的爪子只能瑟瑟缩缩蜷起来,连反抗都做不到。 阿斯兰收回视线,冰凉的长发从珀珥的手掌中滑落,在后者迟钝地摸索着自己指尖的同时,那双银白的眼瞳恢复了原有的薄凉与悠远。 他手臂下落,把紧张的小人造人放在了由菌丝铺成的床铺之上。 “醒了就起来吧。” 属于小家伙那微凉的温度从阿斯兰的臂弯间脱离,让他有那么一丝的不习惯,但很快又如常。 珀珥闻言立马翻起身体,但刚刚醒来的身体尚未恢复原有的机能,颇有些酸软无力,在他险些软着手臂从菌丝床上栽下来时,一只有力、滚烫的手掌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那人叮嘱道:“慢点。” “对、对不起。” 珀珥仓皇道歉,漂亮的眉眼间浮现出了一层怯软。 阿斯兰收起手掌,无声捻动指腹,他本想说什么,可对上小虫母那双惶惶而朦胧的眼瞳时,最终保持了沉默。 珀珥摸索着从菌丝组成的床上起来,赤脚站在微凉的地板上,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从高空坠落下来的时候,至于后面再发生了什么…… 珀珥毫无记忆。 他小心翼翼站直,却又因这片过于静谧的空间再一次变得惶然无措,当那张苍白的脸蛋上浮现出一种近乎要碎掉的神情时,隐没无声的阿斯兰终究还是动了。 阿斯兰:“过来。” 这道声音冰冷而漠然,但对于世界黑暗的珀珥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往声音发出的位置追了过去,苍白色的长发像是旗帜般扬了起来,拂过星云犬的口鼻和耳朵,裹挟着那股柔软的甜香,跌跌撞撞扑到了阿斯兰的怀里。 本来只是想用菌丝牵引着对方的阿斯兰愣了片刻,双手悬在半空,低头盯着抱住自己腰腹的小虫母。 那副冰冷的外壳似乎裂开了一点点缝隙。 扑到人的珀珥迟钝发觉,他小声道歉,退开一步,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的大脑依旧迷迷瞪瞪,似乎连简单的思考都很难做到。 珀珥蜷着手指,已经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 但落下来的不是骂声,而是一只轻轻拉起他手腕的大掌。 阿斯兰抬脚绕过被捆在地上的星云犬,往那只猎物的位置走。 而拉着对方手的珀珥则亦步亦趋,像是个怕走丢的小兽,紧紧跟在他此刻唯一能依附的对象身后。 他真的很乖。 阿斯兰忽然从看护幼崽中体会到了一点点情绪上的隐秘起伏。 躺在地上的猎物被原本十分嫌弃它的菌丝卷起来。 这是一条块头很大的鱼,在荒漠中的水源里十分罕见,巨型、银鳞、利齿,是湖中的一大霸主,肉质不受辐射风暴的影响,依旧鲜美软和,营养价值高,很适合幼崽食用。 灵活的菌丝变成了厨房内最常见的锋利刀具,褪鳞、分解、切块,最终又削成薄薄的、近乎透明的鱼片,被菌丝卷着递了过来,晃动在珀珥的面前。 细微的动静引得珀珥歪头,忍不住抓着阿斯兰的手指晃了一下。 阿斯兰:“张嘴。” 一说到“张嘴”,珀珥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就顺从着对方的话语,乖乖张开了嘴巴,只混沌的脑袋闪过一个谁叫他慢点吃的片段。 是身边的这个人吗?他是谁?是做什么的? 是他救了自己吗?那……那些那尔迦人去哪儿了? 还是说这才是人造人死后要待的地方? 珀珥小脑袋瓜子里的疑问有很多,但他却因怯而不敢问出声,在神思出走的几秒钟里,轻薄的鱼片被菌丝喂到了珀珥的嘴里,那股鲜美令小人造人思考都没思考一下,就被本能驱动着咀嚼、吞咽了下去。 他吃得有些急,像是个贪食的小猫,被轻微拧眉的阿斯兰捏住了后颈,沉声提醒道“慢点吃”。 话语内容与声线重合的那一刻,珀珥骤然反应过来:就是他。 紧接着,另一股记忆也破开了水闸,让珀珥想起来了在他无意识时钻到身体内柔软、冰凉的精神力。 那些混沌中的噩梦与记忆,嘶吼、血腥、混乱,以及异兽战场上瞬间被菌丝吸干生命力、被吞噬了血肉的巨型蜥蜴…… 还有那双冰冷凶残,好像会杀掉任何一个挡在他面前的垃圾的眼神。 惊惧的回忆吓得刚刚咽下鱼片的珀珥一个激灵,忍不住地俯身含胸,艰难咳红了本就苍白的面颊。 他单薄的胸膛震颤着,细白的手指瞬间离开的阿斯兰的手指,只揽着胸、捂着唇,咳到弓起清瘦的脊背,紧绷出一道过于单薄的线条。 阿斯兰神情瞬间沉了下来,他怕小虫母这样剧烈的咳嗽会崩裂身体上由精神力导致的伤痕,正准备抬手安抚,不远处的苍白色洞窟外围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 珀珥咳得更厉害了,可孱弱的体能让他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在轰鸣声后地面的震颤之下,身软腿软的他又一次跌到了阿斯兰的怀里。 ——混合着血肉的滚烫与菌丝的冰冷。 当颤抖的小人造人被轻微俯身的阿斯兰用单手,抱了个满怀的瞬间,银白的精神力再一次被其主人凝聚,如某种隔音性极好的耳罩拢在珀珥身边,隔绝了外界忽然发出的轰鸣声。 声音被隔断的时间,远处竖立如城墙的白色钟乳石彻底碎裂,裸/露出了一道被蛮横力气打开的巨大洞口。 而在透出荒漠上干燥日光的位置,尘土弥漫,正站着几个拟态出人形的那尔迦人。 阿斯兰优越的眉骨之下凝出一层模糊的阴影。 ——小疯狗们来找他们的妈妈了。 第25章 天生有缺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之前—— 珀珥精神力导致的暴动让几个高级那尔迦人全部恢复了人形拟态, 沙虫死亡、异兽潮彻底溃散,姗姗来迟的泰坦级战舰才刚刚接近这颗星球,原本呼啸了数日、引起诸多纷争的辐射风暴也进入了尾声。 星球上浮动着的辐射粒子终于消停,那股对于战舰来说堪称阴影的无形影响顷刻间消弭, 让几艘悬浮在辐射荒星高处的战舰下降、靠近陆地。 一艘最初带着高级那尔迦人进入异兽试炼场的恒星级战舰, 一艘率先出动、由那尔迦帝国内最年轻的星盟联合官缇兰带领的银河级战舰, 以及在通过了星盟申请、加紧加急过来支援的泰坦级战舰。 三艘战舰, 一个比一个巨型, 成片连绵的阴影落在下方的荒漠草原上, 瞬间遮天蔽日,恍若阴云过境,竟是连影子之外的日光都显得遥远至极。 阴影下方, 除几个本次参与试炼的高级那尔迦人, 其他随战舰而来的支援者也都纷纷恢复人形拟态,如归队一般, 各自分成不同的队伍,分别静默地站立在奥洛维金、赫伊、厄加以及夏盖的身后。 不同虫种、不同行动队泾渭分明,只一眼从他们的装束、神态便能分辨出区别。 十多米的高处,身穿黑白色修身军服的缇兰灵活下跃, 足尖轻点便守礼落地,连鬓角边的碎发都不曾乱分毫。 他冲着其他几个同族轻微颔首, 在与双生哥哥赫伊对视的瞬间却收回目光。缇兰俯身半蹲,那只被半指手套覆盖着的修长手指如奥洛维金一般捻起地上的沙土, 放在鼻尖嗅闻。 那是白色菌丝曾冲破、并瞬间消失的沙土。 奥洛维金难得维持不住那副优雅样, 冲俯身的缇兰道:“是虫巢物质的守护者白银种,那股冰霜与血腥共存的味道我是不会记错的。” 缇兰垂眼,“白银种……他们不是消失很多年了么……”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赫伊拧眉, 清朗的语调急促而带有几分愤怒: “虫母殿下被白银种带走了,他们一向喜欢住在地下洞窟的环境里,既然辐射风暴已经停了,那就迅速用战舰扫描星球地下的生命物质,总能找到白银种藏身的地方!” 缇兰慢条斯理地起身,在双生兄弟的冷视下,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颇有种闲庭散步的悠哉。 他道:“已经在扫描了,银河和泰坦都在扫描,几分钟都等不了吗?” 赫伊抿唇,神色发沉。 站立在原地近乎毫无声息的厄加冷冰冰瞥了缇兰一眼,他尾椎部位的尾勾尚未完全收起,如蝎尾一般,灵活凶残,带有一种极其恐怖的力道,似乎随时都能将撞上来的猎物绞杀。 帝国蝎组内的其他潜行者下属们都知道,当厄加开始这样缓慢摆动尾勾时,那一定是有谁惹了他们的首席,结局非死即残,总归不会好过。 铺满异兽残肢的荒漠空地上气氛不见得有多好,就连只与小虫母仅有半天相处时间、最初还满嘴难听话的夏盖都有些焦躁,他烦闷至极,随手一拳砸烂了旁侧的风化石,语调阴沉暴虐: “庆幸带走那小东西的不是什么王级异兽,不然等战舰扫描完,就正好等着收尸了!” 话难听,但主要是针对缇兰的,可即便如此,在听到“收尸”两个字眼时,一直紧抿唇瓣的奥洛维金还是忍不住眉头跳了跳。 从前觉得很快的地质构造扫描时间在此刻变得漫长而煎熬。 奥洛维金低着头,战斗后凌乱的铂金色长发垂落在身后,随风晃动时,却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想到那令他整颗心脏都紧紧揪起来的一幕—— 下落的瘦弱身体,扬起来的枯白长发,以及听在他耳朵里、几乎揉碎他全身骨头的“谢谢你们”…… 那尔迦的王,何时有过这么可怜,又叫人心疼的模样了? 奥洛维金扯动僵硬的嘴角,铂金眼瞳扫视过自己的同类,哑声道:“……知道他最后一秒和我说了什么吗?” 抱起手臂站在旁侧的缇兰毫不关心。 赫伊动了动唇,他想到了珀珥那副孱弱的身体、柔软的性子,猜测道:“他说害怕?或者别丢下他?” 夏盖嗤笑一声,又烦又厌地补充道:“说不定是要你好好保护他!” 厄加不发表言论,他沉默得像是一块石头,只森森盯着奥洛维金,等待着对方嘴里最后的答案。 被所有那尔迦人注视着的铂金色贵公子忽然嗤笑一声,他抬手轻拢眉眼,声音低而沉,却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未曾想到过的答案。 他说—— “他对我说,谢谢你们。” 干燥的风好像都忽然静了一下。 赫伊唇瓣微动,夏盖低声咒骂着什么,厄加愣愣发呆,身后摆动的尾勾却直直垂了下去。 只有缇兰神色不明,他扫视过几个只与新王相处了大半个月时间的同族,心下浮动古怪,只觉得他们都被“虫巢之母”这四个字给蒙晕了脑袋! 这群见了虫母就失智的家伙,难道忘记从前和帝国保守派对抗的时候是什么情景了吗? 缇兰轻“啧”一声,不等说什么,他手腕上的光脑跳出屏幕,同时传递来了三艘星舰的地质扫描结果。 缇兰:“好消息,扫描结果出来了——” 对上几个高级那尔迦人隐含期待的目光里,缇兰耸肩,“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 他拇指、食指抵着光屏向外滑开,瞬间放大的三份扫描结果同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缇兰:“这颗星球下方有75%遍布洞窟,而属于白银种的菌丝生命力覆盖率高达98.99%,几乎占据这颗星球内部的四分之三。” 他慢悠悠道,“古老的白银种名不虚传啊……看来——这项找人的工程有点大啊?” “那就找。” 奥洛维金拉平唇角,冲着身后同为皇家护卫军的下属摆手,“找到为止。” 人形拟态上还披着铂金色鳞甲的队伍瞬间出动,鞘翅嗡鸣自地表升起,快速向四周掠过。 不仅护卫军出动了,旁侧由厄加主导的蝎组、夏盖带领的燃血组,以及赫伊、缇兰同时代表的秩序同盟同时出动,开始了一番地毯式的向下搜寻。 寻找对于那尔迦人而言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战舰所能扫描的数据终究片面,在菌丝笼罩之下每一处都变成了有生命力的信息,无法具体辨别虫巢之母的方位。 可那尔迦人不一样。 在大致确定方位的75%之内,他们对虫巢之母会有天生的感应。 即便其中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虫母,可当他们靠近,当血液与精神力被吸引着开始共鸣,那他们便本能地知道那是虫巢之母、是那尔迦的新王。 那尔迦人出动之后是长久的寂静,缇兰站在战舰阴影之下,眼神晦暗,最终还是同样追了过去。 他不信新诞生的虫巢之母能有什么不一样。 …… 一场由王级沙虫凝聚的兽潮无声消散,那场精神力爆发之后,不少异兽瞬间脱离掌控,它们恐慌地逃窜,更是在辐射风暴的结束下捡回了少量的理智和惊惧的后怕。 辐射荒星大片的沙漠陷入了安宁,幸存的异兽躲藏到自己的巢穴深处,只偶尔探出一个脑袋,警惕看向来来回回,似乎在这颗星球上找着什么的那尔迦人。 作为帝国专门设置的异兽试炼场,在没有辐射风暴、没有王级异兽控制的情况下,这群被圈养着的本土异兽凶悍噬人,但对每隔几年都会来此的那尔迦人带有一些轻微的畏惧。 当那尔迦人忙碌着寻找小虫母的踪迹时,一只有些眼熟的沙蜥从洞中冒出脑袋,它眨巴着大而圆润的眼睛,原本暗淡的外皮褪去那层常见的、甚至有些污浊的土黄色,闪烁轻微莹润的光泽。 它转动脑袋,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随机跳起扒在了一个蝎组那尔迦人的尾勾上,搭上了顺风车。 对于尾勾上的小动静,专注寻找虫巢之母的那尔迦人没分出任何目光,只继续如在草丛中迅速游动的冷血动物,摆动尾勾,急速掠过这一带的荒漠。 然后,在路过一棵已经干枯的老树时,这位蝎组成员的身形微顿。 他去而复返,覆盖在整个面孔上的黑鳞面具严严实实,甚至无法窥见眼窝、鼻梁、嘴唇的轮廓,唯有如胶质地的紧身作战服的胸口勾勒出一个蝎子尾巴一般的花体数字。 02,蝎组副首席,是其内成员的代号,而01则代表了首席厄加。 02歪头,哑光黑的覆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抬脚走向枯树的位置,那颗藏匿在胸腔内沉冷的心脏却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砰、砰、砰。 那是虫母与子嗣之间无法阻隔的链接感。 是一种温暖、粘稠,此生都无法被剪断的透明连线。 【妈、妈妈……】 【在哪里……妈妈……】 【找到了。】 高挑的蝎组成员02仰头,在发出蜂鸣一般的聚集信号的瞬间,甩在身后、强壮如巨蟒一般的乌黑尾勾快速袭来,将枯木击了个粉碎。 反应灵活的沙蜥则扒着02腰部深色的作战腰带,将小小的自己固定在那里,避免被这条力道过于恐怖的尾勾给甩飞。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四散在周遭的蝎组成员聚集。 其他感知到信号的那尔迦人也随之而来,只有晃晃荡荡、不把这当一回事的缇兰不见踪迹。 赫伊不着痕迹地拧起眉头,对这位向来与自己不对付的双生弟弟没有任何办法。 02偏头,看向蝎组的首席厄加,声音同样沙哑低沉,似乎并不常说话,“——在这里。” 无需这句提醒的话,当所有的那尔迦人在破碎的枯树周围时,他们已经越过作为媒介的沙尘、土地、石块,在地底的洞窟深处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呼唤。 …… 向下的土地被掀开、遮挡着路径的石块被轰碎,一寸一寸地深入之后,燃血组和秩序同盟的成员那巨大的钳足上落满了烟尘。 地底下诡异的纯白色钟乳石终于裸/露出它们的全景,缀连着数也数不清、恍若流动着生命的白色菌丝,促使着那尔迦人的心脏更加悸动强烈。 【妈、妈妈……】 【找到了。】 朦朦胧胧的呓语响彻在子嗣们粘稠的精神力深处,那甚至是他们不自知的呼唤,是由基因、本能促成的痴缠与渴求。 子嗣渴望他们的“母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底下洞窟的裂口透出了干燥炽热的日光,当浮动的粉尘彻底落下时,数个那尔迦人的瞳孔同时收缩—— 苍白色的菌丝中央,站着个高大挺拔的雄性,他面无表情地半垂脑袋,自臂弯间拢着一个小小的、正在剧烈咳嗽着的身影。 那抹影子背对着他们,纤弱、单薄,唯有咳红了的耳朵尖变成了这片洞窟中唯一的艳色。 而不远处,这是一头被菌丝缠绕到无法动弹的巨型星云犬。 前不久才结束战争的那尔迦人认得分明,那是当初被SSS级沙虫呼唤出来的另一头王级异兽。 空气一时间变得诡异而安静。 高级那尔迦人在确定完周遭的环境后,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小虫母的身上,可被盯着的珀珥此刻却难以察觉氛围的变化,只一个劲靠在那片深麦色的胸肌上低声咳嗽。 奥洛维金想要上前,却被灵活的菌丝挡住去路,在小虫母还被对方抱在怀里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沉默站定在原地,隐忍地盯着那抹背影。 浮动在珀珥周围用作“耳罩”的精神力散去,但当事人迟钝的感官却尚不曾知晓旁人的到来。 阿斯兰单手抱着珀珥,另一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对方的脊背。 那是长者给幼崽顺气时的举动,被他做来总有种古怪的不和谐感,似乎那双手应该拿着染血的长刀、拎着异兽的头颅,而非去拥抱、安抚孱弱的小虫母。 珀珥咳得连肋骨都疼,好在落在脊背上的手掌力道适中,在缓慢的安抚下抚平了他那股惊惧之后导致的气急。 ——双存在于精神力记忆中的眼睛情绪太过吓人,几乎完全覆盖了他第一次见到异兽战场时的恐惧。 剧烈的咳喘缓缓平复,珀珥深深吸了一口气,当他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的时候,那具单薄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害怕那双眼睛。 怕得要命。 阿斯兰垂眸,略微弯腰,将怀里的小家伙重新放在了地上。 在松手的那一刻,他眉眼锋利,尽显凶残与威严,又很快收敛,却足以看出来一点不悦。 他鲜少外露自己的情绪。 几乎是在双脚刚刚落地的瞬间,珀珥的手指攥着宽松的衣摆,安静瑟缩着后退,像是个被吓呆了的小鹌鹑。 可怜又可爱。 生长在阿斯兰身上的虫纹流动速似乎快了一瞬。 一直沉默着的厄加忍不住出声:“……珍珠!” 骤然响起的沙哑呼唤对于才缓过惊惶的珀珥来说有点刺激,雏鸟虽恐惧凶残的猛禽,但受惊后却又下意识地往比自己更强大的人身边钻—— 阿斯兰的手臂被几根细白的手指抓住。 在他宽大挺拔的身体之后,顶着绒白长发的小脑袋从侧面探出半截,一双浅蓝色的空茫眼瞳中难以窥见情绪,可脸蛋上却能看出受惊后的好奇和茫然。 而缇兰就是在这个时候踩着满地的石块碎片,缓步走进来的。 他第一眼,就被那双干净、纯粹的浅蓝色眼睛给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咔。 脚步微顿,踩碎了一块石头。 声响突兀,引得珀珥抓紧阿斯兰的手臂,偏头“看”向了那边。 缇兰僵住。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和那个漂亮的小东西对视成功了。 那是谁? 白银种神隐这么多年藏起来的漂亮小宝贝吗? 真是……可爱死了!! 但很快,漂亮的人造人移开了目光。 那勾得缇兰心跳失常的视线转动着,落在了最初出声的、嗓音嘶哑沉闷,像是条湿冷的蛇的厄加身上。 “……是、是厄加?” 温吞轻细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地下洞窟内。 缇兰很清晰地听到那个某个碍眼的黑蝎子压下了一句微不可查、盛满了古怪情愫的“妈妈”,然后装模作用地张嘴应了一声“是我”。 缇兰:??? 漂亮小宝贝竟是虫巢之母?真假? 缇兰觉得自己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憋得他难受。 他近乎艰难地把目光从虫巢之母身上挪开,心里默默念着“不要被表象给迷惑了”,但等那边出现什么动静时,他却忍不住地第一时间把视线落过去。 缇兰:死眼珠子你给我忍住啊!该死的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眼珠子:忍不住一点.jpg 那边,在得到厄加应声的回应后,珀珥雾蒙蒙的眼瞳睁圆了一瞬,因咳嗽导致潮湿的眼睫颤了颤,然后小幅度抬头,“看”向被他轻轻拉住手臂的阿斯兰。 珀珥:“我、我可以过去吗?” 阿斯兰没说话。 垂落在周遭的菌丝靠近珀珥,牵起了他还搭在阿斯兰手臂上的手指。 珀珥抿唇,小心翼翼顺着菌丝的牵引转向、迈步,又在即将离开阿斯兰身侧的那一瞬,轻轻道了声谢谢。 菌丝为小人造人铺出了一条通向厄加的路。 恢复人形拟态的厄加在珀珥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时候,明显有些僵硬,他的尾勾悬在半空一动不动,黑发黑瞳都落在一层冷质色泽的阴影,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 但他很高大,修身的鳞甲覆盖着那肌肉轮廓壮硕的身躯,不露一丝皮肤。 在一步之遥的时候,厄加很自然地半跪在地。 被菌丝牵着的珀珥摸索着伸手,被厄加轻轻握在手掌里。 “您没事就好。” 沙哑阴冷的声音透出一丝庆幸。 厄加的感情纯粹而简单,他狂化的混沌时期便已经被小虫母勾走了全部的心神,他不会像其他同族想那么多,只会安静本分地献上所有的忠诚与追随,不论是当刀当盾都是可以的…… 或许只偶尔会在无人所知的阴影中幻想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此刻,厄加轻轻吻了一下珀珥的手背。 他垂头,呼吸落在了那片苍白的肌理上,“蝎组全员将为您献上忠诚。” 在他话落的同时,02率先低头行礼,而其余站在后方、数字代号各不相同的覆面系蝎组成员也都俯身照做。 他们的声调冷而沙哑,因为那层窥不见五官的面罩变得更加沉闷,重复着首席的命令—— “蝎组全员将为你献上忠诚。” 当然,这不仅仅是首席的命令,更是他们所想的。 每个蝎组成员一如厄加,他们活动在阴影下,被称之为帝国的匕首,他们被大多数人避而不及,却也比大多数人更加纯粹简单。 后方站着的护卫军首席——奥洛维金眸中闪烁着思量的情绪,但脸色却着实算不上好看。 代表秩序同盟的赫伊同样一言不发,燃血组的老大夏盖捋着寸头,面无表情。 至于缇兰……他正死死盯着小虫母被厄加吻过的那截手背,平滑的大脑皮层几乎装不下其他任何事情。 蝎组臣服的宣言还在这座地底洞窟内回荡着,至于旁听的人则各有各的心思。 站在中央位置的珀珥眼瞳微缩,心中被无措覆盖。 他还记得那尔迦人找错对象的事情,立马抽出手,慌慌忙忙摇着头,试图解释什么,“不、不是的,我、我我,没……” 越着急说话便越容易结巴,越结巴珀珥便越紧张,他知道这群那尔迦人已经该离开了,而他也应该承认下“小偷”的身份,不管被骂还是被打,他怎么样都可以的,撒谎本来就是他的错…… 可他急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无数次被贬低的阴影变成如影随形的缺陷笼罩在珀珥的头顶,他天生有缺,什么都做不好,就像是拍卖行老板说得那样,他是个没人要的瑕疵品…… 连话也说不清。 在那股情绪几乎吞没珀珥的瞬间,纯白色的洞窟中传来了一声很淡很淡的轻叹。 无形的银白色精神力灌入了小虫母瘦削的身体,为他撑住了最后一丝力气,也让珀珥终于连贯地,说出了他想要说出来的话—— “我、我不是你们要、要找的人。” 虽然结巴,但温柔却坚定,伴随着他惶急下无声溢出的泪。 眼泪的温度很烫,周围也很安静。 但珀珥的声音却很认真,他终于大胆又坚定地拥有了表达自己的权利,即便这可能是一场不被原谅的坦白。 他说自己不是那尔迦人的妈妈。 他说了自己的心思与贪婪,剖开了丑陋的一面,说自己是小偷,强占了那个本就不属于他的身份…… 在这片古怪的寂静中,珀珥说:“对不起,我只、只是个人造人,是不好的瑕、瑕疵品。” ——一个被退货了七次的瑕疵品。 所以没有人真的爱他也没关系,因为他天生有缺,不配被爱。 第26章 万千宠爱 珀珥从不觉得自己有多特殊。 虽然他确实有一点点奇怪的小能力, 虽然他能安抚发狂的野兽,虽然他和那尔迦人达成了他们所说的“安抚”和“精神力链接”,但珀珥依旧不觉得自己就是他们找的“妈妈”。 这些奇怪的小能力在珀珥还身处拍卖行的时候,就展露过些微—— 他曾安抚过因防备心而攻击性高涨的流浪狗, 曾借此躲开了拍卖行后巷里想要欺负他的黑市混混, 也曾避开了一个让他觉得很害怕的贵族买家,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流浪狗离开后再没有回来, 黑市的混混隔天还是抢走了他的食物, 那个贵族买家把他退回到拍卖行, 让他迎来了老板准备销毁他的决定。 如果他真的是他们的“妈妈”,那他又为什么会诞生在拍卖行的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中呢? 珀珥清晰地记得,他在培养罐中睁开眼的第一瞬间, 看到的不是蓝天草地, 而是一群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手里不停在记录着什么的人。 那些人的视线很奇怪,在短暂的惊艳后变得冰冷而漠然, 那不是在看一个生命,而是在看一个物品——或许是水杯、一本书、一根笔。 即便再懵懂,珀珥也很清楚,在那些人眼里他不是人, 甚至算不上是生命造物。 他只是一个商品。 …… 被菌丝铺满的洞窟此刻古怪极了,看不见外界的小人造人安安静静站在原地, 在解释完这一切后,他便闭着嘴巴、垂着眼睫, 似乎在等待着来自那尔迦人的唾骂与审判。 他真的很瘦。 拍卖行统一下发的白袍仅有膝盖那么长, 单薄而宽松,用料极差,能看到被勾起边的丝线。 领口有些简单的设计, 但在这些天的赶路中早已经歪斜破烂,甚至衣摆沾染着已经干透了的血污,露出了一双细瘦的小腿,颇有种少年感的单薄。 他光着脚,在等候的途中有些不安地蜷缩着脚趾,却丝毫不知道那些看着他的目光到底带有多么滚烫的温度。 即便他天生有缺,可在那尔迦人眼中,他处处都好、处处都闪着光。 一向不善言辞的厄加着急了。 那张苍白俊美的脸庞上隐隐冒出细汗,他甚至顾不上起身,干脆就着半跪的姿态完全地放下另一条腿,膝行到珀珥面前,在小虫母还低沉愣神的瞬间一把抱住了对方。 这一刻,尊严、礼仪、面子哪里有妈妈重要?! 那条粗壮的哑光黑色尾勾自后方探出,光滑冰冷的鳞甲蹭过珀珥宽松的衣物下摆,几乎与肌肤紧贴,一圈又一圈缠绕着,生怕对方逃走。 跪在地上,整个脑袋埋在珀珥小腹上的黑发青年环抱着对方的腰,他不会奥洛维金那样的甜言蜜语,也不像赫伊有理有据,甚至没有夏盖那样大胆放肆。 他只知道闷闷重复一句话—— “珍珠就是妈妈。” “妈妈……也只能是珍珠。” “没有认错。” “是我们……没有早早找到妈妈。” 每一句话都非常沙哑,生涩得像是初学人言的孩童,却又带种古怪的韵调。 依旧俯身在后侧的蝎组成员默不作声,但他们都知道——这些话里的字眼,大概是首席几个月说话的量。 厄加的吐息很烫,烫得珀珥感觉自己的小腹都要烧起来了。 他只怔愣地低着头,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悬空着,感受到了一个滚烫又缠得极紧的拥抱—— “妈妈没有错。” “没有的……” 蝎组成员因为血脉、基因的问题,他们总天生沉默寡言,甚至比起其他虫种野性更强,思维世界单调简单,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在潜伏能力和杀戮能力优越的同时,他们也因这些天赋而保留了更多的兽性。 宇宙进化的时代下,天赋与能力没有白得的,你拥有了什么,在规则的平衡制约下,也必将失去什么——每一个那尔迦人在诞生之初均有所取舍。 厄加沙哑话音刚落的同时,后侧的奥洛维金找回了自己丢失的思维,他几乎溺死在珀珥那句“对不起”中,以至于让他又一次想到了那句“谢谢你们”,连带着神经一阵一阵地抽搐。 他披上贵族的腔调,亲昵而温柔。 奥洛维金:“我的小珍珠殿下,您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只有虫巢之母才能与我们产生精神力上的链接。” 铂金色的那尔迦人一步一步上前,他略微俯身垂首,轻轻握住了珀珥悬空的手,在对上那双空茫的眼瞳时,他道:“——请您感受我们的存在。” 精神力链接着虫巢之母与那尔迦人,在这条凝聚着母亲与子嗣的联系中,珀珥手指微蜷,又一次“听”到了混沌的、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呓语—— 【妈、妈妈……】 【喜欢、想要妈妈。】 【是妈妈。】 【珍、珍珠……】 很多很多,几乎每一个身处洞窟的那尔迦人的意识深处,都会飘来这样痴缠的喃语,他们重复地呼唤着“妈妈”与“珍珠”这样的字眼,感情浓烈而稠密,近乎淹没本以为自己罪无可恕的珀珥。 “可、可是……” 他一睁眼就在生物培养罐里,他怎么会与那尔迦人扯上联系呢? 珀珥不信。 或者说他的经历让他很难相信这件事。 沉稳冷静的赫伊开口了,“或许您可以随我们一同回帝星,那里会有您想要的答案。” 一向与赫伊不对付的缇兰也开口了,“有什么问题等回帝星再解决,不管你是不是我们那尔迦的王,都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吧?” 如果是,那就一辈子待在帝星上;如果不是……缇兰想,他要养一个这样的漂亮小宝贝。 赫伊拧眉:“缇兰!” “啧,”被叫到名字的那尔迦人不耐烦收声,终是没继续说话。 夏盖懒洋洋道:“有什么好纠结的,直接扛起来带走不就行了,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跑也跑不掉。” 珀珥瞪圆了眼睛,原本放在奥洛维金掌心里的手指有片刻的收紧,显然他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土匪的行径。 但不可否认,他好像……确实跑不掉。 阿斯兰如沉水般的眸光微动。 他很确定,那群性格各异的疯狗崽子大抵是养不好这样一个小可怜的。 哒。 阿斯兰向前走了一步。 只一步,原本安静浮动的菌丝瞬间活跃起来,让其余那尔迦人后知后觉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神秘的虫巢物质守护者。 厄加和奥洛维金同时动作,想要把小虫母保护在自己的身后,但比他们更快一步的是苍白色的菌丝。 不过一个转眼的瞬间,原本被厄加抱着腰腹、被奥洛维金握着手的珀珥便站在了阿斯兰身侧,被一只深麦色、布满银白色虫纹的手轻轻握住了肩头。 珀珥抖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精神力的饲喂,他总能轻而易举认出那双吓人眼瞳的主人。 阿斯兰低头,指腹点了一下珀珥的额心—— “你是那尔迦的王。” 也是虫巢之母,是这群疯狗崽子们精神力意义上的小妈咪。 他的声音轻而冷,没什么情绪,但却带有一种极其沉稳、有威慑的力度。 等珀珥感知到额头上的触感时,便已经丧失力气,软软倒到了阿斯兰的臂弯中。 他似乎被拉入到了一场漫长的、描述着过去的梦境之中。 厄加:“你……” “还愣着做什么?”阿斯兰很轻松地单手将人抱起来,铺满整片洞窟的菌丝回缩,顺便还将裹成粽子的星云犬给拖了过来。 他说:“回帝星吧。” 奥洛维金冲着这位神秘的白银种俯首,“请问阁下……” “英灵墓场刻有我的名字,你们可以唤我阿斯兰。” 虫巢物质的守护者,远古白银种的最后一位首席,阿斯兰·尤因,是远古时代唯一被赋予了姓氏的虫种。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对阿斯兰的身份有所猜测,可当对方真正说出答案的时候,依旧令那尔迦人震惊。 ……他们曾无数次以为阿斯兰选择了精神力自爆,而白银种则彻底消弭于历史。 时间过去了太久、太久,以至于这张从前代表着诸多的脸又一次出现时,在场的那尔迦人均感受到了一种陌生。 ——就像活在历史书页中的残酷战士走了出来。 阿斯兰掠过了这群年轻的那尔迦人,在抬脚踏入到满是砂砾与燥热日光的世界前,他说: “狗崽子为虫巢之母打架是常态,但你们该知道,他需要更精细的照顾和养护。” 比如将阴影里的小草养成肆意盛开的花,这是他——乃至于整个那尔迦帝国的责任。 所以在这个小家伙被养成盛放的花之前,都好好照顾他吧。 纯白色的洞窟因阿斯兰的离去而一寸一寸褪成了原有的岩石色,在路过蝎组成员02的时候,一抹小小的影子跳了过来,扒拉着藏在了珀珥浓密的白色长发中。 没有恶意,反而充满了亲昵。 阿斯兰掩下眼中的情绪,默许了这个小生命的接近。 而那头终于被菌丝松开的巨型星云犬则甩了甩脑袋,快走几步追在了阿斯兰的身后——确切来说是跟在了珀珥的身边。 缇兰反应极快,立马追了上去,调动最豪华的泰坦级战舰靠近。 长梯落在地上,阿斯兰的脚步很稳,他抱着怀里尚陷于睡梦中的小人造人,一步一步走上了本该属于他的人生。 一场灿烂而热烈、辉煌又耀眼,注定受到万千宠爱的人生。 …… 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最初起源于艾瑟瑞恩星,这是一颗岁月悠久,且诞生了古老文明的星球发源地,她养育了最初的那尔迦人,为这群强壮的生命提供了土地、空气、矿物、能源…… 但在那尔迦人获得馈赠的同时,与辐射联系紧密的异兽也生活在这颗星球上,并因肥沃的资源而变得强壮恐怖。 那是更加远古的时代,异兽群汇聚成潮,无数次侵袭着那尔迦人的地盘,为了和平,也为了种族延续,最初一批的那尔迦人化作原形,开启了与异兽潮的战斗。 也是那个时候,当那尔迦战士们越来越频繁地使用原始形态进行战斗时,名为“狂化症”的病痛找上了这群战士,成了扎根在他们精神力深处的顽疾。 无药可医。 在惨烈的战斗之后,是一个个古老的那尔迦人选择精神力自爆的痛苦。 广袤无垠的宇宙母亲博爱而睿智,于是古老的艾瑟瑞恩星上诞生了最初的虫巢—— 那是一团散落着白色柔光,如蜂巢一般的椭圆状物体,当它被放置在那尔迦人最安全的腹地时,柔光四溢,蜂巢向外延伸、扩增,一点一点铺满室内。 在凝聚成真正的虫巢后,虫巢则诞生了虫巢物质,虫巢物质孕育、滋养了新一代的那尔迦人,以及被这一种族奉为王的虫巢之母。 后来的那尔迦人顺应发展,在进入星际进化时代后,带着科技与虫巢,席卷了大半宇宙星域。 星际战争、版图扩张、种族延续,当宇宙内的争夺战终于落下圆满的句号后,那尔迦人为自己的种族赋予了全新的名字—— 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 而虫巢之母,便是这个国家的王,是所有那尔迦人的“母亲”。 他们与其余四个足够强大的星际帝国构成了星盟,是其中最难惹、最令人忌惮的势力,他们划分了自己的星域范围,将权利与政治的中心定在了中央星,即帝星之上。 势力安稳、疆域固定之后,虫巢又一次在中央星的地底洞窟生根发芽,柔白色的神奇物质铺满了这颗星球的地底空间,创造虫巢物质,并一代又一代滋养着虫巢之母与那尔迦人。 唯有虫巢之母能够与那尔迦人进行精神力上的链接,也唯有虫巢之母能够“听”到来源于子嗣灵魂深处的呐喊与呼唤。 比如那些浓郁、粘稠,近乎如浪潮般吞没人的痴缠与渴望。 而珀珥就能做到这一点。 他听得清,能安抚,更能与之缔结链接,形成初步的精神力结/合。 他就是虫巢之母。 是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消失了四百多年的新王。 那尔迦的王,将会得到鲜花与掌声,拥有爱护与珍视,会被子嗣们捧得高高在上,坐在华美的王座之下接受朝拜。 能吃到宇宙内各种美食珍馐,能穿镶嵌着金银宝石的华丽衣衫,能住在仆人成群的富丽宫殿中,能进入最高级别的学院进修学习。 能去他想去的地方,做他想做的事情,能收养任何一只流浪狗,能不用天天饿肚子、被使唤着去拍卖行后巷倒垃圾,能不被人欺负笑话…… 听起来像是梦一样美好。 只是珀珥已经过了沉浸于幻想的阶段了。 …… 珀珥在精神力记忆的深处看到了好多。 他像是历史书中的书页,见证、记录了一个种族从起源到帝国的发展与变幻。 这是一场瑰丽的梦境。 等珀珥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熟悉的漆黑,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睡在一个很柔软的地方,散发着淡淡、他也说不清是什么的香味,暖暖的。 珀珥摸索着慢慢爬了起来,他周身被一个宽大的薄被笼罩着,从脖颈到脚趾,只有绒白干枯的长发铺在外面,给他了一种被拥抱着的安全感。 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也被替换成了一身白色的睡袍,柔软贴肤,散发着属于他自己的余温。 周围很安静,没有一个人。 这让珀珥在清醒后的紧绷之下又得到了一点点放松。 然后他缓慢地从柔软的床上爬下来,光着脚踩在铺满了绵软地毯的地板上,脑袋蒙着半截薄毯,披着拢在肩颈和手臂间,像是小巫师那样,小心翼翼探索着这片陌生的空间。 他只能用摸来感知一切。 甚至珀珥已经做好了一会跌跌撞撞、撞伤自己的准备了,他会尽量小心一点,不让自己被碰得太重、太疼。 但意外的是,这个空间似乎没什么会碰上他的东西—— 脚底下是软和的地毯,手里摸到是被绒布包裹住尖角的家具,小腿碰到的是毛茸茸的摆件,就连脑袋撞到的,也是一片柔软的纱帘。 没有坚硬的地板,没有会撞破皮肤的桌子,没有能磕破小腿的柜子,也没有会碰青脑袋的棱角。 触感之下,珀珥觉得这是一间很大、很漂亮的房间。 绒布包裹的家具中央是精致的花纹,毛茸茸的摆件能摸到耳朵和尾巴,脑袋上的纱帘缀着很细碎的珠子,在撞击后会发出很轻的声音。 珀珥小心翼翼地摸索完了整个房间,又耐心地抚平了他走过、碰过的痕迹,最后披着毯子,重新走到床边,伸手一点一点地将他睡褶的位置铺开。 他铺得很认真很仔细,眼睛看不到,可手掌能感知得到。 他不属于这里,也不应该弄乱这间漂亮的房子,不然真正属于这里的主人会不高兴的。 珀珥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第三任买主。 那是一位优雅贵妇人,早年死了丈夫,只养育着一个叛逆的儿子。 只是有一天,她的儿子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她来拍卖行那天戴着华丽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疲惫、悲伤的蓝色眼睛,似乎连睫毛都是潮湿的,在同样看到珀珥的那双浅蓝色眼睛后,流露出了一种怀念又难过的情绪。 于是她从老板那里买下了珀珥,成了小人造人的第三任买主。 贵妇人将珀珥当作是孩子,可她似乎又不知道怎么与珀珥相处。 她会让珀珥睡在她孩子的床上,会把那个孩子的衣服拿给珀珥穿,会给珀珥讲他们以前的故事,说她逝去的丈夫也有一双清透的浅蓝色眼瞳…… 她把珀珥当作是自己孩子的代替品,从这个乖巧的小人造人身上汲取着能够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可珀珥太乖太柔软了。 他会认真得听过去的事情,会弯着眼睛问她穿这件衣服好不好看,会不厌其烦地陪她在花园里修剪花枝,也会在她深夜哭着惊醒时小心拍着她的脊背,说“妈妈我在这里呢”…… 珀珥说,我会永远陪着妈妈的。 后来,贵妇人忘记了“代替品”这件事,她试着把珀珥当自己的孩子养着,她甚至准备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都留给这个乖巧的小人造人。 直到有一天,那个叛逆的、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憎恨的孩子回来了。 这个拼装起来的家庭破碎了。 他指责低劣的人造人睡脏了他的床,唾骂对方觊觎着这份过于殷实的家产。 他联合逝去父亲那边的旁支亲戚,架空了待他严厉却不失爱护的母亲,然后充满恶意地将珀珥扔回到了拍卖行的门口。 一场梦又碎掉了。 …… 手掌下的床被铺得整整齐齐,几乎看不到有人睡过的痕迹。 珀珥松了口气,裹着薄毯一步一步挪到了门口。 他试图开门。 但摸起来很高级的门把手让珀珥满脸茫然,他怕自己会弄坏人家的东西,便又悻悻放下手臂,裹着薄毯屈膝坐在地上。 他还怕自己睡脏那张床。 原本房间内如小仓鼠来回走动、囤粮的声响又静了下去,只有一抹很轻很浅的呼吸声,从那几乎把人造人全身裹住的薄毯中传出来。 珀珥想,如果那尔迦人原谅他的话,或许可以把他随便放在哪个星球,有人就可以,他虽然看不见,但也能做工,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听黑市里的人说外面星球有很便宜的房子,就是很小,只能摆下一张窄窄的床,甚至可能没有窗户。 但对珀珥来说足够了,等他攒够钱了,就去买个小小的、便宜的房子,然后收养一条流浪狗,狗可以睡他的床上,再养一盆花摆在床头,这样也不会太孤单…… 摒弃幻想后的打算计划无限接近于珀珥为自己定义的现实未来,他眯着眼睛,下巴枕在膝盖上,一边想着,一边又沉沉睡了过去。 近来发生的一切对于他的身体消耗来说太大了,他需要用睡眠来补足自己缺失的一切。 …… 柔软的房间之外是冰冷且高科技的金属化长廊,在泰坦级战舰中央的议事厅内,把自己收拾好的高级那尔迦人一个个人模人样地聚集在这里,正进行着紧急会议。 即便帝国高层及时切断了观测球的直播装置,但珀珥的存在依旧被民众知晓,他的特殊性,以及隔着屏幕便能引起那尔迦人悸动的古怪,对于有心之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解的谜题。 于是还不等帝国整合出一个稳妥的行动说明来,各个领域内的那尔迦人都冒出了很多近似的讨论内容—— 【奇奇怪怪,异兽试炼场里所有的观测球都被切断直播了,这什么情况?往年可没有过啊?是不是高级那尔迦人终于把那颗星球给干废了?】 【应该不是星球的问题,是别的什么新发现,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最开始出现在8号观测球内的新品种异兽?白色毛发,会伪装成人形态的,一般这种都属于很高级别的了。】 【S级以上的异兽都能伪装成人,契机是它们有没有直接或者间接吃过宇宙人形生命,但新品种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他甚至需要依附菌毯共生的星云犬存活,我觉得他不是异兽。】 【赞同这个说法。异兽伪装成人的状态,我不信你们没在军校里学过,和8号观测球里的情况天差地别,我倒宁愿相信那是那尔迦帝国诞生的新任虫巢之母!】 【等等,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有点道理?之前两个首席厄加和赫伊差点儿就打上头了,但后面为什么停下?因为他们的战场里出现了第三个人!就是那个白毛的新品种,看着可爱死了,可惜观测球被毁掉了……我真的没在帝国境内见过这么可爱的生物!】 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某个帝国星网的ID名是一串字母、数字组合的用户发了一张手绘素描画—— 只有最简单的黑白灰三色,勾勒出了画中美得近乎不似真人的主角。 那是一个靠着睡在野兽身侧、只露出半张脸的少年,气质懵懂干净,自带一股柔软气,眉眼带着笑,在笔触与光影的衬托下,显得发丝、皮肤似乎都在发光。 他只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短袍,露出半截光/裸的小腿,姿势蜷缩,宛若初生的幼崽,展露出一种极致洁白的纯净感,似乎整张色彩单调的素描画都透出了浅浅的淡香,舒服又自然。 帝国星网上说得激烈的用户们安静一瞬,但这张素描画只存在了不到两分钟,便被发出的主人主动撤回。 【不是兄弟你撤回什么啊?兄弟大哥老大@ACu你还在线吗?求你别撤回啊!】 【惊鸿一瞥……和8号观测球之前拍摄到的画面一样,我战友之前还保存过截图,但是他不同意发出来,我现在就是后悔当时为什么不截个图留念。】 【好可爱的小家伙,我觉得他应该是住在高塔里的小王子,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辐射荒星上?以及首席们之间的战斗,会影响到这位小王子吗?】 【问题就在这里:未知的小可爱出现了,然后厄加和赫伊的对峙停了,紧接着这两首席几乎是同一个举动——把观测球给毁了,直播中断,甚至还出动了泰坦级战舰,所以综上所述,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被平息的斗争,毁掉的第三视角拍摄,掐断的实况直播,出动的泰坦级战舰……上一次出动这个级别的战舰还是好多年前的星髓叛乱,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已经不需要我继续揭秘了吧?】 【能担得起这么大仗势的,如果不是帝国覆灭,那就是那尔迦的新王、虫巢之母重现了!】 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不可能覆灭,那么答案便只有后者了—— 他们等待了四百多年的“母亲”,回归了! …… 紧急会议开始的15分钟之前—— 静谧的金属质地长廊传来了“嗒嗒”的脚步声,那是皮质军靴的鞋跟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沉闷而带有一丝雀跃的期待,给人一种烧烧的感觉。 一道高挑的,提着一个大号手提箱的身影一步步从走廊尽头走来,站定在房门前。 他无声清了清嗓子,又小心拢了一下鬓角边的碎发,随后整理了一下军服统一配置的手套、腰带,最终才露出一个自觉完美的笑容,抬手轻轻搭在门上敲了敲。 噔噔噔。 但无人回应。 只有安静走廊中响彻着敲门的回声。 来者凝神,试图通过敏锐的五感捕捉室内的消息,但还是毫无动静。 他拧眉,神情中浮现出几分不着痕迹的烦躁,在无人应答之后,他抬臂、落手,握住科技感的门把手,随后缓慢拧动。 他打开了那扇专为小虫母布置的房间的门—— 第27章 雄性的资本 战舰内部各个房间的门均做过无声设计, 当被录入了身份信息的来者拧动把手后,充满科技感的银灰色门会像是一个完美的蛋壳一般,上下开裂出锯齿状分隔面,上方的上升、下方的下降。 悄无声息的。 等来人跨入到房间之后, 蛋壳门便会自动合上,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只是当门打开后, 缇兰本就轻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柔软的大床上干净得没有任何人睡过的褶皱, 房间内的一切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最初是怎么布置的, 现在也还是原来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 就好像半个小时前,阿斯兰将怀里抱着的小虫母轻轻放在床上的画面是个幻觉。 缇兰的嘴角绷得更紧了, 直到那股猛然不见人的慌劲消退, 他的五感才迟迟上线,助他察觉到了旁侧的细微动静。 非常细微, 如同某种小型哺乳动物呼吸的声音,轻得可怜,怪不得隔着一扇门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偏头,看到了一个裹着薄毯, 抱着膝盖睡在墙角的小家伙。 像个蘑菇似的,睡得很熟, 只在薄毯边缘露出一张粉白的脸蛋,枕在膝上压出小小的红晕——还有半截睡袍上的花纹印。 真可爱。 缇兰的目光近乎完全贴着墙角的小家伙。 他有些纠结地看了看铺着地毯的地板, 又转头看了一眼柔软的床, 嘴巴微动像是在自我说服着什么,随后无声靠近,小心地俯身、伸手, 试图将蜷缩着睡着的小家伙抱到床上。 但在手指刚刚碰到那层薄毯的时候,睡在里面的小虫母模糊说出了梦中的呓语。 他无意识地说着“不要”。 是拒绝的意思。 缇兰伸开的手指僵硬了,他慢吞吞收回去,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望着毯子下面露出来的一小簇发旋。 像个漩涡星云,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连形状都那么可爱。 缇兰本是不喜欢虫巢之母的,他对于那存在于历史中、他从未真实见过的“王”毫无兴趣,甚至他都无法想象自己怎么可能会如狂热分子一般信仰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王。 但直到他在那座苍白色的洞窟中看见了小虫母的模样。 从头发丝到手指尖,每一处似乎都是按着他的审美长的,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他好像肤浅十足地对新王一见钟情了呐。 缇兰歪头,沉默盯着蜷缩在地上沉睡的小虫母。 于是,一高一低,一清醒一睡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僵持了五分钟。 期间还是缇兰觉得站着看有点儿远,便小心扣住了自己腰间的作战腰带,穿戴半指手套的指腹压在金属卡扣之下,肩胛宽阔、脊背笔挺,一寸一寸半蹲了下去。 他的蹲姿十分标准,修身的军服衬托出布料下极好的身材线条,宽肩窄腰,以及半掌宽腰带下充满韧劲与力量感的臀腿线条。 军服穿在他身上,就好像暂时困住了一头暂时蛰伏的野兽。 缇兰垂眸,看到沉睡中的小虫母似乎是被额前的碎发搅得有些难耐,纤长的睫毛颤了又颤,有些不安稳。 半蹲着的秩序同盟副首席喉头微动,他伸出的手僵了一瞬,随即格外小心地撩开那缕干枯的白色碎发,却谨慎地保持具体,不曾真正碰触到对方的皮肤。 皮质的军服作战半截手套……或许质地不够亲肤? …… 珀珥睡得沉,但睡的时间并不算久。 他是莫名其妙醒来的——当然,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被吵醒的,他似乎又听见了来自那尔迦人的呓语,有点陌生——从很近很近的地方传来,絮絮叨叨的,中间都不带停顿。 【好可爱。】 【看起来白白软软的。】 【戳一下会有小坑吗?】 【会不会戳坏啊?这么小这么弱,感觉是会被戳坏的,哎,算了吧……】 【忍住,不能看了。】 【……不行,忍不住。】 【就戳一下。】 【轻轻地戳一下。】 睡得迷迷瞪瞪的珀珥被这些凌乱的呓语拉扯到了对方的世界里,忍不住思考到底是什么白白软软的,想戳就戳嘛,轻一点、力气小一点,肯定不会戳坏的。 ……而且他也有点好奇了,到底要戳什么啊? 被这股好奇心吊着,困倦的小人造人挣扎着把自己从梦境中拉扯出来,他抖动着浓密的眼睫,慢吞吞睁开眼睛,然后一抹淡淡的阴影从侧面袭来,戳在了他的右颊之上。 戳、戳我啊? 咕叽。 绵软的脸颊被戳出来一个小小的坑,而脸蛋的主人则随着外界施加的力道,像是个坏了不倒翁似的,直挺挺往另一侧倒去。 珀珥没想到,原来真的有能把人戳倒的力道啊! 缇兰也没想到,原来真的还有能被戳倒的人啊! 在脑袋即将触地的瞬间,还是震惊的缇兰反应快,抬手一把捞住了小虫母的肩膀,将人板板正正地给扒拉了回来。 因为心虚,他还伸手压了压耷在珀珥脑袋上的毛绒薄毯,将那一小簇发旋藏了进去,又用指腹蹭了蹭那被戳了一点小红印的脸蛋。 “嘶……” 珀珥没忍住吸了口气,脸蛋上有点刺刺的疼。 缇兰更僵了,他本应该更加小心的。 他一只手揽着小虫母,另一手悬在半空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自己一动,这小家伙又“嘶”一声,还是珀珥先反应过来,他歪了歪脑袋,空茫茫的浅蓝色眼睛准确落在了缇兰的脸上,小声问道:“是、是谁呀?” 这弄得缇兰也有点莫名其妙地紧张。 但他很确定,在自己的学习、任职生涯中,即便是通过难度等级非常之大的星盟联合官的28项考试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于是,这位来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最年轻的星盟联合官也结巴了,说了一句废话,“……是、是我啊。” 是、是谁呀? 是、是我啊。 珀珥:眼睛和耳朵都有点迷茫.jpg 一问一答对联似的,还挺工整。 然后眼神紧紧盯着小虫母的缇兰没忍住,反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 怪清脆的。 珀珥呆呆半张着嘴,本来想说的话被这么一打岔,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缇兰觉得自己有点丢人。 从小到大——从他自那有些干巴的虫巢物质诞生以后,他向来在智商上都很有优越性,是典型的秩序同盟型人才,这是天生就固定的,而缇兰也一向引以为荣。 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缇兰永远名列前茅,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当然,成为第二的次数只有一次,那还是他与双生哥哥赫伊竞争秩序同盟的领导位置,而他输了,成了副首席。 缇·星盟联合官兼秩序同盟副首席·兰沉默了好久,久到珀珥慢吞吞回神,又一次在这古怪的静谧中张嘴,“我、我是问,名字的。” 台阶有了,缇兰是跪着爬下去的。 “我是缇兰。”顿了顿,他在小虫母迷惑、陌生的神情中不情不愿地补充道:“是赫伊的弟弟。” 珀珥顿了一下。 他的神情依次闪过了很淡的迷茫、思索、了然,小小的惊讶以及一丝丝欣喜,再到最后的肯定和恍然大悟,“赫伊的弟弟……也是大蜗牛?” 缇兰愣了,“什么蜗牛?你喜欢蜗牛?” 他想到了那种黏糊糊背着个硬壳的生物。 这小家伙看起来可可爱爱的,怎么喜欢那种一点也不可爱的东西? 珀珥想到了赫伊。 他喜欢赫伊的温和,虽然他偶尔能在那一丝温柔下察觉到另一种古怪的感觉——但他依旧喜欢。 如果蜗牛等于赫伊的话,那么他也是喜欢的。 珀珥点点头。 缇兰拧眉,有些沉重道:“我懂了。” 他将无声放在一侧的手提箱拿了过来,语气有点遗憾,“这次是我准备得少了,等下次我会准备更充分的。” 珀珥:“准、准备什么?” “拜访礼物。” 缇兰的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的薄红。 大号的手提箱被戴着半截手套的手缓缓打开,箱子里装满了各种东西,零零碎碎装满了整个箱子,显然箱子的主人在挑选前,是有过精心思考的。 这几乎是缇兰的压箱底,是他日常出差、出任务都要随战舰携带的。 此时,珀珥感觉自己的脸颊又被戳了一下,只是这一次的力道轻了很多很多。 戳他的人说:“小家伙,我们来做一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 泰坦级战舰中央议事厅内—— 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高级那尔迦族一个个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前。 黑色金属质地的桌上浮动着高科技的半透明光屏,上面浮现着此前数个观测球传递回来的画面信号,而其中以8号观测球的内容最密集。 照片、视频、含糊的录音。 五花八门的内容平展在大小可以随便变换的光屏上,甚至还分出一块部分与帝星上那些保守派的高层联系。 身形被光屏投射出来的高层微微颔首,眼底带有对那尔迦强者的敬畏,“我没想到白银种的首席还会出现。” 未曾坐到会议桌前,只是站在战舰落地窗旁,注视着远方瑰丽星云的阿斯兰穿着一身更贴近那尔迦远古时代的异域风衣装,裸/露出大片深麦色的皮肤,银白的虫纹缓慢流动,带有几分诡异又惊人的昳丽。 在听到帝国高层的问候后,他转身,银白的眼瞳落在那抹光屏虚影之上。 阿斯兰:“我也没想到自己会醒来。” 被一个新生的、稚嫩的小家伙唤醒,他都很难想象那副柔软的性子,怎么压得住一群疯狗崽子似的那尔迦人。 高层:“您当年……” 阿斯兰:“过去的事情无须在意。” 看出这位白银首席没有提及旧事的情绪,高层立马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大概是一种久别之后见到老祖宗的心态吧——眼前这位活生生的白银种真要追溯起来,可能得算老老老老祖宗,人家诞生的时候,那尔迦人还在艾瑟瑞恩星球等待着发迹呢! 阿斯兰道:“我旁听,你们随意。” 他无意干涉太多的事情,而这次踏上重回帝星的路,也只不过是为了充当小虫母的引导者,他该教会一个小家伙如何在疯狗群里生存。 不曾生长在那尔迦帝国疆域内的新王,缺失了太多的东西。 他合该拥有一切。 高层了然,他又一次冲着阿斯兰俯首,随后转头看向桌子边坐着的其他家伙。 看到的那一瞬间,高层就觉得脑子疼。 新一代的高级那尔迦强者里,没一个省油的灯,也没一个继承他们保守派的衣钵。 高层:一群混小子! 看似温顺恭良的秩序同盟里一个个全是藏着心眼子的狐狸,以赫伊和缇兰为主要代表,一句话三个坑九个弯,谁知道哪句真哪句假,可能被卖了你还帮他们数钱呢。 旧历中身为虫巢之母座下犬的皇家护卫军本该忠心耿耿,但几年前护卫军便成了奥洛维金的一言堂,副首席被压得死死的,几乎没冒头机会。 这支贵族式的护卫军由奥洛维金把控得十分严密,完全就是个没缝的蛋,帝国高层根本就说不上话、插不了手。 而聚集战斗疯子的燃血组则由夏盖领导,这里虽然不是谁的一言堂,但和一群只爱干架的狂战士讲道理…… 那不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吗?你说了他们只当耳朵边在刮风,谁会在意? ?No one cares!!! 至于一贯沉默寡言的蝎组…… 别提了,连人都找不着,至今高层都不知道蝎组首席厄加每天待在什么地方;去问人家的下属吧,一个个覆面系猛男全都和锯嘴葫芦似的,那裹严实的小面具一戴、覆体胶质作战服一穿,连块皮肤都不露,谁知道人家认没认真听你讲话,气的高层嘴巴脑子一起疼。 高层:这破班谁爱上谁上!又是想提前退休的一天! 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还远没到退休阶段的帝国高层昆汀深深叹了口气,被迫成为此刻的主动者,扛起了会议的大梁—— “……那就说说吧,这件事情你们什么想法。” “任何想法都可以说。” 虫巢之母的现身,那尔迦新王的回归,外界民众的好奇与猜测,接下来各项事宜的处理情况…… 以及,那尔迦的新王为什么会出现在一颗用于异兽试炼的辐射荒星上。 作为保守派,昆汀尚未见过这位新生的王,但以他多年对那尔迦帝国史的了解,新王大抵也是有些难缠骄纵的性子,因此在做决议前,他想先问问已经和新王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其他人。 他轻咳一声,先点了一下夏盖的名。 穿着露出大片深色胸膛海盗服的夏盖,窝身靠坐在宽大科技椅上,身形微佝,那被布料阻拦的胸肌几乎从中跳出来,带有一种血性的闷/骚。 他耷拉着眼皮,手里摸着个小小的骨骼把件一下一下摩擦着,连个眼神都没给昆汀,只道了一句“随便”。 昆汀深呼吸,又看向护卫军首席奥洛维金,眼底带着鼓励与期盼。 身穿披风式贵族礼服的奥洛维金连坐姿都透着一股优雅劲,他微微侧身,铂金色长发编成长辫,侧垂在肩头,华丽中带有几分慵懒,连语气都回归了那副咏叹的贵族式啰嗦腔调。 奥洛维金:“我亲爱的昆汀,虽然我也很想为你解忧,但你是知道的,对于这些事情我向来不爱第一个发表意见,而且这件事情与小珍珠——我是说与王息息相关,为什么不问问他的意见呢?嗯?他总比我们更有决定权,不是吗?” 该死的贵族佬!我要能问王我还用问你吗? 听你一席话还真就是听了一席话,大半段能数出来几个有用的字? 昆汀嘴角抽抽,充满岁月韵味的眼尾挤出几分无奈,他继续转头,看向蝎组的首席。 哦,是厄加啊。 那不用问了,这是个不会说话的,下一个。 最后的、带着希望的视线放在了秩序同盟的首席赫伊身上。 黑白色军服的青年温润冷淡,单片眼镜挂在脸侧,遮挡住了半截眸光,显出几分禁欲系的绅士感。 赫伊轻微勾唇,声线清朗,还算配合工作,“现在讨论如何处理王的事情还太早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个更严重且紧急的问题需要解决。” 背靠窗后宇宙的阿斯兰掀动眉头,看向赫伊。 尚不曾完全了解到情况细则的昆汀问:“什么问题?” 赫伊:“有关于虫巢之母、那尔迦新王的归属感,以及小虫母身体、精神、性格等多项情况的问题。” 昆汀愣了一下。 赫伊颔首,开口道—— “新王并非是在虫巢物质的内诞生的,他对那尔迦帝国所知甚少,也并不认同自己作为虫巢之母的身份。” “他很脆弱、胆怯,甚至性格有些过于柔软,他对‘妈妈’这样具有身份意义的称呼有排斥性,即便与我、厄加进行过浅度的精神力安抚,但他依旧不认为自己就是我们所找的人。” “他很自卑,且高度自厌;但又很善良,几乎没有太强的防备心理;他不习惯改变,对外界事物感知懵懂,反应相对迟缓,但并不意味着他笨;他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和底线,善良且心性坚韧。” “他的身体状况很差,营养不良、过度瘦弱,体质体能目测在D级,甚至更低,而且……” 昆汀拧眉,面庞一片冷沉,没忍住追问:“而且什么?” 坐在会议桌前的其他那尔迦人也早已经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看向赫伊。 夏盖垂眸,有些烦躁地搓动骨骼把件;厄加尾勾晃动,阴沉得像是地沟里的蘑菇。 这些内容奥洛维金基本有所推测,但当他又一次以观众的角度听到耳朵里时,还是忍不住胸膛憋一口闷气。 赫伊吐出一口浊气,“而且他什么也看不见。” 砰! 光屏另一侧,身处帝星的昆汀一个没忍住,又锤碎了一张桌子。 他胸膛起伏着,直到第三个呼吸才缓缓平复,只是那张岁月沉淀、儒雅而俊美的眉眼间却一派冷冰。 “怎么可能?” 这是令昆汀难以相信的事实。 昆汀沉沉道:“新王……为什么不曾从虫巢物质中诞生?” 这是困扰他,也同样困扰在场其他那尔迦人的问题。 虽然现在纠缠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可有些事情必须有个确定的答案,倘若有什么阴谋是施加在虫巢之母身上的,他们必定会倾动全力,绞杀其中作乱的人。 昆汀:“……算了,其他事情都放一放,现在最重要的是新王的身体情况,这种性格……” 他顿了顿,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这种性格,回来的路上你们都绷着点皮,别吓坏他了!听见没?” 赫伊颔首,尽显风度,“放心,我们会的。” 早在放珀珥沉睡休息之前,他们就已经用战舰上的简易医疗设备检测了新王的身体情况,每一个数值亮起来时都是危险的红色,这个几乎没人使用过的机器已经开始吱哇乱叫着报警说他们虐待幼崽了。 当然,不是生理意义上的幼崽,而是历任虫巢之母精神力发育横向对比上的幼崽。 这颗小珍珠的精神力爆发性很强,但持续性不足,像是个还住在茧包里的稚嫩小家伙。 奥洛维金补充:“就检测结果来看,王身上体弱、眼盲的问题,一部分是没养好,另一部分是这具身体过于脆弱,承受不住虫巢之母的精神力……” “战舰上的医疗设备有限,精神力检测装置中还检查出一部分有点奇怪的数据,我已经给你传过去了,你记得让帝星上的医疗团队看一看,剩下更精细的检查还是要等回去以后。” 先前在异兽潮中,脆弱的虫巢之母爆发出了超越其体质体能的强大精神力,向来对那尔迦子嗣拥有安抚、治愈功能的精神力在那一刻变得具有攻击性,在彻底绞杀巨型沙虫的同时,对于精神力的承受体也造成了一定的内部伤害。 ——那些渗透衣衫的血痕就是证明。 那尔迦过往的历史中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几乎没有哪个虫巢之母的精神力能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至少绝对、绝对无法单挑一头王级异兽。 强盛却有些难控的精神力和那具极端脆弱单薄的身体,这是他们眼下需要加强注意的重点。 “而现在,”奥洛维金声音轻了几分,“……我们必须很精细地照顾他。” 会议室内传来一声嗤笑。 夏盖装起来了那截骨骼把件,双手撑着桌面,壮硕有力的上半身略微前倾,投下一部分浓郁的、隐隐晃动的阴影,压迫感十足。 “随便你们怎么决定,但照顾幼崽?” 夏盖咧嘴笑了笑,“——没空,有这个时间我不如带着下属去其他星球清剿异兽,当保姆的事情恕不奉陪!” 话落,夏盖转身,披在肩头的长款风衣划过一抹弧度,走得干脆利索,只剩下金属门自动闭合的细微动静。 昆汀哽了一下。 没关系的,刺头嘛,他已经习惯了。 赫伊道:“放心,在回程的路上,我们会照顾好他的。至于后续问题,先等新王在那尔迦养好身体、有了归属感后再做商议吧。” 这场会议算不上顺利,但也凑合完成,昆汀还有别的要务得处理,先结束了通话,室内骤然安静下来,厄加第一个起身,快速往门外走去。 他想去见妈妈、去见小珍珠。 迫不及待地想。 奥洛维金面上摇着头,但也优雅起身,准备去看看珀珥的情况。 只是才走一步,他忽然想起来什么,面色凝重地重新扫视过会议室内的人—— 赫伊低头整理着那些有关于小虫母的身体检测报告,看不清具体神情;白银种首席阿斯兰依旧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静静凝视着战舰之外的宇宙星河,安静无声得仿佛是一块石头。 夏盖早走一步,厄加循着味儿去找小虫母了。 会议参与资格仅限于各部首席。 奥洛维金张了张嘴,忽然声音微涩,“……缇兰呢?” 赫伊转头,“副首席无需参加会议。” “我知道。”奥洛维金的神情开始变得冷凝,“但你应该知道的,他一向对虫巢之母没有好感。” 滋啦。 捏在赫伊手里的检测报告被向来理智妥帖的青年撕碎了半截。 那双修长、穿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匆匆放下剩下的那半张纸,便与奥洛维金一同转身出去,往珀珥休息的房间走去,速度很快,生怕赶不上似的。 会议室又一次安静下来,阿斯兰只专注看着外侧的星云,仿佛被这片瑰丽耀眼的宇宙所吸引。 那截菌丝还在珀珥的脚踝上,那个小家伙很安全,甚至……还有点害羞和快乐? 唔,一群急切又年轻的狗崽子。 …… 与此同时,赫伊、奥洛维金追上了先走一步的厄加,他们的目的地相同,本该是一前一后、错落着走在金属质地的长廊中,可不知道从谁开始,都保持着一副快步想要超越的姿态—— 于是,他们变成了沉默不语,但只一味并排前行的诡异模样。 这种并排同行的情况下,某些当事人锻炼出来的肌肉轮廓便变得有些明显,甚至成了决胜的关键。 身穿紧身胶质作战服的厄加胸膛轮廓更为明显细致,贴身的衣着足以看清肌肉的隆起线条,如山峦成群,又被皮革战术胸带束缚着,有种沉静却又暴烈的碰撞感。 对比之下,身穿军服和贵族礼服的赫伊、奥洛维金便差了几分直白到明晃晃的、属于雄性的性感。 另一侧走廊路过,正准备去压力训练室的夏盖嘴角微抽,一脸不屑,那眼神就像是在垃圾堆里的狗。 随后,夏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锁骨下方、由胸膛凝聚成的阴影,冷笑一声,转身往战舰上的训练室走。 有些雄性的资本,不需要挺都是晃眼的。 …… 几分钟后,三个高级那尔迦人几乎是同时站定在珀珥房间门前。 还不等礼貌敲门,高级那尔迦人的感官,促使他们在门板背后捕捉到了一点点奇怪的动静。 那是缇兰和珀珥的对话声—— “……我们……再来……一次吧?” 是缇兰,语气诱哄,像个大尾巴狼,听着就不怀好意。 “不、不要……” 是珀珥,情绪以推拒为主,潜藏着害羞,似乎有些难以接受。 “你答应……做……有意思……快乐的事情……” 缇兰反问,有装可怜的嫌疑,他一向很会演戏,典型的双面人。 “可……那、那好吧。你轻、轻点……” 不会拒绝的小虫母答应了,是妥协和顺从,主动把自己打包送到了野兽嘴里。 门外的那尔迦人:??? 有意思什么? 什么快乐的事情? 轻什么点? 几乎是“轰”的一声巨响,金属蛋壳门被一部分手臂转换成钳足的肢体、以及尾椎后侧延伸出来的尾勾砸碎。 战舰走廊响起警报的同时,奥洛维金、赫伊、厄加同时冲了进去,满脸阴沉。 即便是沉默寡言的厄加此刻也与他们异口同声道:“缇兰你怎么敢——” 室内,一身军服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个毛绒小兔子的缇兰挑眉。 他那双褪去了半指手套的双手,则正给怀里懵懵懂懂小兔子捂着的耳朵。 小兔子歪头,毛茸茸的长耳朵垂落在被编着小麻花辫的白色发丝间,套着兔爪装饰的双手拢在胸口,捏着一双有些眼熟的手套。 珀珥脸庞白净,睁着一双雾蒙蒙的浅蓝色眼睛,神情无辜茫然,似乎在问发生了什么呀。 还能发生什么呢? 缇兰轻笑,眼底闪过一抹狡猾,他的掌根揉了揉珀珥软绵绵的耳朵,挡住了刚才机械门上的巨响,又慢条斯理地揪了揪那只垂下来的毛绒兔耳朵,神情玩味。 不过是一群成年那尔迦人肮脏又下流的坏想法罢了。 ……也不想想,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孟浪地让怀里的小兔子接触自己的那份有些冒昧又变/态的想法呢? 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第28章 珍珠宝宝 此刻的画面有些太过可爱, 就算是以理智著称的赫伊,都忍不住掩盖性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 不过他戴的是充满斯文败类风的单片眼镜,这一推稍有点歪,不得不佯装无事地再调整一下。 奥洛维金轻咳一声, 抬手顺了一下身后的骑士披风, 他转动着眼睛, 努力克制的目光优雅而又自然地落在了珀珥的身上。 就像是赫伊认为的那样, 这幅画面确实很可爱。 身量纤细、并不高挑的人造人像是个大号布娃娃一般坐在缇兰的怀里, 他穿着米白色的毛绒连体服, 帽子盖在脑袋上,同色系的长耳朵乖巧地垂落在两侧,像是个从洞里走丢的垂耳兔小王子。 珀珥双腿因坐姿微微伸开, 脚底是一对浅粉色的兔子肉垫, 双手套着兔爪子,从帽子缝隙里延伸出来的白色长发则被梳开, 编了好几个细细的麻花辫,连皮筋都是彩色的。 这副模样,谁看了能忍得住啊?! 恢复原本装扮并习惯性戴上黑色面具的厄加忽然背身转头,抬手撑开半截面具抹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他觉得自己这只阴暗的蝎子好像尾巴开出了花, 鼻腔热热的,心脏软软糯糯的, 整个人都狠狠麻了一下,差点就冲到阳光底下晒太阳了。 在奥洛维金已经拿出光脑偷偷拍照的时候, 赫伊维持着自己最后的理智, 沉声道:“……刚刚你们说的再来一次,是什么?” 缇兰的双手从珀珥的耳朵上放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夹着小虫母干枯的白色长发, 一圈一圈绕在自己指尖,显然不想搭理自己的双生兄弟。 珀珥听出来了这是赫伊的声音,轻声道:“是、是游戏。” 赫伊瞬间柔和了面色,眸光失去了最初的凌厉,连声音都轻了很多,像是在和小朋友对话,“是他逼你玩的吗?” 珀珥立马摇头,“不是、不是。” 那两对垂下来的毛绒耳朵因为脑袋的晃动而砸在了缇兰脸上,偏生遭兔子耳光的人还笑意盈盈,哪里有最初时说“还有一个不幸消息”的欠揍样。 缇兰想,他自己就是欠的。 这只小兔子怎么这么香呢?香得他跟个变/态似的想舔一口……不只想舔,还想啃。 赫伊:“那游戏是指什么?” 珀珥乖乖回应,“换衣服,扎辫子。” “……那轻点是?” “辫子,揪、揪到头皮,有点点疼。” 赫伊:“……” 此时无声胜有声。 赫伊抿唇。 奥洛维金轻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刚才听到声音有些模糊,我还以为是缇兰在对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珀珥认真道:“不、不是不好的事情。” 奥洛维金:“我知道的,我为刚才的冲动而抱歉。” 他微微躬身,即便知道小虫母看不到,但姿态依旧到位,属于贵族的气质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在道完歉,奥洛维金便很自然地坐在了珀珥身侧,抬手接过那几缕编得并不是很好的发辫。 珀珥迷茫:? “缇兰的手艺不好才会弄痛您,但我不会——” “或许我们漂亮又可爱的小兔子先生需要一位更好的造型师?” “我可舍不得让您感受到痛。” 缇兰:??? 一股子茶味。 奥洛维金笑起来时耀眼得厉害,他很自然地在珀珥身边散发魅力,并喜欢拉踩一下同行、衬托一下自己,“小珍珠,让我来好吗?” 就像是赫伊说的那样,珀珥根本不会拒绝人。 他甚至都没有太深思,仅因为奥洛维金是曾经帮助、保护、夸赞过他的人,便点点头,小声说了一句“好”。 那副软绵的姿态,就好像此刻奥洛维金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小虫母都只会咬着唇红一下耳垂,便垂了眼帘细声细气地答应,甚至可能会主动露出肚皮,接受一切以“爱意”为名的蹂/躏,仅怯怯说一声“轻点”。 奥洛维金目光灼人,带有一种滚烫的热意,落在白色发丝上的手指,却是不经意地碰触了一下珀珥的耳垂。 他喃喃道:“珍珠……好乖哦。” 珀珥闻言,弯了弯眼睛,尚不知道恍若贵公子般优雅的青年在那一瞬间压抑了他多么肮脏又见不得光的欲/望。 戴着面具的厄加站在门口,尾勾垂了垂。 他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融入这样的多人环境,便只能放在角落里用藏在面罩之后的目光描摹着小珍珠的模样。 从发丝到唇瓣,细白的脖子、手指,甚至是偶尔会轻轻晃一下的脚…… 都好喜欢啊。 “——好了。” 赫伊出声打断了这一场打扮洋娃娃的游戏,目光空茫的珀珥则仰着头,“看”向赫伊。 赫伊半跪并膝行半步,他观察更为细致,察觉到了珀珥待缇兰、奥洛维金各种举动中的纵容,这场“装扮游戏”并非是那尔迦人陪小虫母玩,而是彻彻底底反了过来。 珀珥在努力地敞开自己,只为回馈那尔迦人曾给予他的照顾和善意。 像是一抹莹莹的烛光。 敏感且高度自我奉献,甚至是讨好型人格,在获得了一点点爱后,便想要用更多、更多的爱去爱人。 赫伊心脏微抽,他问:“您依旧不认为自己是我们所寻找的虫巢之母吗?” 这话一出,揪着兔子耳朵的缇兰和手里捏着长发的奥洛维金同时停了下来,就连站在门口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厄加也猛然转动脑袋,死死盯着赫伊,又转而看向珀珥。 珀珥点点头又摇摇头,嘴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来话。 赫伊很耐心,他只是温和询问、引导着,“……我还可以叫您珍珠吗?” 珀珥颔首。 “您能感受得到那尔迦人的呼唤,您也能安抚、并与我们进行精神力链接,您拥有虫巢之母的一切特质,并且我们也本能地知道您就是‘妈妈’……这些都是无需质疑的。” “但是珍珠,为什么要抗拒相信这件事情呢?难道您没有动摇过吗?” 赫伊的语速很慢,他给珀珥留下了充分的时间去理解、反应,甚至是思考。 目光茫然的小人造人肩膀微塌,脑袋上的兔子耳朵垂得更低了,在片刻的寂静后,他鼓起勇气,声音很轻很轻,“但是,我已经被退、退货了七次呀。” “他们每个人,都、都说会带我走。” “可、可是没有一个人实现。” 珀珥仰起脑袋,雾蒙蒙的眼底几乎看不见任何情绪,但只要与他对视的人都会知道,他很难过。 像是一块融化掉的小蛋糕。 他说:“我……我永远是,被丢掉的。” 所以他习惯了,也不会再去奢望什么,也很难相信别人的承诺。 比起希望一次一次地破灭,珀珥觉得,只要他不再去幻想,那就不会再难过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沉默着,每个人也都在想着什么,但珀珥不知道,他也没那么想探究。 他柔软可欺,但偶尔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 漂亮单薄的小人造人小心翼翼从缇兰的怀里爬起来,在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中,一点一点拆下了发辫上彩色的皮筋,褪下兔子耳朵的帽子,又脱下那身套在睡袍外面的毛绒连体衣。 甜美的小兔子把不属于自己的“装点”剥了个干净,甚至很小心地避免留下太多痕迹。 所有的东西——除睡袍之外任何一个不属于珀珥的东西,都被他依次整理好,放在了缇兰的怀里,然后将那双他握了很久的半指皮制手套放在了最上面。 ——皮质材料上还停留有属于小虫母皮肤上的暖意与淡香。 珀珥松了口气,揪着衣摆有点不好意思,“我、我原来的衣服……” 如果把睡袍也脱掉,他就彻底赤/裸了。 “想离开这里?” 忽然出现的声音打破了原有的氛围,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斯兰静默无声地站在走廊中,竟是没有任何一个高级那尔迦人发现。 厄加应激似的紧绷尾勾,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戾气。 阿斯兰无视炸了毛的疯狗崽子,只看向站在中央的珀珥,又一次重复了他的问题:“想离开这里?” 是那个眼神很可怕但又很烫的人…… 珀珥耳朵莫名发痒,随即垂着脑袋,老实颔首,“我、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阿斯兰:“那你想去哪里?” 珀珥:“一个,小星球?” 他自己也不太确定,毕竟从黑市那些人嘴里听来的消息总是很零碎模糊。 阿斯兰:“怎么生存?” “我、我可以打工。” 珀珥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位置。 “会做什么?” 珀珥卡壳了,他试图回忆自己的技能,好像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在很久以前、他刚刚脱离生物培养罐的时候,似乎还有人说过他漂亮好看;但伴随着瑕疵暴露与退货经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贬低与打压,于是当珀珥回想起来,他发现自己一无是处。 但是他不想放弃,便有些气弱地补充道:“我可以学的。” 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一定会努力学的。 阿斯兰垂眸,带有几分神性的银白色眼眸平静无波,只是很冷淡地反问:“那么,在学会之前呢?” 眼界受限的小人造人沉默了。 他忽然发现情况似乎并不会因为他离开了拍卖行就好起来,因为他什么都不会,即便有人愿意教他,可就像是阿斯兰问的那样,在学会之前呢?他靠什么生存? 缇兰有些不忍,他最初看起来确实很狗,但有一个弱点——他根本拒绝不了可爱的事物,而珀珥正好戳中他的心脏,不然也不会提着一堆压箱底的“宝贝”来找小虫母玩游戏。 缇兰:“那我可以养啊!我养得起!” 秩序同盟副首席再加上星盟联合官的身份,缇兰向来不缺钱。 各个星球上的房产、飞行器,甚至是私人星舰、大型庄园,储存在帝国银行内足以数得人头晕眼花的通用点余额……一定可以给这颗小珍珠最好的生活。 阿斯兰没有看缇兰,他的视线只安静地锁定在那抹单薄纤细的身影上。 面对这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虫母,阿斯兰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心软了很多。 他的每一个问题看似与生存有关,但其实只浮于表面,倘若这场问答深入到真正的核心,那份残忍大概会吓得这小家伙彻底歇了离开那尔迦的心思—— 一张漂亮的面孔,罕见的发丝瞳色,过于孱弱可欺的身体,一副柔软又纯善的心肠,不会拒绝人的温驯,以及对外部世界堪称狭窄的认知面…… 当这些元素共同组合在一起的时候,阿斯兰甚至都不需要深想,都能知道陌生的小星球上如果出现这样一个小漂亮,会达成什么样儿的结果。 人性经不起考验。 尤其是有珍宝在前的情况。 而无知又漂亮的小虫母便会成为这场考验下的牺牲品。 阿斯兰垂眸,敛下了那些沾染着脏污的结果推测。 他问:“那么,你想要别人养你吗?” 想吗? 继续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吗? 珀珥想了想,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不想。” 他说“我不想这样”。 他不想再当站在原地,只能等待“买家”选择购买或是退货的商品了。 厄加原本翘起来的尾勾又垂下来了,谁都不知道,刚才那几秒钟里他已经在心里清算自己的资产够不够养一颗漂亮的小珍珠了。 财富、地位、漂亮的衣服、美味的食物、豪华的房子……这些他都有,但是小珍珠却不想要这些。 阿斯兰的眼底闪过了一抹很淡的情绪,除他自己大抵没谁能看得出来这位古董级别的那尔迦人在想什么。 身穿异域风白袍的男人伸手,轻轻抚了一下珀珥的发顶,“不要着急选择去留,先学着认识这个世界吧。” 阿斯兰知道,或早或迟,稚嫩的小虫母都会走上这条与那尔迦帝国剥不开关系的路,但在走这条路之前,他作为引导者,要让珀珥先迈出被困在拍卖行地下室的脚。 比如重新把这个小家伙养一遍。 养得张扬、大胆,养出骄纵与傲气。 头顶上的触感很熟悉,那是之前精神力饲喂时曾抚过珀珥脑袋、后颈、脊背的手掌,出于这份同时夹杂着害怕与亲昵的心思,等珀珥自己反应过的时候,他已经像小猫一般眯着眼睛,在阿斯兰的手掌下蹭了蹭脑袋。 只是等蹭完了,珀珥整个人僵住,又变得有些怯怯。 阿斯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顺着力道下压,在珀珥的发顶上又摸了一下。 僵硬着的小人造人放松了,他弯了弯眼睛,浅蓝色的眼瞳中透露出一抹很淡的放松和愉悦,然后说了一声“好”。 他不知道要做什么、怎么做,但如果在离开拍卖行后有好心人愿意引导他一下,珀珥想,他会好好听话、学习的。 旁观的高级那尔迦人羡慕得手掌发痒,只恨不得自己能以身代之。 不过还好,他们时间还多,在小珍珠答应“暂时”留在那尔迦帝国“认识世界”的期间,他们会一步一步努力,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身份,并做下永远留在那尔迦的决定。 …… 从辐射荒星到帝星,在非加急的普通行驶情况下需要一周的时间,庞大的泰坦级战舰游荡在深邃瑰丽的星空之中,偶尔视角极佳的窗外可以看见大片的星云。 像是玫瑰、像是漩涡、像是眼睛…… 不论看过多少遍,宇宙母亲所创造出来的一切都美得几乎叫人忘记呼吸。 在那天的对话之后,珀珥放松了那颗紧绷着的、认为自己是“小偷”的心,他接受了那个柔软的房间,接受了缇兰一件一件往柜子里挂着的毛绒衣服,也接受了这场认识学习的约定。 不过实诚的小人造人在短暂的思索后,提出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应该通过做工换取这些的,不论是房子、衣服,还是来自那尔迦人的照顾和引导。 于是,懵懂稚嫩的小虫母在未曾摆清楚自己位置的前提下,因为得到了好,便也大大方方敞开了柔软的胸膛,很认真地许诺下了他所能回馈的“报酬”。 他说:“我可以,为你们做精神力安、安抚。” 像是小羊一头栽到了狼群里,就差敞开肚皮对饿狼们“你们快来吃我呀”。 不知道是谁吞咽唾液的声音有点大。 也不知道是谁想起了什么,低喘了一下。 更不知道是谁垂下眼睫,舌尖舔过齿根,隐忍而克制地抿了抿唇角。 珀珥莫名觉得后颈有些发凉,他小声补充了一句,“但、但一次只能一个,太多的话,我、我会受不了。” 精神力感觉会被撑破掉的…… 精神力安抚需要肢体接触,越是深度的接触,安抚效果也越强,不论是安抚之后带来狂化症的舒缓,还是仅仅单纯的与小虫母接触,这些对于那尔迦人来说就像是吊在前方的骨头,几乎没有谁会拒绝的。 他们从骨子里就渴望得到这些。 旁观这一切的阿斯兰眼底似乎浮现了很轻微的笑意。 谁说那尔迦的新王不会训狗呢? 或许他懵懂无知,或许他迟钝笨拙,可他天生就有这样的技能,即便眼下的他纯白得就是一张纸,但耐不住这群疯狗崽子会主动往上来撞,于是训犬绳便也落在了小虫母的手掌心里。 他只要懂得如何抓握这些绳索便好。 这份“报酬”无疑是珍贵且招人的,在场的那尔迦人对珀珥的想法能猜到七八分,他们并不曾拒绝这份来自虫巢之母的“报酬”,只是说等珀珥休息好了再进行。 …… 一周七天的回程途中,珀珥已经开始计划自己的“还债”安排了,只不过在这项计划进行前,另一件事情更先发生,并吸引了小人造人一部分的注意力。 那是他们登上泰坦级战舰的第二天,睡醒、洗漱好的珀珥还穿着那件柔软的白色睡袍。 他的长发披在身后,被主人用缇兰留下的皮筋低垂地扎起来,踩着一双长着兔耳朵的拖鞋(缇兰提供),小心翼翼打开了卧室门。 前一天他们离开之前修好了门,教会了他开门的办法。 金属质地的蛋壳门缓缓打开,在珀珥探出脑袋的同时,他身后还钻出来了一个银灰色的观测球。 当初赫伊塞给小虫母当作解闷玩具,在昨天被秩序同盟的内部成员、兼智能数据高手的威尔更新、替换了系统,从一个普通的观测球升级到了小珍珠的专用导盲球,多种语音版,上面还贴了几个浅色的小贴纸。 “珍珠宝宝,要出门吗?” 可爱版的机械音有点诡异,是缇兰调试的,但珀珥却很喜欢,他有些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他喜欢这种亲昵的对话方式——虽然显得有些幼稚。 珀珥点头,“要的。” 他看不见,最初奥洛维金是想留人在他身边的,可珀珥觉得这样太麻烦他们,便拒绝了留人陪伴,只要了这颗会飞的金属球。 导盲球:“珍珠宝宝想去做什么呢?我可以陪着珍珠宝宝一起!” 珀珥犹豫片刻。 昨天那尔迦人说在这艘战舰上,他想去哪里都可以,拥有完全且绝对的自由,但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通过导盲球来联系他们,他们随叫随到。 当然,这样的“暂时放养”还是赫伊他们又开了一场小会讨论出来的,他们认为现在的任务是让珀珥接受并习惯那尔迦的生活,以及不要太频繁出现在小虫母面前给对方徒增压力! 一群没有和脆弱生物相处过的那尔迦战士尽可能地思考着,甚至赫伊和奥洛维金还快速下单了几本隔壁帝国热卖的书籍—— 例如《育儿手册·星际版》、《与幼崽相处的99个技巧》、《各族幼崽分析录》、《相处是一门学问》等等,就差等书来了好好做研究笔记了。 甚至远在帝星的昆汀还顺势抄了一份他们的书单,也准备研究研究。 ——永远十八岁的小人造人在他们眼里,大概就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幼崽。 此刻,拥有自由活动权的珀珥蹭了蹭鞋底,人还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有一点点迷茫。 他几乎很少自己做过决定,以至于当导盲球询问的时候,珀珥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但他又有些跃跃欲试—— 或许是因为自由、因为离开了拍卖行,也或许是因为导盲球的询问,总之珀珥大着胆子,给自己做了一次主。 他轻咳一声,有些气虚又有点骄傲地结结巴巴道:“我、我要去吃早餐。” 话落,珀珥脸颊微粉,这次语气更坚定了一些,“要去吃早餐!” 导盲球上的屏幕闪了闪,炸开一个“食物”的图标。 “好哦,按时吃早餐的宝宝都是好宝宝,今天小珍珠也是好宝宝呢!好宝宝值得奖励,先为珍珠宝宝记一枚小红花!” 说着,格外智能的导盲球响起欢欣庆贺的鼓掌声,圆满的正向反馈和鼓励式教育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对于长时间接受打压的小人造人来说,就像是一簇炸开在他头顶的烟花。 又暖又亮,莫名惹得他眼眶有些酸酸的。 珀珥被夸得耳朵有些红,“是、是吗?” 这么简单就可以得到“好”的赞美吗? “当然是的。”机械音回答得斩钉截铁。 珀珥想了想,主动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小红花,是、是做什么的?” “集够小红花可以给珍珠宝宝兑换礼物哦!这是惊喜,珍珠宝宝可以期待一下!” “那么,我带珍珠宝宝去餐厅吧,请拉着我好吗?” 说着,导盲球下方伸出来一截引导绳,被珀珥摸索着抓在了手里。 观测球爆改的导盲球依旧拥有翅膀,它控制着速度飞在前方,珀珥则抓着引导绳,近乎屏息凝视地迈出脚步。 在黑暗的世界里走路,珀珥很紧张,他握着引导绳的掌心已经潮漉一片,连神经都紧绷着,生怕自己被什么撞着、绊着。 但慢慢地,在导盲球近乎平顺的牵引和提醒下,珀珥逐渐放松—— “珍珠宝宝,要左转哦。” “好、好的。” “珍珠宝宝要减速啦,这里有台阶,是向下的,有十二阶,要小心哦!跟着我一起——第一阶、第二阶……都下来了!珍珠宝宝好棒呀!” 鼓掌音效同时响起。 珀珥又悄悄红了耳朵。 “珍珠宝宝我们距离餐厅还有最后一段距离,顺着走廊直走就可以哦!保持原速,在19秒后右转,抵达目的地!我会帮你倒计时,请放心跟随我吧!” 珀珥弯了弯眼睛,伸手摸了摸导盲球的小翅膀,“谢谢你。” 不用磕磕绊绊,不用小心翼翼试探前路的感觉…… 真好呀。 走廊的尽头,一路无声跟在小虫母身后的赫伊松了口气。 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的奥洛维金也忍不住勾起笑容,“看着他从房间一路走到这里,我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就怕……啧。” 优雅的铂金色贵公子捏了捏鼻梁,轻缓的声调中带有他天生的浪漫因子:“这就是我的心脏与小珍珠同在的感觉吧?” 赫伊脸色木然,显然已经习惯了奥洛维金这副肉麻的德性。 他一边盯着珀珥往餐厅走的背影,一边道:“厄加和他身后的蝎组已经向王献上忠诚了;夏盖和燃血组暂时退出,据我所知他已经预约了一周后的异兽清剿行动,可能会在战舰抵达帝星后直接离开。” 顿了顿,赫伊转头,看向奥洛维金。 “那么你呢?作为皇家护卫军的领头人,你的态度是什么?” 奥洛维金垂眸,手指卷着长发,姿态悠哉。 他不答反问:“但王还没有接受自己的身份,不是吗?” 赫伊:“——你在观望。” “算是吧。” 当扯下那副温柔的贵族面具后,奥洛维金压平的嘴角便显得有些冷漠且不近人情,尽显贵族的深思与考量。 “我很喜欢、也心疼他,可能是本能作祟,也可能就是他单纯的有吸引力,但同时我记得我是个那尔迦人,在彻底向王献上忠诚之前,我需要确定他是否真的愿意担起王的责任。” “当然,我也不会将对历任虫巢之母的偏见代入到珍珠的身上,我只是想在献出这一切之前,再看一看。” “如果他可以——” 奥洛维金笑了笑,脸上的冷漠褪去,浅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了一种残忍却又温柔至极的缱绻。 他说:“——即便是要我剜出心脏,献给小珍珠来彰显我的忠诚,我也甘之如饴。” 当他确认追随,那么生命与灵魂都将属于珍珠,而不再属于他自己。 奥洛维金耸肩,“那么你呢?你难道没有在观望?” 餐厅门口的小人造人已经彻底走了进去,赫伊收回目光,低声道:“我等待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天。” 虫巢之母与其子嗣那尔迦人之间的关系,在更久之前的时代里明明是和谐的——王拥有至高的权利,坐于高台、享受金尊玉贵;那尔迦的战士们抵抗异兽、守护虫巢之母,为他们的母亲献上忠诚。 子嗣们付出战斗,虫巢之母给予安抚,在这份守护与被守护的关系里,他们是相互依存的……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只享有权利,却开始推拒责任。 属于那尔迦人的惨剧也是从那个时候变多的—— 他们不再死于战场,而是死于狂化症的折磨、死于失控的精神力、死于痛苦之下无能为力的自爆。 王用自己的责任操控着本就对他忠心耿耿、甘愿献出灵魂与心脏的子嗣,但当一个又一个那尔迦战士的血染红在帝星之上、响彻着精神力自爆后的悲悯,这群子嗣们忽然开始质疑王存在的意义。 于是,当子嗣们不再那么地信仰王、信仰虫巢意志的时候,原本盘踞在帝星洞窟内的虫巢物质便开始枯萎了,而虫巢之母……自那以后消失了四百多年。 偶尔那尔迦人会忍不住思考这到底是谁的错? 是因为虫母对精神力安抚的吝啬吗?还是因为子嗣们失去的信仰导致虫巢物质枯萎?亦或是两者皆有? 但不论错在谁,当虫巢物质枯萎,那尔迦不再诞生新王起,这一种族必将走向衰亡。 可是这个时候,雾蒙蒙的小珍珠出现了。 …… 餐厅内,珀珥在导盲球的引导下坐在长桌上,乖巧等候着上餐。 这里很安静,播放着不知名的乐曲,营造出一种优雅缓慢的气氛,用于点餐、上餐的机器人搭配西装,无声滑动行走着仿佛真正的执事。 珀珥看不到这一切,只听到了舒缓的乐曲,以及音乐之外的静默,所以他下意识地以为这里只有他一个。 于是,在导盲球为他念今日菜单的时候,还穿着睡袍和毛绒拖鞋的小人造人在椅子上晃了晃脚,又蹭了蹭小腿,松了一口气似的自言自语道: “幸好就我一个。” 他还没有彻底适应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旁边,本来已经酝酿了十分钟,准备出声与之打招呼的几个覆面系蝎组成员齐齐咬住舌头,憋下一口气,咽回了原本的声音。 幸好他们天生不爱说话。 第29章 对不起 战舰内的餐食选择有很多, 不过除了优雅精细的皇家护卫军,大多数那尔迦没有过多的口腹之欲,比起珍稀的食材、顶级的烹饪,他们为了方便省时, 更喜欢选择口味独特且一言难尽的营养剂。 ——那种轻微粘稠, 不同口味闪烁着不同色泽, 仅有30ml就能顶一顿饭作用的奇妙饮品。 营养剂虽然口味奇怪, 但营养丰富、饱腹程度强, 并非廉价制品, 尤其那尔迦帝国阔气,供给他们自己战士的营养剂均为高品质造物,除了味道, 没有任何缺点。 珀珥没见过这种东西。 当导盲球一字一顿地念道不同口味的营养剂后, 珀珥抬了抬手,小声道:“我想试试这个。” 导盲球:“那珍珠宝宝想要什么口味的呢?” 各种蔬菜水果的口味五花八门, 但珀珥见过的只有几个,他踌躇片刻,选择了苹果味的营养剂。 苹果常见,应该也不会出错叭。 坐在另一侧桌子上的蝎组副首席02脑袋微动, 全部遮挡住五官的面具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以头颅与脖颈的偏斜角度来看, 他应该正注视着小虫母。 甚至不止是他——所有的——因这场支援活动而登上战舰的——此刻正活动在餐厅的蝎组成员均偏转着脑袋,沉默如雕塑般盯着珀珥。 他们的视线沉默至极, 带有几分隐忍的味道, 一寸寸舔舐过小虫母的发丝、鼻尖、唇瓣,又悄无声息地聚焦在那轻轻搭在桌沿上的指尖。 哪怕只是安静地放在那儿,都有种甜腻又令人沉醉的吸引力。 那么小, 那么纤细,放在任何一个蝎组成员的掌心里,都可以被尽数掌握,然后将其彻底包裹。 静谧的战舰餐厅内,不知道是谁情不自禁地张嘴舔了舔干涩的唇。 ——亦或是除珀珥之外的所有人。 蝎组的家伙们总喜欢一起活动,他们像是一群社恐晚期患者,活在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中,沉默而存在感极低,只有戴上面具才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甚至共事多年,他们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同伴们到底长什么样儿。 名字、五官、个性在蝎组内部都不重要,重要的仅有勾勒在他们饱满胸膛前的花体数字。 实力主义至上。 不过也是因为蝎组成员的低存在感,即便他们一个个身高腿长,但属于雄性气势上的压迫感在横向比较以后,反而是所有组别内最低的——甚至隐隐有种驯服的无害。 在听到珀珥选择了苹果味的营养剂后,手里正握着相同口味营养剂的02尾勾微摆,向上愉悦地翘了翘,原本准备饮用的动作则慢了下来。 其他几个蝎组成员相互看了看各自手里的营养剂,颇有种遗憾和失望。 他们准备下一次试试苹果口味的营养剂。 战舰内的餐厅上餐很快,不到两分钟,一份营养剂便由导盲球亲自领取,放在了珀珥的面前。 他摸索着光滑的小瓶子,一边听着导盲球机械音的讲解,一边磕磕巴巴将盖子打开,然后对着嘴巴,一点一点倾斜。 珀珥的唇形很好看,唇瓣略薄,但唇珠却带有一种小巧的肉感,当瓶口轻轻压着抵在那抹浅粉色的软肉上时,珀珥忽然感觉嘴巴有些麻麻、烫烫的。 于是,在喝营养剂之前,他先舔了一下唇。 只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却同时引领了餐厅内的十几道视线。 隐晦而粘稠,带有一种穿透性的灼热。 【想……想舔……】 珀珥动作一僵,模糊的精神力呓语让他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张开半截的唇又紧紧闭上,把舌尖藏了进去,似乎在歪头探听着动作。 心中渴求过于强烈的蝎组成员收敛了情绪,一个个的覆面猛男收声屏息,将用于战斗、刺杀无往不利的潜行技能运用到极点,任是小虫母脑袋来回转了半天,都没能发现任何动静。 就连导盲球都没能检测到。 或许是幻听? 珀珥重新拿起营养剂,继续之前的动作。 在他抬手的同时,所有蝎组成员都看着他。 然后,当第一口营养剂被含在口腔里时,珀珥的脸庞肉眼可见地闪过几分无措与惊讶,又很快消失。 或许最初是有些不适应的,但他又总是习惯去接受,便很平和地咽下了嘴里滋味难评的液体,喝掉了瓶内二分之一的液体。 还剩下二分之一,但是他喝不动了,肚子感觉已经好饱了。 可刚刚导盲球说说这是单次份量的。 珀珥抿唇,手掌轻轻落在了肚子上。 他很撑,但是他又借住在那尔迦人的战舰上,作为客人,应该要遵守规则的,不能浪费。 想到这里,还有小半瓶的营养剂又被珀珥拿了起来,准备往嘴里灌。 只是还不等手臂倾斜,珀珥感觉自己的手腕被轻轻拉住了。 在02用3秒钟的时间起身、靠近、握住小虫母的手腕时,他身后的一众同伴皆睁大了覆面之下的眼睛。 不愧是仅次于首席的副首席,敬佩。 珀珥抬眸,发出一点点气音的疑惑声。 光/裸的手腕被一种胶质的手套握住,触感奇怪,却有有种冷血动物一般的滑腻。 他眨了眨空茫的眼睛,就听到轻轻捏着他手腕的人开口:“……您不喜欢。” 声音艰涩沙哑,很沉闷,像是隔着什么东西,显然对方并不常开口,且费力于说话。 和有些结巴的小珍珠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珀珥生出了一点点不太好的小窃喜,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同类,可他又很快压了下去,在唾弃自己变坏了的同时,回答说:“这、这是单次份量。” 所以应该一次吃掉的。 “可以,给我吗?” 02想了想,冲着小虫母索取这份对方并不爱喝的营养剂。 珀珥瞳孔微缩,耳垂发红,声音更小了,“……是喝过的。” 02:“我知道,我还很饿。” 原来那尔迦人也有吃不饱肚子的时候啊…… 饿肚子确实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珀珥有些感同身受,立马小心地将自己的营养剂递了过去,他有些不安地蹭了蹭小腿,然后冲着来人招了招手,一副“你靠近点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的模样。 很可爱。 02听话靠近。 珀珥垂着浅蓝色的眼睛,很低声道:“如果你还饿,可、可以找我。” 他吃不掉那么多东西,但是他可以提前取出半份,然后留给更有需要的人。 小虫母的吐息就像是他这个人一般,软乎乎甜滋滋的,落在02的面具边沿,明明还有一层阻隔,却让他呼吸急促。 02喉头微动,那具被紧身作战服包裹着的躯干浮现出一层细细密密的麻感,他握紧了手里的半份营养剂,低声道:“您可以叫我02——我的代号。” 珀珥“啊”了一声。 他也有代号,他是第14号,这是拍卖行内不同批次商品的货物排行顺序,那一批次的商品都是人造人,有且只有14个,所以他是最后一个诞生的。 那时候实验室里的人都叫他14号。 小动物找到了归属感的愉悦洋溢在珀珥周身,连带着已经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的赫伊、奥洛维金,以及才切磋完准备用餐的厄加、夏盖齐齐一愣,谁都没能继续迈出脚步,只是立在那里,保持静谧地盯着脸上绽开了柔软笑意的小虫母。 这样的笑容和以往的每一次似乎都不太一样。 珀珥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继续小小声道:“我是14!” 珀珥喜欢自己新认识的朋友,他和02交换了代号,又很注意地没有询问对方的名字,他怕万一02也和他以前那样,只有代号没有名字呢? 他不想戳02的伤口。 直到在餐厅结束了这一场新朋友的认识环节后,珀珥和02告别,一无所知地他在导盲球的带领下缓缓离开餐厅,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除了02,还有很多人正注视着他。 那尔迦人有意控制了精神力呓语,而懵懂的小人造人也不曾主动探知,于是这场珀珥以为的单人探索之旅,背后其实藏了很多小心翼翼的观众。 但谁都没有主动靠近。 他们忍着那股特别的吸引力,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只单纯注视着这位初次认识、感受新世界的小人造人。 ——他们像是一群初次见证幼崽独行、狩猎的大家长。 那份剩下一半的营养剂被02放到了自己这套紧身作战服的内侧口袋中,极其贴身的布料在腰腹部位多出一节古怪的鼓包,但却无人嘲笑,甚至每一个蝎组成员藏在面具下的脸上都闪烁着渴望。 就连厄加在之后的格斗训练里,都不止一次地盯着02的腰腹部看,似乎想看出来个洞。 厄加:盯—— 02:用手挡住,我的.jpg 饭后,珀珥跟着导盲球离开。 而那尔迦人继续散开,来去悄无声息,完全不曾给珀珥发现的机会。 至于已经离开了餐厅的人造人——珀珥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即使那尔迦人给予了他极大的权限,可当珀珥做完了吃早餐的决定后,他发现自己又陷入了茫然。 他不大会做出选择。 被赋予了引导能力的导盲球又一次询问:“珍珠宝宝想要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 他能做什么呢? 导盲球:“珍珠宝宝见过泰坦级的战舰吗?” 珀珥摇头,“我、我只听说过战舰。” 但他并不知道带着“泰坦级”这样的前缀又有什么不同。 “那我带珍珠宝宝来参观一下这艘战舰好吗?” 珀珥不知道做什么,便接受了导盲球的建议,并逐渐沉浸在了导盲球的讲解之中,如同海绵一般吸收着这些他闻所未闻的内容。 战舰庞大,出动时如乌云蔽日。 恒星级战舰最为常见,银河级战舰更高一档次,而珀珥现在身处的泰坦级战舰最为强盛恐怖,因在星盟条约的约束下,导致五大帝国内任意一方想要出动泰坦级别的战舰,都必须提前进行申请。 也是因为泰坦的高级别,这艘战舰之上应有尽有,餐厅、会议室、会客厅、训练场、图书室、花房温室,甚至还有生态环境模拟仓…… 泰坦级内部的各个部分综合起来,就像是一颗已经被孕育出生命的小型星球。 导盲球同时例举了很多个地方,然后又一次询问珀珥,“那么珍珠宝宝,你想要去哪里转转呢?” 它把问题的决定权交给了珀珥。 这一次,珀珥没有说不知道,而是在仔细的思考后,告诉导盲球说他想去花房。 珀珥喜欢动物,也喜欢植物,但拍卖行的环境条件下让他无法接触自己的喜好,否则他也不会无数次注视着那条流浪狗回来,然后离去的影子。 因为他养不了它。 战舰上的花房是很早就有的,位于战舰的最顶部,那是一间很大的温室,主要由各个机器人进行照顾,玻璃质地的外形与金属感浓郁的战舰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倒是通往门口的地板被设计成了星空状的地板。 珀珥跟着导盲球走了进去,门刚刚开启,便闻到了扑鼻的暖香。 那是属于植物的味道,干净纯粹,即便在没有日光的宇宙里,也自带有一种属于太阳的暖暖的气息,似乎闻见它们就能让人心情愉悦。 珀珥深深吸了口气,小心走了进去。 只是在进门的瞬间,一股由远及近的风力袭来,裹挟着珀珥绝对难以抵抗的力道,就那么直挺挺向着他冲来。 体能极差的珀珥自然无法闪躲,导盲球闪烁出警告的灯光,正准备进行紧急干预时,一双深麦色的手掌扶住了珀珥向后倾倒的脊背,随之而来的大片纯白色菌丝瞬间交错,拢住了一个庞大的阴影。 当然,还有一个小的阴影。 珀珥迟钝回神,他发现自己跌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带有一种冷质的、很淡很淡的香气,像是冰雪的味道,但怀抱的温度又很高,几乎透过轻薄的睡袍传递到他的皮肉之上。 那是属于雄性的滚烫体温。 还有一双在精神力梦境中很吓人的眼睛。 真的好烫。 发软的小腿重新找到了支撑自己的力道,珀珥才发现刚刚那一下的惊慌里,他掉了一只拖鞋,只好轻轻抬起光着的脚,蹭着踩在还有拖鞋的那个脚上。 ——像是只单脚站立的小鸟宝宝。 导盲球的警报停止,菌丝卷着的一大一小两个阴影依旧悬在半空中,珀珥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是颤着睫毛,慢吞吞转身,冲着刚才接住自己的人小声道谢。 “……谢谢。” 阿斯兰的手掌缓缓从珀珥的后脊背上离开。 他无意间蜷缩了一下手指,只觉得刚刚贴在掌心里的那块皮肉薄地让他有种能摸到骨头的错觉。 见只到自己胸膛的小虫母扭头,似乎想要去摸索自己的拖鞋,阿斯兰又一次握住了对方的肩膀,“站着别动。” 记忆中对那双眼瞳的主人自带有一种惊惧感的珀珥立马停下,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僵硬。 阿斯兰眼底情绪很淡,灵活的菌丝从不远的地面上将那双拖鞋卷了过来,递到了那只深麦色的手中。 他很自然地俯身半蹲,“扶着我的肩。” 珀珥张了张嘴,有些没能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但小动物对顶级猎食者的恐惧,还是让他小心翼翼伸手,摸索着靠前,却因懵懂迟钝的感知而不小心用指腹蹭过了阿斯兰的喉结。 白银种战神即便半蹲在地也依旧高大,那微凉的手指剐蹭过阿斯兰的喉结时,他下意识地轻微后仰,随即重重滑动了一下喉头。 像是小奶猫伸出爪子挠了一下他的投喂者。 阿斯兰眼睫微动,紧接着粗粝的指腹捏住小虫母细嫩的手腕,想要摩挲的冲动被克制,只无声将其按在了自己的肩头。 手掌下的肩膀强壮有力,那是和珀珥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体格,生命力充足到近乎在澎湃着浪潮,烫得珀珥没忍住缩了一下指尖,正好蹭过了阿斯兰的一小片皮肤。 珀珥:“对、对不起。” 阿斯兰垂眸,“为什么道歉?” 他的手轻轻拢开垂落在珀珥小腿上的睡袍,然后握住了对方垫脚踩在另一侧拖鞋上的脚踝。 瞬间的滚烫激得珀珥打了个颤,他下意识挣扎,却被拢着的力道桎梏,直接身形不稳彻底向阿斯兰扑了过去。 他完全砸到了一位远古雄性巨兽的怀抱里,又因为迟钝而与危险擦肩而过。 在近乎被那股热意吞噬的同时,阿斯兰伸开手臂,为这只迷迷糊糊的幼兽提供了可以倚靠、搀扶的位置。 他敛了气息,藏匿在体内的精神力无声跳动一下。 珀珥松了口气,后知后觉那只掉了的拖鞋,已经被阿斯兰轻轻穿回到了他的脚上。 握在脚踝上的手掌离开,没有任何失礼的举动,依旧环在珀珥脚腕上的菌丝颤了颤,像是装饰物一般,安安静静地贴着小虫母的皮肤,充当一个检测、警示的作用。 阿斯兰站直,又一次问道:“为什么道歉?” 珀珥结巴:“我、我碰到了你……” “我有不允许你碰吗?” 很平静的反问,却让珀珥愣了一下,那种藏在语言文字中更深层次的意味,就好像在说—— 你可以碰触我的任何地方。 只要你想。 不、不可能吧…… 珀珥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阿斯兰:“不用这样小心翼翼,你该试着大胆一点——甚至可以更任性。” 说着,他绕过珀珥,走向了那两团被白色菌丝包裹着的阴影之前,正是之前登上战舰之前硬要跟在珀珥身侧的星云犬,以及那只勉强手掌长的沙蜥。 大胆一点?更任性? 我吗? 在珀珥愣神之际,阿斯兰忽然出声叫他过去。 珀珥转身,还不等他询问方向,白色的菌丝便主动凑了过来,将小人造人牵引到了阿斯兰的位置。 阿斯兰:“它们是属于你的——” 珀珥不解,面带好奇。 菌丝缠绕着的阴影被放了下来,重获自由的星云犬抖动着毛发,第一时间凑到了珀珥的面前,只是这次它知道压抑最初的兴奋劲,避免把这个过于弱小的小幼崽给撞飞。 至于那只小而灵活的沙蜥,则一个飞跃落在了珀珥的肩头,用小小的脑袋蹭着人造人垂落着的白色长发。 蹭到手底下的触感柔软熟悉,头发丝间传来了很轻微的晃动,珀珥左手拢着星云犬的绒毛,右手摸了摸肩头,那只小沙蜥便跳了上来,还用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人造人的指腹。 “是……大狗?” 蹲坐在地,但个头比珀珥还高小半截的星云犬压低脑袋,从喉咙发出低吼,然后蹭了蹭珀珥的下巴。 手里还捧着沙蜥的小人造人一点点睁大眼睛,浅蓝色的虹膜中闪烁愉悦的情绪。 他有些不敢相信,当时大狗明明是走掉的啊,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珀珥有些疑惑,下意识仰头用无神的眼瞳寻找阿斯兰的位置,却没有问出口。 阿斯兰看出了小虫母的好奇,也并不吝惜于向对方解释一头异兽的想法和行动。 “那时候,它准备去狩猎。” 那些苍白色的菌丝本属于阿斯兰,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他的分身。 在他沉睡休眠期间,这部分由菌丝主导的分身便离开了辐射荒星的地底洞窟,开始在荒漠之间游荡,与一头濒死的雄性星云犬幼崽达成了暂时的共生关系。 菌丝就像是阿斯兰的第二双眼睛、第二对手臂、第二份意识,他享有一部分星云犬的思维,因此他知道这头异兽当初离开是为了什么。 ——为了狩猎,为了能把这个小家伙养得更好。 不过在彻底清醒后,阿斯兰剥离了那份与星云犬共生的菌丝,唯有珀珥脚踝上的那截菌丝不曾被他收回。 “所以,没有不要我……” 珀珥本没想到对方会跟他解释,抬手挠了挠星云犬的下巴,“对不起呀。” 星云犬被挠得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直到珀珥被舔湿了脖子,他才想起来自己手掌里还端着个小家伙。 他有些怕,但还是试探性地问阿斯兰,“那、那这个呢?是……蜥蜴?” 阿斯兰垂下眼睫,看到了那只趴在珀珥手掌心里的沙蜥。 大耳沙蜥,愤怒、攻击时会露出玫瑰粉色的“耳”来震慑敌人,但此刻却因为高兴而扇动着自己粉红色的耳,狗里狗气的,还用尾巴尖尖卷着珀珥的指根。 “嗯,也是跟着你回来的小宠物。” 阿斯兰沉声补充,“它们是属于你的。” “属于我的……” 珀珥低头,小心地摸了摸手掌里的小生物,触感略微粗糙,有一点微凉,脑袋扁扁的,尾巴尖而灵活,很喜欢缠绕在他的手指上。 阿斯兰就像是一位开明而包容的大家长,“带着你的小宠物们去转转吧,别忘记中午的用餐。” 话落,高大的白银种首席转身离去,似乎来这一趟只是为了避免珀珥被那头巨型的星云犬扑倒。 等平稳的脚步声彻底远离,手里托着个小沙蜥的珀珥被星云犬咬着睡袍衣摆,往前扯了扯。 没了阿斯兰后,珀珥放松很多,他小小松了口气,“你、你要带我转转吗?” “嗷呜呜!” 登上战舰以来的日子,星云犬和沙蜥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它们可能比战舰上的其他那尔迦人还要了解这间花房! 兽类通过气味的覆盖来确定领地,花房温室已然被星云犬占领,极端吝啬地给沙蜥分了一点点位置,但若是珀珥来就不一样了—— 星云犬会把它所占领的全部领地都送给小珍珠。 星云犬很自然地叼住珀珥的后颈,一甩一接,珀珥就坐在了它的后背上,而沙蜥则灵活上蹿,又一次趴在珀珥的肩头,显然已经将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御用专座了。 花房内很安静,种植着很多漂亮的植物。 珀珥能感知到植物的气息,却什么都看不到,这种视觉与嗅觉上的反差令他有些低落,不过还不等情绪下沉,星云犬便用尾巴蹭了蹭珀珥的小腿,将他从沉闷中拉扯着离开。 因为实在看不到,所以星云犬领着珀珥走到了植物丛的深处,那里是一片鲜活的绿茵草地,它引导着珀珥脱下拖鞋、光脚踩在上面,又靠着星云犬的身体坐下。 沙蜥扒拉着珀珥的长发爬到头顶,一路追来的导盲球则询问珍珠宝宝还有什么想要的。 身后靠着柔软的毛茸茸,脑袋上顶着新伙伴,鼻腔中嗅闻着植物的气息,珀珥放松地伸了伸脚趾,又在星云犬身上蹭了蹭,说:“我想,听个故事。” 据说在拍卖行之外长大的人,会枕在亲人的怀里,听他们讲故事。 导盲球:“那我给珍珠宝宝讲一个故事 吧!” …… 泰坦级战舰保持着原有的速度行驶在广袤无垠的星海之中。 而在那尔迦帝国之外更遥远、更边缘的位置,有一处被尘埃包围的星域,名迷失星域,传闻如果不是驾驶技术极其老练的舰长,那么一定会在这片星域内迷失,永远找不到回程的路。 因此,它以“迷失星域”闻名,这里放逐者那尔迦帝国那场叛乱的反叛者。 迷失星域,灰烬1号星,废弃战舰内—— “……那那尔迦帝国出出动……战舰所因因何事?今年的异异兽试炼场事故频频出……观测球中捕捕捕捉到的白发少少少年……”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一个至少是几百年前型号的录音机中发出,声音杂到几乎无法辨别具体内容,但一个穿着军绿色背心的年轻男人却专心致志地盘腿坐在那里,丝毫不受杂音的影响。 一边听,他还一边摆弄着手里一个已经坏了大半,只能放出半截褪色光屏的老式光脑,灵活苍白的手指来回滑动,偶尔会让残破的光屏屏幕闪过几张图片,但别的却再没有了。 “阿库,你还在摆弄你那点儿玩意呢?迷失星域里信号很差……诶,还被你小子搞出来了啊!不愧是星网天才啊,我就说老大当初收留你是明智的决定!” 另一道身影接近,当他彻底站在废弃星舰暗沉的灯光下时,才发觉这人的身体竟然有一半都是机械改装—— 金属质地的手臂,盘踞在脸侧的螺纹,以及眼瞳中闪烁着机械光泽的猩红色义眼。 林拧眉,听了一会儿,评价道:“啧,这也有点太卡了吧,我感觉什么都听不清……对了,今天老大咋样?恢复点没?” 阿库慢吞吞转头,他很高,但却很瘦,身形轻微佝偻,气质阴郁,皮肤惨白到浮着一层病态的灰色。 不过他长得很俊美,尤其左眼格外深邃,虹膜如同星球之外的银河,璀璨生光,但他的右眼……却镶嵌着一颗纯白无瞳的义眼,不曾做任何修饰,衬得原本帅气的面庞多出了几分森然的诡异。 阿库:“老大还在休息。” 林:“能休息那应该是状态好点了。对了,你从这里面捕捉到什么新消息没?有用的那种……我怎么听着又异兽试炼场了,感觉上一次过去的也不久啊……” 顿了顿,林又喃喃道:“不过待在这个鬼地方,谁知道过了几天几个月,连个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我本来是靠着吃饭情况分辨时间的,但我已经吃十二顿了……这是已经过去四天了吗?” 阿库抿唇,“林,一天还没过完呢。” “等等那不重要,我刚刚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件事。” 大概是有些神经质,话痨的林回神,又一次问阿库,“你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没?我刚刚是不是问过这个问题?” 阿库习以为常,林已经神经错乱很久了,这大概是机械改造覆盖身体超过90%的后遗症。 老大也是这样。 阿库:“异兽试炼场出了其他情况,实况直播被暂时关闭,帝国申请出动了泰坦级战舰,还有……” 林:“还有?” “还有什么?” 另一道冷质感的声音落后一步响起,嗓音沙哑,冰冷狠厉。 阿库和林同时转头,看向出现在阴影中,庞大而狰狞,泛着金属光泽的身影。 他们恭敬颔首:“老大。” 那影子藏在暗处,并不曾裸露出自己的肢体。 他只是继续问:“阿库,还有什么?” 异瞳的年轻人舔了舔唇,缓慢张嘴: “——那尔迦人怀疑虫巢之母,重现了。” 第30章 伺候好他 战舰上回程的日子, 光通过窗外的星云变化,其实很难知道具体的时间是白天还是晚上、是该吃饭还是该睡觉了。 但好在其内部有时刻提醒的通知,当充满机械感的声音响彻在战舰上下时,珀珥便知道这个时间段应该做什么。 在这里, 他确实拥有足够的自由—— 早晨可能是七点左右的时间, 养成作息的珀珥会自动在柔软的大床上醒来, 他会在导盲球的辅助下洗漱, 然后换上行动方便的衬衣和及膝背带裤, 像是个小王子, 脚上踩一双小腿袜和棕褐色皮鞋。 他会将身后的白色长发用皮筋扎起来,略微松垮的垂落在身后,鬓角边时不时会落下几缕发丝, 都会被珀珥不厌其烦地别在耳朵后面, 只露出一抹逐渐养出几分血色的白皙面庞。 等收拾好,珀珥将跟着导盲球去餐厅。 他会要一份其他口味的营养剂, 但是这一次珀珥会提前预留出半份,倒在小茶杯里,等之后再“偷偷”塞给每次都吃不饱的02——他的新朋友。 饭后,珀珥会去花房和星云犬以及小沙蜥玩。 当然, 以人造人和两个异兽的情况,显然他们玩不了太有意思的游戏, 因此大多数时间都是珀珥躺在星云犬的身上,沙蜥趴在珀珥的头上, 一起听导盲球讲故事。 珀珥发现, 脱离拍卖行后,一天的时间会变得很长、很松散。 他身边没有干不完的活,也不会时时刻刻被拍卖行的人贬低、责骂, 天性柔软的小人造人无需瑟缩着躲避在角落中,熬着等待时间的流逝,度过重复又令人无望的每一天。 多数生命体的大脑在面对痛苦时拥有回避的机制,珀珥也不例外。 从第一次被退货到现在,他其实很少想起来过去经历的事情,那根紧绷着、充满担惊受怕的弦逐渐放松,并在为过往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看不真切,为珀珥构成了一道名为“保护”的薄膜。 珀珥半眯着眼睛,柔软干枯的白色长发铺在草地上,与星云犬的毛发交织着,他感受着花房内人造日光的暖意,轻轻翘了翘脚尖,忽然有种浅浅的幸福感。 那是快乐的气息。 …… 等和星云犬、小沙蜥玩够后,珀珥会在导盲球的时间提醒下,开启自己的工作—— 为那尔迦人进行精神力安抚。 这是他偿还自己暂住在这艘战舰上的报酬。 当然,在进行这项工作前,珀珥曾大着胆子去找过阿斯兰一回——像是年轻人去他信任的长者面前寻求经验,为此珀珥也得到了一份“就业指导”。 珀珥恐惧于精神力记忆中阿斯兰那双银白的、充满冰冷杀戮感的眼瞳,却又因精神力饲喂而古怪地对其产生了一种依赖性。 如同幼鸟破壳时对第一眼见到的对象的依恋,导致珀珥总在惧怕与想要靠近的边缘反复踌躇着。 但靠近的意图远大于惧怕。 那时候,珀珥跟着导盲球找到阿斯兰的时候,对方正站在战舰内的藏书室内。 宇宙时代,高科技铸造的光脑阅读代替了绝大多数的纸质书,但还有一部分古老而念旧的生命,则更喜欢指腹划过扉页时,微微带有摩擦感的触觉。 比如阿斯兰。 他和这艘战舰上的一切科技造物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安静而冰冷,像是一块矗立在远方的巨石,近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也唯有余光瞥见小心翼翼在门口探头的小虫母时,沉静而深邃的瞳中会流露出稍许的柔和。 而当阿斯兰的视线落在门外更远的走廊里时,他看到了好几个那尔迦人挤在廊道的拐弯口,只伸出半截脖子,各个压低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有蝎组的覆面系成员,有护卫军的优雅贵族,有秩序同盟的礼貌绅士,还有几个燃血组、瞧着就战斗力爆表的大块头。 一个个的,怀里抱着的不是战舰上的古董花瓶,就是放在转弯路口的盔甲装饰品,以及某些铺在台阶上、抬脚太低会容易绊着的小地毯…… 显而易见,他们中途路过并围观了摸索着找路的小虫母,但又不放心,所以干脆一路尾随着目送,尽可能收起会路上一切会影响珀珥前进的物品。 于是这个队伍一点一点被壮大,从最初的一两个到现在的十几二十个。 ——这是一条平坦又安全的路。 看不见世界的小王子拥有护送他的怪物骑士团,没有谁舍得让他再一次体验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前行的茫然与未知。 是一群忠心的小狗。 阿斯兰收回落在忠心小狗们身上的视线,转而抬抬手,纯白色的菌丝便在珀珥想要说话前,蜿蜒延伸出来轻轻碰了碰珀珥的手指。 漂亮的小虫母被领着踏进了这间满是书香的房间。 珀珥跟着菌丝靠近,他几乎很难辨别出阿斯兰那过于淡薄虚无的气势,即便对方的体温很高,但冰凉苍白的菌丝又足以抵消那份热度。 以至于在珀珥准备继续前进时,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按住了肩膀。 他疑惑,仰头之际下巴似乎擦过了什么。 有点热、有点硬,但似乎又不是绝对的硬……嗯,或许应该说是有弹性? 珀珥猛然后退,懵懵懂懂的脸蛋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红,下意识道歉:“抱、抱歉……” 皮肉上细微的轻碰还停留有那一瞬间的触感,阿斯兰眼睫微动,落在珀珥肩头的手有一瞬间的收紧。 但很轻微,甚至珀珥自己都未曾察觉。 阿斯兰:“嗯?” 珀珥想到了昨天时对方说的话——为什么要道歉?我有不允许你碰吗? 随后又想到了精神力梦境中瞬间被菌丝吞噬成白骨的异兽。 如果犯了错还不改正,会被菌丝吃成骨头的吧…… 珀珥打了个寒颤,甚至觉得自己从“嗯”字中听到了一点点的威胁和恐吓,便下意识想要遵从阿斯兰的话。 于是,他急慌慌说:“那不、不抱歉了!” 还有点大声。 阿斯兰:“……” 阿斯兰:“嗯。” 菌丝操控着将房门关上,杜绝了走廊尽头离不得主人的小狗崽们的偷看后,阿斯兰用菌丝牵引着珀珥,缓步走到了阅读室内侧类似榻榻米设计的窗边沙发上。 宇宙星云瑰丽,浮动着一层梦幻的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作为引导者,阿斯兰曾独自度过了很长的岁月,他看起来耐心而平静,只是询问小虫母找他来有什么事情。 珀珥捏着手指,他眨了下眼睛,轻声道:“我想要,报、报答你们的。” 不论是在黑市还是拍卖行,亦或是之外的世界,任何地方,当你拥有了什么的时候,也必须遵守规则,付出报酬。 珀珥知道这条规则,因此当他得到了这艘战舰上的优待后,便总忍不住记挂有关于回馈和报酬的事情。 他现在能付出的似乎只有精神力安抚。 阿斯兰反问:“知道怎么报答吗?” 如果能抚平小虫母的不安和紧张,那么他并不会阻止对方的想法与行为。 珀珥点点头又摇了摇,有些不确定,“应该……知道?是、是精神力安抚,还有链、链接……” 阿斯兰轻轻点了点手中厚重书册的坚硬书脊,声沉而稳,“珀珥,放松——” 这大概是阿斯兰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珀珥深深吸了一口气,连脸蛋都有些憋红了,不是害羞,纯紧张的。 阿斯兰有些无奈,这个小家伙似乎有些过分地……惧怕他? 他道:“你的精神力发育尚还稚嫩,不过——适度地为那群狗崽子们做精神力安抚,会对你的身体情况有好处。” 狗崽子? 珀珥眨眨眼,嘴巴微张,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阿斯兰并未理会小虫母的惊讶,只是继续道:“浅度精神力安抚对你现在的状态来说刚刚好,最简单的就是通过一部分肢体接触达成,可以理解吗?” 他的语速不快,咬字清晰,为了方便小虫母去理解。 珀珥乖巧点头,像是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一般,“理解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比在拍卖行的时候聪明了一点点……如果是以前,这样一大长串的话,他需要理解好久的,甚至也可能听不懂。 “至于肢体接触……” 阿斯兰沉吟片刻,他忽然想到了那群跟在珀珥身后年轻而鲁莽的家伙们……那正是爱为小虫母打架的年纪。 “啧。” 一向不喜形于色的白银种首席眉头微拧,视线又一次落在了安静站坐在自己身侧,双手交握着放在大腿上,脸上神情乖巧得不像话的小虫母。 这么一副柔软可欺的样子,会被那群狗崽子们逮着机会可劲儿地欺负吧? “肢体接触仅限于握手和拥抱。” 阿斯兰像生理课上的老师一般,面对什么都不懂的小虫母,必须要杜绝对方被坏小子们占便宜的可能,“否则他们会得寸进尺。” 珀珥细心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就差拿个小本子做笔记了。 等阿斯兰说完后,珀珥小心翼翼问:“可、可是我很差劲,做完他们真、真的会舒服吗?” 珀珥现在还记得当初在荒星上,他努力接受赫伊与厄加的精神力,尽可能地去“安抚”他们,可当自己精疲力竭后,却发现浮动在他们身上的污浊虚影依旧浓郁,仅仅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有所淡化。 这让珀珥觉得挫败,甚至害怕有效果什么的说法都是来自那尔迦人的安慰。 他们都是好人。 比珀珥在黑市和拍卖行所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好。 作为子嗣的那尔迦人:被发好人卡了.jpg 阿斯兰却露出了一个罕见的、一闪而过的笑,“珀珥,不要小瞧自己。” 他的手抚在了小虫母的发顶上,在对方明显一愣的神情中,阿斯兰只道:“你远比自己以为得更好。” 更好吗? 珀珥抿唇,他坐在榻榻米上晃了晃脚,心里有一点小小的雀跃。 他忽然出声道:“那、那你需要吗?我可以为你做的。” 阿斯兰偏头,银白色的眼珠捕捉到了珀珥因为紧张而不停颤抖的睫毛。 像是一只即将落入蛛网的小蝴蝶。 小动物对危险的感知总是很敏锐,原本坐在榻榻米上的人造人忽然觉得后颈有些发凉,他迷茫地转了转脑袋,又伸手摸了一下后脖子,却什么都不曾发现。 那股瞬间被某种东西缠绕住的阴冷诡异,来得突然,消失得十分迅速,叫人抓不住任何头绪。 快得像是错觉。 珀珥在安静中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忍不住捏了捏手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问出了一个很冒犯的问题。 下意识地,他又想说抱歉了。 珀珥:“对——” “嘘。” 人造人绵软的淡粉色唇被一截深麦色的手指轻轻抵住,阿斯兰打断了那句尚未说出的“对不起”,只不动声色地拢了一下衣摆,低声道:“……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那场对话结束得令珀珥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则已经被菌丝引导着送到了门外。 门关上的那一刻,珀珥只听见阿斯兰说得最后一句话。 阿斯兰说—— “不要对那群狗崽子太客气。” “以及,我会教他们如何伺候你的。” 年轻的小疯狗们横冲直撞,比起纾解自己的欲/望,他们该学会的是忍耐与克制,然后伺候好会软倒在他们怀里的little mommy。 只有听话的小狗才有获得奖励的机会。 …… 阅读室重回静谧,厚重的书籍平放在榻榻米上,轻薄的书页簌簌颤动着。 在小虫母面前游刃有余的白银种战神沉默而带有几分压抑地静坐在原位,他看着曾抵过小虫母唇瓣的指腹,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只在长久的注视下喉结微动,将那只手翻转轻轻压在了腿上。 随后他侧偏脖颈,深邃的五官被窗外瑰丽的星空笼罩着。 阿斯兰腕部垂落的白色衣摆搭在他的腿上,他半阖着眼,色深而丰厚的胸膛轻微起伏,喉结半显,眉眼间足见克制。 像是一尊温和而静默的雕像,却在深处封印了一只恶鬼。 …… 从那天开始,珀珥像是个小小的生意人,开张了属于他的精神力安抚小卖部。 他是唯一的小老板。 或许是因为见过了最可怕的阿斯兰,在正式开张前,珀珥再去找其他几个那尔迦人的时候,已经平常心很多了。 他觉得奥洛维金、赫伊还有缇兰都很聪明,但他又怕厄加会多想,于是一拍小脑袋,干脆一口气把几人都约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当然,约的时候是一个一个约的,以至于他们不知道除了自己其实还有别的人在。 谁都以为自己是特殊的,谁都觉得他们得到了小虫母的青睐,谁都由衷期待着这份带有幻想色彩的小邀请。 于是,那天晚上,四个牟足了劲打扮的高级那尔迦人不约而同聚集在了小虫母的房间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八目相对,同时发出了嗤笑—— 缇兰压了压嘴角,瞥了一眼奥洛维金贵族礼服上插着的新鲜红玫瑰,轻讽道:“呵,风/骚。” 奥洛维金看了看厄加的面具,以及那完全勾勒出胸腹肌肉、腰臀大腿线条的紧身作战服,眼皮微垂,“啧,闷/骚。” 厄加抿唇,看向衣冠楚楚,戴着单片眼镜、一身军服,眉眼看似冷静理智的赫伊。 他的尾勾悬空摆动,经翻译理解那是“假正经”的意思。 赫伊眉头抽动,视线落在缇兰那充满小心机的耳钉、半指手套,以及解开两颗扣子、露出半截胸膛的衬衣上,漫不经心抖了抖自己领口下方严实禁欲、被盛满的衣料,轻蔑十足,“建议多练。” 缇兰像是吞了苍蝇一般,看了看赫伊那似乎确实比自己更饱满一点点(只有一点点)的胸肌,冷笑一声,正当他准备说什么时,穿着背心、作战裤,鬓角边还挂着汗珠的夏盖从另一端的走廊路过。 深红色寸头的男人脚步微顿,因为眯眼动作导致脸上的疤痕抖了抖,流露出几分凶悍的匪气。 像是一头刚刚饱腹的野兽,烈性又慵懒。 夏盖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个“盛装打扮”的骚/气同族,假笑地咧咧嘴,扔下了一句“你们就像是抢不到骨头的发/情公狗”,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厄加/赫伊/缇兰/奥洛维金:…… 少管,小心以后你没机会当狗!!! 正僵持间,门从内侧被打开了。 已经换上睡袍的小虫母探出脑袋,空茫茫的眼睛眨了眨,问道:“你、你们都来了吗?” 赫伊瞬间柔和了声调,“都来了,让您久等了。” 奥洛维金则露出了一个优雅的笑容,“亲爱的小珍珠,夜安。” 缇兰咧嘴笑着,耳朵上的耳钉一闪一闪,“小兔子先生晚上好。” 珀珥先回答赫伊,“不、不久的,刚刚好。” 转头又回应奥洛维金和缇兰:“晚、晚上好呀。” 等末了,他冲着安静的厄加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那截偷摸卷在他手腕上的黑色尾勾,颇有些孩子气地捏了捏尾勾末端,“你、你也晚上好啊。” 厄加喉头微动,面具背后发出一声闷闷的“嗯”,用尾勾将小虫母的手腕圈得更紧了,像是个只会冲着妈妈摇尾巴的小乖狗。 赫伊/缇兰/奥洛维金:该死,被阴湿覆面系抢跑了!!!有尾勾你了不起啊?!! 厄加:确实了不起。 可以和小妈咪蹭蹭贴贴圈圈。 房间内—— 珀珥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甚至因为荒星时期的初见,他对房间内的几个高级那尔迦人有着不同程度的依赖。 当然,他明显最近亲厄加。 “——所以,我、我想用精神力安抚来报、报答你们。” 一句话,不怎么流利,甚至因为说话者的结巴而显得没什么力道,但却同时让众人凝固了神情。 即便虫巢之母尚未承认自己的身份,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告诉他的子嗣们:我在这里,我会拥抱着你们的,会用柔软的胸膛哺育你们……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鼓胀而艰涩,在最初那份王的责任被小虫母暂时肩负起来后,更多涌动着的则是作为子嗣的那尔迦人自己的嫉妒。 他们的妈妈、他们柔弱而稚嫩的小妈咪,已经学着敞开自己柔软的怀抱,去接纳这群野性而凶戾的子嗣们了…… 而他们,则要成为这份“报答”中的推手,越多的精神力安抚,才越能加强虫巢之母与那尔迦人的联系。 他们天生拥有羁绊,谁也离不开谁。 ——只是一份偷偷被藏起来的卑劣的小心思。 厄加的尾勾无声滑动,一寸一寸卷上了珀珥的小腿,像是一条锁链,将这颗漂亮又招人的小珍珠暂时锁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 微凉的尾勾滑蹭着带有几分战栗,珀珥脚踝微动,漂亮的面庞上浮出一层薄薄的粉,很小声地喘了一下气。 厄加的声调依旧沙哑,带有长时间不说话的艰涩感,但并不难听,“……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珀珥抿唇,勾出一抹有些害羞笑,“帮帮我吧。” 他想要回馈那尔迦人给予他的帮助。 …… 精神力安抚对于虫巢之母和他的子嗣们来说是双向的——最完美的情况是他们彼此了解且亲昵。 但对于这一代年轻的高级那尔迦人来说,在虫巢之母消失四百多年后的今天,如此这般更加正式的“安抚”却显得有些陌生。 先前赫伊他们在辐射荒星上误打误撞,成就了珀珥初次的精神力安抚,可实际上这样的行为并不规范——年轻的狗崽子们只进行了索取,却未曾好好伺候他们的小虫母。 就像是阿斯兰说的那样,他会教会他们如何伺候珀珥的。 取悦,侍奉,服务,反向的照顾与安抚。 成熟且合格的子嗣要将小虫母的一切需求放于首位。 他们应该让珀珥在这场精神力安抚的过程与结尾中,感受到快乐。 阿斯兰的声音很沉,在面对渴求妈咪的狗崽子时,他收回了待珀珥时的全部温和与耐心,尽显冷漠与严厉,“……如果你们连取悦他都不会,还有什么用。” 年轻的高级那尔迦人在面对远古时代的“前辈”或许显得不忿,但面对有关于小虫母的问题时,他们只会选择驯服与听从。 奥洛维金绽出一抹笑容,那双狭长而温柔的眼型中却盛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挑衅,“当然,我们一定会服侍好小珍珠的,会让他感受到快乐和舒服。” 阿斯兰冷淡地收回视线,只示意他们说到做到。 …… 距离抵达帝星还剩下两天的时间,但近来夏盖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作为燃血组的首席,他从诞生到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战斗,与同族格斗、与异兽厮杀,暴/力与血液最能激发夏盖的凶性和情绪,每当他彻底沉浸在战场中的时候,都会由衷觉得愉悦。 这种特性大抵是每一个燃血组成员共通性,在整个那尔迦帝国中,他们还有另一个称号,即“燃血者”。 就像是字面上的意思,在异兽战场中,他们可以通过燃烧自身血液而强化力量,是整个帝国内战斗力最强的虫种,同时也是数量最庞大、历年来牺牲最多的。 当血液耗尽,死亡就变得容易起来。 作为首席,夏盖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知道自己不会活得很久,或许某天会被异兽扯下头颅,也或许某天会因为血液燃尽而迎来死亡,比起狂化导致精神力崩溃而自爆,他更宁愿带着自己的身体与异兽同归于尽,诠释“燃血者”这样的称号。 也是因为这样的性格,在非出战期间,他总喜欢泡在训练室内,一练就是一天,直到极限才会结束。 而燃血组的其他成员,便是夏盖的对练对象。 ——他们一向如此。 但是最近两天,夏盖忽然发现在训练室内集合的队员好像少了很多。 是去背着他私下训练了吗? 穿着方便格斗的背心和作战裤,夏盖的脖子上还搭着一条围巾,看了眼稀稀疏疏的训练室,忍不住问:“其他人呢?” 一个刚刚和同伴结束对练的寸头酷哥猛男揉了揉自己被打青的嘴角,“嘿嘿……老大,他们都去做精神力安抚了。” “做什么?” 夏盖觉得自己听觉神经有点错乱,他拧起眉头,露出几分野犬才有的烈性,反问道:“——精神力安抚?” “是的。” 酷哥猛男点头,咧嘴笑了笑,倒是冲散了原有的凶性,变成了大型犬似的温暖牌型男,“那个小虫母,他在战舰七层的小会客厅里给大家做精神力安抚,虽然只是浅度的,但好像很管用……” 夏盖嗤笑一声,拿起半瓶水拧开浇在头上,冲散了一番训练后的热意,他道:“想去就去吧,别耽误训练,等到帝星后当天我们就去曜光3号星清剿异兽,都紧紧皮,别大意了。” “老大,保证皮都紧着!” 酷哥点头,没忍住道:“那老大,你上次异兽试炼场感觉咋样?” 夏盖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能怎么样?” “老大,你真的不用也去做一下吗?他们说还挺管用的,要是对你有用……” “不做。” 夏盖眯眼,神情变得有些危险,连声音也冷了一个度,“我不阻止你们做,但你们也别劝我,要给虫母当狗就趁早,省得隔壁队伍的比你们更会摇尾巴。” 酷哥:“但是……” “没有但是。” 夏盖说:“我可不想跪在虫母面前摇尾乞怜。” 见说不过夏盖,酷哥猛男只好放弃,扬声道:“那老大,我去试试喽!” 夏盖眼不见心不烦地摆手,“滚蛋吧!” 训练室安静下来,队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夏盖则走到靠近窗户的位置,沉默盯着那片浩瀚的星海,神情难测。 他才不会给虫巢之母当摇尾乞怜的狗呢!!!绝不!!! 与此同时,战舰七层的会客厅—— 靠近窗户的小沙发上,珀珥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仰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高级那尔迦人,他轻声问道:“是、是要做安抚吗?” 那抹高大的身影顿了一下,喉头微动,发出沉闷的回答,“是的。” 珀珥眼睛一亮,“02,是你呀?” 还不等一向寡言的蝎组副首席02回应,珀珥又仰了仰头,小声问:“今、今天你吃饱了吗?” 02下意识摸了摸还被他塞在战斗服侧面的半管营养剂,垂落在身后的尾勾克制不住地摆动少许,催促着他回答小虫母的问题,“饱了的。” 珀珥笑了笑,甚至他自己都没发现,自从登上了这艘战舰后,他脸上的笑容似乎越来越多了。 02眸光微动,只是单纯看着小虫母漂亮的笑容,他便觉得身上那些骨头快要碎掉的痛感,似乎也没那么明显了…… 珀珥道:“那、那你要怎么接受安、安抚呀?” 握手或者拥抱,这是珀珥给予每一位“客人”的选择。 也是阿斯兰为拴住这群狗崽子们限定的规则。 02俯身,一寸一寸靠近珀珥,“……想要拥抱。” 然后,在小虫母有些惊讶的神情中,02半跪在地,缓缓抱紧了对方的腰腹,将那张覆盖着面具的脸埋了进去,并深深吸了一口气。 妈妈……好香、好喜欢啊…… 他在这份软润的触感中汲取到了熟悉的气息,藏在覆面下的脸庞有一瞬间被渴望填满的扭曲,只留身后的尾勾一下下像小狗尾巴似的晃动着,然后小心翼翼勾着蹭了蹭珀珥的脚踝。 光裸的,温软的,细嫩的。 02压下躁动的情绪,唇齿间无声咬着“妈妈”的字眼,黏糊而充满勾缠。 在02沉迷于虫巢之母的怀抱时,这间会客厅之外的走廊上,则站着数位面色发沉,俊美面庞上有不同青紫痕迹的高级那尔迦人。 他们是这一场战斗中的败犬,没有资格靠近小虫母,便只能藏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等待下一次机会的到来。 那样漂亮又柔软的妈妈,怎么能不引得小狗们为他打架呢? 30-40 第31章 绅士×战士×社恐 浅度的精神力安抚可以通过一部分的肢体接触达成, 握手、拥抱、亲吻…… 甚至是某些更深入的交互行为。 阿斯兰预判了这群年轻气盛的疯狗崽子们可能会忍不住,在柔软又堪称慷慨的小虫母面前,他们向来如毛头小子一般,有种未经人事的冲动和毛躁。 像是某种惹人的大型野兽, 湿漉漉的鼻头会有些不大礼貌地往你的怀里塞, 即便你用手掌做了推拒, 可他们依旧躁动, 试图将整个脑袋塞到那处甜香四溢的柔软蜜地。 至于阿斯兰—— 他有必要教导这群狗崽子们保持耐心、学会克制, 然后习得如何去讨好、伺候他们那过于孱弱的little mommy, 甚至为了防止他们吓到珀珥,这才提前规定了仅有握手和拥抱可以选择。 两种选择中,更为绅士——甚至可以说是善于伪装出一副“好人样”的护卫军和秩序同盟的成员更偏爱握手。 他们似乎天生更精于言辞、善于表达, 且热衷赞美, 他们会在握着手的精神力安抚期间与小虫母闲聊,并用本身温和、谦逊的态度带动对方继续这场话题。 最初珀珥总是很紧张, 他惧怕自己结巴的毛病会惹人不快,也怕自己转动有些慢的脑筋跟不上他们的思维。 但逐渐地,珀珥发现没有人会因为他说话慢、说话结巴而生气。 他们总是耐心十足地等待着,并在珀珥反应迟钝时进行引导, 如果其中有什么内容会让小虫母露出迷茫的神色,那么这群优雅细心的绅士们一定会及时解释, 往往风趣十足。 于是,这场由精神力安抚而延伸出来的握手往往会加长时间。 在氛围轻松的交谈中, 单纯的珀珥会逐渐失去警惕 。 当他沉浸在名为“话题”的世界中时, 绅士们有力的大掌将紧握着的他的手—— 修长的手指自露指手套中延伸,略微粗粝的指腹压在小虫母纤软的腕间,轻而易举就能将其包裹, 偶尔伴随有温柔的、充满安抚与鼓励的轻微摩挲,恍若掌控了珀珥血管中跳动着的脉搏。 或许是因为禁欲的军服和优雅的贵族礼服作为束缚,护卫军与秩序同盟的绅士们周身没有那么炙热的荷尔蒙气息,他们身上浮动着男士香水的气味,是很淡的木香,却又夹杂着冬末的融雪,独特而迷人。 珀珥喜欢这样的香味。 当安抚工作进程一半时,眼瞳迷蒙、神思迟钝的小虫母会像是漂亮小狗一般仰头嗅着,下意识将脸蛋贴过去蹭一蹭。 于是,诡计多端的绅士们达成了他们的勾/引—— 当迷迷糊糊的小妈咪蹭过来时,他们会噙着笑意尽数接受,性感的薄唇间讲述着珀珥从未听过的故事,狭长温柔的眼底则满是得逞后的餍足。 等安抚工作彻底结束,小虫母累得面颊发红、气息微喘时,可若是他听他们讲故事入了迷,那么这只柔软的手大抵会在某位幸运儿的手掌中再多待一段时间。 直到这个故事进入尾声。 至于蝎组和燃血组的成员,前者是阴暗爬行类的社恐聚集地,后者是热衷打架的战士营,比起单纯的、身体接触范围很小的握手,这群不善言辞的家伙们更喜欢拥抱。 炽热的,可以大片肢体相拥的拥抱。 但不同组别的拥抱也各有不同—— 燃血组的成员往往高大结实,肌肉虬劲,那是由长时间的训练和战斗练习出来的体格,对于他们来说“拥抱”就相当于“抱”。 每一个来自燃血组的大家伙,都会在得到珀珥的许可后,弯腰、伸手,轻而易举地就像是抱起洋娃娃一般,单臂就能将小虫母扛在怀里,甚至还有功夫询问“这样坐着会舒服吗”、“想不想再坐得高一点”、“需要举过头顶吗”…… 那时候他们的神情会很认真,带有某种对知识的好奇与探究,一边抱着珀珥,一边一本正经地问出一些令珀珥羞耻的话语—— “我们这样服侍你会开心吗?” 甚至这群大大咧咧的狂战士还学着圆鼓鼓的导盲球,聚集在一起喊珀珥“珍珠宝宝”、“乖宝宝”,叫得珀珥红了整个耳廓,又被他们用手指轻轻蹭着,感慨小虫母的皮肤可真嫩啊! 等漂亮的珍珠宝宝被燃血组的成员们举过头顶后,抱着他的大块头则会非常惊讶地问出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比他的训练器材还轻的小家伙,真的不会被大风刮走吗? 每当有人发出这样的反问后,燃血组的其他成员便会聚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 “真的吗?有那么轻?那岂不是轻轻一甩就能被扔出几百米?” “你干嘛扔人家啊?别吓到妈……乖宝宝了,快和小珍珠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确实看起来好小一只啊?都没有我原形时的脑袋大吧……珍珠宝宝的腰好像比我的大腿还细一点……” “天,这么小,到底是怎么养的啊?多吃点可以长到我这个块头吗?都不敢抱你,怕我的胸肌把你给挤坏……” 热衷战斗的大块头或许都比较没心眼,于是等珀珥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击鼓传花里的“花”,被一个个燃血组的战士们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掂一掂,又以一个极其谨慎的、仿佛捧着某种珍惜的品交接动作,传递给下一个跃跃欲试、满脸期待的同伴。 而接过来的同伴也会很快发出震惊的声音:这也太轻了吧!! 击鼓传花但没有鼓声,于是等珀珥像是小宝宝一般被传递过一圈后,又会回到第一个抱起来他的燃血组成员的手里,然后再开启一场充满惊叹和小心的传递。 珀珥:迷茫.jpg ……你们还记得最初是来做什么的吗? 相比较而言,蝎组成员则时常显示出一种沉默的卑微感。 他们明明长有一副高大挺拔的身材,却总把自己藏在密不透风、几乎连皮肤都不曾露出的作战服中,再加上五官被面具遮挡,这群诞生于黑暗的家伙在面对珀珥时也有些躲闪—— 主要表现为话少、结巴,甚至是喜欢半跪在地,然后把脑袋藏在小虫母的怀里。 蝎组的成员似乎认为只要把头藏起来,那条兴奋甩动在身后的尾勾就可以暂时与他们划清界限。 不过也是因为这种卑微中的小心翼翼,以及天生话少导致的说话艰涩和嗓音沙哑,珀珥面对蝎组成员时,总是更温和柔软。 甚至在这个时候,他会主动开启谈话,就好像在与一群初次逃离黑暗的小动物相处一般,看得一众那尔迦人眼红得厉害。 也是在这样的相处中,珀珥逐渐知道每一个蝎组成员都有代号,数字越小越厉害,只有当他们一步一步抵达01号、成为蝎组的首席后,才能如厄加一般得到被称呼名字的权利。 在蝎组,仅首席才有名字,而02距离01只一步之遥,却也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 “首席很厉害。” “非常、非常、非常厉害。” 此刻,02的脑袋还埋在珀珥的怀里。 半跪在地的02宛若一头靠在主人膝盖上小憩的巨犬,他的双臂环在珀珥的腰腹间,却又很小心地保持握拳姿态,避免让小虫母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感到冒犯与不快。 在说到自己与首席厄加之间的距离后,02用了三个“非常”,他渴望战胜对方的同时,对厄加也有着极其深的敬佩之情。 能在各个组别中做到首领的那尔迦人,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 “但、但02也不差呀。” 珀珥伸手,轻轻摸了摸02的脑袋,指腹搭在了对方面具的边缘,他小声道:“要、要开始喽?” 02颔首,但因为脑袋都埋在珀珥的怀里,以至于在他点头的同时,面具边上的棱角轻轻蹭过了珀珥的小腹,引起小人造人微蜷手指,揪到了02的碎发。 珀珥:“抱、抱歉!” 道歉的话一出,珀珥莫名心虚,生怕阿斯兰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他又想,明明是他不小心揪到02的头发,这是他的问题,虽然02没说,但是他应该道歉的! 他这次道歉肯定没问题! 正在阅读室看书打发时间的阿斯兰眉头微挑,银白色的眼瞳落在虚无的方向—— 精神力饲喂的后续影响,可不是单向的啊…… 会客厅内,正给02做精神力安抚的珀珥打了个冷战。 半跪在地的02若有所感,紧绷着的肌肉微顿,试探性地将小虫母的腰腹抱得更紧了,似乎想要为对方传递温度。 蝎组每一个成员都有条灵活度很强的尾勾,尾勾对于远古时代的旧虫族来说,最初是具有“交/尾”的意思。 而今虽不至于那么明显,但当胶质的紧身作战服下摆动着一条漆黑、修长,布满细密鳞甲的长尾,环绕至珀珥清瘦的小腿、脚踝上缓缓摩挲时,便总显得有股涩/情的意味。 这一点皇家护卫军们大为认同:尾勾就是一个很涩/情的东西!!!蝎组的家伙们不守男德!!! 此刻,02那条粗壮,甚至在战斗中可以称之为是凶残的尾勾安安静静蜷在珀珥的小腿上,很缓慢地晃动摩擦,像小狗那条止不住动作的尾巴,一荡一荡,唯一的差别便是没有绒绒的毛发。 珀珥忍着小腿上的痒意,进一步放松,开始在虚空中寻觅02的精神力。 等找到后开始靠近、碰触,然后达成浅度的安抚。 像是梳理被猫咪弄乱的毛线球,需要一点一点扯着精神力触须逐渐规整,但不同那尔迦人的精神力毛线球差距很大—— 有些是宛若火一般会乱窜的毛线球;有些很滑很滑,需要费很大劲才能捉到;有些毛线球缠得很紧很密,几乎找不到线条;还有的则乱七八糟的,让珀珥无从下手…… 但无疑,想要解开这些毛线球,不可缺少的是耐心和温柔。 毕竟精神力向来是很私密的东西,如果解线的人过于粗暴,对于毛线球本身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精神力上的接触让珀珥轻颤着。 他咬着唇,红艳艳的口腔内不可遏止地溢出低/喘,微微扬起的颈边带着细汗,敏感的尾椎发麻,有种精神力险些被猛兽贪婪吞没的错觉。 这群曾接受过教导的子嗣们会尽可能地服侍他们的小虫母,想要让珀珥感受到快乐和舒服,而02更甚之。 他阴暗却又寡言,像是生长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的植物,唯有尽心尽力地服务小虫母,看到对方面颊上的薄红、颈间的碎汗,听到那甜腻细微的喘息声,才能让他这种阴暗的生命感知到存在的价值。 小虫母是湿润的,是一眼会源源不断会冒出丰沛汁水的蜜泉,他带有温暖的气息,能用自己湿漉漉的甜香与泉水滋润阴影中张牙舞爪的植物。 这株植物在服务他的小泉水。 珀珥的精神力发育状况还是个幼崽,这样的安抚有助于他进一步生长发育,但也很容易累——他还需要时间成长。 不知不觉中,小虫母的面颊又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粉,嘴唇红润,鬓角浮动汗珠,眼眸涣散,连身体也软了下来,颇有些支撑不住力气的疲惫。 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有种可怜巴巴的凄惨感,就像是刚刚被从水里打捞上来。 那一瞬间,珀珥感知到了来自精神力中的祈求。 似乎是渴望夸赞与认同,似乎在询问我是否让您舒服了吗? 在几秒钟中的大脑空白中,珀珥唇间溢出一道轻软的气息,随后慢吞吞给予了回应,“……02是,乖狗狗。” 半跪在地的02喉咙里骤然发出一声很闷的喘息,他下意识想要继续收紧手臂,却又在最后一秒被理智扼住思维,控制着自己对于小虫母来说过于强劲的力道。 ……他会弄坏他的,他应该更好地服侍对方。 他是小虫母的乖狗狗。 02深呼吸,干脆利落地断开了精神力链接。 几乎是在他起身的瞬间,小虫母便软趴趴地向他怀里扑来,整个人萎靡地像是给个枕头被子,就能立马睡着似的。 02微顿,本想将人抱起来的。 但比他更快的是另一双被黑色作战服包裹着的结实手臂。 他抬眼,看到了相近的面罩、衣装、垂落在后方的尾勾,但对方胸口前的数字却是晃眼的01号。 ——是蝎组的01号成员,他们所追随的首席,厄加。 厄加的声音依旧沉哑,话语简洁短促,“给我吧。” “……好的,首席。” 02哑声颔首,抱着小虫母的手臂微松,隔着面罩,看着自己追随的首席接过了他小心翼翼收敛力道后才敢碰触的珍宝。 厄加把困得迷迷瞪瞪的小虫母从02手中接了过去,然后抱紧在自己怀里。 被皮质手套包裹的虎口卡着对方的下巴轻微调整动作,便让珀珥歪头枕在他的肩上,近到那浅浅的吐息正好能落在厄加的脖颈上。 几乎与他的心跳声融合。 02垂下手臂,无意识握紧了拳。 而厄加则抱着怀里的小虫母,准备带人回房间休息。 今天的小妈咪……已经该下班了。 狼群社会中,低位者向高位者屈服。 那尔迦帝国便如一个庞大的狼群社会,首席有绝对的领导和威严,作为下属和追随者,他们必须执行首席的命令,不能违抗。 即便是在面对自己喜欢的、想要占有的珍宝。 02很安静地站在原地,目送首席抱着小虫母一步步远去,等彻底看不到他们的影子后,他才缓缓低头,目光隔着覆面紧盯自己胸前的数字。 1与2之间只差一点点,但这一点点的差距…… 他能做的仅有听从。 …… 精神力安抚对于虫巢之母来说就像是一种练习与进修,消耗才能带来新的增长和发育,同时有助于缓解、引导珀珥体内肆意生长,却有些长歪的精神力。 当然,在精神力属于幼崽期的时候,超负荷消耗是不可取的进修方式。 等厄加将小虫母抱回到卧室,给对方掖好被子再出来时,便如之前和其他首席商量的那样,径自往战舰上的医疗室走。 因为着急虫巢之母的情况,昆汀联系了帝国内最顶尖的、在精神力研究上大有成就的医疗团队,虽然他们暂时无法抵达战舰之上为小虫母检查身体状况,但却可以通过远程上的数据检测来对珀珥的身体情况进行一个大致的观察和判定。 战舰内部专用的医疗室里挤得满满当当——光人形投影就有十来个。 有关于小虫母的身体状况,早在前几天就先用战舰上医疗器的检测数据经整理、传递到了帝都星上,医疗团队开了整晚的会,各项数据情况列满了整个光屏,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等厄加到的时候,他发现一向不怎么出现的阿斯兰也站在医疗室内。 见人来齐,投影形态的昆汀摆手,示意同样形态的医生可以开始了。 医生做了一个深呼吸,神情中还有为那尔迦的新王进行身体检查的激动和兴奋。 他开口道:“关于王的身体检测资料我们已经分析过了,目前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我依次解释一下具体情况。” “好消息显而易见,接受过王精神力安抚的大人们应该有所觉察——” “王的精神力内部含有的安抚因子很强,强于历代以来任何一位虫巢之母,磅礴纯粹,只要能够正确引导,让王的精神力成长轨迹回归正路,那么他有超过80%的概率成为至今帝国史上安抚能力最强盛的虫巢之母。” “至于坏消息,也是因为王的精神力磅礴且纯粹,力量纯度极高、精神力强度也大,再加上王自小的生长环境和各种经历,导致他的精神力极度不稳定,可以类比为狂躁期的小兽,横冲直撞,缺乏被约束感,一混乱、失控便容易失去分寸,导致王的身体进一步受损。” 说到这里,这位鬓角微白的医生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的身体太脆弱了,而他的精神力又很纯。当身体强度跟不上精神力的发育速度后,很容易导致躯干之上出现内部精神力导致的遗留伤口,无痛但会持续性渗血,直到精神力平息伤口才会愈合。” 但这样的问题又回归到了医生所说的第一句话上—— 珀珥的身体很脆弱。 内部精神力导致的遗留伤口,对于其他的宇宙时代的进化生命而言,往往一两日就能全部愈合,构不成太大问题。 可珀珥不行。 他就像是一块被粘起来的破碎瓷器——从外部看,他似乎已经被修复完好、足以摆在橱窗内进行展示;但从内部看,那些裂纹依旧浓重且明显,一寸一寸皲裂着,只要稍微施加力道,便会彻底碎裂,还是拼都拼不好的那种。 这种脆弱导致珀珥身上的伤口愈合速度很慢,且承受的精神力和伤势在进行压力叠加,当某天它们超过躯干的限定值后,这具孱弱的身体便会彻底报废。 精神力安抚虽然有助于珀珥精神力的消耗,避免精神力遗留伤口的存在,但这点消耗却远不够珀珥本身的精神力纯度。 最好的办法是让他进行深度精神力链接,以大量的精神力消耗为基础,同时进入到高级那尔迦人的精神力世界,反向对自己完成“治愈”的目的。 虫巢之母的精神力过于“纯粹”,作为子嗣的那尔迦人精神力则过分“混杂”,当两者相融,正好能够相互抵消。 但这一反向“治愈”的前提是敞开精神力世界的子嗣,必须承受并忍耐被珀珥使用的“后遗症”。 可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 医生有些无奈。 他说:“问题又回到原点,王的身体情况太差,精神力发育还停滞在幼崽状态,同样承受不住精神力的大幅度消耗。因此精神力链接对于他来说是治疗也是损伤,当超过王目前所能承受的数值后,他体内高纯度的精神力会再一次暴动。” 站在不远处的赫伊猛然抬头,那副平和的绅士面具上几乎能看到很细微的裂痕。 他曾在荒星上与小虫母进行过精神力链接…… 赫伊手指轻微颤动着,他嗓音干涩道:“……暴动是指什么样的?” 医生沉吟片刻,点了点自己身后的光屏,很快投影影像中出现了一些比较混乱的场所照片,大多位于室内,部分家具存在损伤痕迹,像是被风刃划过,但还远远达不到“废墟”的程度。 “即便是再纯粹、再对子嗣有安抚作用的精神力,当其陷入暴动后,杀伤力也是存在的。” “我身后这些照片来源于历代虫巢之母精神力暴动后造成的结果——杀伤力没有太大,不过就档案记录,历任虫巢之母的精神力纯度没有超过70%的,但是新王的精神力纯度……” 医生顿了顿,投影中色泽相对暗淡的瞳光在这一刻亮到了顶峰。 他补充道:“新王的精神力纯度在88%以上,甚至还有继续增长的趋势。” 这话一出,整个医疗室内陷入了寂静。 那尔迦帝国多年的历史中,曾有一位虫巢之母的精神力纯度高达69%,创造了奇迹,但他们没想到多年以后的今天,消失四百多年的新王竟然达成了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数字。 昆汀低声感慨,“不可思议……你们这群小崽子们生在了一个好时代啊……” 赫伊面色发沉,他又一次问道:“那精神力暴动有可能造成异兽死亡吗?比如SSS以上的王级异兽,超过五百米的巨型沙虫。” 医生讶然,神情有些意外。 “理论上来讲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暴动应该不能造成这么大的杀伤力,毕竟是以安抚为主……但88%的纯度我也第一次见,帝国之前尚未有记录,我很难给出确切答案。” “不过……” 他思索道:“不难排除其他导致的影响,比如情绪。如果王级异兽是造成其情绪波动的主要原因,那88%的精神力纯度再加上情绪影响后的加成,可能会有超乎预料的结果;当然,在这种结果发生时,也会同时导致其本身的内部精神力遗留伤口。” 情绪波动么…… 奥洛维金想到了那句“谢谢”。 缇兰则想到他当时站在战舰门口,居高临下作为旁观者所看到的那混乱一幕—— 被炸成碎的SSS级沙虫,向下掉落却看不清面庞的小虫母,以及对方身上渗出的血迹。 当时看着不觉得有什么,可当缇兰现在又回想起来,却忽然觉得心脏有点闷闷地发疼。 赫伊一寸一寸握紧了拳头,连掌心留下了极深的掐痕都未曾察觉。 是他曾引导了小虫母进行精神力链接,也是他间接促成了小珍珠的精神力暴动……他险些就铸成了大错…… 昆汀揉了揉太阳穴,眼角的细微似乎更深了一点,“所以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医生苦笑着摇头,眼前那尔迦新王的精神力与体质呈现出的数据结论,就像是一个相互矛盾的悖论,他甚至找不到可以切入的源头。 一直沉默的阿斯兰开口了。 “我可以引导他解决精神力暴动的问题。” 白银种的成员是虫巢物质的守护者,某种程度上也是虫巢之母的引导者。 他们的精神力磅礴强盛,在远古时期属于虫族中的全能者,每一个白银种都可以同时利用超强的体质和具有攻击性的精神力来绞杀异兽。 但也是这种充满了攻击性的全能,导致他们受到的狂化侵蚀更严重——严重到了阿斯兰成为白银种现存的唯一成员。 就连虫巢之母都难以为白银种达成安抚效果。 阿斯兰的眼神冷漠而平静,带有一种悠久岁月铸就的漫不经心。 大抵是目送过太多同族同伴走向精神力自爆的结局,此间万物落在他眼里都变得像是羽毛一样轻。 他说:“但我所能起到作用的时间有限,白银种素来因什么死亡你们应该很清楚,我会在我活着的时间里尽可能引导他学会并控制自己的精神力,至于剩下的……” 昆汀立马颔首,“剩下的由我们来做。” 他顿了顿,望着阿斯兰的眼瞳中闪烁着敬畏和无言的悲痛,“有劳您了。” 医疗室内有关于珀珥的讨论尚未结束,而另一层战舰的卧室内,通过睡觉补足精力的小虫母骤然被噩梦惊醒。 “珍珠宝宝做噩梦了吗?” 导盲球第一时间从休眠状态启动,飞到了珀珥身边。 额角缀碎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的小人造人手脚还有点轻微的抽搐,他抱紧了被子点点头,小声道:“突然梦、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珍珠宝宝还难受吗?我可以当珍珠宝宝的听众!” 珀珥抿唇,“你会、会告诉别人吗?” 导盲球:“当然不会,这是我和珍珠宝宝的秘密!” 珀珥想了想,裹着被子,将枕头抱在怀里,声音很轻很轻,“其、其实以前的事情,我不是全部都记、记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珀珥发现自己忘掉了很多东西。 他记得自己诞生在培养罐内,记得自己从前的买主,记得他在拍卖行后巷里遇见的流浪狗,但他却记不清自己诞生了多久、记不清买主们的五官长相,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瞎掉的…… 就连他的噩梦也变成了一团乌黑色,梦里那么地恐惧,可当他清醒后,却发现自己甚至记不清因为什么而恐惧。 珀珥问道:“我会有一天,连自己也忘、忘掉吗?” 导盲球或许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以至于它屏幕上的数据有一瞬间的乱码和卡顿,又很快恢复如常—— “放放放心,我会替珍珠宝宝记着的!” 珀珥很认真问:“你还好吗?” 导盲球:“谢谢珍珠宝宝关心,我很好的。” 珀珥:“那就好。” 他很喜欢这个圆鼓鼓的,会给他引路、讲故事的小圆球。 导盲球上的数据闪烁着,相较于往常变得有些跳跃;一旁的珀珥则已经从床上爬起来,想去看看他的小伙伴们。 从卧室到花房的路略远,好在有导盲球做引导,珀珥慢吞吞穿过长而安静的走廊,但在走进花房的门之前,他的耳朵微动,听到了来自身后的脚步声。 珀珥下意识转头,空茫茫的眼瞳顺着动静“看”了过去,“是、是有人吗?” 一道影子从旁侧的长廊走来,于最后两步时停顿在珀珥的面前,他高挑而挺拔,低头注视着这位新生虫巢之母,然后俯身靠近,抬手一点一点靠近着那张浮现出茫然的脸颊。 几乎是在那只手即将碰触到珀珥的侧脸之时,另一道声音从后方骤然响起——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第32章 精神力饲喂 五分钟前, 刚结束消遣,还顶着湿漉漉寸头的夏盖从战舰上的游泳室出来。 因为没什么人,夏盖只披了件浴袍。 内里是深色调的泳裤,那具常年锻炼的好身材在战舰走廊中冷白的光晕下透出健康如蜂蜜的色泽, 四肢修长且充满蓬勃力量感, 正彰显着身体主人强大的生命力与滚烫的荷尔蒙气息。 那时候, 一双横过陈旧疤痕的深邃眼眸盛满了漫不经心的情绪, 就好像一头午后餍足的雄狮, 正悠然在大草原上巡视领地。 看起来危险而宁静。 只是才走了两步, 这头雄狮眉头微扬,原本准备拐弯的身体却停顿一瞬。 他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一抹有些眼熟的背影。 ——是那个被一群蠢狗们疯狂奉为至宝的小虫母。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很远,但高级那尔迦人的五感强盛, 即便是珀珥那几近于无如幼猫的呼吸声, 对夏盖来说近地仿佛就在他耳边。 真是……娇娇弱弱的。 夏盖眯眼,桀骜的眉眼间闪烁出几分古怪的沉默感。 那尔迦的新王……可真小啊。 孱弱, 单薄,无力。 苍白色的长发毛茸茸地披在身后,整个人小小一团,正踩着拖鞋小心翼翼跟在导盲球之后。 他身上真丝材质的睡袍窸窣摆动, 很贴肤,偶尔会露出了半截充满少年感的小腿, 有种性别被模糊后的朦胧美感。 那是一条很漂亮的曲线。 曲度正好,就好像天生适合被谁轻轻握在手掌中, 极尽把玩与丈量。 无疑, 即便是以夏盖的眼光来看,新王也是极其漂亮脆弱的生命,但是…… 夏盖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他对那尔迦所谓的新王没有任何兴趣, 也不会主动凑上去对方给当摇尾乞怜的狗。 当然,狗也不缺他这一个。 只是还不等夏盖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他的余光里却瞥见了另外一道高挑的身影—— 那人悄无声息追着小虫母而过,正一点一点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至于慢吞吞走在前方的新王……他一无所知。 站在原地的夏盖有些不知何种意味地轻“啧”一声,他抓了抓潮湿的寸头,侧脸上充满凶煞气的疤痕微动,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他不准备给新王当狗,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新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别的狗欺负…… 可能是欺负?谁知道呢? 他大概需要看一眼才会放心,省得时候赫伊和奥洛维金来找他的麻烦……当然他也不想面对厄加那充满无言的注视。 他只是怕同行找麻烦,仅此而已。 夏盖拧着眉头,脸上闪着不情愿的神情,却主动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他可以做得更加无声无息。 直到转过那截长廊,夏盖刚刚抬头,他看到那抹高挑的影子像是结束捉迷藏游戏的猎人,选择暴露自己的脚步声,等待着小虫母的发现。 然后如猎人所料,懵懂无知的小兽发出了疑惑的叫声。 但无人应答。 猎人沉默地凝视着眼前的小虫母,背对着的姿势让夏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可即便如此,他也感受到了一种古怪的珍视与渴望。 像是垃圾堆中流浪又凶悍的野狗,看见了橱窗中昂贵漂亮的宠物猫。 猎人缓缓抬起手臂,半指手套下的修长指尖悬于空中,随后逐渐向着珀珥的位置靠近…… 那一瞬间,夏盖忽然有些烦躁,于是他出声打断了这场氛围奇怪的默剧——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沉而冷的沙哑嗓子中断了长廊上的静谧,准备靠近虫巢之母的高挑身影瞬间一顿,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臂,随后转身看向夏盖,轻微颔首,温和而不失礼数。 “夏盖大人。” 夏盖凌厉的目光落在这人身上,在看到对方整齐到近乎板正的军服后,他道:“秩序同盟?你是赫伊的手下?” “是的,大人。” 那人再一次颔首,嗓音温柔而特别,像是沾染夜露的丝绸拂过后颈,凉意中窜起了带电的小火花,让珀珥下意识抬手小小挠了一下耳朵。 他礼貌道:“我代表秩序同盟向您问好。” 是很好听的声音诶,但有些陌生,至少珀珥对此是没什么记忆的。 小虫母从后侧探出半截脑袋,雾蒙蒙的眼睛亮了亮,隔着大老远,夏盖都能看到那层浮动的情绪。 ……肤浅的小东西。 夏盖眯眼,瞥了一眼露出半截小脑袋的珀珥,心脏莫名快跳了一下,有点奇怪。 他拧眉呼出一口浊气,半截掩在浴袍下的浑厚胸肌重重一颤,仿佛要挣脱着跑出去找谁似的。 闷闷烧烧的。 倒是来自秩序同盟的年轻那尔迦人衣冠楚楚,连扣子都十分禁欲地系在最上边,气质温醇,嘴角微扬,他小小后退半步,正好站在了珀珥身边,手臂垂落的阴影恍若一只搭在小虫母肩上手。 ——就好像他揽着的是自己漂亮的“小妻子”一般。 他如男主人一般询问夏盖,“请问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一个“还”字,让夏盖的胸膛又跳了一下。 这次是因为淡淡的不爽,就好像他是打扰了什么的第三者似的。 夏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舌尖抵着牙根,看向眼前这个属于秩序同盟的家伙。 他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异样,可具体说来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夏盖:“叫什么名字?” 除了蝎组成员在成为首席之前没有名字,仅以代号相称,其他几个组别倒没有这么死的规矩,名字是名字、想叫就叫了,但组内成员对首席的服从力度都还是一等一的。 “夏盖大人,我叫威尔。” 这位秩序同盟的青年长了一张风流十足的面庞,但架在鼻梁上的金属眼镜又中和掉了那副花心气,显得更加俊秀斯文、彬彬有礼。 和赫伊那假正经的死装脸完全就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夏盖最不耐烦和这种看起来就很会说话的人打交道,他直接问道:“你跟着他做什么?” 站在原地的珀珥讶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他”是指自己。 威尔偏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同样也仰头“看”向自己的小虫母。 他垂落在裤边的手指无声摩擦了两下,有耐心地解释道:“我是协助赫伊首席共同调试导盲球的人,今天首席有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才派了我来进行检查。” 调试导盲球…… 这事情他确实听说过,似乎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小虫母,也避免给那个脆弱的小家伙带去太大的压力。 夏盖拧眉,目光上下扫视过威尔,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垂着眼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不过在离开前,他忽然又停了一下脚步,视线落在珀珥无知懵懂的面孔上。 夏盖咧咧嘴,沉声道:“……小心跟在你身后的狗。” 珀珥愣了片刻,手里紧紧攥着睡袍边缘的布料,有些不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小心跟在他身后的……狗? 是说威尔? 还是别的什么? 珀珥抿唇,刚想出声:“你……” 但夏盖已经转头离开了,根本不给珀珥开口的机会。 直到走到了拐角处的长廊,寸头半干的夏盖还拧着眉毛,压低嗓音阴阳怪气地重复着什么—— “我代表秩序同盟向您问好?” “请问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呵,”夏盖冷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会当狗的就是不一样,‘还有什么事情吗’,啧,就好像我多闲一样……这声音就觉得好听了?真是没品味的小……”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夏盖脚步微顿,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原本嘲讽的嘴角僵硬一瞬,随后慢慢下压,恢复了平直。 他半垂着头,眉骨下方聚拢着沉甸甸的阴影,在几秒钟的沉默后,这位燃血组的首领面无表情地抬头,掩下了一切的情绪。 差一点。 他差一点就跌进了那名为“虫巢之母”的陷阱里了。 …… 另一边—— “抱歉,是我吓到您了吗?” 已经目送夏盖离开的威尔半蹲下身,以一个略微仰视的姿态注视着小虫母,像是蹲坐在主人面前的巨型犬,温顺而驯服。 珀珥摇头,“没、没有的。” 他是因为听到了脚步声才回头询问的,而且对方出声时的音色很温和,他没有受到任何惊吓。 威尔颔首,露出一抹温润的笑容,显得那张出色的脸庞愈发动人,“那就好。” 不同组别的那尔迦人在性格、行事上分明得厉害—— 秩序同盟的成员们总是过分细心体贴,他们不比皇家护卫军那般过于高调华丽,没有蝎组成员沉默且没有存在感,更没有燃血组的大块头们的热闹与直白。 他们就像是水,润物无声,给人一种强大的可信度。 珀珥弯了弯眼睛,因为在战舰上得到了耐心的对待,所以他逐渐拥有了说话的勇气,“那、那你有什么事情要、要找我吗?是要检查它吗?” 说着珀珥侧身露出了漂浮在身后的导盲球。 威尔轻笑,“那么,请给我一点点时间。” 珀珥乖乖回应:“好哦。” 身着军服的青年单膝半蹲,紧衬的衣物贴合雄性生命特有的肌肉曲线,从脊背胸膛,再到掩在皮质束带中的腰腹,无弹性的长裤布料紧绷于他的大腿,暴露出一种近乎色/气的弧度,最终又隐没于深处。 威尔的一切姿态都很绅士,且充满了下位感,像是在等待虫巢之母的青睐。 导盲球的原身是用于直播的观测球,战舰上的资源材料有限,不比帝星那么丰富,赫伊这才与擅长此技的威尔合作,替换了观测球内部的系统数据,让其引导小虫母的日常。 他们看得出来,虽然珀珥性格柔软,但面对那尔迦人还带有一种很淡的拘束,而具有照顾作用的导盲球则正好可以中和这一点。 威尔的速度很快,灵活修长的手指滑动在导盲球的观测屏幕上,很快,数据重新流动,而这枚金属色的球体也扇动着翅膀,飞舞到了珀珥的身边。 导盲球:“珍珠宝宝,我结束检查啦!” 珀珥摸了摸导盲球的身体,转头“看”向威尔,很认真道:“谢谢你呀。” 威尔含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珀珥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睡袍衣摆,似乎想要报答这份善意,却又因为语言贫瘠而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他想到了精神力安抚的工作,便有些害羞道:“如果你需要安、安抚的话,可以来找我的。” 数百年前虫巢之母那难得一次的精神力安抚,此刻被珀珥轻轻松松挂在嘴边,就好像是在说“早上好”一般,这让曾熟读过那尔迦帝国史的威尔瞳孔针缩,有一瞬间眼底漫上了古怪的审视。 但很快他恢复了正常。 “谢谢您的慷慨。”威尔笑得滴水不漏,却不曾从正面回应珀珥的邀请,只是开口道:“您是准备去看您的‘动物朋友们’吗?” 战舰上的那尔迦人都知道,虫巢之母在花房里养了两个异兽当宠物—— 放眼整个宇宙星际,除了为赚钱不择手段的星盗,以及一部分追求刺激和眼球的贵族、富豪,多数情况下没有人敢把异兽当宠物养。 毕竟没有谁会喜欢一头时时刻刻思索着该如何吃掉你的“宠物”。 不过比起大多数凶悍暴虐、只知道追求血肉的异兽来说,花房内的星云犬和大耳沙蜥更加驯服温和,它们已然脱离了辐射的影响,眼瞳中含有清亮的光,可以听懂一部分人言,且知晓不能随意伤人。 这似乎是那尔迦新王带来的神迹,而帝国高层昆汀也正在默默观察着两只异兽身上的变化。 听到询问,珀珥点点头。 威尔笑了笑,道:“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可以记住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你、你的名字吗?”珀珥有些茫然地重复,“威尔?” “是的,我是威尔。” 年轻的那尔迦青年有一瞬间紧绷的克制,随即他颔首,以半跪在地的姿态轻轻握起珀珥的手,在对方的指尖上落下了一枚很轻很轻的吻。 他绅士而得体,在与小虫母进行过简短的交流后,便主动告退,温和十足地冲着对方说了一句“下次见”,并得到了一声软和的“拜拜”。 直到彻底走出长廊,连花房的门也看不见后,威尔摘下眼镜,仰头靠在墙壁之上,随后抬手摸了摸耳朵上银白色的耳钉。 在没有眼镜的遮挡后,他面孔上过于凌厉的风流劲全然暴露,眼尾上挑的桃花眼,高鼻梁,薄唇,看起来就像是腻在风月场所里的浪子,瞧着就百般不正经。 他松开了军服上过于板正的领口,露出半截胸膛,这才捂着额头喘了口气,像是在忍受某种难耐。 只是在他衣领下的胸膛深处,却隐约可见几分金属质地的反光。 威尔垂下眼睫,自言自语道:“虫母……那尔迦的,虫母?” 他像是陷入深深的恍惚,眼瞳中闪烁着昏沉的色泽,脸色骤然发白,忍不住伸手抓挠着自己的胸膛,却只有剐蹭过金属时近乎刺耳的声音。 在剧烈的手抖与战栗中,威尔颤颤巍巍地从口袋中摸出一管药剂灌了下去,连透明的药液顺着唇角滑过喉结都不曾顾及到。 从状若瘾/君子的狂徒到文质彬彬的绅士只需要五秒,年轻那尔迦人的面色一寸一寸恢复,而藏在衣衫深处的金属,则与白皙的皮肤相融合,最终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皮肉。 当他彻底恢复如常时,那双修长的手也已经整理好了被自己抓褶的衣衫,纽扣从下到上一颗一颗系上,将那曾绽开过金属光泽的半截胸膛彻彻底底藏在了衣装的最深处,像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直到最后一道纽扣被系上,威尔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温和,有礼,知性。 他是秩序同盟的成员,是最令人产生信任的绅士。 …… 结束了花房门口遇见夏盖和威尔的小插曲后,珀珥跟着观测球和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呆了将近半个小时。 他甚至还靠在星云犬毛茸茸的身上小憩了片刻,迷你号的沙蜥睡在他脑门上,导盲球收起翅膀躺在身侧。 几个没什么忧愁的小家伙挤得暖融融的,在花房的草地上享受了一场短暂却又格外治愈的闲暇时光。 只是珀珥又做梦了。 那是一条很深很深的长廊,似乎属于某艘战舰,黑暗而静谧,灯光一闪一闪地交错着,以至于给人的视线带来一定的影响,看什么都觉得有些模糊不清。 梦境中的珀珥单薄伶仃,如同单打独斗的勇者,提着一盏陈旧的小灯,独自走在昏暗的长廊中,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之后,珀珥忽然发现那没有尽头的长廊末端,隐隐于黑暗中亮起了数只闪烁的幽光。 忽明忽暗。 像是某种野兽的眼瞳。 很多很多,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 几乎是对视的瞬间,藏匿在黑暗中的怪物猛然冲了过来,带有纤毛的粗长肢体“唰”地一下扑倒在珀珥身上,螯肢下压,几乎要刺破他颈上细嫩的皮肤—— “不要!” 珀珥猛然从星云犬的身上起来,睡在他脑门上的小沙蜥懵懵懂懂滚到了珀珥的怀里,导盲球摆动翅膀围绕在他身侧询问着情况。 “珍珠宝宝又做噩梦了吗?” 后侧的星云犬探过脑袋,温热的舌头舔舐着小人造人有些发白的面颊,驱散那层浮动在珀珥四肢上的冰冷。 珀珥下意识地向温暖的源头靠了靠。 星云犬弓着身体,半垂脑袋,吻部小心翼翼蹭着珀珥的颈窝,偶尔那湿漉漉的鼻头还会抵上小虫母的锁骨,然后探出略微粗粝的舌,舔去珀珥因噩梦而附着在雪白肌理上的细碎汗珠。 温柔而缓慢,尽可能为小虫母提供着安全感。 珀珥有些不安地蜷缩了一下,小声道:“我、我梦见有怪物,要吃掉我。” 梦里的一切都过于真实,黑暗的走廊、闪动的灯光、藏匿在暗处的怪物……珀珥甚至觉得自己感受到怪物张嘴时袭来的腥臭风声。 但梦又怎么会是真的呢? 珀珥缓过了那股劲,他蹭了蹭额间很碎的细汗,又把跌在自己怀里的小沙蜥捞起来,用手指轻轻摸着对方的脊背。 也是在这个时候,导盲球的屏幕上闪烁着新的光芒,传递来了一则消息。 导盲球:“珍珠宝宝,有一条发给你的消息,需要现在查看吗?” 珀珥怕发消息的人久等,立马翻身跪坐在草地上,先将噩梦放在一边,扭头转向导盲球,“是什么呀?” “阿斯兰大人会在十分钟后来花房接珍珠宝宝。” 摸着小沙蜥的手一僵,珀珥愣了两秒钟,只温温吞吞道:“好哦。” 短短的两个字,听不出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 十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或许是因为提前告知了来者是谁,珀珥便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他扶着星云犬从草地里起来,又小心翼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和睡袍,像是准备去见老师的学生,忍不住在空地上晃悠了两下,脑袋里总是一次又一次浮现起那双在异兽战场上异样冰冷的眼瞳。 异兽,战场,凄厉的嘶鸣声,纯白色近乎能够吞噬一切的菌丝…… 以及累累的白骨。 “小心。” 在珀珥失神差点撞到旁侧盆栽的同时,比导盲球反应更快的是延长而来的白色菌丝,以及略沉且熟悉的嗓音。 珀珥定在原地,他回想自己和阿斯兰的几次见面,似乎……他都处于各种意外状况中。 有些不好意思的小人造人蹭了蹭鞋底,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说谢谢总不会被教训叭…… 阿斯兰唇角勾出一抹很淡的痕迹,精神力饲喂带来的后遗症令他偶尔还能感知到小虫母精神力上的跳跃劲—— 像是一只对世界充满好奇,时不时会把脑袋探出洞穴,却又很容易受惊的小兽,需得十足的耐心和温柔,才能将其暂时哄着离开洞穴,颤颤巍巍朝你露出柔软的肚皮。 甚至你稍微摸得力道大一点,这只小兽就会立马翻身起来,重新躲回到自己的洞穴深处。 阿斯兰道:“一会儿我会为你进行精神力引导,你想在哪里进行?” 珀珥怔怔抬头,有些不理解地发问:“引、引导?” 阿斯兰:“你的精神力发育情况与身体不匹配,需要一位‘老师’进行疏导,否则会给身体造成负担。” 他尽可能简短地为小虫母进行解释,当然其中也会省掉一些内容。 “那、那会影响安、安抚的事情吗?” 珀珥抿唇,神情上浮现出一些纠结,小声补充道:“不、不及时安抚的话,他们会难、难受的。” ……他在担忧那群身体比牛都壮的小疯狗们。 明明他自己的问题远比那群狗崽子们更需要忧心。 阿斯兰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藏住了瞳孔中的暗芒。 他看向珀珥的眼睛。 在小虫母空茫、干净的浅蓝色虹膜中,阿斯兰的倒影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岁月带来的冷漠在这一刻似乎轻轻裂出一道缝隙,让这位远古的白银种战神生出了一点异样的情绪。 软绵又轻微刺痛。 就像是昆汀说得那样,生在这个时代的狗崽子们……确实是意外地幸运啊。 阿斯兰收敛心绪,沉声道:“不会,我对你的精神力仅做引导,和你安抚狗崽子们并不冲突,或者换一种说法……” 原本站直的白银种首席忽然俯身,铺着银白色虫纹的深麦色手臂抬起,指腹点在了珀珥的胸膛之上。 力道很轻,对于珀珥来说甚至有一点点发痒。 “换一种说法——” 年长者那充满深邃情绪的眼瞳中闪烁着另一种隐秘的光。 “……当你过度消耗精神力感受到疲惫难受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 深麦色的指腹隔着0.1厘米的距离,带有一种微弱的风,从小虫母的胸膛一路滑到了平坦柔软的腹部,然后很轻地点了一下,几乎与珀珥轻微战栗的小腹完全贴合。 阿斯兰说:“我的工作就是喂饱你——用精神力。” 这是一位贪吃的小虫母。 而眼下精神力饲喂,是能够平复珀珥精神力与躯干不匹配问题的唯一办法。 珀珥瞪圆了眼睛,那张漂亮的面孔显现出几分迟钝的可爱,“喂、喂饱我……” 他忽然想到之前第一次遇见阿斯兰时的情况,也想起来了迷蒙中听到的那句充满纵容意味的“慢点吃”。 不知道为什么,向来迟钝的小人造人忽然轻微红了耳廓,好在它们被绒白的长发遮挡,不曾被人发现珀珥的那点小羞耻心。 阿斯兰应了一声,将话题拉到最初,“所以,你想在哪里进行这场饲喂?” 他希望小虫母会选择一个能令自己放松,且具有安全感的环境。 脑袋里根本没有“拒绝”这个词的小人造人完全被阿斯兰牵着思维走,他懵懵懂懂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那间充满了书页香气的房间。 或许也存留有属于阿斯兰的气味。 他喜欢那里的味道。 “阅、阅读室可以吗?” “……可以。” 阿斯兰有些意外。 至少在他曾以为的答案里,没一个是与自己有关的阅读室。 因为一会儿要进行精神力上的引导工作,阿斯兰安静等在花房门口,看着珀珥与星云犬、沙蜥告别。 小人造人的世界里似乎没有什么生命阶级、种族等级的分割,他的认知很简单——只要是对他的好的,哪怕是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哪怕是从前垂涎过他的异兽,都可以从珀珥怀里得到一份独一无二的优待。 他就像是一个怀抱花篮,还一路向外送出鲜花的漂亮神明,因着天生柔软的心肠,而近乎慷慨地为自己的信徒们献上神力凝结的血肉。 这样的神,最容易引起信徒们以下犯上的渎神之欲。 …… 阅读室内依旧安静,书页上的香气流动在空中,营造出了一种静谧柔和的氛围。 这一次,阿斯兰伸手牵着珀珥走向旁侧的榻榻米,引导对方脱掉鞋子坐在上面,这才道:“准备好了吗?” 珀珥咽了咽唾沫,还有一点紧张,“我、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阿斯兰:“不用。” 接下来的一切交给他就好了。 他会让小虫母快乐的。 几乎是话落的瞬间,白银种首席身上涌动的精神力便一点一点溢散而出,银白的、冰冷的、近乎千丝万缕的无形力量向珀珥靠近。 它们有些穿透小虫母的皮肤直接深入内部,有的顺着小虫母那截红艳艳的口腔钻了进去,还有的如藤蔓丝缕,近乎缱绻霸道地卷着小虫母的腰腹四肢,乃至于挤到他每一根手指间的缝隙中…… 但不论哪一种,当它们切切实实接触到珀珥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放轻了力道,柔软至极。 瑰丽星云之下的窗边,珀珥侧坐在榻榻米上,他的手还被阿斯兰握着。 他们之间的体型差很大。 阿斯兰那双能拧断异兽脖颈的手掌宽大且有力量感,几乎能揽住小虫母的腰腹,深麦色的肌理上流动着银白的虫纹,在握住珀珥那只纤细的手时粗粝温柔,传来了近乎滚烫、且完全被桎梏的掌控感。 但事实上,阿斯兰所赋予的力道却很松垮,他为珀珥留下了抽离的机会。 这是一个很有距离感觉的姿势—— 除了手与手之间的接触,他们生疏得仿佛第一次见面,身体与身体之间相隔半米的距离。 但谁也不知道,在这间流动着精神力的静谧空间内,不论是珀珥还是阿斯兰,他们身体内部最为私密的力量,已然纠缠着凝聚在一起,形成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姿态。 精神力是一种很私密的力量。 每一个星际时代的原住民都知道。 但是珀珥不知道。 他甚至下意识循着舒服,更主动地也更自然地敞开了自己的精神力通道。 ——像是一只贪吃至极的小馋猫。 他如晒太阳晒舒服了的小兽,懒洋洋地舒展身体,因紧张而蜷缩的脚趾放松,长发铺在身后,那只搭在阿斯兰掌心里的手指忍不住很细微地挠了挠。 阿斯兰喉间滚动轻微震颤的气音,缓缓垂眸。 他看到侧坐在自己身边的珀珥身形轻微摇晃着,在即将跌落的瞬间又撑着一口气,像是在与自己较劲一般,就是不寻求触手可及的依仗。 明明第一次还会蜷在他的腿上讨要温暖。 阿斯兰没动。 涌动在周遭的精神力起伏着,有些轻微的躁动。 银白色更偏冰冷的精神力一股一股进入着小虫母的身体,原本因为精神力安抚而干枯、萎靡的精神力通道得到充盈,一寸一寸被胀大了触须。 在此刻的精神力饲喂中,阿斯兰从他的行为到精神力似乎都没有其他雄性那样带有劣根性的、本能去占有的习惯,他仅仅维持着平和冷淡,充满了可靠的包容性。 只是浮动的精神力在说明阿斯兰正克制着什么。 珀珥的身形颤抖得更厉害了。 像是在推拒,也像是在渴望更多的东西来灌满自己。 他鼻腔喉咙中溢出了很轻、很细的哼唧声,像是被逼到了角落里无助且可怜的小兽,睁着一双聚起半截水汽的朦胧眼瞳,可怜巴巴,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像是一只落在了眼皮上的小蝴蝶。 充满了隐忍的意味,似乎怯怯害怕着自己会全身失守。 精神力饲喂是一种舒服又带有古怪爽感的环节—— 最初,当干瘪的精神力管道被新来的力量填充时,珀珥是舒服的,他会像小猫咪一样发出细细的呼噜声,柔软而放松。 但当精神力饲喂的量不断加重、加多,逐渐将其灌满时,精神力管道会变得充盈、饱满,甚至开始鼓胀。 珀珥身体内部到外部的感知同时受到影响和改变,促使小虫母皮肤发红,不自觉地并拢双腿,周身覆着一层薄薄的细汗,湿漉漉地如同被某种野兽叼着藏在巢穴中,从上到下舔过一遍似的。 这个时候,珀珥会颤得更厉害。 阿斯兰靠在铺满星河的窗边,半眯着眼。 见小虫母实在撑得难受,便手臂一抬,将软趴趴的珀珥揽着伏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急促清浅的气息落在了阿斯兰的大腿上,他原本握着小虫母的手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太近了…… 而靠着他的小虫母还在往深处挤。 意识早已经混沌朦胧的小人造人撇开了清醒时的小心和谨慎,他被生活环境消磨掉的本性在此刻得以释放,促使他揪着阿斯兰的衣袍,懵懂抬起脑袋,主动将自己塞到了对方的怀里。 阿斯兰的嗅觉很敏锐。 或者说作为远古时代的白银种战神,他的五感将比现在的那尔迦人更为优越。 于是,当他的怀里挤进来一个软腻的小身体后,阿斯兰闻到了小虫母身体深处的湿润。 如同蜂巢内孕育出的美味蜜/液。 矜矜业业工作着的精神力有一瞬间的紊乱,就连向来克制的阿斯兰都不可控制地瞳孔紧缩。 肌理的热度催生出汗意,让阿斯兰有些不自在地偏转身体。 明显的体型差在此刻造就了他们之间最为直观的对比—— 当珀珥蹭着往白银种首席怀里钻时,他愈发显得小巧,完全就是一个大号的布娃娃,仅在阿斯兰的怀里露出一截白色的小脑袋,以及曲腿垂在对方大腿上的脚踝。 小猫在猫爬架上找到了它最满意的位置。 珀珥也在阿斯兰怀里找到了他喜欢的地方。 白银种沉厚的雄性气息完全包围了昏沉的小虫母,被精神力饲喂撑饱腹的珀珥眼眸潮湿,面颊涨红,在湿润的战栗中,他抓住了阿斯兰的手指。 细白的五指,紧紧握着另一截深麦色的手指,深色与浅色交织着,在此刻形成了一道有些旖旎的光。 阿斯兰垂下眼睛,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指看了许久。 最终,他也只是闭上眼,喉头微动,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第33章 又争又抢 精神力饲喂的状态下, 珀珥到后半程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就像是一只随着海浪荡漾的小鱼苗,海潮往哪儿涌,他就往哪儿飘,迷迷瞪瞪歪倒在阿斯兰的怀里, 四肢无力, 浑身上下软趴趴的。 在这样精神力的深度“接触”下, 本身意识强度不够有优势的珀珥又一次被拉扯到了阿斯兰的记忆宫殿中—— 只不过这次的场景不再是异兽战场, 而是一处荒芜冰冷的雪原山谷之内。 珀珥并不是这片由精神力创造的记忆空间的主人, 他是外人、是来客, 因此在落入雪原山谷中时,他也仅保持着自己最“始初”的状态—— 绒白顺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 能够看见周围环境的清澈眼瞳, 以及一件原始而素净的纯白色衣袍。 柔软的袍子没有太长,露出了他的半截小腿, 以及下方一双赤/裸着踩在雪地上的脚。 这是珀珥自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中诞生时的样子,是他灵魂与精神力最初具备意识时的形态。 返璞归真便是如此。 站在空茫茫雪原中的小人造人蹭了蹭冰凉的后脚跟,他茫然四顾,只能瞧见被雪山包围的山谷, 而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则隐约有几座交错的冰窟。 这里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生命。 珀珥低头对着自己的指尖哈气, 他知道自己落在了阿斯兰的精神力世界中,只是这和他之前与赫伊进行精神力链接, 并进入到对方精神力世界的体验相差很大—— 赫伊的精神力世界是汹涌的海潮, 浩瀚无垠,在平静之下有种可以将人吞噬殆尽的暴烈感,那是一种强烈的, 甚至有些暴虐的生命力。 阿斯兰的精神力世界则是平静无波的雪原,看起似乎很无害,但当珀珥置身于此时 ,他却本能觉得这里比暴虐的海潮更加危险。 小动物直觉的人造人身形微颤,见灰蓝色的天空又开始落雪,不得已抬脚向远处的洞窟走去。 冰窟很高很大,至少在十多米以上,偌大的空间内到处都是光鉴可人的冰棱、冰面,清晰到可以窥见珀珥自己的影子。 寒冷侵袭着珀珥,让他小幅度打着颤,忍不住出声询问:“这里有、有人吗?” 回应他的只有外侧呼啸的寒风。 珀珥抿唇,尝试性地呼唤了另一个名字—— “阿、阿斯兰?你在这里吗?” 铮! 那一瞬间,冰窟深处仿佛向外溢出了一层看不见的能量,迅速至极,只掀动了珀珥身后柔软的长发。 精神力世界中的感知同时传递到现实世界,本就蜷缩在阿斯兰怀里的小虫母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把自己往阿斯兰宽厚温热的胸膛间塞了塞。 白银种本就偏向异域风格的衣衫被珀珥无意识蹭开,大片深麦色的胸膛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透出几分古怪又隐秘的涩/气,让这间静谧又有些严肃的阅读室中染上了燥热。 任何一个那尔迦族的人,都有极好的身体优势——五官、身材、发育情况是他们最基础的资本。 而阿斯兰作为远古时期的白银种战神可谓极品,是雄性中的雄性、雄性中的统治者。 他垂头看了一眼被蹭乱的衣衫,随后不动声色拉了拉那有些过于柔软的布料,心想下一次给这个爱蹭人的小虫母做精神力饲喂时,他或许应该换件衣服…… 至少需要一件不会被轻易蹭开的。 只是衣服才拉好,那只被小虫母握着的指尖便传来了一点异样的力道。 或许是因为精神力饲喂中所经历的场景,即便珀珥整个人都贴在了阿斯兰滚烫的怀抱里,但他依旧有些畏冷,纤细的指腹微凉,力道也轻飘飘的,有些难耐地轻挠着阿斯兰的手。 对外界一无所知的珀珥小声哼唧一下,模模糊糊说了一句“好冷”。 睡梦中坏心眼的小家伙大抵是想要报复那份冰原上的冷寂,于是他蛄蛹着,整个脑袋都要埋在了阿斯兰深麦色的胸肌里。 柔软的脸颊无意识微侧,近乎贴到饲喂者那滚烫而充满弧度的热潮中,连小巧的耳垂都被染上了一层氤氲的蜜红。 阿斯兰的喉头重重滚动了一下,鼻息声忽然发沉,一股快速又隐秘的兴奋感忽然弥漫上神经,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那一瞬间,他眼瞳深处的银白甚至有些扭曲。 也是因为现实中阿斯兰这一刻的躁动,他的精神力似乎出了一点问题,周身的空气隐隐扭动,产生了一股无形却又强烈的波动。 珀珥所处的精神力世界中出现了变故—— 他想用于遮蔽风雪的山洞中猛然掀出一片刺骨的风。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珀珥被风推到在地,随即一抹根本叫人看不清的苍白色巨物从深洞中钻出,速度极快,在其与珀珥擦身而过的瞬间,仰躺在地的小人造人只感受到了拂过面颊的细软毛发。 只是还不等他爬起来,这头冲出冰窟的怪物猛然折返,柔软的白色长毛又一次盘旋着回到冰洞口,宛若一条巨蟒瞬间将他盘在了中间。 珀珥身形一僵,觉得有什么细碎的小触须正蹭动着他光/裸的脚踝,他大着胆子,撑起手臂将目光投向了这片精神力世界中的“怪物”—— 第一眼望过去是庞大。 甚至是珀珥无法一眼目测具体大小的巍峨。 怪物以俯卧的姿态撑在冰洞之中,“它”通体苍白,浑身上下布满肌肉;头部近乎螳螂与鳄鱼的结合体,前端尖锐、后方逐渐膨大,口器可纵向裂开,生有倒三角状的尖齿。 复眼结构,无可见瞳孔的特点令其非人感达到顶峰,只闪烁着一股冰冷、无机质的光。 “它”全身都覆盖着苍白的外骨骼,表面形成有鳞甲形状,自后脊延伸出触须状飘动在半空中的菌丝,宛若一张巨大的、可以被怪物轻而易举操控的蛛丝。 珀珥僵硬在原地,根本不敢动一下。 那些触碰着他的细小丝缕,则正是怪物后脊处生长出来如触须一般的菌丝。 很冰。 几乎夺取走他的最后一丝体温。 被冻得唇色发白的小人造人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那是很细微的颤动,却瞬间攫取了非人类冷酷凶残的视线,于是原本俯卧在地上的怪物撑起了那巨大的身形。 “它”的后肢肌肉发达,膝关节反曲近似鸟类;前肢比后肢更为粗壮,利爪尖锐如镰刀,并在前臂外侧生有小型辅助爪。 在珀珥打颤的同时,那对小型辅助爪正悬在半空,冲着小人造人伸了过去。 “它”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这才被从长久的沉睡中唤醒,谁知道一起来,却发现这片空荡荡的冰窟内竟然出现了个陌生的小家伙。 怪物有些好奇地歪头,冷冰冰的复眼中倒映着因为寒冷而颤抖的小虫母,“它”的视线冷冽到近乎化为实质,看得珀珥僵在原地,根本不敢动弹一下。 大型猫科动物不会放过眼前任何一个会动的猎物,而眼前的怪物也是如此。 于是,那截辅助爪落在了珀珥的脚上,试探性地捏了捏。 “嘶……” 于怪物而言很轻的力道,对于珀珥来说可就没那么轻了。 珀珥睁圆了眼睛,一时间惊惧起伏,脸蛋苍白到几近完全褪色。 怪物垂头。 由无数个眼面构成的复眼中倒映出来人造人单薄的身影,野兽的思维在“它”的大脑中跳跃着,促使“它”一寸一寸压低身体,拉近着自己与小虫母的距离。 浮动在“它”身后的菌丝涌动着,无声延长扩增,顷刻间遮挡住了大片的冰窟,统一目标向着珀珥袭来—— 本该圣洁的苍白色菌丝此刻变成了作乱的强盗土匪,它们肆意妄为,循着甜香紧紧贴在珀珥单薄却温软的身躯,桎梏对方一切的挣扎和哭泣。 涌动、交错、缠绕,在精神力世界中给予了珀珥一种超过阈值、近乎叫他疯掉的快乐体验。 雪原冰窟内,穿着单一的人造人此刻像是被献给鬼怪的祭祀品。 他无力地仰躺在菌丝铺成的腹地中,手臂被缠绕拉扯过头顶,眉头微皱,眼角冒出泪,面颊晕红,只能一个劲儿地摇着头,仿佛在推拒什么。 在混沌之际,珀珥如引颈受戮的天鹅,扬起了漂亮的、近乎拉成一条直线的脖颈,于成片的菌丝中战栗喘息着。 逃脱不成,最终只能一寸一寸软着身体,彻底跌落在了菌丝凝成的巨大温床之中,恍若彻底接受了自己对鬼怪的献祭。 …… 精神力编制的梦境骤然碎裂,靠在阿斯兰怀中的小虫母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他颈间汗湿,瞳光涣散,整个人都湿漉漉地软在阿斯兰怀里,即便已经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但依旧空茫无措,只会可怜巴巴地小口呜咽着。 他迫切地想要荡平自己此刻的战栗。 然后,在意识尚且懵懂的恍惚中,珀珥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只是迟钝的触感尚未给他感知辨认的机会,便在一声很沉很哑的闷哼中被另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 珀珥茫茫然抬头,才后知后觉自己完全嵌入在阿斯兰的怀里。 而他的手,正被阿斯兰握着,悬空在对方的胸膛之上。 “感觉如何?” 冷淡平静的声音打断了珀珥的恍惚。 珀珥的眼圈还红着,泪珠缀在眼尾一闪一闪的,耳垂、面颊,甚至是脖子都散发着浅浅的红,蜷缩在阿斯兰怀里忍不住拢紧了双腿。 “好、好舒服……” 懵懵懂懂人造人下意识回答着阿斯兰的问题,他陷于羞耻与纯洁的怪圈,在那场近乎被怪物与菌丝吞没掉的疯狂中感受到了无尽的快乐。 即便他此刻的身体与精神力均在过载中轻颤着。 阿斯兰的手掌轻轻覆在珀珥纤弱的脊背上一下一下轻拍着,语气平静中透着几分无奈:“……贪吃。” 迷迷瞪瞪的珀珥听出了阿斯兰对他的教训,有些不满地呜咽一声,似乎是在为自己反驳。 但此刻精神力舒服成小傻子的珀珥只知道翻来覆去地说那几个字眼—— “舒、舒服的……” “喜欢呜……” 可怜兮兮的。 阿斯兰揉了揉太阳穴,见怀里的小虫母扒拉着想往他怀里钻、似乎还想要渴求什么,不得不用手掌轻轻按住对方温软的小腹,体现出一种制止的姿态。 年长者总需要考虑得更多,比如拒绝小虫母的贪嘴。 他道:“……太多会撑坏你的。” 阿斯兰是远古时期虫种中的卓越者,精神力强大磅礴,无法被轻易窥见真相,在仅作为他自己的精神力使用时,这股无形的力量是攻击;但当他以另一种形式饲喂给小虫母时,便会将单一的攻击扭转成了拓宽珀珥精神力触须的养分。 只是过犹不及。 如果阿斯兰再坏一点、再阴暗一点,当他放纵着为珀珥完全注入自己的精神力后,他大概会拥有一个只会对他湿润身体的小妈咪。 或是一个迷失在雄兽抱握器上的小可怜。 …… 巨大的泰坦级战舰安静地行驶在宇宙深处,从那尔迦人用于异兽试炼的辐射荒星,再到帝国星域那最为繁盛热闹的中央帝星,这场旅途依旧进行着,正待抵达最终的目的地。 遥远的帝星之上,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建成初期便为虫巢之母们准备的太阳宫闲置许久。 勤劳的机器人每天都会在清晨时分进入华美的宫殿内,矜矜业业进行着自己的清扫工作,日复一日,涵盖那尔迦新王消失后的四百多年时光。 太阳宫内数面银镜将光源分割成菱形的碎片,十二根廊柱镶着珠玉撑起了整座浅金色的穹顶,雕刻着古老文明发源地的艾瑟瑞恩星的壁画色泽鲜亮,凝固的金粉因日照的偏移而流动着,恍若液态的晨曦。 当属于虫巢之母诞生的消息飞跃过这座瑰丽而古老的宫殿后,守护在此间的机械精灵震颤着,如忙碌的小蜜蜂般开始为新王布置家园。 叽叽喳喳的机械音响彻在偌大的殿堂之内—— “新王要来了!新王要来了!” “幸存者大人说新王是珍珠宝宝!” “珍珠宝宝来了!” “珍珠宝宝要住在最大的房间里!” “房间里要有包裹柔软绒布的家具!” “要为珍珠宝宝准备一个大大的衣柜!” “还要记得给新王放满漂亮的衣服!” “珠宝、美食、玩具……一切有趣的东西都不能少!” …… 被高等智脑赋予特殊生命的机械精灵忙碌着,它们操持着那尔迦新王的一切日常生活,为这座空寂华丽的宫殿增添了几分生命力。 当暂代帝国管理的高等智能——幸存者,在太阳宫外凝聚出流动数据的虚影后,机械精灵们纷纷靠近,于浮动在虚空中的荧光数据条总接收着来自于战舰上的传导资料。 这些资料均与珀珥有关。 从衣食住行到身体状况,从身高体重到口味偏好。 作为管家与保姆一体的机械精灵,它们需要知道并了解虫巢之母的一切喜好。 悬在半空的机械精灵们在几秒钟后,闪烁着充满柔光的义眼,它们交错应答着“收到”,向幸存者展示着自己的能力。 虚影凝聚的人形高等智能有着如那尔迦人一般的体格,高大有力,四肢修长,他周身萦绕着一层薄薄的雾,却是怎么都无法看清面孔与神情。 见数据传导结束,幸存者颔首,看向机械精灵们。 他道:“收拾好一切,准备新王的回归。” “是!” “请大人放心!” “我们一定会照顾好珍珠宝宝的!” 由数据构成生命和思维的机械精灵无忧无虑,它们不用思考,只需要在得到命令后行动,唯一的存在意义便是照顾好那尔迦的虫巢之母。 ——它们就是为此而诞生的。 传递信息的任务达成,幸存者空茫的眼瞳闪了闪,他如无欲无求的雕像矗立在宫殿门口,待机械精灵都回归工作后,才催动恍若有生命力的数据,准备离去。 只是在离开之前,形体似高大青年的幸存者忽然转了下头,被虚影浓雾笼罩着的目光遥遥望向太阳宫高耸入云的顶端。 镀金的百合花片装饰在其上,于天光中翻涌成潺潺的圣河,一刻不息地流动着,恍若那尔迦千万年以来的发源历史。 这样的地方,终于要迎来它的主人了。 幸存者垂眸,模糊的身形在最后一刻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到来过。 在虫巢之母回归之前,他还有很多很多公事需要去处理。 …… 珀珥是在自己的卧室里醒来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阿斯兰送回来的。 长发蓬松的小虫母眨了眨空茫的眼睛,迟钝转动的大脑让他想起来精神力饲喂的记忆,迟来的羞耻瞬间席卷而来,促使着珀珥猛然翻身,团吧团吧将自己埋到了被子里。 他就像是个小毛毛虫,彻彻底底把自己藏起来,连脑袋都没露出丁点。 直到被导盲球呼唤,把自己闷得有些呼吸不顺的小虫母才颤颤巍巍探出个脑袋,耳廓、面颊红得厉害,连眼睛都水汪汪的。 “珍珠宝宝,该吃晚饭啦。” 导盲球飞在小虫母的身侧,提醒道:“距离抵达目的地还有七个小时,一会儿我为珍珠宝宝提前收拾好行李吧。” “这、这么快啊……” 珀珥恍惚了一瞬。 战舰上的这些日子他过得很快乐,虽然精神力安抚会让他变得疲惫、羞耻,可每一次睡醒后又觉得精神十足,有种奇妙的被充盈感,似乎身体都比最初恢复了几分活力。 而战舰上的其他那尔迦人都待他都极好,耐心、温和、有礼,在这艘巍峨的金属巨物深处,珀珥觉得自己倾尽了一辈子的好运气,才能遇见一群这么好的人。 如果以后离开了这里,大概也不会再有人对他这么好了吧? 珀珥抿抿唇,小声叹了口气。 ……他这样一个充满瑕疵、数次被退货的人造人,真的会是那尔迦人寻找的虫巢之母吗? 最初对答案的抗拒此刻隐隐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在珀珥自己都不知道的潜意识里,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想要再次相信的渴望。 怯懦畏缩的小兽从深洞中探出了一节毛茸茸的爪子,正尝试着接触这个对于他来说过于陌生的新世界,然后他就在洞穴的不远处看到了吸引自己的新鲜浆果和柔软羽毛。 珀珥想,阿斯兰之前说他可以先在他们的引导下认识这个世界,可是什么样儿的程度才算彻底认识呢? 珀珥对自己的未来有一点点想法,但又很模糊,因此当阿斯兰给予他选择时,这只懵懵懂懂的小兽很快就答应了,但也将自己送到了猎食者铺满浆果和羽毛的“陷阱”里。 他根本不知道,这个“陷阱”是进去后就出不来的。 …… 起床,穿鞋,梳头。 在身后松松绾起有些干枯的白色长发。 珀珥半踩着拖鞋洗了一把脸,又将皮肤上的水珠擦得干干净净,学着奥洛维金的教导,将不知道叫什么的香香乳液在脸上拍了怕,这才轻声开门、关门,跟着导盲球离开了卧室。 战舰内的长廊很安静,珀珥慢吞吞拉着导盲球往餐厅的位置走。 偶尔充满未来机械风的走廊内会有迎面遇见准备去训练的那尔迦人,他们或许是已经接受过精神力安抚的幸运儿,或许是尚未夺得机会的战败者,但不论是谁,当他们看到小虫母时,都会主动打招呼—— 燃血组的大块头会朗声笑着叫出“珍珠宝宝”、“乖宝”几个字眼,随后关注一下珀珥的个头和体重,像是豪爽的帅气大哥一般询问小虫母有没有长胖一点,再用粗粝温热的手掌摸一摸珀珥的肚子,叮嘱他用餐时一定要多吃点、吃饱! 蝎组的成员依旧寡言,路途中遇见后他们打招呼时的话语一个比一个短促,但那条违背了主人意愿的尾勾却会羞答答地探过来,黏糊糊地蜷在珀珥的小腿、脚踝之上,尖端细微晃动着,在离开之前还会勾缠着多蹭一下,似乎想要叫自己染上属于珀珥的气味。 至于秩序同盟的绅士们——他们大抵是所有那尔迦人中最为温和克制的,从言语到行为如同比着尺子量过一般,从不失礼,问候与关照如潺潺流水,会引导着更自然地与珀珥交谈,达成每日的互动小环节。 皇家护卫军的贵族们则喜欢用华丽的腔调赞美珀珥身上的一切,从发丝到脚趾,小虫母身上的任何一个小细节,对于这群优雅的男士来说都是如星星月亮一般值得欣赏夸赞的珍藏品,直到将小虫母夸得眼瞳水润、耳尖发红,善于提供情绪价值的贵族们才罢休。 他们总是热衷于寻觅珀珥身上的优点。 就好比此刻,两个高挑的身影站在珀珥面前,声调温柔而带有一种华丽的拖拽感,仿佛时时刻刻披着贵族那被珠宝装点的披风—— “小珍珠殿下,夜安。” “晚上好呀小珍珠,您是准备去用餐吗?” 珀珥短时间内接触过很多那尔迦人,光靠声音,他无法很清晰地分辨出每一个人的身份,因此在被对方叫到名字时,容易害羞的小人造人憋红了脸蛋,连声调也有些气弱。 “你、你们好……” “看来可爱的小殿下还没有记住我们呢。” “那一定不是您的错——是我们不够有记忆点,也不够吸引您,所以才没能在您的心里留下痕迹。” 珀珥立马摇头,“不、不是……” “逗您玩的啦,有没有觉得轻松一点?我由衷地希望您能在遇见我们的时候觉得放松和快乐,如果能学会命令我们那会更好。” 赛特莞尔,半蹲下/身体,抬手牵住了珀珥的左手,虔诚而温驯地落下一枚吻。 他道:“再次做一下介绍,我是赛特,隶属于皇家护卫军奥洛维金麾下,职位副首席。” “那么我也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另一侧的莱茵斯也同样半跪在地,牵起珀珥的右手烙上一枚手背吻,“我是莱茵斯,同属皇家护卫军,与赛特同时担任副首席。” 他们与奥洛维金一般,被铂金色装点,金发碧眼,典型的贵族姿态,可在面对小虫母的时候却又十足得友善。 不论是赛特还是莱茵斯,他们的贵族礼仪刻在骨子里,待人细致,夸赞声不绝,很轻易就在简短的对话中唤起了珀珥对他们的记忆。 赛特和莱茵斯是曾接受过珀珥精神力安抚的幸运儿。 两位皇家护卫军的副首席是搭档也是挚友,共同为奥洛维金的左膀右臂,那是近似双生子一般亲近、默契的关系。 因此在得到小虫母安抚的珍惜机会时,这两位温柔至极的贵公子歉然又难得冒昧地向珀珥提出了一个请求—— 他们想要同时侍奉在小虫母的身侧。 那时候珀珥初次听到“侍奉”二字时脸蛋烧得厉害,连雾蒙蒙的眼瞳中都浮上了一层水意。 这群华丽且善于语言使用的贵公子总是能将某些词汇说得充满缱绻情意,涩/气却又不显风流,只会叫人羞得蜷起手指。 珀珥向来不会拒绝人,他很小声地应许了这对挚友组的请求,同时为他们进行浅度的精神力安抚。 于是,单薄的小虫母便那么轻而易举地被两个身量高挑、肩宽腿长的优质量雄性包围在中央—— 一位轻轻握着他的手,分分秒秒传递着灼热的体温;另一位坐于后侧用双臂环绕着他,近到连吐息都落在了珀珥的耳边。 那场由三人构成的浅度精神力安抚中充满了拥挤,以及另一种难以明言的古怪背德感。 当珀珥靠在莱茵斯的怀里专注安抚塞特时,后者会发出压抑的低喘;等赛特如大狗一般为珀珥提供支撑时,被安抚的莱茵斯又会握着珀珥的手轻轻战栗。 直到珀珥暂时耗尽精神力,软着身体向后倒时,他会同时被赛特和莱茵斯捞到怀里。 这对挚友组默契惊人,他们连伸手护住珀珥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两只修长冷白的手,正好交错着拢住了小虫母腰。 默契到似乎会共享一切,即便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之下,都会并排跪在小虫母的面前,一同提供那令人羞耻到极点的服务。 珀珥从记忆中寻觅到了对应的人物,似乎是又想起了自己被两个那尔迦人夹击在中间的场景,耳廓轻微发红,轻声道:“我、我记得的。” 赛特与莱茵斯异口同声:“这是我们的荣幸。” 两个人善于交际,在以温柔的姿态问候了小虫母后,又主动代替了导盲球的职务,面面俱到地将珀珥送到了餐厅门口,并询问小虫母他们是否可以陪同着一起用餐。 对此珀珥自然是点头的。 有人占尽先机,也有人在旁侧又羡又妒。 如果后来者不曾居上,那么前者一定又争又抢。 因为训练而来晚一步的02脚步微顿,只是按了按自己脸上的面具,便沉默而无声地坐在了餐厅另一侧。 02像是一只沉默守在主人身侧的大型犬,隐忍而忠心,那双藏在覆面下的眸子,一秒都不曾从珀珥的身上挪开过。 莱茵斯眯眼,见蝎组家伙没有主动上前的意图,这才收敛了那带有危险性的目光,同赛特交换了一个眼神,用身形挡住了阴影中恶犬窥视着小虫母的视线。 两个人的组合最为完美,他们足以同时挡开小虫母的左右,将其拢在自己的地盘范围之内。 独占欲是每一个子嗣都有的。 有人陪伴吃饭的感觉很好 ,从珀珥登上战舰起,几乎每一顿餐食都有人陪着他—— 或是理智温和的赫伊,或是一贯会赞美的奥洛维金,或是沉默寡言的厄加,或是喜欢叫他“小兔子先生”的缇兰。 当然,蝎组成员02也是珀珥的饭搭子。 最开始因为饭量小的问题,珀珥没少苦恼过,但自从知道02总是“吃不饱”后,珀珥每次都会把自己的餐食留下半份。 而今,珀珥的饭搭子又新增了两名成员——挚友组的赛特和莱茵斯。 …… 赛特和莱茵斯的体贴在方方面面,他们知道小虫母对很多外界的事物都很陌生,在用餐之余,为缓解珀珥最初的不习惯,他们会用闲聊作为切入口,一点一点放松珀珥的神经。 于是,等饭都吃完了,珀珥还眼巴巴坐在桌子前,撑着下巴听赛特和莱茵斯讲述有关于那尔迦帝国的一切。 他喜欢听这些故事。 而风趣的语言总是更加吸引人。 “……小珍珠殿下,今天已经很晚了。” 赛特伸手,轻轻抚了一下珀珥的发顶,声线温柔,“为了您的身体着想,可不能休息得太迟,而且我们快要降落了,在此之前您需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虽然很想继续听下去,但珀珥很乖,只是点了点头,又很认真地冲着赛特和莱茵斯道谢。 他说他喜欢和他们相处。 莱茵斯轻笑,“……啊,如果不是首席下了死命令,我还很想为您讲讲睡前故事呢。” 那种可以侧坐在您的床边,手臂轻轻环绕着您的后颈,轻拍您柔软小腹的睡前故事。 珀珥惊讶,“命、命令?” 莱茵斯:“我们并不被允许进入您的房间。” 那么充满甜蜜气息的睡前故事自然也是无法实现的了。 珀珥不解,“为、为什么呀?” 莱茵斯但笑不语,伸手捏了一下珀珥放在桌面上的指尖,倒是另一侧的赛特很自然地将小虫母从座椅上抱起来,低声道:“您以后就会知道了……现在,由我们护送您回去休息吧。” 那尔迦人是虫巢之母的子嗣,但也是兽性强烈的怪物,和一只懵懵懂懂、甚至连拒绝都不会的小虫母共处一室,就算是向来守礼的绅士都难保自己会不会干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们可不愿意吓着懵懵懂懂小虫母。 挚友组一前一后护着珀珥从餐厅离开。 他们在遥遥与02对视时只是无声颔首,唇边挂着不失礼数的笑容,但却于擦肩而过的瞬间,很自然地轻拢了一下小虫母的耳朵,自始至终不曾主动告知珀珥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注视着珀珥的背影,唇张了半截只溢出气音的02沉默站在原地,只是那条从紧身作战服后侧延伸出来的尾勾,却蔫哒哒地垂落在原地,宛若弃犬。 不争不抢,可得不到在漂亮妈咪身前露面的机会。 第34章 意外(修) 太阳宫所在的帝星位于那尔迦帝国星域的中央, 四周环绕多颗作用大不相同的星球,有宜居星球、能源星球、贸易星球…… 这些职能互不重复的星球因为所处空间广袤而彼此显得悠远,交错着光年麇集在帝星周边,如众星拱月一般, 只需一眼便能分清其中的主次关系。 中央帝星可谓是那尔迦帝国最中央的枢纽, 但因为帝国安全、星域交通规定, 凡是回程登陆帝星的战舰必须先抵达旁侧星球进行检查再向中央前进。 因此在这艘庞大的泰坦级战舰彻底抵达帝星之前, 它首先要在A-1号补给星等待检测。 是为规定, 也是为安全。 而因补给这样的职能所在, A-1号星球除了驻扎在此处的巡逻队和科技辅助设备,人烟稀少。 这里仅以器械为主,庞大的金属装置矗立在昏暗近乎连通星河的天空之下, 高耸入云霄, 缭绕着稀薄的晚雾,透露出一种完全且静谧的未来感。 安宁, 空旷,辽阔。 唯有金属的色泽在夜幕之下闪烁微光,等待着战舰的到来。 …… 傍晚七点五十八分,A-1号补给星的港口—— 巡逻队中身高腿长的年轻那尔迦人身着巡逻服进行着晚间的工作, 在他们手腕上的光脑发出“滴滴”的时间提醒后,巡逻队的小队长低头看了一样, 喊了声“立定”。 他对转身面向自己的同伴。 “七点五十八分了,准备和下一小队进行交接。” “是!” 多达二十人的队伍齐声回应, 他们手中抱着枪械, 安静站定在港口边侧,一分一秒等待着下一个巡逻队的来临。 一分钟后,小队长又看了一眼时间, 忍不住拧起眉头。 ……有点不对劲。 按照以往情况,为了避免交接时浪费时间,下一个小队通常会提前两分钟抵达,但现在距离八点钟仅差一分钟,他却不曾在港口看到另一支队伍。 这样的变故打破了他们从前实行了许久的习惯。 小队长拧眉,沉声问道:“记得我们之后是谁负责巡逻吗?” 站在第一排的年轻那尔迦人挠了挠脑袋,低声道:“好像是三队的人。” “奇怪,今天三队的怎么都不见人了……” 小队长心里有些不安,他叫队员待在原地,抬脚准备去旁边的监测塔看看。 但才走出两步,刚才回答他问题的队员忽然伸手,在小队长防不胜防之际,将一贯针/剂扎到了他的脖子里。 短暂的刺痛后,冰凉的药液迅速被注入,原本还准备反抗挣扎的小队长便眼瞳涣散,跌倒在地,手脚抽搐着陷入了未知的晕厥。 ——他甚至都没能有机会启动光脑上的危险警报装置。 拿着针剂的队员随手将东西丢在地上,他扭了扭脖子,原本平滑的皮肤瞬间闪动鳞片似的流光,不过瞬息,便成了另一幅面孔。 一张更具有攻击性且非人感更强的面孔。 星弧扭了扭脖子,原本阳光帅气的脸庞被半面镶嵌着金属材质的桀骜眉眼取代,他扯了扯过于紧巴巴的巡逻衣,对身后的人道:“准备好了吗?” “当然。” 一个二十人的小队,除了小队长本身,其余人均在此刻露出真面,他们的五官、气质在改变,但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如影随形的金属改造部位。 星弧咧嘴,露出鲨鱼一般的牙齿,颇有几分邪气,“那么就现在行动!把战利品给老大带回去!” 夜色下的入侵者发出兴奋的低吼声,他们如野兽一般,速度极快,至于本该发现一切的监测塔,则已经陷入了未知的程序故障。 为了这一天,他们可是足足潜伏了数年之久。 …… 帝星之上,太阳宫—— 静立在殿堂中如雕塑的幸存者猛然睁眼,条状的数据流动在他的眼瞳中,诡异至极。 来自A-1号补给星上的变故在0.01秒内就传递到了幸存者的大脑中,作为那尔迦帝国最顶级的人工智能,他的存在连通星网内之外,饱含帝国各个军方系统,在异动发生的瞬间便能做出了反应。 流动的数据以极限速度向外传播,从帝星同时到A-1号补给星和各个帝国高层们的光脑之中。 补给星上被入侵者破坏的监测塔立马重启系统,只待最后的五秒倒计时后恢复状态。 那尔迦帝国的高层们也很快在光脑的提示音中自休憩状态中惊醒,一个个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接打通讯、吩咐下属、下达命令,并随手披上一件外套向中央赶去。 ——帝国近些年来的平静,被打破了。 与此同时,A-1号星球港口上响起警报,驻扎在周边的军队迅速向警报位置靠近。 交错的脚步声哒哒响起,在这片静谧的夜晚之下显露出几分紧迫。 藏在暗处,手里捏着个芯片的星弧冷笑一声,嘟囔了一句“速度真快”,便立马碾碎芯片,通过联络器道:“做好引爆准备了吗?”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星弧弯了弯眼睛,看向远处依旧黑暗的深空,“那么,就一起倒数吧——” 无形的能量自芯片中溢出,在短暂影响信号传递的同时,提早被入侵者安置的小范围炸弹自不同方位爆炸,引得整个补给星的港口陷入接二连三的轰鸣,连带着监测塔上的巨大光源在几秒钟的闪烁后,彻底消弭于乌黑。 而黑暗中,最适滋生意外、蓄养混乱。 ——这场被芯片能量影响的断联还有八分钟的持续时长。 …… 距离战舰抵达目的地还有最后五个小时,珀珥在被赛特、莱茵斯送回房间后,很快洗漱躺在了床上,开始酝酿睡意。 这场即将到达终点站的旅途对于他来说是新奇的,躺在床上半天都没睡着的小人造人有些兴奋,翻来覆去了好几次。 他怀里抱着枕头被子,小声和导盲球说着什么,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甚至有时候下一句说完,珀珥都想不起来自己上一句说了什么。 直到终于挨不住困意,珀珥这才终于闭上眼睛,在迷迷糊糊的昏沉中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晚间的第几个小时,交错在长廊末端的夜间战舰巡逻队的成员无声掠过,重点专注着走廊中央那间属于小虫母的卧室房门。 安静,平和,还带有一丝丝潜藏在他们心中的小雀跃。 还有最后一点点时间,他们就能带着虫巢之母、那尔迦的新王回家了。 战舰巡逻队的成员们交换着充满默契的眼神,当他们准备再一次穿越走廊,细心守卫时,忽然听到了旁侧长廊尽头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几个那尔迦青年面上闪过疑惑,随后转身看向了另一端—— 滋。 似乎是一声很低很轻缓的电流声,闪过的速度极快,瞬间便有某种粉红色烟雾铺满了战舰走廊。 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混沌感侵袭着这群那尔迦人,被全方位克制的情况宛若他们在面对一个100%知己知彼的敌人,顷刻间便在第一个照面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战舰巡逻队的队长压抑着喘息,他的手指颤抖着想要按下手腕光脑上的警报器,却在瞬间被一截冰冷的金属链条缠住。 “……啊,可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哒哒”的脚步声靠近,金属链条将光脑挑着扔在地上,随即被入侵者 “咔嚓”一声踩得粉碎。 深色的军靴碾了碾鞋底的碎末,随后向走廊中央的那个房间走去。 一边走,入侵者一边向空气中喷洒着什么。 直到他距离那尔迦新王的门仅有两三步的距离时,整个走廊都已经彻底被粉红色的烟雾弥漫,天花板上的气体检查装置宛若迟缓的老旧机器,在片刻中终于发出了刺耳的蜂鸣声。 此刻,入侵者已经彻底站在了门口。 “要加快速度了。” …… 在登上这艘战舰后,珀珥很喜欢睡觉的感觉。 安稳舒心,不用为第二天担心,总能一觉睡得饱饱的,很舒服。 但这一场觉,珀珥却睡得并不大安宁。 他中间断断续续似乎醒来过很多次,却又很混沌,甚至一度陷入混乱到近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恍惚中。 直到后半夜,好不容睡沉的珀珥忽然听到了卧室内响起窸窣动静。 很近,就好像在他的不远处。 珀珥的脸颊蹭着柔软的枕头,随后眯眼,意识还有些迟钝,半撑起手臂将脑袋转向导盲球的方向询问:“怎、怎么啦?” 原本应该静待在床头的导盲球屏幕上闪烁着深红色的微光,密匝匝的数据一簇一簇流动着 ,有种混乱的古怪。 但珀珥看不到,他只能听见导盲球两侧翅膀扇动的声音。 珀珥拧眉,心里莫名有些古怪的感觉。 他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踩在地毯上,摸索着想要碰触导盲球。 在那只手即将碰到金属球的瞬间,这艘行驶在宇宙深处、星河中央的战舰猛然巨颤,幅度大到珀珥根本无法站稳。 眼见他要摔着扑倒在地毯上时,位于后侧的蛋壳门忽然开启,在溢散着粉红色薄雾的同时,于混沌中甩出一道金属链条圈住了小虫母的腰腹。 丝质的睡袍很是轻薄,仅仅一层,贴身至极,自然也挡不住那金属链条上的凉意,才刚刚贴着珀珥软润的小腹,便刺激得他倒吸了一口气。 太凉了。 他扭头,刚想说些什么,口鼻却瞬间被一只大手捂住。 那只手上戴着手套,质地上乘,带有一种很淡的、甚至可以说是内敛的香味,并不刺鼻,还有点沉而静的好闻。 珀珥才吸了一口气,便觉得脑袋有些眩晕,整个人都失了力气,软软栽在了对方的怀里。 “……真的好小。” 声音的主人有些感慨,带有几分很轻的笑意。 他的手掌很大,几乎遮住珀珥的大半面颊,掌心紧贴对方的鼻梁与唇,在绵软的触感下,近乎带有强迫性地捏着珀珥的两颊,让他吸入更多的淡香。 越多的香气涌入鼻腔,珀珥的意识便越模糊。 他甚至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彻彻底底失去意识,被陌生的入侵者抱在了怀里。 在珀珥陷入昏迷的同时,战舰上的巨颤愈发明显,好在入侵者身形很稳,他抱着小虫母的手连抖都不抖一下,那条灵活的金属链松开了珀珥的小腹,转而将数据错乱的导盲球圈在了中央。 入侵者勾唇,双臂如盘绕的蟒蛇,几乎完全将这颗雾蒙蒙的小珍珠环到了怀抱深处。 他低声喃喃道:“……抓到了。” 几乎是在战舰上产生混乱的第一瞬,那尔迦人首要想起来的便是珀珥的房间,即便这位新生的虫巢之母尚未肯定自己的身份,但对于这群子嗣来说,保护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可内部的混乱实在是太多了,毕竟谁也未曾料到,在这一趟前去辐射荒星支援的队伍里,竟然藏下了一个潜伏许久、谁都不曾发现的钉子。 战舰内的轰鸣与震颤不绝,抱着小虫母的入侵者在昏暗中看向四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芯片,毫不犹豫地彻底捏碎。 具有扭曲作用的能量源瞬间从他周身四溢,影响了整个战舰内部的智能系统。 当这艘巨型战舰迫于影响暂时悬停于星河之间时,另一个小型飞行器则悄无声息地自战舰下侧的舱门口飞离,于深空中划出一道带有流光的细线。 恍若长尾的彗星。 整个过程只发生在短短几分钟内。 对比战舰格外渺小的飞行器被弹射到了深空之外,沐浴星河、与尘埃擦肩而过。 飞行器内的侵入者慵懒地斜靠在驾驶座上,手掌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怀中少年的脊背。 他似乎中途想起来了什么,摸了摸下巴,垂头看向沉睡的小虫母,“差点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身量高挑的入侵者自衣衫口袋内掏出一个半指宽的精神力屏蔽项圈,他将其小心翼翼扣在了少年雪白的脖颈上,当指腹碰触到对方的脉搏时,他轻笑一声,按下了锁扣。 咔哒。 待项圈彻底戴在了小虫母的脖子上,衬得那截雪白的天鹅颈愈发脆弱可欺。 “那么,要暂时委屈您一下了……” …… 与此同时,粉红色烟雾已然被排气装置疏散大半的战舰内—— 当厄加一尾巴毁坏机械门,闯入那间充满柔软元素的卧室时,聚集在此处的那尔迦人只看到了掀开半截的被子,以及一双歪在地上的拖鞋。 房间内弥漫着古怪的淡香,宛若一层屏障,挡开了那尔迦人对虫巢之母的气息感知,令他们不禁陷入了短暂的焦躁。 ——他们的珍珠不见了。 “……混乱是从战舰内部开始的,只能是我们自己的人出了问题。” 夏盖阴沉着一张脸,眉眼间的疤痕愈发显得凌厉,瞳光中闪烁着凶恶的暴虐感。 他厌恶这样被侵入者挑衅到头上的感觉。 奥洛维金拧眉,扫视过室内,迅速下令,“快去找!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记得问问晚间巡逻队是什么情况。” “是!首席!” 此刻入侵者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虫巢之母在哪里。 虫巢之母刚刚现身,即便帝国星网已然有所传闻,但到底不曾被证实,加之及时被昆汀封锁,真实消息更显隐秘,而眼前的一切便衬得这场混乱来得过于蹊跷,甚至短时间内他们都无法锁定到底是谁、是什么势力带走了那尔迦的新王。 种族仇敌?叛乱者?流窜的星盗? 但这些可能被锁定的对象却总存有疑虑。 “此次支援的队伍都是各个组别内的老成员,经过层层筛选,从内部开始的话……” 赫伊握紧了拳头,“那这人一定潜伏了多年。” 那尔迦帝国因子民的种族特性而将军校培养出的人才分为几个不同组别—— 构成战场主力的燃血组,潜伏刺杀著称的蝎组,连接军政的秩序同盟,看名称便可知其意图、职能的皇家护卫军……以及在数年前就被彻底取缔的边境哨卫军。 各个组别对队员的筛选极其严格,那尔迦帝国具有全民皆兵的特性,强者数不胜数,这几乎是万里挑一的程度,因此在确定组内成员后,基本三五年内都不会有变化。 夏盖:“那还挺能藏的……” 是入侵者能藏,但也同时是他们的疏忽大意。 如果再认真、再小心一点,是不是这样针对小虫母的意外就不会发生? “导盲球也不见了?” 赫伊一顿,忽然发现了这个细节问题,“我当初在导盲球内给珍珠设定了防护功能,只要有意外发生,警报信号会直接传递到我们每个人的光脑和战舰上。” 但这一晚,导盲球是安静无声的,即便侵入者已经将小虫母带走,可他们谁都不曾守到警报信号。 夏盖拧眉,心头有什么一闪而过。 潜藏着暗香的卧室门口,阿斯兰眸光极冷。 他的视线扫过室内,那缕留在珀珥脚踝上的菌丝还可以被他感知,但又因为距离过于遥远而显得格外模糊。 倘若是更深度、彻底打下烙印的精神力链接,距离、空间将不成问题,但以珀珥现在的精神力发育程度无法做到,于是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感知便受到了大幅度的影响。 不过好在精神力饲喂留下的影响尚还存在,足以他知道小虫母此刻安全无虞。 只是正当阿斯兰想要循着那抹细微的影响,确定小虫母的大致方位时,那层细微的联系却骤然被斩断,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感知不到珀珥的精神力了。 那一刻,阿斯兰冷漠的银白眼瞳中流露出几分暴虐,却又很快被主人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他无声吐出一口凝聚着烦躁的气息。 此刻,苍白色的菌丝自白银种战神的身下延展并迅速向外扩增,瞬间席卷整个战舰内部的走廊。 它们生长的速度极快,丝成缕、缕成簇、簇成片,顷刻间便铺满地板,探测寻觅着属于小虫母的行踪。 每一层走廊、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 在战舰内部的智能系统被芯片能量暂时影响的八分钟里,所有的那尔迦人都在偌大的战舰内寻觅着。 但一无所获。 直到汹涌的菌丝和不曾露出一丝皮肤的02同时在战舰某一层的通道深处顿足。 ——他们发现了飞行器仓半开的门,以及一架飞行器的空位。 显而易见,战舰上的临时飞行器仓是从内部被打开的。 入侵者拥有开启仓门的密匙,在战舰四处发生古怪的爆炸、引得众人向小虫母所在的方向前进时,入侵者早已经带着珀珥乘上了脱离战舰的飞行器,向位置的深空前行。 飞行器离开战舰,又被入侵者修改了系统设置,彻底与战舰断联,当其进入这片浩瀚无垠的星河宇宙后,搜捕难度将直线上升。 …… 战舰上的通讯信号被芯片溢出的能量切断了八分钟,急匆匆的昆汀与他们重新联系上时,第一个命令就是暂时封锁那尔迦帝国的周边星域。 浅色的投影中,昆汀面色难看,“……A-1号港口也在刚才遭遇袭击了,这两件事情应该是一起的。” 赫伊:“袭击?什么时候?” “晚间八点零六分,信号通讯受外来能量影响被切断,中断时间长达八分钟,巡逻队有受伤情况,但并无死亡;爆炸损毁了战舰的降落连通装置,在彻底修好之前,A-1号星球的港口无法降落。” “经过检查发现入侵者使用了一种可以储存能量的新型改造芯片,数据检测过的影响时间也正好是八分钟,这类芯片星盟市场上并不流通,应该是星盗或者黑市那边的货。” 奥洛维金:“八分钟……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正好是战舰即将抵达港口前的八分钟。 赫伊拧眉,沉吟道—— “入侵者是想在战舰降落之前带走虫巢之母,这个空隙时间卡得很好,早了战舰尚还在茫茫星海之内,入侵者自然不知道我们会选择哪条道回来,最终选择哪一个降落连通装置。” “迟了虫巢之母进入太阳宫,外侧守卫森严,数以千计的机械精灵聚集在太阳宫内,几乎没有任何可趁的机会……” “反倒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战舰一定会先抵达补给星再转向中央帝星,而中间即将停靠等待检查的空隙,这就是他们施展计划的机会。” 奥洛维金补充:“这人对战舰上的一切都很熟悉,再加上混乱是从内部开始的,那他的身份只能锁定在此次支援队的成员中。” 赫伊颔首,“我已经嘱咐缇兰去查了。” 只要能查到此刻战舰上缺了谁,便能知道这颗钉子的身份了。 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知道入侵者并不是首要,真正首要的事情还是找到小虫母的去向。 只是眼下他们一筹莫展,便只能尝试从入侵者的身份上入手,来引出下一个可以探究的线索。 投影中的昆汀忽然调出一截屏幕信息。 “幸存者刚刚传递给我的画面,有辆小型飞行器曾从A-1号港口处掠过,短暂停顿了38秒,但当时周边的爆炸、烟尘太多,没能捕捉到更清晰的画面。” 奥洛维金眯眼,“……是战舰上的飞行器,能知道飞行器离开的方向吗?” 昆汀摇头,“入侵者有很强的信号屏蔽装置,他们那边应该有这个领域的高手存在,能力接近幸存者,而这份照片是目前唯一捕捉到的图像线索。” 赫伊补充:“我们在战舰内部也检查到了一种新型的气体烟雾,对那尔迦人具有昏厥的作用,入侵者本身就与我们的基因同源,自然也很清楚我们的‘弱点’是什么。” 正当会议室内陷入一片寂静时,缇兰猛然开门闯入。 赫伊立马问道:“查到人了吗?” 缇兰面色难看,俊朗的眉眼间浮着一层阴翳,“……是威尔。” 赫伊恍惚一瞬间,“威尔?怎么会是他?” 威尔,于五年前通过选拔进入秩序同盟,实力强盛、多智近妖,因其能力而晋升速度极快,在整个秩序同盟中仅次于副首席缇兰。 甚至不少那尔迦人猜测,秩序同盟内的第二个副首席,或许就会是威尔。 “威尔?” 之前沉默的夏盖脸色忽然又沉了一瞬,见众人看向他时,夏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寸头,低声将之前遇着的情况解释了一遍——以及威尔说是要对导盲球进行检测的“谎言”。 夏盖:“我以为他就是个虫巢之母的狂热者,所以才跟在那个小家伙身后……” 但事实是作为当初和赫伊一起调试导盲球的帮手,威尔前一天遇见小虫母的时候,以“检测”为借口,修改了导盲球内部的系统数据,这才导致意外发生的时候缺失了警报信号。 “整整五年……”缇兰沉着脸,“竟是一点儿都没发现?” 奥洛维金凝视着投影中的照片,“看来帝国内藏着的老鼠还不少呢……等等,把图片放大点。” 昆汀点头,干脆把这张照片给一人发了一份。 奥洛维金点开光脑,拇指、食指滑动将照片放到最大。 这是在芯片能量影响过后拍到的,距离很远,即便是再高科技的拍摄器具,当爆炸的烟尘与混乱齐聚一堂时,也显得有些朦胧,能从上面所知的信息极其稀少。 厄加也同样细细看着。 被面具遮挡的目光落在了照片因放大而显得极其模糊的人影之上,他眉头微动,在一抹准备翻身登上飞行器的人形上看到了一点微妙的细节。 “……这里。” 沙哑的嗓音响起在会议室内,厄加点了点照片上那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微反光,言简意赅,却很确定—— “……是金属。” “他的身上,有金属。” 星际时代,生命体身上有金属并不算少见。 在除那尔迦帝国之外的其余星域,不少高等生命会因为相对薄弱的身体而进行改造,脸部、四肢、躯干,特质的金属赋予他们更强的体质体能,因而金属改造可以说是常见。 但在那尔迦帝国之内,这种改造却因他们本身的钢筋铁骨而变得极其罕见,不过也不是没有…… 赫伊拧眉,“我们的‘自己人’,了解我们的弱点,同时身上具有金属覆盖物……” 奥洛维金凝神看着那一抹金属带来的反光,他的视线与其他同伴相对,此刻同时想到了什么—— “是堕落种!” 堕落种,当初那尔迦帝国星髓叛乱中摒弃信仰、接受狂化的成员,曾隶属于被取缔的边境哨卫军,他们被流放到荒芜的迷失星域,自成一派,宛若阴影中的毒蛇,对那尔迦帝国的一切虎视眈眈。 他们厌烦虫族的本能,憎恶消失不见的虫母。 他们在迷失星域中独自舔舐伤口,并因狂化影响而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们热衷于疼痛和改造,将罕见的金属材料一寸一寸植入自己的躯干,在遏制狂化发疯的同时,满足那份早已经扭曲的认知与意识。 这群堕落种早已经不是纯粹的那尔迦人了。 早在他们进入迷失星域的第一天开始,他们便成了生命体与金属机械拼凑出的造物,是星际时代的“弗兰肯斯坦”,一个凝聚着血肉和钢铁的怪物。 此刻,战舰上所有那尔迦人的心愿是一样的—— 他们要从那群改造疯子的手里接回小虫母。 昆汀迅速下令:“暂时封锁周边星域的航线,调转战舰去迷失星域外围。” …… 与此同时,遥远陌生的星域深处—— 小型飞行器漫游在深空星河之下,早已经脱离那尔迦帝国追踪范围的威尔懒洋洋靠在驾驶座上,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同伴,慢吞吞道:“星弧,小心点,别弄坏他了。” “我知道。” 星弧咧嘴,猩红舌面上的银钉一闪而过。 他捏了捏怀里小虫母的耳朵、面颊,像是研究玩具的淘气孩子,也像是第一次获得玩具的流浪狗一般,低头嗅了嗅对方的长发,眼底闪烁着奇妙的光泽,凝聚贪婪与惊叹—— “真是个漂亮的小东西啊!” 第35章 洋娃娃 一艘印着红色乌贼的小型星舰行驶在深邃的星空之上, 阴影笼罩于宇宙尘埃之上,正在那荒芜混乱的星域内游荡。 这是一艘属于红乌贼的星盗改造星舰,时常活动在自由星域内,专用于送某些大型“货物”。 战舰内, 驾驶员叼着根烟, 懒洋洋道:“这次单子送成了, 肯定能赚一笔大的, 也不知道这群贵族什么毛病, 好好的日子不过, 就爱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奇怪玩意儿……” 辅助驾驶座上的同伴点头,“估计是钱多的没处花,就开始追求刺激了, 竟然还敢私自豢养异兽, 也真是不怕死 ,万一那玩意儿跑出来了……” “嗤,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能拿到钱就行,至于那群贵族……死就死了,你会在意他们?” 被问到的同伴愣了一下,讷讷摇头, “那倒是不会,我就是怕那玩意儿万一跑出来……会死很多人的吧……” “呵, 那也和我们没关系。” 驾驶员按灭了烟头向后靠在椅背上,优哉游哉晃着脚, 轻微血丝的眼底布满了恶意, “反正那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货物会不会跑出来、那些人会不会死、以后会不会有更大的伤亡,那都和咱们没关系!” 说着, 驾驶员又笑了一下,三角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淫邪的意味,“我说伙计,你有功夫考虑这些,不如想想等钱到手以后怎么花……” 同伴:“说的也是,这笔准能赚个大的,到时候可要去迷失星域好好消费一笔哈哈……” “等交了差、拿了钱我就去红灯区爽爽,不然天天待在这送货的星舰上,连个能泻火的地方都没有,难受死了!这次的钱说不定能够我去搞个人造人玩玩。” “你还没听说吗?前段时间星际监察者好像在自由星域端掉了一个违规拍卖行,好像是叫‘曼森拍卖行’?里面是做人造人生意的,我估计最近风声紧……而且听说那位监察者还在不停追踪那批人造人商品的下落,恐怕不太平。” 驾驶员啐了一声,满眼不屑,“监察者?呵,真是星盟忠诚的走狗……不过迷失星域这群监察者可轻易进不来,我们有红乌贼的手令,进去找个人造人玩玩也不费事,毕竟有钱了什么事情干不了?” 同伴笑了一声,“有钱也有干不了的事情。” “什么?” “灰烬1号星——” 同伴冲着驾驶员挤了挤眼睛,小声道:“那边可是有钱都进不去。”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驾驶员打了寒颤,“那地方还是算了,住着的都是一群那尔迦流放来的疯子,惹不起、惹不起……” 星舰驾驶室内的两人从如何挥霍享受,谈论到了灰烬1号星上的“疯子”,在两人对视齐齐打了冷战后,又十足默契地转移话题,扯开与灰烬1号星有关的一切。 与此同时,在无人注意的星舰货仓内,却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 举行的铁笼内藏匿着一道近乎巍峨的阴影,它有着强健有力的足肢,上边生着密匝匝的纤毛,几乎比成年人的大腿还要粗一圈,即便那铁笼已经足够大了,但在这怪物的对比下,依旧显得闭塞又狭窄。 窸窣声不绝,这只藏于笼中的怪物是星盗们花费高昂人力、物力才从荒野之外捕捉来的异兽,与王级仅有一步之差,凶猛野性,对于一部分有特殊爱好的贵族来说,豢养“猛兽”在他们之间算是一种潮流。 显然,关在笼子里的异兽可谓是猛兽中的猛兽,这是一头巨蛛。 在昏暗的货仓内,白色的丝缕在巨蛛身侧聚集,一枚又一枚的交错着拥挤在一起,被一截丝状的卵袋包裹着,甚至透过不算厚实的丝缕足以看清下方蠕动的小生命。 但更远一点的距离,则是被横向撕扯开的卵袋,内里的小生命却不曾如愿孵化,而是被这只巨蛛一点一点地塞到了口器内。 ——它们成了孕育者的饵料。 普通蜘蛛一次大多只能诞下一枚卵袋,内里可以孵化上千只小蜘蛛,但眼前这头巨蛛显然无法用常规来划分,光是落在笼中地面上被撕裂的卵袋就有十几个,其中已经被吞噬的卵更是数不胜数。 在它不停地吞噬而撑大腹部的同时,原本横在王级之前的沟渠开始被填平,当数不清的幼卵狼吞虎咽地进入到巨蛛的肚子中后,桎梏等级的枷锁忽然“咔嚓”一声碎掉了。 牢笼中的异兽发出沙哑的嘶鸣,像是古怪的笑声,随即它一寸一寸探出螯肢,轻而易举便破坏了原本还能关住它的笼子。 谁也不曾注意到这场交易的“货品”是怀了孕的雌性巨蛛,谁也不曾料到它会通过吞噬自己的孩子而达成晋级、逃离束缚。 当巨大的阴影从笼中探出,开启王级后的二次进化时,原本堆积在地、不曾被完全吞噬的蜘蛛卵,也正一枚又一枚地孵化着。 ——很快,这艘星舰将变成盛满了蜘蛛异兽的巢穴,至于战舰上的人们……则会成为异兽们的食物与继续孵化后代的温床吧。 这艘用于送货的星舰,大概是没有机会抵达它真正的目的地了。 …… 在悠远布满宇宙尘埃的深空中,一艘飞行器正穿梭在星河之下,坚定地冲着迷失星域的方向前进。 行驶在宇宙中的飞行器十分平稳,几乎没有什么晃动感,于是当珀珥从恍惚的梦境中苏醒时,甚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好在他的思绪回笼,待睁眼“看”到熟悉的漆黑后,珀珥彻底想起来了之前的事情—— 战舰上忽然发生的震颤,闯到房间内的陌生人,一双很宽很大、可以捂住他整个面颊的手……以及上面淡淡的香气。 即便珀珥有些迟钝,但此前的一番经历也足够他知晓自己大抵是被陌生人给抓走了,只是不知道被抓到了哪里?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还不等珀珥思考出个因为所以,便感觉自己的脸颊被捏了捏。 力道不算重,甚至带有几分好玩的意味,随即珀珥便感觉自己被掐着腰提了起来。 ——对方的力气很大,非常容易就能把他抱起来。 腰间的手掌很宽很热,隔着轻薄的睡袍甚至能感知到对方虎口、指腹上的茧子,有些硬硬糙糙得磨人,只是那么一握、一提,等珀珥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岔开腿面向着对方坐到了怀里。 柔软的睡袍被蹭了起来,珀珥只觉得自己的腿上几乎贴到了某种又冰又硬的东西,以至于他小小瑟缩了一下,被冰得一个激灵。 “醒来了啊……啧,简直就是小猪,你可真能睡得,我差点儿以为自己抢了睡美人回来呢!” 说话的声音有些少年音,听着很年轻,带有几分很浅的不逊和轻快,还不等珀珥说什么,声音的主人又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 “怎么呆呆的?该不会药过量了给弄傻了吧?” 那人有些怀疑地咂吧了一下嘴,又用手捏着珀珥的腮帮子扯了一下,“真傻了?不应该啊?那药已经调成最轻的了……” 珀珥回神,有些慌忙道:“没、没傻。” 他睫毛颤抖着,雾蒙蒙的眼瞳里全然是茫然无措,在这层未知意味下的情绪则是被主人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害怕。 瞧着就可怜得厉害。 星弧舔了舔犬牙,喉咙中漫上一层痒意,明明手指还捏着小虫母绵软的面颊,可不知怎的,他只觉得心里火烧火燎得奇怪。 像是喝了半瓶子烈酒。 好可爱。 这传说中的“虫巢之母”真还有点勾人的劲儿。 “别装可怜。” 星弧冷哼一声,又捏着珀珥的脸蛋扯了一下,“知道我是谁吗?” 珀珥迷茫,小心摇了摇头,他甚至都搞不清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一醒来就会坐在陌生人的怀里。 他只记得战舰上那一瞬间的剧烈晃动,缠绕在自己腰腹间冰冷的金属锁链,以及……那只捂住他口鼻,覆满淡香的手掌。 “猜你也不知道,瞧着和个小傻子似的,那群保守派就是这样养你的?” 星弧咧嘴,身形靠后,目光略带审视地盯着坐在自己怀里的小虫母。 无疑,很漂亮。 漂亮得就像是个瓷器,娇气脆弱,一双浅蓝色的眼睛雾蒙蒙的,什么都瞧不见,神情也总带有几分怯意,又瘦又小,就好像没吃饱过似的…… 那群保守派天天说要信仰虫巢意志、追随虫巢之母,怎的养出来这么一个小可怜?不过听说是半路才开始养的,明显养得不怎么好嘛…… 星弧拧眉,伸手握着珀珥的手腕圈了一下,那么细…… 他沉了沉眉眼,那张桀骜不驯的面庞便染上了几分少年才有的凶悍劲儿,“他们不给你吃东西?” 珀珥被问得一愣。 小动物的直觉让他天生善于感知旁人待自己的善恶,虽然自己似乎是被抓来的,但他并不曾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与厌恶,即便这人说话是有些冲,可对于珀珥来说,比这更难听的言论他都听见过,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珀珥摇头,下意识就想到了战舰上对他很是照顾的那尔迦人,“给、给的,他们对我很、很好。” 星弧眉头一挑,“怎的还是个小结巴?你这样又傻又结巴的,等进了迷失星域,还不得被欺负死,受了委屈都没地儿诉苦!”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星弧笑着露出尖尖的犬齿,他捏着小虫母的腮帮子揉了揉,揉得足以窥见那猩红发软的舌。 珀珥一呆,愣愣仰头问:“那、那你会欺负我吗?” 星弧微顿,目光落在了小虫母的眼瞳上。 先前室内灯光昏暗,他倒也没好好观察,而今等珀珥扬起脑袋,露出整张脸蛋时,星弧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眼瞳中的空茫似乎并非光线造成的模样。 竟然……还是个瞎的。 天生有缺的虫巢之母?这是那尔迦帝国从未有过的情况…… 原本挂在星弧嘴角上略带恶意的笑容消失了,甚至连唇角的弧度都有些僵。 他盯着神情全然是无措的小虫母,眼底玩笑的意味一寸一寸消失,最终只是咬了咬牙根,没好气道:“欺负你?我才没那闲工夫!” “欺负谁啊?” 在珀珥回应之际,另一道声音响起,带有几分珀珥尚未想起的熟悉感,促使着转头“看”了过去。 星弧撇嘴,指了指坐在自己怀里的小虫母,“你当初没说他是什么情况。” “你们也没问。” 威尔耸肩,在脱离了战舰后,那身禁欲斯文的军服早已经被他扯开了领开上的扣子,露出半截锁骨和胸膛,眼镜摘取,风流十足的脸庞暴露在空气中,近乎是一种魅力全开的浪荡模样。 他补充道:“当时他的身体资料都被几个首席掌握在手里,没向外展示,更详细的内容我也不知道。” 说着,威尔上前俯身,抬手轻轻握住了珀珥垂在膝盖上微凉的手,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吻了吻小虫母的手背与指尖。 威尔:“日安,小珍珠,希望今天的一切没有吓到您。” 珀珥眨眼,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威尔……” 他想起来了这道声音是属于谁的。 “很荣幸还被您记得。” 威尔勾唇,淡色的唇又一次落在了小虫母的指尖上,那是一枚很轻很柔和的吻,因为距离的拉近,他几乎能嗅闻到珀珥皮肉、血管之内散发的香气。 不愧是……虫巢之母啊。 珀珥指尖微蜷,“你们要带我去、去哪里?” 迟钝归迟钝,但眼前的情况还是足够珀珥分辨的。 “去一个,唔,很特别的地方做做客。” 威尔思索片刻,毕竟这趟出行的目的地似乎谈不上什么美名,但他也不希望提前吓着眼前的小家伙。 珀珥还想问什么,但却被威尔用指尖点了点唇,压下了剩余的疑惑。 威尔只是道:“等到了地方,您就知道了,不过请放心——我们不会伤害您的。” 听到这话,星弧没忍住嗤笑一声,“威尔,你拿什么做保证?你觉得老大能放过……” 在更残忍的话出口之际,星弧盯着珀珥那张一无所知,如洋娃娃一般的脸蛋狠狠拧了一下眉,终究是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他压低了嘴角,抬手有些粗鲁地撸了一下珀珥的脑袋,将那丛绒绒的白发给蹭得乱七八糟。 “行了,不该问的东西少问,老老实实待着吧。” 一想到老大那些极其残忍的手段星弧便莫名有些想皱眉,尤其再瞧见怀里这个又傻又结巴的小瞎子,星弧的心里就更难受了。 要是那些手段落在了这个小瞎子的身上…… 星弧抿唇,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和老大求求情了。 珀珥看不到,但他却感知到对面两人的情绪似乎有些发沉,他无从得知这样的沉闷从何而来,只是顺从着心意问出另一个问题,“可是你们带走我,他们会担、担心的。” “你都这样了还有功夫担心他们?”星弧问得有些阴阳怪气。 珀珥觉得自己的思维好像转得有些慢,于是连说话也变得慢吞吞起来,“他们,对我很好。” 威尔眸色微深,刚准备说什么,就听到了飞行器内响起的“滴滴”声。 他们已经进入迷失星域外侧的自由星域。 威尔收敛神色,“星弧,带他去换一身适合这里的衣服,十分钟后做好降落准备。” “……好。” 这艘小型飞行器本就隶属于那艘泰坦级战舰,内部的物资丰厚,作战服、武器、日常用品均是面向于那尔迦人的,对于小身板的珀珥来说那些衣服便显得有些宽大了。 星弧单手提着珀珥,将人摆在了有些狭窄的换衣室内,至于他则上下翻找着,试图寻觅到一些适合珀珥体型的衣服。 珀珥有些束手束脚地坐在那里,因为看不到周围的环境,便下意识有些依赖星弧身上的温度。 他有点冷,但又觉得脸有点烧,才睡醒不久的脑袋好像又变得有些晕乎。 “衣服倒还挺多,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你的……” 星弧抖落出两件全新的作战服,他捏着领头照着珀珥比划了一下,沉默片刻,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你怎么长得这么小?这衣服都能给你当裙子穿了。” 还不等星弧找到适合珀珥的衣服,门外的走廊传来了几声动静—— “星弧你怎么这么墨迹?飞行器都已经降落了,威尔让我们催一下你!” “换个衣服还磨磨唧唧的?” “等等——星弧你该不会在那儿偷偷欺负小虫母吧?” 几道不同的声音相互交错着,在此刻显得有些哄闹。 珀珥被声音吸引,偏了偏脑袋,下一秒就被星弧捏住了下巴,恶狠狠威胁道:“乱动什么?好奇心怎么那么大?” 珀珥抿唇,老老实实坐在了原地。 而原本走到门口的人也都挤进了这间不算大的换衣间内。 蓬勃的、属于雄性的体温瞬间填满了有些阴冷的房间内。 他们均是那尔迦人,一个个体格高大、肌肉结实,便于行动的紧身作战服覆盖着一具具年轻的、携带有金属改造的躯干,血肉与机械杂糅,滚烫与冰冷结合,那是一种矛盾到了极点的气质。 原本不大的空间似乎变得更狭窄了。 珀珥看不见,他只模糊感知到周围有很多高大的身影围着自己,充满了好奇和惊叹,他们会捏一捏他的头发、摸一摸他的睡袍,还会用手指戳一戳他的脸颊,就好像从未见过一般。 在这些并无恶意的好奇碰触下,珀珥听到了很多的惊叹声—— “他好小!” “这就是虫巢之母?这么小怎么当妈妈啊……” “嘘!你长点脑子,老大不信仰虫巢之母!而且他向来讨厌弱小的东西!” 星弧拧眉,“行了行了,看够就消停点,没见我给这小东西找衣服吗?” “这儿能有他穿的衣服?看着就不适合吧……” 一个半长发的那尔迦人靠近两步,双手隔着半厘米,落在珀珥的腰腹间比划了一下,他道:“哇!这么细,感觉和我的大腿差不多。” “瞧——他的脸蛋也很小,还没我的手掌大。” “脚也很小!他的鞋子必须要专门定做吧?” “天哪,我猜这个小东西肯定没有胸肌和腹肌……” 对于天生大块头的那尔迦人来说,珀珥确实小得可怜。 就像是一群大型犬围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谁都好奇、谁都跃跃欲试,一个个想把小奶猫顶在自己的脑袋上玩儿,却又因为过于巨大的体型差而束手束脚,只能用鼻头蹭蹭、吻部顶顶,有种着急的迫切感。 “……真难搞,”星弧捏着眉心,“这儿的衣服大到他撑不起来。” 这片自由星域内辐射相对严重,他们这群家伙皮糙肉厚,再加上有机械改造的肢体,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抢来的小虫母瞧着就体弱,星弧还真怕没捂严实把这小瞎子给弄坏了。 娇娇气气的,果然应该交给他们来养才对…… 珀珥几乎没什么机会在如此有限的空间内面对这么多人。 战舰上的时候,那些那尔迦人总是遵循礼仪,即便是最为直白、粗犷的燃血组,他们在面对小虫母的时候都会保有一定的距离,不像是现在—— 珀珥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被滚烫的体温包围了,尤其当他听清对方在谈论他的腰、他的手、他的脸有多么多么小的时候,某种诡异羞耻的四溢,染红了小人造人的耳垂和面颊。 他甚至感觉到有谁在轻轻捏他的脚!然后放在谁的手掌心里比划着大小!! 珀珥抖了抖,小腿后撤,没想到下一秒就被握住了脚踝。 不知道是哪个堕落种在说话:“星弧,你怎么照顾人的?他的脚好冰,会不会生病了?” 星弧不可置信:“怎么会生病?这还什么都没做啊?飞行器内都是恒温的,我可没让他受凉!” 他甚至还把自己的外套给这个娇娇弱弱的小虫母披在了身上。 “可是他看起来很小很弱。” “冰?我摸摸……怎么这么冰?!天,他的脚就像是一块从飞行器外面捡回来的石头一样冰,但是软软的!” “可是我刚刚摸他的脸蛋是热的,这个小家伙也植入金属了吗?竟然还会体温分层吗?” “热的?会不会是发烧了啊……我摸摸他的脸蛋吧。” 珀珥眼睛睁圆,昏昏沉沉的脑袋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脸蛋憋红了也才憋出来一句:“不、不行。” 混杂在一起的声音问他为什么不行。 脑袋已经有些转不动的小虫母还坚持着自己对于“干净”的追求,在混乱的声音中捕捉到了摸过他脚的那人,结结巴巴道:“你、你刚刚摸过脚,不能摸、摸脸。” 最初那道声音有些惊讶,“可是你很香!甜甜的,像是个小蛋糕!” “你怎么知道?克里斯你偷偷舔这个小东西了?你会吓到他的!” 被反问的那尔迦人耳廓有些发红,他半张脸被金属覆盖,显得表情有些僵硬,可看向珀珥的时候眼瞳却绽放出灼热的,“……本来就是香的!” 再说了,他想舔小虫母明明很正常好吧?谁能不想舔香香软软的小虫母呢? 同时,另一道声音更沉稳的响起—— “那我没摸过脚,所以可以摸你的脸吗?” 迷瞪瞪的小虫母咬着唇,艰难思考了一会,然后点了点脑袋,很小声道:“……可以。” 再之后的记忆珀珥便有些记不清了,他只感觉有一只粗糙的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摸了摸,然后他好像被谁抱了起来,身上单薄的丝质睡袍被脱掉,替换了不知道来自谁的有帽子的卫衣和大外套。 兜帽严严实实盖在了他的脑袋上,外套宽大的袖子和下摆捂住了他冰凉的手脚,可即便衣服很暖,但珀珥还是有点轻微地发抖。 模糊中似乎有谁问了他什么,早已经烧晕乎的小人造人只倦怠地软在不知道谁的怀里,小声喃喃着“冷”。 短暂的安静后,又不知道是谁叹了口气,在那份体温捂不热的大外套下伸进来了几只滚烫的手,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脚。 好暖和。 不远处,似乎还有谁在说话—— “啧,要不是我当初改造了机械手,现在我也能给这小家伙暖一暖。” “直接塞我怀里多好?” “估计是怕你偷偷舔这小家伙吧……” “舔的话,有点太冒昧了吧?” “就问你想不想?” “那肯定是有点想的,小虫母闻起来看起来都香香软软的……” “……如果是舌钉的话,能舔哭他的吧。” …… 第36章 小王子与流浪猫 远方, 庞大森冷的战舰悬于高空,属于那尔迦帝国的军队出动,降落在一临近的小行星之上,正在检查着在这片自由星域内拦截下来的所有星舰和飞行器。 自由星域与迷失星域相邻, 前者活动的人大多以星盗、流民和各个商会的买家卖家为主, 后者则集中各种被流放的危险份子。 两个星域均不属于星盟的管辖范围之内, 因此当那尔迦帝国的战舰成群结队地排布在高空, 开启这场拦截活动时, 并不会有谁说这样的举动有问题。 那尔迦的虫巢之母在回时的路上失踪了, 虽然昆汀压下了消息,但整装待发的军队依旧令不少外星域的人猜测着其中的内情。 毕竟能够有这样大的架势,一定是那尔迦内部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吧……即便心中不安, 但也不会有人会想着去反抗。 ——那尔迦的威名响彻整个宇宙, 即便是不归属于星盟的范围。 这里排队的大多都是出来打工的年轻人。 男女均匀,穿着朴素, 且多以暗色为主;他们的职业算不上合法合规,只能勉强赚点小钱维持生计,但在自由星域内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凡是能在其他星域站稳脚跟的,大多瞧不上生活在自由星域的人, 这地儿不归星盟管辖,有不少魑魅魍魉, 多是不入流、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若是真被宇宙监察者逮着尾巴, 也照样得受罚。 前些日子在自由星域内被端掉的曼森拍卖行就是例子—— “曼森”在整个黑市拍卖行的圈子里是极有名气的。 早些年, 曼森拍卖行靠人造人的生意发家,最初有红乌贼罩着,赚了好些年的脏钱。 他们向来不知道收敛, 即便是在星盟禁止“创造生命”的法规之下,依旧藏着掖着以人造人为卖点,吸引来了很多戴着脸面、隐瞒身份的贵族前来消费。 只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曼森拍卖行此次被监察者抓到了违规制造人造人的证据,即便自由星域再怎么不归星盟管理,但在“创造生命”这一严重事项上,容不得任何侥幸。 这次的风波中,作为背后势力,红乌贼庞大且如巨木般根系复杂多变,即便曼森已被星盟监察者处理,但对于红乌贼本身而言,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折损,至今还在老巢迷失星域内的巴别塔星港上自在逍遥。 而曼森拍卖行明面上的老板则失踪不见,其手下的员工难逃牢狱之灾,在经过星盟的重重审判后,被直接判了死/刑,等待行刑日期那日正式处决。 至于从拍卖行内接出来的人造人则离开了地狱,被星盟工作人员送到了专有的基地进行学习,准备迎接新生。 唯一可惜的是,原有的人造人购买名单早已经被销毁,剩下一批尚未被追踪到、已经被买家带走的人造人则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但星盟内部的监察者并不放弃,即便眼下可以得到的资料信息少之又少,可他们仍然在努力寻找着有用的消息。 …… 此刻,等待那尔迦进行排查的队伍中—— 一个染着红发的年轻人自来熟地和身后的人聊天,“嘿,兄弟,你听说了那个拍卖行的事情了吗?” 带着兜帽、口罩的威尔一顿,压低声音道:“什么事情?” 在看到红发年轻人明显惊讶的神情后,威尔解释说:“我最近才回来的,之前一直在矿星上打工。” “矿星,那赚钱啊!” 年轻人眼底闪过羡慕,他实在无聊,便主动分享这些八卦,“就是那个制造人造人被抓的拍卖行,他们还挺精的,把客户购买的名单都销毁了,至少没人上门挨个做检查,谁知道谁家私下豢养着人造人啊……有钱人嘛,总有那么几家有点上不得台面的小爱好。” 星盟由五大帝国构成,那尔迦帝国最为强盛,雄霸一方星域,除每年的星盟会议和异兽讨伐,那尔迦多数情况下深居简出,向来懒得管其余事情。 因此对于其他种族来说经常听到的“人造人”,于威尔来说却有些陌生了,这倒是让他想起了此前在那尔迦战舰上有关于小虫母的“传言”。 ……据说昆汀还在抽取外界有关于“人造人”的资料,尚未整理出珀珥在遇见他们之间所经历过的事情。 队伍中,威尔颔首,掩下神情,只配合地附和了一句“原来如此”。 红发年轻人有些可惜地摇摇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虽然知道人造人是违规的,但我还挺想在现实里见识、接触一下的,据说长得特别好看,都是按照客户需求创造的,真要能有这么一个……” 说着,他眼底闪过羡慕,声音有些低,“要是我也有那么多钱就好了,哪怕买个瑕疵品也行……以后不找伴侣,和人造人搭伙过日子也挺好的,至少人造人肯定不会变心!” 威尔礼貌地笑了笑,“我对这些没兴趣。”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 红发年轻人看了看还在队伍前方进行检查的那尔迦,他从自己的背包中掏了掏,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海报,看起来似乎有些年份了,纸面褶皱极多,边缘出还有点掉色,显然经常被人把玩在手里。 年轻人转了转身体,用手展开海报,准备展示给路边聊天的搭子看。 威尔摆手,目光落在了远方逐渐靠近的那尔迦身上,只匆匆道了一句“失陪”便中长排队伍中离开。 他已经收集到足够的消息了,这群循着味儿的忠犬来得还挺快…… “诶诶,你都还没看呢……” 红发年轻人挠了挠头,眼见刚刚那个戴着口罩帽子的人已经不见了影子,他只自顾自地彻底打开那张被折起来的海报,盯着上面的人愣愣发呆。 在那张充满了褶皱痕迹的海报上,是一个乖巧站在舞台上、穿得像是小王子一般的人造人。 皮肤瓷白、长发微卷,罕见的白色长发和浅蓝色眼瞳给人一种梦幻、纯净到极致的感觉。 那身复古风格的白色绸缎睡袍处处精致,带有繁复的蕾丝花边,更是衬得海报中的少年宛若高塔之上的金丝雀,似乎只有黄金笼才能配得上他。 ——海报中的少年天生就具有引人为他疯狂的魅力。 “真好看啊……要是我也有钱就好了……” 当初只那么第一眼,便引得红发年轻人念念不忘,这才多处打听、收集,待得到了这张“过气”的海报后,小心翼翼在身上装了这么多年,当做是自己赚钱、攒钱的动力。 在红发年轻人又一次盯着海报失神的时候,早已经离开队伍、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威尔绕过人群,穿越到这颗小行星上住民所在的混乱城区中,经过数次左拐、右拐忽然顿了脚步。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威尔拢了拢兜帽,转身走进一家破破烂烂的小超市,不到两分钟又出来,继续向混乱的城区内深入。 等走过小巷,他拐进到一栋旧楼,上到二层,在尽头处的金属门前停了下来,抬手三短一长敲了几下门,这才在门缝开启后闪身进去。 “情况如何?” 一进门,星弧就探头询问情况。 “不太妙,他们来得速度太快了,远比我想象得更快。” 威尔取掉口罩帽子,那张风流肆意的脸庞上出现几分为难,“自由星域本就不受星盟管辖,他们查得太紧了,我们现在根本没有机会往迷失星域走。” 星弧恶狠狠咬牙,“这群家伙……” 威尔拢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转头问道:“对了,珍珠的身体情况好点了吗?” 一提到这件事,星弧皱眉,“还有点低烧,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就像是小鸟似的,我都怕他自己把自己给饿死……” 威尔面色也不好看,“我们得加快速度,时间不够了。” 星弧揉头,“问题是我们现在暂时被困在这里了。” 一天前,威尔驾驶着那艘来自战舰上的小型飞行器是想直接穿过自由星域、进入迷失星域,但他中途却发现那尔迦的星舰动作很快,已经守在了自由星域周边——想要进入迷失星域,就必须要经过前者。 而在此刻想要进入迷失星域的飞行器,便显得十分明显了。 于是,在路都被堵上的前提下,威尔不得不做出决定—— 提前藏起那架飞行器,暂时藏身在这颗小行星上。 当然,停留在这颗小行星上不仅仅是因为路被堵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因为珀珥——这位被他们中途劫来的小虫母生病了。 不算严重的感冒,但对于一个身体孱弱的人造人来说却有些难捱,最初是浑身发冷,哆嗦着想要往暖和的地方钻,但脸蛋却烧热热乎乎的,眼瞳雾蒙蒙一片,似乎连意识都不大清醒,只会软软地说些叫人忍不住心疼的话。 ……可怜的小家伙。 从前在迷失星域内一向冷心残忍的几个堕落种心脏颤了颤,最终他们在这颗小行星上找了一个落脚地,以便照顾发烧的小虫母。 至此,出于怜惜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过去只与杀戮和战斗为伴的几个大老粗,也是被迫上岗、过上了“男妈妈”的日子。 ——意外地有滋有味,令人上瘾。 他们收着力道在旧楼内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房子,铺上床垫、床单,在混乱的城区内淘到了新的枕头、被子,威尔甚至还花高价买了个丑乎乎的毛绒熊,一同塞到了烧迷糊的小虫母的怀里。 就好像在照顾幼崽似的。 并不算好喝的治疗药剂泛着清苦的味道,那时候怀里抱着小虫母的星弧本以为哄人吃药还要费一番功夫,但他没想到这事情却容易得厉害—— 脸颊发红的小虫母眼睫上都还沾染着水汽,可当星弧低声说“张嘴”的时候,迷迷瞪瞪的珀珥只是乖乖张开嘴吧,顺从地含着治疗药剂的入嘴口。 即便进入口腔的味道苦得小虫母拧起眉头,他也仅是沉默地接受一切,只是眼睫似乎因此而湿得更厉害了。 又乖又安静,有种令人心疼的气质。 照顾不听话的熊孩子很难,可若是照顾一个静悄悄的、连难受也只是偷偷忍耐的小虫母,却很不一样。 即便珀珥近来只是昏昏沉沉地睡着,可他已经吸引并获得了这群“劫匪”的心软与疼惜。 就像是此刻,在星弧和威尔交流眼下的各种情况信息时,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卧室内,几个身量高大的堕落种围着中央直接放在地上的床垫—— 他们有的侧坐在床垫的边缘,有的抱着手臂靠在墙角,有的干脆大大咧咧盘腿坐在地上,均以床垫为中心,一张张血肉与金属结合的俊美面庞全都瞧着床中央的小虫母。 房间内安静,只能听到珀珥因发热而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他盖着柔软的被子,侧身蜷缩在床垫上,怀里被塞了一个有些丑兮兮的毛绒熊;珀珥偶尔会无意识地探出手脚,却很快就会被其余几只深色的大手握着,在感受完温度后轻轻塞到被褥的深处。 看着他的堕落种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吵着这只娇气又孱弱的小家伙。 普通的治疗药剂虽然难喝,但见效速度还是很快的,等珀珥从混沌的梦境中醒来时,原本的头昏脑涨消失了大半,发热出过汗的身体有些黏腻,对于爱干净的小人造人来说有些不舒服。 “我的小祖宗你可终于醒了!” 已经和威尔讨论完情况的星弧刚一进卧室,便见侧睡着的小虫母眨巴着空茫的眼睛,整个人还有点没回过神的恍惚。 又一次对珀珥的脆弱性有认知的星弧大步上前,抬手接过其他堕落种递来的衣服,就像是裹婴儿一般,三两下就将珀珥严严实实给裹在了好几件大衣拼凑出的温暖环境里。 这颗小行星上的气候很差,阴冷潮湿,天空上几乎见不得太阳,这是自由星域最常见的天气。 至于混乱的城区内则有许多陈旧的工厂,导致星球上的空气质量也很差,总带有一股闷闷的烟味。 星弧可再不敢叫这小祖宗冷着冻着,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脆弱的家伙! 待将珀珥裹得严严实实,他才有功夫问:“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发热后睡了一顿的珀珥蔫哒哒地摇头,嗓子还有些哑,“不、不想吃。” 作为被劫持者,珀珥本应该更加惊惶恐惧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份小动物的直觉让他虽然有些怕他们,却又很清楚地知道他们不会伤害自己。 “喝点水吧。” 一个身形高壮的堕落种端着水杯过来,他的双臂被改造成了金属质地的机械造物,在昏暗的室内闪烁着银光,看起来森冷地像是一件兵器,可当他捏着水杯给珀珥喂水时,却又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做实验。 干涩的嗓子得到滋润,珀珥艰难从“襁褓”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是哪里?” “别乱揉!” 星弧拧眉,快一步抓住珀珥的手,一边小心看对方眼睫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一边回答道:“自由星域内的一颗小行星,没名字的小破地儿,没什么可好奇的!” 落后一步的威尔走到卧室内,他看了一眼缩在星弧怀里的小虫母,扬声道:“我今天去重新买了针剂,比药剂的效果很好一点。” 珀珥眼睛瞪圆了一瞬,在听到“针剂”两字下意识皱了皱鼻头,正好被几个偷偷瞧着他的堕落种看了个正着。 一个脖子上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堕落种忍不住道,“这玩意儿疼吗?” 另一个道:“不疼吧?那小针尖的,感觉都扎不破我的脖子,徒手就能给捏断。” “啧,又不是给你扎,那是给这小家伙扎,瞧着就细皮嫩肉的,等等该不会扎出来一碗血吧?” “靠,那有点恐怖了吧?这小家伙全身上下的血加起来,有一碗吗?” “……” “夸张了兄弟。” 星弧翻了个白眼,“你当这是注/射还是放血呢?还一碗……” 只是当他看到珀珥那张因为发热而烧红的面颊上时,藏在嘴里的话一顿,却被咽了下去。 好像说得也没错,这小东西细皮嫩肉的,稍微冷一点就发烧了,真把针扎进去,可别给扎坏了…… 甚至昨天喂药他就是轻轻捏了一下小虫母的腮帮子,没想到就给人弄出了两道小青印,看得星弧心里不是滋味,半夜偷摸地起来了好几次,就是为了看那印子消没消…… 因为其他几个堕落种的担忧,星弧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要不就继续吃药吧,你会给人打针吗?别把这小东西给打坏了……” 威尔挑眉,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星弧。 星弧舔了舔犬齿,给自己找补道:“老大是让我们把好好他带回去!这要半路出了问题,谁负责啊!” “放心,我手稳。” “而且针剂见效比药剂快,不然长久着发热对珍珠的身体也是一种消耗。” 威尔懒得理会对方,只打开小医药箱,先准备好了酒精棉片,又打开了用于治疗发热感冒的针剂。 银白色的针尖晃动着微光,看起来有些冰冷。 威尔:“星弧,帮我们的小珍珠把袖子弄起来。” 珀珥慢吞吞眨了眨眼,他身上穿着的是之后换上的宽大卫衣,长得可以当短裙,甚至都不用折起袖子,那松垮的领口便在星弧有些生疏的动作下一滑,露出了珀珥的小半截肩膀。 雪白雪白的,像是迷失星域内终年见不到的新雪。 静谧狭窄的室内不知道是谁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原本堕落种们有些嘈杂的说话声停止,即便窗外的天气再怎么阴霾、房间内的温度如何阴冷,可当一整个房间内聚集着十多个强壮有力的雄性后,这份冷意也足以被他们的体温驱散。 那么白,那么单薄,在暴/露到空气里的时候还是瑟缩了一下。 星弧喉头微动,催促道:“威尔你快点!别把这小东西又冻着了!” 威尔:“……这就来。” 珀珥抿唇着唇,他看不到,只能听见窸窣靠近的声音,也正是这种未知感,令他整个人都很紧绷。 威尔顿了一下,他抬手捏了捏小虫母的耳垂,轻声道:“放松,不疼的。” 骗人。 珀珥想,打针明明就是疼的。 在他刚刚脱离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的时候,那些走动在实验室内的白衣服总给他打针,有段时间他手臂上有很多细细的小红点,甚至还会晕染出一片青紫。 他不喜欢打针。 小虫母脸上的神情几乎是直白的,赤/裸裸的不信任让威尔的心脏好像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叫人心软呢? 这群生活在迷失星域内的堕落种习惯了混乱与残酷,他们的日常生活几乎都是打打杀杀,打杀对象包括但不限于灰烬1号星上的异兽群,某些想要来抢夺地盘的星盗,或是去巴别塔星港上交换物资时遇见的挑衅者…… 总归对于他们来说,伤痛都是小事,甚至有些时候疼痛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兴奋/剂。 但此刻,当他们望着针尖和有些僵硬的小虫母时,却觉得有些难受。 如果当时他们再小心一点,是不是小虫母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另一边—— 珀珥那只露在松垮领口外的上臂被温热的手轻轻钳住,冰冷的酒精棉片进行了简单的擦拭,很快就是一阵不算重的刺痛。 几乎是他空茫的瞳孔有着瞬间收缩、漫上水雾的同时,一块不大的小圆球被威尔塞到了他的嘴里。 威尔:“舔。” 迟钝的小人造人跟随指令动了动舌尖,随即弥漫上来的是一股甜呼呼的滋味。 很甜,几乎冲散了手臂上针剂注入时的轻微痛感。 ——是一块软糖。 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珀珥睫毛微颤,含着糖果的腮帮子微鼓,看得星弧心脏软软,轻戳了一下小虫母的脸蛋。 当然不止是星弧心软,就连其他盯着看的堕落种也都感觉心里漫上一层暖暖的痒意。 这颗雾蒙蒙的小珍珠早在不自知的时候,便已经获得了他们的关注。 一针剂下去,药效逐渐起了作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珀珥便觉得有些昏沉。 他打了个哈欠,还不待说什么,就被星弧催促着睡觉。 珀珥犹豫了一下,如果是往常,他大概会顺从地接受,可或许是因为战舰上导盲球以及其他那尔迦人的“鼓励式教育”,促使着他生出了一些为自己争取的胆量。 珀珥歪头,发丝扫过了星弧的脖颈,“可以不睡吗?” 星弧挑眉,带有几分邪性的坏小子长相桀骜而叛逆,“打哈欠了还不睡?那你想干什么?” 他——甚至是他们,对于所谓的“人质”似乎宽容得过分了。 卧室内的堕落种都看向小虫母,等待着他的答案。 珀珥咽了咽唾沫,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心虚又坚持道:“不、不想睡。” 发热导致的变化让珀珥的声音更软更沙,落在一屋子的堕落种耳朵里就像是在撒娇,听得人晕头转向,只恨不得小虫母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想睡就不睡了!” “对啊,总不能硬逼着这小家伙睡觉吧?” “星弧你都抱多久了,给我抱抱呗?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最讨厌弱小的家伙吗?嗯?我替你承担呗?” 星弧:“闭嘴吧你们,一个个粗手粗脚的 ,我还怕你们把他弄坏。” 珀珥睫毛抖了抖,星弧冷哼,抱着小虫母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对方藏在外套下热乎乎的小腿。 还捏住环绕地丈量了一下,细得厉害。 他道:“就你会招惹人。” 珀珥眨眼,满脸无辜。 那份怯懦的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惯得大了一点儿。 “啧,算了,不睡就不睡。” 星弧把外套给珀珥裹得又紧了些,随后将人递到了一个脸上横过金属长疤的堕落种手里,“刀疤,先带着他,我和威尔商量一下现在的情况。” 威尔轻笑,抬手摸了一下小虫母的刘海,嘱咐道:“照顾好他。” 他又俯身对着珀珥说:“一会儿困了就告诉他们,他们会哄你睡觉的。” ……我也不用哄呢。 珀珥抿唇,温温吞吞地应了一声。 “真乖。” 威尔从口袋里又摸出一颗彩色包装纸的软糖,放到了珀珥的手掌心里。 威尔:“是给小珍珠的奖励。” 是他路过超市时忽然起意买回来的。 很便宜的糖果,但在这片混乱的城区内却算是奢侈品。 珀珥耳朵微麻,隐隐浮现一抹古怪的熟悉,但不等他捕捉,就已经被刀疤脸的堕落种抱到了另一侧。 刀疤的声音低沉,带有一种年长叔叔的质感,天生具有可靠性和安全感。 “放心,会照顾好他的。” 属于堕落种与小虫母的交接仪式结束。 星弧、威尔和其他几个同伴暂时去旧楼的客厅中商讨此刻情况,并尝试与他们的老大取得联系,得到下一步行动指令。 而卧室内,刀疤见怀里的小虫母困乏地打着哈欠,偏偏又撑着一口气不愿意睡,他视线扫过窗外,忽然问道:“想摸鸟吗?” “鸟?”珀珥脸上升起好奇。 刀疤不再多言,单手拢着小虫母的身体,用外套将其严严实实护住,便开窗翻身侧坐在边檐上,手臂上改造的机械附肢晃动,便捉了一只站在管道上的小麻雀回来。 毛茸茸的小东西哆嗦着被刀疤放在了珀珥的手掌心里,羽毛轻薄柔软,带有几分细微的暖意。 在堕落种手里打颤嘶鸣的小麻雀落在珀珥手里收了声,像是幼鸟找到了妈咪似的发出夹夹的叫声,甚至还偏头蹭了蹭珀珥的手指。 ——完全就是有两幅面孔的心机小鸟。 珀珥惊喜地伸了伸手指,小心翼翼梳理着对方的羽毛,尝试用触摸来感知小鸟的轮廓。 毛茸茸的。 “请问……我可以摸摸吗?” 一道有些雀跃的声音响起,刀疤因为不在意弱者,所以丝毫不动,珀珥则探出脑袋,转向声音的位置。 刀疤整理了一下小虫母脑袋上保暖的兜帽,这才解释道:“是隔壁的小孩。” 小行星上的旧楼像是古旧星球上的城寨一般,挤挤挨挨,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很近,这里能够被宇宙高等生命利用的土地有限,人烟高度集中在城区内,因此当窗户半开,珀珥与隔壁楼中的小女孩仅有一臂的距离。 手里的小麻雀动了动,珀珥抿唇,循着声音小心伸出了手臂。 然后另一只手也从铁栏围着的窗中探了出来,瘦骨嶙峋,小心地摸了一下珀珥掌心里的麻雀。 隔壁的小女孩有些怕长得凶神恶煞的刀疤,但她却很喜欢藏在帽子里的漂亮小哥哥。 她鼓起勇气打了招呼,介绍自己叫米拉,已经十岁了,从小出生在这里,说她的爸爸妈妈在周边的旧工厂上班,说他们在努力赚钱攒钱,想以后离开自由星域,去别的繁华星球上定居,还想要加入星盟…… 她夸珀珥好漂亮,像是童话书里的王子,还主动给珀珥分享了童话书的名字。 米拉说的东西珀珥并不是全部都能理解,但他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点点头,是全世界最好的听众。 两个心理年龄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二十五岁的“小朋友”隔着手臂长的旧楼缝隙,你一句我一句聊着,话题内容能从小鸟是什么颜色跨越到小行星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米拉没见过,珀珥也没见过,刀疤见过但是从未仔细注意过,于是这个话题便开始变得天马行空。 直到珀珥困得眼里转上了泪花花,这场认识新朋友的社交活动才结束。 在被楼下的母亲叫走之前,米拉把一个手工制作干花手串送给了珀珥,说这是交到新朋友的礼物,还祝愿漂亮哥哥早点病好。 这样交换礼物的环节于珀珥来说很陌生,他有些局促地捏了捏手指,忽然想到了那颗软糖。 于是在喊住米拉的同时,珀珥靠近刀疤,在堕落种紧缩的瞳孔中,他几乎是凑在对方耳边小声询问的—— “我可、可以把糖送给她吗?” 耳廓边是小虫母清浅的、似乎还带糖果香气的吐息,刀疤喉头微动,颔首的同时哑声道:“当然可以,糖属于你,你有支配它的权利。” 支配的权利。 这是一个听起来让珀珥有些开心的词汇。 珀珥弯了弯眼睛,将糖果递了过去。 拿着糖果的小女孩笑了起来,虽然瘦弱嶙峋,可她却有一双星星般璀璨的眼眸。 等米拉彻底离开,刀疤怕外面的空气凉,关上窗户,珀珥困倦地靠在他怀里,小声问道:“米拉……长什么样呀?” 他看不到小女孩的模样。 刀疤一顿,心中微涩。 这个问题…… 他尝试描述:“有……嗯,长长的头发,弯眉毛,眼睛很大,亮亮的,一个鼻子和一个嘴巴,瘦瘦的,看起来很弱小,事实上也确实很弱。” 珀珥:? 刀疤尴尬抿嘴,忽然觉得自己需要学习一下如何描述外貌。 仰着脑袋的小虫母神情空白了好几秒,粉粉的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没能挤出来一个字,倒是客厅内商议了半截的星弧有些坐不住,走到卧室里看小虫母的情况。 堕落种之间也有上下级之分,见星弧进来,即便刀疤抱着怀里香香软软的一团舍不得放手,但还是敛眉颔首,将怀里的小虫母递了过去。 实力决定等级,他还没有和星弧争的资格。 瞬间换了个“坐骑”的珀珥被星弧按着发顶揉了揉,他的脑袋被压在肩头,原本遏制的困倦伴随枕上去的动作瞬间汹涌而出。 星弧:“行了,先睡吧,睡起来病就好了。” 珀珥迷迷瞪瞪又被困意侵袭,逐渐闭上了沉沉的眼皮,在脑袋彻底枕在星弧的肩膀上时,他感知到有一双温热的手调整了一下他脖子上的屏蔽项圈。 用于屏蔽精神力的金属项圈用料轻薄,但本身却是凉的,因着小虫母发热升起的体温而逐渐染上了几分暖意,只是那材质依旧硬,在珀珥的颈间留下了一片薄薄的红印。 瞧着那张又纯又好看的睡颜,星弧抵着指腹蹭了下珀珥的脖子,冲着后一步跟来的威尔有些不满。 “这玩意儿就不能取掉吗?把他脖子都硌红了,怎么能长得这么嫩……” 威尔拧眉,瞧着那红痕心里跳了一下。 他指尖颤了颤,低声道:“我给他抹点药。” 精神力屏蔽项圈会根据穿戴者的脖子自动调整大小,指尖触摸勉强能碰着些红痕,可若是涂药就有些麻烦了。 向来缜密细致的威尔难得心软,盯着红痕终是取下了项圈,用最快的速度把药膏揉了上去。 药膏一股薄荷味,有些清凉,对于现阶段还有些发热的珀珥来说很舒服,惹得他在睡梦间轻轻哼了两声,倒是叫一屋子生着改造肢的堕落种面红耳赤,眼神飘忽。 软软的…… 那一声哼得他们心脏一个劲儿地跳,连指尖都有些发麻,心中总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似乎在怂恿着他们去“冒犯”这位漂亮的小虫母。 但这群流浪狗们忍住了想要“欺负”小猫咪的渴望。 药涂好了,屏蔽项圈重新回到了小虫母的脖子上。 在按下连接扣的那一瞬,威尔想了想,从医疗箱内撕出半截柔软的棉纱布,轻轻裹在了珀珥的咽喉处。 这抹寡淡的白更为其增添了破碎感。 咔嚓。 屏蔽项圈又一次戴在了珀珥的脖子上,熟睡中的小虫母无知无觉地蹭了蹭脑袋,宛若一只刚刚被主人捡回来、抱在怀中好生娇养的小流浪猫。 小行星上的天气很差,城区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落着小雨,阴冷昏暗,周遭雾蒙蒙一片,隔着远了甚至看不清房屋的形状。 一臂之隔的旧楼中,嘴里含着软糖的小女孩挽着母亲的手臂,笑着和下工回来的父亲说着什么,一家三口待在贫瘠却温暖的小屋,对搬离自由星域充满了希望。 这边卧室内的堕落种们一个个屏息凝神,看着星弧将小虫母塞到了被窝里,等威尔又低头检查了一下珀珥的状态后,屋里留了两人作照看,其他人则跟着离开关上了卧室的门。 小虫母只要安心休息即可,他们则要继续考虑如何脱离那尔迦的检查范围,进入迷失星域…… …… 雨水蒙蒙的小行星上,队伍中等待着的红发年轻人终于排到了自己。 对于这些来自那尔迦的军队,他心中敬畏多余恐惧,毕竟那尔迦名声赫赫,是整个宇宙内各方面都最强的种族—— 星盟内的五大帝国都是在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后慢慢形成的,其中除有双形态的那尔迦人外,其余四个帝国则在进化中摒弃了第二形态,均以人形态活动,因此便显得有第二形态的那尔迦更为强盛难测,成了整个宇宙内最庞大的帝国势力。 红发年轻人自小就待在自由星域,小时候靠拾荒为生、长大了则在小行星上干些不入流的活计,没有国别种族、从无归属感,像他这样的人有很多,祖祖辈辈可能是来自其余四个帝国的,但绝对不可能是那尔迦。 那尔迦和他们天生有着区别,那尔迦永远信仰自己的国家,那尔迦向来不会失去自己的归属。 ——他们是有家的人。 红发年轻人瞥去羡慕的一眼,在军队的指挥在打开自己的背包,又老老实实站在旁侧等待检查。 就连他装在口袋里的海报也没被放过,由那尔迦人捏着展开,露出了印在上面的人造人。 检查的那尔迦人拧眉,窥见了几分异样的熟悉,却又带有几分天大的差别。 他侧身将海报展开给自己的同伴,低声道:“看这个——” 同伴扭头,目光落在了海报之上。 是一个白色长发、浅蓝眼睛的少年,即便海报上褶皱极多、年份比较久远,但也足够看出其上主角柔顺有光泽的发丝,以及一双如缀星光的眼眸。 精致华美,光彩夺目,是个站在舞台上的漂亮小王子,似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光都会主动趋向于他。 目光微凝的那尔迦人顿了顿,掏出自己的光脑,找出了一张由上级发来的寻人照片。 同样也是一个少年,只是神情仓惶怯懦,白发干枯毛躁,裹着一身丝质的白色睡袍,睁着空茫暗淡的浅蓝色眼睛坐在宽大的沙发中,显得格外孱弱瘦小,像是被主人抛弃的流浪小猫。 不仅仅是容貌、装扮上的差距,这几乎很难将海报上的星光熠熠主角,与照片内的小可怜联系在一起。 一个像是放在橱窗内、被装点华丽的宝石,另一个则是落满尘土,被丢在角落中无人在意的珍珠。 即便他们有着相同的发色与同色,但在看到海报与照片的第一眼时,谁都很难想到小王子与流浪猫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两个那尔迦的守卫兵下意识吸了口气。 而在这张数年前的海报最上方,则写着一行花体字—— “独一无二的人造人今晚将在曼森拍卖行展出,欢迎您的到来。” 第37章 混乱 那尔迦是整个宇宙的明星帝国, 即便他们多数情况下并不过分曝光,但罕见的双形态和强盛的帝国势力,都足以让其变成众人关注的对象。 在那尔迦的军队暂时落地于自由星域内小行星的当天,就有不少照片、视频被放到了连通整个宇宙的大型星网上, 不少人对那尔迦都持有一种狂热的好奇心态。 就像是单形态的人类对于外星变形物种的好奇—— 【不是?这什么情况啊?那尔迦不是向来最神秘莫测吗?除了星盟会议他们几乎不出现, 这次怎么突然到了自由星域?】 【好奇+1, 而且阵仗还挺大的, 我感觉他们像是在找什么人。】 【找人?有没有在自由星域的朋友们给透透底, 到底啥情况啊?】 【我靠我就在自由星域, 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活的那尔迦!太帅太酷太牛逼了!!我感觉他们每一个人的腿都比我个子高!宽肩窄腰大长腿,身材顶顶好!我扫了一眼,那些士兵里就没有丑的, 一个个颜值全在7分以上, 那尔迦是盛产美男吗?】 【又是想投胎到那尔迦的一天!】 【说实话我一直很好奇,全民雄性的那尔迦是怎么繁衍的?他们似乎从来不与外族通婚, 除了每年的星盟会议,平常根本见不到那尔迦人,而且相较于每年的星盟人口普查,五大帝国内那尔迦的人数垫底, 可偏偏也是他们强得每没边,赤手空拳单挑异兽也就那尔迦能做到!五大帝国除了那尔迦, 其他帝国的排名年年都有变化,就那尔迦稳坐第一, 怎么不算是宇宙超强种族呢?】 【呜呜呜真的很好奇那尔迦有没有可能开启旅游通道啊?星盟五个帝国, 我已经集齐其他四个帝国的旅游打卡了,就差那尔迦!我真的要好奇死了!死之前让我去一趟那尔迦吧!】 【求求那尔迦赚我这份旅游钱吧!】 【我也是,我有个那尔迦的网友, 不过不常聊天,我怀疑他们每个那尔迦人都是受过刑讯训练的,不然嘴巴怎么能那么严?当了三年网友,我至今只知道那尔迦帝国的全名是什么!】 【哈哈哈哈我们国家军校里的宇宙种族宏观课堂内,教授讲过那尔迦人全民皆兵的特性,所有有可能你的网友是真受过刑讯训练的!!!】 【全民皆兵,我都不敢想象这对于一个强盛的帝国而言代表着什么。】 …… 宇宙星网上很快就因为“那尔迦”三个字而染上了热度,远在其他星域的网民们关注着,而一部分身处自由星域的人则动了旁的心思—— 这泼天的流量,接住了就是富贵,或许还能帮助他们购买离开自由星域的通行证? 不少人因此蠢蠢欲动,在利益的驱动下,站在队伍内部的人打开光脑,调试成了直播模式,捕捉着周围的一切。 进行检查的那尔迦人只是瞥了一眼,便吓得拍摄者抖了抖手,他都要收起光脑了,却见那尔迦漠然收回视线,似乎并不予理会。 所以……是不管拍摄直播的? 他打着胆子又转了转镜头,发现真的没人管自己,便安下心来继续。 队伍后方有光脑直播的同时,队伍前方的那尔迦人将海报内的主角拍了张照,发给了自己的上司,并低声向红发年轻人询问了更多有关于海报的事情—— 十二年前,曼森拍卖行,人造人拍卖品系列,第14号商品 ,被拍卖行誉为“无上明珠”的压轴商品,兼具美丽的外形和柔顺的性格,被拍卖行老板寄予厚望。 据说在第一次拍卖当天曾炒出天价,最终被一个年纪不大的巨富少爷拿下,足足130亿通用点,几乎在整个黑市内创造出了拍卖奇迹,也让曼森一夜成名。 红发年轻人:“……我这种人肯定没有资格参加的,所以只捡了他们扔在门口的海报,不过我听说14号当时被拍卖出了天价,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面又被退了回去,重新进行了第二次、第三次拍卖……” 后来的价格一次比一次低,甚至年轻人都无法理解,那样一个美丽到能攫取人心神的人造人,怎么就会被退回那么多次呢? 音频消息均被录入发给了上级,等红发年轻人在说无可说后,两个进行检查的那尔迦人放过对方,继续工作。 照片、音频文件如击鼓传花一般,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送到了那尔迦高层的手里。 早在小虫母说起“人造人”、“退货”的内容时,帝国高层的昆汀便已经给自己的下属下达命令,尽快将有关内容收集起来。 可处于黑市的拍卖行信息并不好查,这明显是一项长期性的工作,却不想此刻阴差阳错有了最后的答案。 “人造人……” 悬空于自由星域上方的巨型战舰内,赫伊盯着那张海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海报里的少年眸光璀璨,精致漂亮得就像是个小王子,可他们发现时的小虫母,却如一颗马上陨落的小星星,几乎暗淡到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 奥洛维金哑声问:“所以还没找到有用的消息?” 赫伊摇头,“只有这张海报,但和妈、珍珠的行踪无关。” 缇兰:“……我们拦截的快,这段时间绝对不够他们带着小虫母进入迷失星域,所以现在这群堕落种肯定躲在哪里——就在这附近。” “那就继续找,总能找到这群老鼠。” 夏盖对所谓的虫巢之母谈不上多在乎,但只要一想到那瘦瘦弱弱的小东西是在他大意下丢掉的,那种闷痛感便浮上心头,惹得夏盖愈发烦躁不忿。 他想,这绝对不是因为在乎,而是因为他觉得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意外,是堕落种的挑衅! 当前的寻觅信息有限,好在那尔迦的反应速度很快,将堕落种暂时拦截在了进入迷失星域之前。 眼下他们还有找回小虫母的可能,倘若人真的被带走到迷失星域,原本的七八分则会缩水—— 迷失星域混乱诡秘,古怪的宇宙辐射盘踞在这一片星域的中央,将会成为通讯联系、方向判断的最大障碍,不少陌生的探索者都折损在这片星域,等耗尽食水之后活活熬死自己,随自己乘坐的飞行器成为迷失星域中的一部分。 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可即便如此,依旧有大批大批不信邪的探险者想要深入其中。 即便迷失的代价是他们的生命。 “必须在他们带人进入迷失星域之前找到小珍珠。” 奥洛维金捏了捏鼻梁,从珀珥失踪到现在他一刻没休息过。 那尔迦人在进化后十天半个月不休息倒也没什么,但更为难耐的则是那份煎熬和担忧。 珀珥什么性格他很清楚,那样柔软的一个小家伙,性格纯善、不会拒绝,再加上一张漂亮的面孔……有些猜想几乎令他心胆俱裂。 堕落种自星髓叛乱后便与那尔迦帝国彻底撕碎了脸皮,他们从前是虫巢之母的追随者,但在无望的等待和煎熬后,堕落种的感情转变到了另一个极其恐怖的极端,甚至奥洛维金都无法确定他们会对那尔迦的新王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是牢笼与束缚,是恐吓与泄愤,还是另一种更加隐秘的,被私藏起来见不得人的肮脏欲/望? 奥洛维金呼吸微乱,他拒绝去思考最坏的结果。 他们本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好新王的,却不想人就消失在眼皮子底下,任是谁想起都忍不住胸口一窒。 那张陈旧的海报还以照片的形式呈现在光屏之上,戴着面具的厄加紧紧盯着其中眸光璀璨的少年,还不等他品味那丝浮于心头的烦躁时,身侧猛然掠过一道苍白中杂糅着深麦的身影。 是阿斯兰。 几个高级那尔迦人瞬间反应追了上去,但阿斯兰的动作更快。 在他们离开会议室的同时,悬空于中央的光屏上闪烁了0.1秒,随即屏幕跳出一个感叹号的提醒框—— 【滴,检测到有失控星舰骤降于小行星。】 【滴,目标物将于五分钟后彻底落地。】 【倒计时正式开始:300s、299s、298s……】 【滴,系统受未知辐射影影影响……】 【……捕、捕捉到王级异兽的威、威胁……】 【滴滴滴,信信信号屏、屏蔽。】 【警告!警告!】 【重新检测……检测失失失败……】 【滴,暂停检测行为。】 提醒框无声消失,在未知的辐射之下,即便是星际时代高度智能的战舰系统,此刻也只能认栽。 同时,战舰走廊之外—— 苍白色的菌丝大片四溢,宛若铺开的银河,又追随着主人快速回收。 战舰悬于高空时超过千米的高度对于白银种的战神来说就像是小儿科,不过几个呼吸间,他便纵身跃出舱门,恍若一道苍白的流星迅速下坠。 阿斯兰“战神”的称号并非夸大,而是实力所成。 他下坠后落地的姿势不见任何狼狈,几乎是在白发扬起又受重力引导垂下的瞬间,他已然脚尖踩在地上,不曾砸出任何坑洞的痕迹。 跟在他后方的几个高级那尔迦人却相对落了下乘。 他们在降落把控上与这位战神仍有一段距离,脚下落地时坑的痕迹便是最好的证明。 降落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一场追击的开始。 阿斯兰的动作极快,身形敏捷迅速,那份精神力饲喂后的联系在那一瞬间悸动着为他传递了讯号,即便只有极其短暂的几秒钟,但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探寻出小虫母的位置。 自由星域、小行星、混乱城区、荒废的旧楼、七扭八歪的巷子…… 那份戛然而止的精神力悸动早已经被屏蔽器锁于深处,可阿斯兰知道并且记得。 只是,当高级那尔迦人刚刚进入阴雨笼罩的城区时,高空忽然坠下一片巨大的阴影——一艘星舰自远方下落,速度极快,摩擦导致的加热骤然令其燃起大火,顷刻间便成了天神降下的火球灾祸。 在那模糊的火光之中,仅隐约可见红色乌贼的印记。 而它也正是那份辐射影响的源头。 砰! 裹挟着火焰的大家伙砸落城区,混乱堆叠,烟霾、惊叫、鲜血同时出现在这颗倒霉的小行星上,不过几分钟,原先静谧阴沉的陈旧区域便成了一片火焰炼狱。 阿斯兰冷色调的虹膜中倒映出熊熊烈火,骤然降落的星舰挡在了那条由精神力悸动缔结的道路之上,混乱和另一道浮动的、来自王级异兽的精神力,则成了此刻的最大阻碍。 他拧起眉头,冷漠的眼瞳扫过荒芜之间哭喊、恐惧的生命,在此起彼伏的轰鸣与惊叫中,阿斯兰的耳廓忽然轻微颤了一下。 簌簌。 那是一种极其悚然的动静。 像是某种可怖的怪物正在啃噬着阻挡它肆意作乱的牢笼。 声响被觉察的瞬间,那金属制成的舱门瞬间被撕毁,一只足足有三米高的黑色巨蛛破舰而出,竖起粗壮锋利的钳足便指着下方一惊慌的年轻人砸去。 恐惧之下,那人几乎忘了闪躲。 千钧一发之际,苍白色的菌丝成丝成缕,瞬间将人甩到一侧,在滚倒于旁侧废墟的同时躲开了巨蛛的袭击。 “怎么会有异兽……” 落后一步的赫伊神情难看,他瞧见了星舰火光下鲜红色的乌贼,很快便有了大概的猜测方向。 有钱财权利傍身的贵族往往会因为自己拥有得很多而开始觉得空虚,这个时候他们会生出一些追逐刺激的心思,一部分贵族选择合乎律法的“刺激”,还有一部分则违背星盟规定,比如私下豢养异兽、组织异兽斗兽场等…… 而这群不要命的贵族,竟是通过星盗抓了一只临近王级、已经怀孕的雌性巨蛛。 当第一只巨蛛破门而出后,涌动的阴影从星舰内部冒出。 破烂的战舰金属外皮在此刻变得像是纸壳一般脆弱,数不清的巨蛛拥着挤了出来,它们的身量集中在三米到五米之间,却并非成年体。 ——它们仅仅是诞生不久的幼蛛而已。 混乱与尖叫之中,更大的震颤响起。 阿斯兰凝神,覆盖于肌理上的银白色虫纹隐隐流动。 他近乎呢喃道:“……里面有一只王级雌蛛。” 话落的瞬间,本就备受压力的战舰又一次被从上方撕裂,颤颤巍巍的阴影一点一点伸展、抬高,最终撑短了星舰上的特质金属,裸露出了足足有十米的巨型身量。 一只临近王级的雌蛛,在卵袋中孕育着成千上万品质极佳的幼蛛,这些未曾彻底孵化的幼蛛成了它的食物和养分,当成千上万份“养料”堆积起来,足以帮助雌蛛进入更高等级的进化。 它被星盗带上星舰当货物运输至今,雌蛛已然靠着“食子”成为了生物等级SS的王级异兽,而它剩余的孩子便是它的眷属、是它领导的异兽群。 甚至因为这份“食子”进化的特性,导致它的精神力更超于SS级,这才屏蔽了战舰机械对其的检测和追踪。 王级异兽的精神力专克宇宙时代的高科技。 ——这是一场很难被发现的意外。 战舰中孵化的巨蛛异兽狂暴凶残,它们无差别攻击城区内的任何生命,只为填饱永远都叫嚣着“饥饿”的腹腔。 自由星域无帝国所属、不受星盟管辖,当巨蛛导致的异兽潮从掉落的战舰为中心四溢时,生活在这片混乱城区内的人们近乎绝望。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得不到救援。 他们是没有国家的流民,不被星盟承认宇宙居民的身份,不会有任何一支军队来救他们的。 除非有某个帝国愿意伸出援手。 但这大概是天方夜谭。 灰暗、绝望、悲戚弥散在这片区域内,但也有人尝试求一线生机。 年轻力壮的人拿起生锈的铁棍、拾荒得来的激光枪、短了半截的砍刀螳臂挡车。 老弱者带着惊惧、流泪的孩子藏身于旧楼、废墟之间,祈祷着不会回应他们的神明。 尖叫声和巨蛛群行动时的震颤混杂在一起,距离混乱中心五百多米外的旧楼巷道中,原本沉睡中的珀珥猛然惊醒。 他面颊微红,却泛着仓皇的神色,在那双迷蒙的眼瞳睁大的同时,珀珥后知后觉自己被裹在一件干燥的大外套中。 他被谁抱着奔跑。 这只手臂牢牢抱着他的后腰臀腿,另一只手则隔着兜帽,护在他的后颈,似乎只为挡开傍晚时阴冷的风。 珀珥瑟缩着,他整个人都靠在对方的怀里,鼻腔内混杂的气味让他有些难以辨别抱着自己的是威尔、星弧,亦或是别的谁,他只知道这个怀抱很温暖,暖到驱散了他神经中浮动的不安。 可前不久梦中的惊惧却尚未褪去。 梦中也是一片混乱,到处是尖叫和血肉残肢,断壁残垣之下躺着失去生命的小行星住民,在弥散的血雾中,则是数也数不清的巨蛛异兽。 珀珥小口喘着气,他在黑暗中微微偏头,沙哑着嗓音问道:“发、发生了什么?” 抱着他的人是此前摸过小虫母足踝,红着半张脸坚定说珀珥很香的克里斯。 虽为堕落种,但本质还是那尔迦的克里斯耳聪目明,即便在满是尖叫的背景音中也听到了小虫母的询问。 他警惕躲闪的动作不停,宽大的手掌安慰似的压了压珀珥的后颈,如大狗一般明媚的声线此刻略微压低:“突然有异兽群来犯。” 珀珥想到了梦中的场景,“他们呢?” 他是被入侵者劫走的,可这一路上他们待他照顾有佳,衣食住行都紧着他,心软的小人造人便也惦记着“劫匪”的安全。 他纯善到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受伤。 这份柔软令行凶者都忍不住侧目。 克里斯:“他们都在周围。” 威尔、星弧一个探路一个殿后,其余的堕落种则分散在周围,将小虫母护在中心位置,避免任何可能发生的危险。 堕落种从前也是纯纯粹粹的那尔迦人,但当他们放任狂化症的侵蚀,并借由机械改造遏制痛苦、延长生命时,他们便失去了恢复原始形态的能力。 有得有失,因此在面对异兽群时,堕落种并不以原始形态作为战斗方式,而是借由改造肢体上的机械武器—— 冰冷的金属色泽手臂此刻变化成了枪械、盾牌的构造,可攻可守,一侧用于挡开废墟中的石块、残骸,另一侧则远远瞄准巨蛛,射出杀伤力巨大的改造子弹。 冲击力极大的弹药在巨蛛的口器部位炸开了花,在血肉四溅的红雾中,高等级异兽发出痛苦的嘶鸣,即便脚步踉跄也不愿意放开对食物的渴望。 奔跑中,克里斯很贴心地拢住了珀珥的耳朵,直到轰鸣声结束,他才靠近小虫母低声补充道:“放心吧,没人受伤。” 即便才接触几天,但他已经窥见了那尔迦新王那份过于和善的性子——难得而罕见的乖巧。 珀珥握紧的手松了松,可心脏依旧剧烈跳动着,额间隐隐作痛,久违的精神力喃语浮动着,只是他这次听到的动静却不是来自那尔迦人的。 那是一位孱弱而恐惧的母亲。 【好可怕……】 【救救我的孩子!】 【米拉、米拉你在哪里?】 【谁来救救我的女儿……】 米拉……是那天的小女孩。 米拉夸他好看,说他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她给了他一个干花手串,凑近了闻还有一股甘涩的淡香。 而他则回赠了对方一颗软糖。 米拉说,他们是朋友。 戴在珀珥颈间的精神力屏蔽项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散开一寸一寸似蛛网的裂纹,而原本被锁定在躯干内的精神力则一簇一簇地向外四溢,宛若寻觅宝藏的探照灯一般晃动着。 这种对精神力的使用很自然,就好像吃饭喝水一般,即便珀珥对其的认知和操控还处于新手的懵懂阶段,但本能会告诉他如何操作。 喃语一般由精神力传导的求救声珀珥本来可以无视的,没有谁会强迫他去救什么人,这个时候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可、可是…… 米拉是朋友。 珀珥想。 朋友是不一样的。 他摸了摸藏在袖口内的干花手串。 如薄雾远去的精神力送来了更多的感知信息。 狼狈的母亲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她抹开眼泪,坚韧地在杂乱中寻找米拉的身影。 她哭得很难过。 她的眼泪……是滚烫的。 她想找到自己的孩子…… 珀珥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发热褪去的脸颊靠在克里斯的肩头,原本漆黑的世界中却仿佛开启了另一个视野—— 废弃的旧楼,被异兽碰撞砸坏的废墟,落在地上的血迹…… 珀珥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在天空中睁开,他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很朦胧,如同模糊的色块,可在直觉的判断下,他又知道那些色块代表着什么。 他“看”见了前方的威尔,后侧的星弧,抱着自己的克里斯,护卫在周围的其他堕落种,以及…… 跌跌撞撞、近乎用尽全身力气扑向自己孩子的母亲,和被混乱冲散,跌倒在一只巨蛛肢体下的小女孩米拉。 冥冥中,珀珥有种感觉,他有能力救她们。 救他新认识的朋友。 风吹动着珀珥从兜帽缝隙间溢出来的白发长发,枯燥的发质隐约流动微光。 他忽然挣扎了一下,在克里斯猝不及防下从温暖中探出了脑袋,瞬间白发散落在潮湿的冷空气中,而珀珥那张漂亮的面庞也彻底暴露出来。 莹□□致,空茫的眼瞳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陶瓷人偶,却在那一瞬间绽放出了惊人的光。 远方即将踩死小女孩的巨蛛猛然一僵,短暂的空隙中,瘦弱的母亲抱起惊恐的孩子,跑进了一角尚还完好的旧楼之中。 砰! 那只僵硬了几秒钟的巨蛛自脑部位置炸开一簇血花,而戴在珀珥颈间的金属项圈则同时碎裂成片。 瘦弱的人造人猛地轻喘,疲乏与无力顿生。 克里斯瞳孔针缩,在眼底闪过吃惊的同时,他迅速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精神力屏蔽项圈扣在了珀珥的颈间。 隔着那层微皱的纱布。 ——幸好威尔早有所备。 克里斯松了口气,他单手拢起兜帽重新盖住小虫母的脑袋,见对方疲惫地颤动睫毛,心中发软,给人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睡吧,会保护好你的。” …… 荒芜的废墟角落,眼中闪烁着惊惧的母亲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她的丈夫死在了坍塌的墙壁之下,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甚至差点失去唯一的女儿。 “米拉、米拉,我的孩子,没事的,妈妈会保护好你的……感谢宇宙之神,感谢……” 她颤抖着撑开单薄的肩膀,将女孩护在怀里,而眼角还含着泪的小女孩米拉则在愣愣看向天空。 在从危险中脱离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缕淡淡的绒白。 小女孩抱紧了她的母亲,她小声问道:“妈妈……我们能活下去吗?” “一定能的。” 她并不知道,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经在暗中标下的价格,源自于一次午后的友好善意,换来了童话王子赠予她的一份厚礼。 与此同时,远方—— 本准备继续寻找小虫母的阿斯兰身形微顿,精神力饲喂凝结的联系短暂暴露,却是显露于巨蛛群的混乱之中,只瞬间又再一次断开,让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远古战神眼底爆发出凛然杀意。 他失去了珀珥的行踪方向。 阿斯兰敛眉,扫过四周,下达了剿灭巨蛛异兽群的命令。 夏盖沉脸,“不是说要找虫巢之母吗?” 赫伊也开口:“现在的紧要目标是找到小珍珠。” 阿斯兰眼睫微动,目光冰冷,留下一句“他就在这片混乱中”,便浮动着苍白色的菌丝瞬间袭上巨蛛。 高级那尔迦人微怔。 自由星域内的小行星无人监管,发生异兽潮若是无星盟的好心支援,大多是自生自灭,可当这场危险中多出一颗暗淡的、寻不到具体踪迹的小珍珠,那么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 尤其堕落种受机械改造的限制,他们无法恢复原始形态作战,便更多了几分不可控的危险。 只有这颗小行星安全,才能同样保障他们的小虫母不受侵害。 厄加面具下的眼瞳微闪,反应迅速,瞬间便扬起尾勾冲进了肆虐了巨蛛群中。 夏盖、缇兰紧随其后,赫伊与奥洛维金相对一眼,在联系了其余下属后也加入到了混乱之中。 不多时,原先待命的那尔迦军队掺入到了这场异兽的抵御队伍中—— 那尔迦人庞大的第二形态撑破了原有的作战服,一寸一寸生长着鳞甲与钳足。 当第一位原始形态化形结束的那尔迦军人起身,以数米高的姿态站立在废墟中,挡开向前攻击的巨蛛时,一个先前开启直播却尚未关闭的光脑滚落废墟边缘,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切。 【……我没想到,那尔迦竟然会选择支援这颗无人管辖的小行星。】 【像是做梦一样,那艘星舰里为什么会冒出这么多异兽……这是一个阴谋吗?】 【我看到了那艘星舰上的标志,是红乌贼星盗团!他们就是一群臭名昭著的魔鬼!是可怕的疯子!】 【一个忠告,在星盟管辖范围之外看到红乌贼的标志,能逃就逃,逃不掉的……那就自杀吧。】 【现在那尔迦成了这颗小行星的救世主。】 【我看不尽然,之前那尔迦军队的阵仗像是在找什么,所以我分析一下,他们进行支援可不一定是为了救这颗小行星上的人,而是为了他们想要找的东西——那个东西对他们来说一定很珍贵,不然这场买卖得不偿失,寻常情况下,你觉得那尔迦人多看一眼这样的小行星?】 【就算是你分析的那样又如何?谁都不能否认那尔迦人确实帮了这颗小行星!】 【他们为了自己的珍宝救了这些人,这就足够了!自由星域内从不缺这样可怜又倒霉的小行星,但这颗星球上的人是幸运的,至少在意外到来的时候,他们没有被放弃!】 【不管怎么说,向那尔迦致敬!】 【向那尔迦致敬!】 …… 精神力屏蔽项圈隔绝了珀珥与阿斯兰之间微妙的联系,缠绕在小虫母脚踝上的白色菌丝静谧无声,丧失了与主人联系的机会,只能蜷缩在那片柔软温热的肌理上,充当无害又隐秘的装饰品。 在那尔迦人加入这场巨蛛抵抗战的同时,堕落种在威尔的带领下找到了那艘藏起来的飞行器,于混乱中得到了脱身的机会。 五官俊美、气质风流的威尔此刻寒着一张面孔,他凝神坐上驾驶位,手指灵活地操控着各个光屏按钮。 待其余同伴均登上飞行器后,他立马按下启动,原先藏身于垃圾山下方的金属震颤着,一寸一寸顶开上方的遮蔽物重见天日。 飞行器旁侧的金属舱门缓缓闭合,克里斯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藏在兜帽下的小虫母露出半张温软的面颊,他偏着脑袋,空茫的眸光落在窗外,雾蒙蒙一片。 那份拯救了米拉的“礼物”也同样明码标价,在此刻飘飘忽忽落在了珀珥的身上。 又一次超额使用的精神力隐隐躁动着,屏蔽项圈阴差阳错帮珀珥缓解了这份难耐又细密的痛苦,避免体内形成的精神力暴动撑破他的皮肤,形成一道道如蛛网般的碎瓷片裂纹。 可那尔迦新王的精神力总是横冲直撞,在治愈、抚慰的皮子下藏着充满攻击性的反骨,当其无法发泄时,便自虐般地探出根系,在这具脆弱的躯干中如飓风过境。 才新换上的屏蔽项圈又一次出现了细细密密的裂纹,皲裂速度比上一次更快、更严重。 珀珥哆嗦着缩在克里斯的怀里,他苍白的面颊和颤抖的身体立马引起了堕落种的注意。 一时间有限的空间内慌乱一片—— 前方威尔一边操控飞行器、一边拧眉询问情况,脸色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克里斯抱着珀珥近全身僵硬,动也不敢动一下,眼底闪烁着不曾照顾好小虫母的愧疚。 刀疤脸色阴沉,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星弧则捧着额小虫母的脸颊,小心地擦拭对方鬓角的冷汗,着急到连嗓子都有些沙哑,不停呼唤着小虫母的名字,惶急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失序的城区内,王级巨蛛被那尔迦的军队吸引了注意力,狂躁的精神力便也不曾注意到垃圾山下的动静,给飞行器留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于是,当飞行器彻底露出身形,缓缓抬升高度,而千米之外借由菌丝吸干异兽血肉的阿斯兰无声立于数百米的旧楼顶之上,狂风猎猎,吹动着他身后苍白色的长发。 高空隐隐有种压迫性的力量涌动,原本躁动的王级巨蛛行动忽然缓慢起来。 与此同时,珀珥脖颈上的屏蔽项圈又一次碎裂。 咔。 某种隔绝的屏障彻底碎裂。 阿斯兰银白的眼瞳中流窜冷光,远远锁定在远方已经启动的飞行器上。 在追击与饲喂的两种选择中,阿斯兰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以满足小虫母的需求为重。 那转瞬即逝的精神力感应中,阿斯兰已然窥见了堕落种对珀珥的照顾,在这场异兽混乱彻底结束之前,待他喂饱后的小虫母,就暂时交给这群流浪狗们照顾了…… 属于白银种的磅礴精神力倾泻而出,目标明确、跨越距离,瞬间缠绕住在高空乱状的另一缕精神力,将原本暴躁的小家伙裹挟在这份由精神力凝聚的怀抱中。 小虫母的精神力属于新生者,更为躁动、混乱,有股不符合性格的不服输劲。 阿斯兰的精神力属长者,在此刻尽显包容,近乎是宠溺地敞开胸膛搂住难耐的新生者,任由其如小兽一般对自己进行啃噬与吸吮。 他缓缓垂眸,喉结滚动,当体表的白色虫纹流速达到顶峰时,阿斯兰鼻息低喘,隐忍着发出一道叹息。 那锐利的眉骨下方自带阴影,时间沉淀出的醇厚韵味浮于阿斯兰的周身,他似乎想告诉对方慢点吃,可当感知到小虫母急切的需求时,又纵容地咽下了那句话,只由着对方的贪嘴。 ……尽情地吃吧。 无需肢体接触,属于珀珥与阿斯兰的精神力通道已然连通—— 这是引导者之于小虫母的精神力饲喂。 而他会喂饱这个不听话却又贪吃的小家伙。 飞行器内,被堕落种由手臂、肢体围在中央的小虫母仰头扬起漂亮的脖颈,碎汗淋淋,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压抑喉咙间发急的声息。 他紧绷着小腹和纤细的四肢,窄而韧的后腰被星弧握着,在短暂的颤抖后猛然脱力,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潮香向前砸到了克里斯的怀中。 那是幸运的煎熬。 这群堕落种近乎溺死在这片属于little mommy的潮湿暖香之中。 甜滋滋的小蛋糕融化了。 而幸运的堕落种则接到了这份软软的小点心。 砰。 飞行器旁侧的舱门彻底合拢,吃饱了的小虫母面带餍足的薄红,又一次睡倒在子嗣的怀中,驾驶位上的威尔偏头看向远方的高楼,目光自那抹苍白色的身影上一扫而过。 然后按下控制屏上的加速,以最快的速度远离那尔迦人的追捕范围。 窜动至神经的酥麻缓缓退去,张牙舞爪的白色虫纹逐渐平复。 当铺满大半城区的菌丝将巨蛛吞噬成白骨的同时,阿斯兰凝神,注视着迅速远离的飞行器。 …… 迷失星域,灰烬1号星—— 庞大的阴影之下,一截金属质感的手臂自内侧探出,修长冰冷的银灰色手指间揉着两颗润白的上等珍珠,随后被他一寸一寸捏碎。 “那么这颗珍珠……就暂时属于我了。” 第38章 尤利西斯 在那一瞬间的精神力饲喂下, 珀珥又一次落入了眼熟的雪原冰窟之中。 这是阿斯兰的精神力世界,是他最为隐秘的私人空间。 依旧是寒风凛冽与满目冷白,天空蓝到令人瞧着眼晕,冰冻层厚重结实, 于远方形成大大小小的冰山, 不见任何人气。 珀珥站定在冰原之上, 因为周遭眼熟的场景而唤起了第一次进入这片空间时的记忆—— 全身覆盖着苍白色的怪物, 捏着他脚踝的小型辅助爪, 以及那张令珀珥近乎羞耻又战栗的、由菌丝构成的温床…… 小动物的危机意识瞬间炸开。 在珀珥后颈发凉的同时, 大片绒白从远方的洞窟内探出,速度极快,裹挟着疾风, 它们像是嗅到了肉味的狗, 狂热而兴奋,在即将碰触到小虫母的瞬间放缓了力道, 将人全部吞入了苍白之中。 藏在冰洞中的家伙已经等他很久、很久了。 珀珥:!!! 怪物尚还栖息在冰窟中,但提前抓到小猎物的菌丝则得到了饱餐的机会。 ……阿斯兰或许冷淡而成熟,可藏匿在他精神力世界中的怪物就不一定了。 那是他自己都难以控制的另一面。 密匝匝的苍白色密不透风地包裹着珀珥,冰凉滑腻触须宛若怪物灵活的长舌, 在愉悦的翕动中舔过他的全身,甚至不停地挤压、蹭动, 仿佛将小虫母当做了一块饱满充沛的海绵,便想借此来不断榨出甜滋滋的蜜水。 随着菌丝涌动的状态, 珀珥难以抑制地红了耳尖。 精神力世界中清亮的眼瞳浮现一层水色, 就连潮湿睫毛下方的眼尾都晕染出了薄红,像是被捏着脸颊用舌尖舔过一般。 那交错着的菌丝甚至探入他唇瓣间的缝隙,想要向那深处的暖巢行进着…… 好、好奇怪…… 太深了点…… 鼓胀的热意汹涌得厉害, 一边填充着盛满了珀珥的精神力通道,一边侵袭着他由精神力凝聚的身形,难以挣脱、无法抵抗。 温床般的菌丝终于将它们的猎物运送到了冰窟深处,早已经守株待兔的苍白色怪物一层一层拨开了礼物包装,得到了一个湿漉漉、近乎被榨干的小虫母。 像是热化以后流出白色奶油的小泡芙。 湿漉漉、脏兮兮的坏孩子弄脏了绒白的菌丝温床。 所以,惩罚一下也是合情合理的? 珀珥虚脱地躺在菌床之上,他眨动着湿漉漉的眼瞳,宛若迷失在丛林中的幼鹿,仓皇中带有几分被欺负坏了的可怜,却因过分绵软的性子而只乖乖瞧着作恶的怪物。 怪物无机质的复眼中倒映出小虫母的身形。 原始的兽性与阿斯兰本身的理智在此刻拉扯着,当怪物挣开了主人的控制,探出辅助爪一寸一寸靠近乏力疲惫的珀珥时,现实世界中静立在失序城区高处的阿斯兰主动斩断了精神力链接。 ……这些足够喂饱贪吃的小虫母了。 阿斯兰压下的喘/息沙哑而性感,他肌肉紧绷,精神力内部瞬间空虚的同时,愤怒不满的苍白色菌丝则报复性地吞噬异兽,在混乱的城区中开辟出了一片安全区。 它们似乎在抗议着被中断的精神力链接。 阿斯兰拧眉,银白色的眼瞳中浮动着复杂的微光,近乎自言自语地哑声道:“……会吓到他的。” 像是在说自己,也像是在说藏匿于他精神力深处的怪物。 也是在精神力链接被截断的同时,“吃饱”的珀珥湿漉漉地软倒在克里斯的怀里,圆润无害的眼型半眯,散落着零星碎钻似的光泽。 星弧轻轻捏着小虫母的脸颊,正小心翼翼将临时性的医疗检测仪悬在小虫母光洁的额头上。 比兔子更加敏感、脆弱的珀珥抿着唇,安静而顺从。 他感受到了…… 远方的废墟中有很多那尔迦人,有没具体接触过的、有曾给他指过路的、有给他讲故事的、还有遇见时会在走廊中与他打招呼的。 有些是燃血组的大块头,曾抱着他感慨过于单薄瘦弱;有些蝎组向来沉默的成员,总喜欢用尾勾缠着他。 有些来自秩序同盟,绅士温和;还有些则是皇家护卫军的贵族们,总是闪闪发光,语调华丽且善于赞美…… 但此刻,或许是因为在对巨蛛构成的异兽群对抗,王级雌蛛的精神力辐射影响范围广且大,以至于在珀珥充满色块的模糊世界里,他看到了数不清的浑浊虚影散落着不详,近乎吞噬那群在混乱中制止异兽的那尔迦人。 ……这会对他们造成伤害的。 困倦地枕在克里斯肩头的小虫母无声张了张唇,眼瞳深处凝聚着一层脆弱与空茫的虚无。 很容易满足的珍珠宝宝记挂着每一个对他好的人,一声日常的问候、一句简单的夸赞、一个友好的举动…… 这些细微的爱是滋养珀珥生命的源泉。 当他得到了爱后,便迫切地想要奉献着自己,那是一种惊人的、想要将自己掏空的热烈与勇敢;他会用很多很多的爱,去回应每一个曾赠予他爱的人。 ——明明他自己都还没体验过被浓郁爱意包围的滋味。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是阿斯兰都未曾料到的。 饱腹餍足的小虫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对那尔迦人有什么作用,即便他困到连眼睛都睁不开、即便他身体疲乏到腰腹都泛着酸软,但还是坚定不移地敞开精神力,又一次用柔弱的胸膛抚育着那尔迦的战士们。 那是一场梦幻到令人窒息的精神力薄雾。 是来自于小虫母热烈而又坚强的回应。 星星点点如碎珠一般的精神力分散着下落,柔和而温暖,带有属于小虫母的甜香,轻飘飘地附着在了那尔迦战士的身上。 宛若一枚轻轻的吻,就好像在说“谢谢你爱过我呀”。 【滴——】 高空之上的战舰系统重新链接,摆脱了王级异兽的精神力屏蔽。 失序城区中的那尔迦人骤然战意强盛,身披薄雾绞杀着异兽,而那些曾盘踞在他们精神深处的狂化因子,则在小虫母的恩泽下瞬间消失。 完全陷入沉睡的珀珥状态重归平和,轻蹙的眉头逐渐舒缓,他被克里斯小心护在怀里,盖上了用于保暖的大号外套。 快速跳动的心脏终于慢了下来,星弧揉了揉自己急出细汗的额头,忍不住抬手轻戳了一下珀珥软软的脸蛋。 “……不叫人省心的小东西 。” “当初我差点被异兽杀死都没这么怕过。” ——这是飞行器上所有堕落种的心声。 驾驶座上的威尔也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在那短暂的、围观小虫母难受的十几秒里,他感觉自己像是煎熬了数年,当一切回归正常后,还有种心有余悸的后怕。 他捏了一下眉心,着急过后的声音都哑得厉害。 “照顾好他,我们现在向迷失星域前进。” …… 被阿斯兰留下精神力标记的飞行器在高空化作一抹模糊的小点,很快彻底失去的踪迹。 站在高处的白银种战神眉眼冷淡,可银白色眼瞳中流露的情绪却罕见地复杂。 他缓缓抬手,掌心向上,深麦色的指腹碰触到了精神力薄雾中的水汽,它们凝结着聚拢,变成了一颗小小的、光芒暗淡的珍珠,又瞬间破碎消失。 有种惨烈又脆弱的感觉,几近病态。 就像是那个想要被爱,却又捧着爱回馈的小虫母。 阿斯兰默然,唯有心脏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着,隐隐涌动出一种微不可查的悸动。 …… 废弃的高楼下方,王级巨蛛被数位高级那尔迦人控于中央,在暴怒中被斩断了两对足肢,跌跌撞撞压塌了一处陈旧的废楼。 雌蛛发出尖锐的嘶鸣,断肢部位的腥臭四溢,在血肉一簇一簇地鼓动之下,伤口处长出了新的纤细足肢,体表乌黑、覆盖有纤毛,但在肢节末端,却是一只类人的手掌。 它吃掉了星舰内的两个星盗,至此也拥有了模仿人形生灵的能力。 废墟中有谁看着这一幕发出反胃的呕吐声,当属于宇宙高级生命的形态出现在异兽身上,这将是一场san值狂掉的承受力考验。 没有哪个人形的高等生命能够接受一只巨蛛的身上长了属于他们的器官。 曾在战舰上与虫巢之母朝夕相处的那尔迦人战意熊熊,即便并不是每个幸运儿都能得到来自小妈咪的精神力安抚,但活动于同个空间的影响依旧能落于他们的身上。 再加上来自虫巢之母的精神力薄雾,伤痛在此刻反而变成了最不被在意的东西。 这场初衷是为保护小虫母的异兽对抗中,最终的胜利会且只会是这群寻觅虫巢之母的子嗣。 巨大的轰鸣之后,SS级雌蛛在那尔迦军队的合作中失去了声息,巍峨的躯干砸落于地,露出了其腹部两个凸起的、神情极端狰狞的人脸。 正是红乌贼星舰上的两个驾驶员。 “啧,结束了。” 夏盖抬手擦掉了脸侧的血珠,眼瞳中还绽放着不曾消退的战意,当烟尘落地,他高挺的鼻梁微动,充满压迫性的视线瞬间落于旁侧的废墟之上。 那里藏着个被母亲抱着的小女孩。 她的身上……好像有小虫母的味道…… 很淡、很淡。 …… 战斗对于那尔迦人来说是最熟悉的消耗,他们把自己当做是兵器在使用,可这一次不同—— 当恢复人形态的那尔迦士兵清扫战场时,他们体内每一次都会降临的狂躁感无影无踪,腐朽干枯的躯干被精神力薄雾安抚着,在最深处恍若多了一泓细细的清泉,滋养他们贫瘠的精神力土壤,并冒出了一抹生机勃勃的嫩绿。 那幼苗娇小脆弱,伶仃十足,嫩生生地得厉害,却又撑起了一片清明,暂时驱散了那尔迦人精神力中灰暗、污浊的虚影。 无数个枯朽的巨大根系正依附着这截尚未长大的幼苗而活,无数片贫瘠的精神力土壤汲取、蚕食着对方的生命,消耗掉了狂化带来的后遗症。 “是……妈妈么……” 站在废墟中的那尔迦人愣愣抬头,重重跳动的心脏让他呼吸急促,那双还沾染有血迹、灰尘的手揽住了薄雾中的水汽,就好像摸到了数颗圆润、微凉的珍珠。 甜到让他们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不仅仅是那尔迦人,那些瘫坐在废墟中的小行星原住民们,也在苦难与危险之后窥见了飘满天空的零碎水光。 像是雾又像是雪,掩盖了失序城区内混沌腥臭的血味,同时驱散了那抹萦绕在幸存者们心间的惊惧。 那是一种柔软、温和的怀抱,圣洁而纯净。 不少人仰头看向天空,学着那尔迦人的动作,抬手碰触薄雾。 落在废墟间的光脑屏幕一直亮着,镜头上被溅落了血珠,有些模糊,但最初就被开启的直播却不曾中断—— 【这些巨蛛几乎形成了一场异兽潮。】 【太恐怖了,我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到异兽肆虐的情景,这种可怕的魔鬼到底为什么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杀也杀不完,难道我们祖祖辈辈都只能与之抗争吗?难道我们就不能拥有彻底的和平吗?】 【这颗星球因为那尔迦人而得救了,他们是英雄。】 【天空中一闪一闪的小颗粒是什么?画面有些看不清,但是我觉得它们好亮,像是银河里细碎的星星,这些那尔迦人都停了下来,他们在尝试接这些小颗粒?】 【好梦幻……像是小时候读到的童话故事,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奇妙世界,闪烁着光芒的雪花,明明隔着镜头和屏幕,但是我觉得情绪好平和。】 【这一幕,简直就是废墟上升起的希望。】 【神迹!!!】 …… 连通宇宙的星网将这一幕传递给了更多、更多的人,在小行星的城区废墟中,捡回一条命的人哆嗦着从遮蔽物下爬起来,他们劫后余生地低声喃语,畏惧却又感激地望着那尔迦人,眼底闪烁着水光。 虽然家园没有了,但是他们活了下来。 只要活着,家就会在。 宇宙高等生命体拥有极强的适应力,几分钟前他们还在废墟中瑟瑟发抖,几分钟后便相互搀扶着,开始在断壁残垣中寻找还活着的同胞。 当米拉扶着母亲从废墟中站起来时,夏盖踩着碎石子,站在了这对母女的面前。 那尔迦人优越的身高落下一片阴影,顶着小女孩惊惧的眼神中,燃血组的首席不大擅长地咧了咧嘴,沉声问—— “你是不是接触过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人?” “白头发蓝眼睛,像是……” “像是童话里的王子。” 米拉轻声回答,她说:“你们弄丢了自己的王子吗?” 夏盖微顿,沉默无言。 …… 堕落种乘坐的飞行器已经离开自由星域、急速向迷行星域驶去,但这一次有阿斯兰中途打上的精神力记号,倒是给了他们具体追踪的方向。 不过即便有精神力记号做追踪,但想要进入迷失星域依旧困难重重—— 多年前的星髓叛乱之后,一部分那尔迦人与帝国的保守派割席,叛乱中他们夺权失败,至此被流放至迷失星域的灰烬1号星。 这片星域充满了未知性与神秘性,最初那尔迦人将堕落种流放至此的时候,他们本以为这群虫巢意志的背叛者会永远迷失在星域深处。 就像是那些胆大的冒险者,于未知的宇宙尘埃中走到生命的尽头,成为人们永远都找不到的“失踪者”。 但谁都没有想到,堕落种驯服了迷失星域。 他们在这片危机重重的诡异区域内建造了属于自己的荒原王国,自成一派,集结着当初参与星髓叛乱的所有成员,凝聚成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摒弃虫巢意志与信仰的新生势力。 从前的边境哨卫军变成了荒星上的堕落种。 在远离故土之后,这群叛乱者抛开信仰,接受狂化症的侵蚀,并在极度危险、临近精神力自爆的恶劣情况下,做出了一个充满疯子气息的选择—— 机械改造。 即将摘除一部分本有肢体器官,并将某些稀有金属材料与躯干相融,革除了一部分血液中自带的狂化因子,在丧失原始形态的同时得到了另一种近乎病态的狂化症遏制效果。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当这群叛乱者摒弃了那尔迦人天生带有“病因”的血肉骨骼后,他们找到了另一种维系生命和理智的办法—— 甚至无需虫巢之母的存在。 于是这群改造疯子们彻夜狂欢,在迷乱危险的巢穴中庆祝着他们挣脱了虫巢意志的束缚。 而对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保守派来说,叛乱者们就是一群自甘堕落的疯子,那是一种放弃了种族基因标志的背叛。 机械改造之于堕落种,就像是染上了成/瘾/性药物一般,越改造越上瘾。 他们在疼痛与战栗中看着金属钳子落入皮肉,将金属与骨骼链接,自虐般地欣赏着自己的皮肉一寸一寸被冰冷的银灰替代…… 皮肤、眼珠、躯干、四肢,甚至是雄性生命体更为私密、隐匿的部位。 堕落种热衷于疼痛,并享受疼痛,他们在疼痛中得到快乐与慰藉,并借此抵达潮水之上的顶峰。 ——痛会让人上瘾。 而这种瘾,也需要疼痛去消解。 …… 迷失星域—— 在这片以“迷失”出名的宇宙区域内,数百年积累的探险者为此处贡献了极多的星舰残骸,因此在行径通过的同时,驾驶者所需要小心的不仅仅是陨石,还有那些停留有时光痕迹的老旧星舰。 远方,孤寂的小型飞行器遨游在迷失星域中,它灵活地闪躲着飘浮陨石,于暗色调的深空中开辟出了一条全新的路,正全速向灰烬1号星前进。 飞行器内,威尔嘴边叼着半截烟头,浅色的烟雾缓缓上升,在空间有些的驾驶舱内聚拢成了薄雾。 为了避免烟味呛着飞行器内唯一一个娇气包,位于驾驶舱和后侧舱体的隔板早就围了上去,中央有个半米长宽的正方形玻璃窗,偶尔驾驶得累了,威尔便会扭头看一眼。 看看这一觉睡了好长时间的小虫母。 一墙之隔,刀疤拆出了几个坐垫拼在一起,凑合着组合成一张小床,上面零零碎碎铺着的是他们每人身上脱下来的衣服,均是挑着面料最柔软贴肤的。 在交错覆盖的衣物上面,则侧身蜷缩着足足睡了快一天的小虫母。 先前珀珥因为精神力上的躁动问题,毁了两个屏蔽项圈,而今飞行器彻底进入了迷失星域,倒也无需再戴上那玩意儿。 这一觉珀珥睡得很满足—— 小行星上为救小女孩米拉而消耗的精神力,在阿斯兰及时的饲喂下变得饱胀、充盈,原本纤细的精神力触须经过重复性的使用和填充,被来自于引导者的精神力彻底撑开。 那时候困倦的珀珥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在彻底陷入昏睡前,无意识地将自己的精神力凝结成薄雾,逐一覆盖在了每一个那尔迦人的身上。 他与他们达成了精神力层面的浅度交互,在无需肢体碰触的情况下,由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拂去那尔迦战士体内受到狂化症影响的细微因子。 ——像是柔弱温软的小妈咪踮着脚尖,摘去了孩子肩头的落叶,并且送上了一枚香香软软的面颊吻。 而此刻,无形中安抚了数位子嗣的小妈咪正沉沉睡着,脸色红润,胸膛轻微起伏着,一下一下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飞行器上很安静,舱室内中间的位置围成床铺,被唯一的娇气包占据,至于其余的堕落种则大大咧咧靠坐在地,或是撑着下巴、或是支起膝盖,但他们的视线无一不是锁定在珀珥身上的。 克里斯贡献出来的外套宽大暖和,他穿着的时候衣摆可以覆盖至膝盖下方,可当其盖在珀珥的身上时,几乎能把小虫母整个包裹进去。 只露出了一节白软的面颊。 珀珥迷迷糊糊顺着暖意缩了缩,终于在长达一天的沉睡后恢复了意识,在他呼吸频率改变的瞬间,坐在旁侧的星弧立马凑了过来,习惯性地捏了一下小虫母的腮帮子。 软软绵绵的,手感摸着让人牙痒痒。 星弧:“终于醒了?” 珀珥刚刚睁眼,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浑身上下都还有些无力,每一次过度使用、消耗精神力后,即便后续被喂饱,也很难以掩盖身体上轻微的不适感,这具单薄的身体面对高强度的精神力总显得有些过于孱弱了。 “唔……” 珀珥温温吞吞应了一声,嗓子发涩,实在说不出来话。 粗中有细的刀疤立马递上来一杯水,扶着小虫母的肩头将杯口抵在了他的唇瓣之间。 搁浅的小鱼被捧着放回到了汪洋大海中,珀珥急切汲取着温水,静谧的舱室内他的吞咽声变得格外明显,晶莹的水珠顺着小虫母的唇角下滑,蜿蜒出湿痕,最终坠在下巴上一晃一晃,吸引到了无声的注视。 距离最近的星弧视线灼热,那份热度几乎蒸干小虫母下巴上的水珠。 他忽然狠狠搓了一下滚动的喉结,随即在杯子远离珀珥的瞬间,抬起手指用指腹蹭过了那滴水珠,待一无所知的小虫母懵懵懂懂转头“看”向他时,星弧咧了咧嘴,在对方的“注视”下舔净了指尖上的水珠。 是甜的。 他手臂紧绷,藏匿在战术背心下的胸膛剧烈起伏,改造成金属的器官此刻叛逆十足,丝毫不听主人的话,只压抑地跳动一下,仿佛在这一刻拥有了血肉独有的脉搏。 “……他不会喜欢金属家伙的。” “会冰着他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完烟的威尔打开了隔板,侧身靠在门框上,说话间的内容意有所指,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星弧的下/腹位置。 即将抵达目的地的飞行器被他设置成了自动驾驶,本想过来看看小虫母的情况,却不想欣赏了星弧的狼狈样儿。 他慢吞吞补充着:“或者说,没谁会喜欢金属机械造就的‘弗兰肯斯坦’吧?” 威尔捏了捏鼻梁,解开三道扣子的衬衣下隐约能看到位于深处的金属光泽。 他哑声道:“金属没有温度。” 所以喜欢温暖的小虫母是不会喜欢他们这群改造疯子的。 没听明白的珀珥歪头,“什、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知道威尔嘴里的“他”就是指他自己。 “啧,”星弧拧眉,拿过身后的衣服盖于腹侧,眉眼间有些不耐烦的羞耻,恶声恶气道:“少管,问明白了吓着你我可不负责!” 在座的堕落种各个眼底意味不明,但显然,他们都是赞同威尔说的话的。 此前,当他们安身于灰烬1号星后,通过机械改造而改变那尔迦人血肉中的狂化因子、并为此上/瘾时,堕落种为这份不同而着迷,并享有改造疼痛中带来的快乐。 但当他们一个个不可遏止地被小虫母吸引,想要抚摸对方时,他们才发现漂亮的小珍珠会在碰触到那些金属肢体时细微发颤。 温热的皮肉和冰冷的金属到底是不一样的。 因此在靠近珀珥时,这群堕落种们藏起了自己的改造部位,本能地不愿意冰着小虫母。 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通的珀珥睫毛颤了颤,心脏有些闷闷地抽痛。 他本不该因为这样恶劣的态度而难过,毕竟从前在拍卖行的时候,恶言恶语只多不少。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日子珀珥得到过太多的善意,以至于当星弧凶起来的时候 ,被温和浇灌的珀珥忽然有些难过。 他的眼尾浮现出一层生理性的薄红,指尖紧紧揪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像是一只刚刚探出脑袋,又被吓得缩回去的小猫咪。 星弧咬着牙根,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还不等他说什么,开启自动驾驶模式的飞行器在最后的一段路程后,开始下滑降落。 威尔垂眸,在路过珀珥的时候摸了摸他的发顶,“年轻的家伙总不太会说话,不用管他。” 他看了看其他同伴,扬声道:“即将落地,都做好准备吧。” “是!” 迷失星域内的灰烬1号星是堕落种的地盘,当小型飞行器彻底停稳后,威尔用宽大的外套将珀珥裹得严严实实,连帽子都拉了上去,从头到脚未曾露出一块皮肤。 能用于流放叛乱者的地方自然不会有太好的环境,甚至可以说是恶劣。 灰烬1号星上的气候很差,气温偏低、空气干燥,偏偏风又大,裹挟着细细的砂砾。 飞行器落地后周遭大片大片的区域均是寸草不生的荒原戈壁,远方有自然形成的洞窟,而堕落种的落脚基地则是位于数百米之外的巨型战舰。 通体乌黑,色泽暗沉,带有风沙长久侵蚀的痕迹。 战舰与身后的山壁融为一起,互为依靠。 那是当初星髓叛乱之后,堕落种被流放时乘坐的泰坦级战舰,巍峨巨大 ,但眼下已经废弃,从宇宙交通工具变成了一座巨大的金属堡垒,卧倒在灰烬1号星上。 小型飞行器向下延伸出梯子,威尔抱起被裹起来的珀珥走出舱门。 呼啸凛冽的寒风隔着外套响彻在珀珥耳边,宛若海潮轰鸣,珀珥蹭了蹭下巴,即便他知道自己看不见东西,但依旧被这样不同的气候环境引起了好奇心。 这么大的风,他从未感受过。 缩在威尔怀里的小虫母轻咬着下唇,他小心翼翼伸着手,将盖住脑袋的外套掀起一瞬—— 唰唰唰! 刀割似的风一股脑砸在了脸上,吹得珀珥眼眶红了一圈,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重新缩了回去。 脸蛋凉凉的,有一点点疼,但是……好神奇。 这里的风就好像是会说话。 好奇心被勾动的小虫母没忍住,又把外套掀了一瞬。 凶猛的风顺着缝隙钻了进来,冷得他打了个寒颤,还没等听出来风在说什么,他的脑袋就同时被两只手给按了回去。 是勾起唇角的威尔和一脸烦躁的星弧。 外套上的衣领被星弧竖了起来,他哑声说了一句“娇气”,但动作却格外言不由衷地从脖子上取下来一条废土风披肩,有些粗鲁地绕了两圈,裹住了珀珥的脑袋,只露出眼睛和耳朵。 这像是一场别扭的道歉。 珀珥垂眸,一言不发。 藏在披肩里的嘴巴却噘了噘。 …… 废弃的战舰同样经过改造,早已经脱离了最初充满科技的样子,甚至在数年的使用和改装后,它更多地拥有了几分原始的野性气息。 当威尔抱着小虫母踏入战舰落下的阴影时,十几条由远及近的机械臂游动而来,将其环绕在中央。 被隔开的星弧拧起眉头,欲言又止。 此行中站在他身后的其他堕落种眼底闪过一抹微妙的紧张,似乎在惧怕那如蛇一般灵活的机械臂。 凛冽的风被阻隔在外,威尔缓缓俯身,把怀里的小虫母放了下来。 珀珥的脚尖刚刚落地,还不等足跟踩稳,原先慢条斯理游动的机械臂瞬间抬起,如攻击状态下的眼镜王蛇一般,直接穿过珀珥的腰腹、手臂,将人提了起来。 他被猛然拉扯到了战舰深处的阴影之下,随后被一双铁臂抱住了窄窄的腰腹。 ——那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机械臂捆束着珀珥大腿,将其拉开送在了猎人的怀中。 覆盖全身的金属在此刻散发着源源不断的寒意,那完美的战士体魄几乎将娇小的虫母彻底笼于堕落种首领所亲手铸就的钢铁牢笼之中。 金属制成的手指掐住了珀珥的两颊,颇有几分狎弄的意思,以拇指抵着他的唇撑开半截缝隙,轻轻蹭过了他温热的舌尖,就像是碰触水中的小鱼。 在那双空茫干净的浅蓝色眼瞳里,自阴影中眯起眼睛的尤利西斯窥见了自己的倒影,他无声喟叹,随即将高挺的鼻梁压到珀珥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成/瘾者般着迷且放纵。 “欢迎你来到堕落种的世界。” “我们的little mommy——” 第39章 流浪狗 堕落种的世界荒芜贫瘠, 即便他们将灰烬1号星当做是新的家园和栖息地,但迷失星域内部本就复杂、古怪的宇宙环境,造就、孕育了一颗颗生存环境更为艰险的星球。 风沙、戈壁、荒原。 石窟、矿洞、沙漠。 这里充满了孤独,遍地是动物死亡后的骸骨, 苍凉而空旷。 灰烬1号星是比辐射荒星更恶劣数倍的环境, 废弃的巨型战舰横卧在阴冷的风沙之中, 夜色苍茫, 旷野之上的天空挂着光源朦胧的暗淡星子, 双月相对, 四溢着古怪的红光。 废弃的舰体之外,是如恶鬼哭嚎的风声。 废弃的舰体之内,则是逐渐聚拢于阴影下方的堕落种。 威尔、星弧他们站定在后方, 均目光紧紧锁定在远处看不清具体的灰暗之中。 每一个执行此次任务回归后的堕落种失去了平日里喝酒、打架、肆意庆祝的狂欢, 他们如僵直的木偶人立在原地,静默到古怪, 却是在同伴们看不到的角落里一寸一寸握紧了拳。 战舰内部如原始时代的篝火燃烧着,却驱不散这里的阴冷。 在那片最浓重的阴影深处,珀珥被冰冷的机械臂桎梏着四肢和柔软的腰腹,遇见那尔迦人后被养出了几分薄肉的手臂、大腿在机械臂的挤弄下, 溢出了一层腴润的软肉,像是揉捏花瓣而压出的香, 揉着属于小虫母血肉之上的暖意。 这是灰烬1号星上罕见的。 带有纯粹、干净的血肉香气,是不曾被机械造物侵袭、替换的原始。 尤利西斯转动着发红的机械义眼, 整个鼻梁压着珀珥颈侧的脉搏, 在一阵一阵的跳动之下,他几乎生出了一种想要将犬牙嵌入其中的冲动。 “唔,放、放开……” 被机械臂束缚的珀珥仓皇挣扎, 但他的力气太小了,完全就是落入陷阱的小兽在做无用功,非但挣不脱猎人的手,反而将自己累得额间、鬓角溢出细碎的汗珠。 眼睛看不见的情况滋生了更多的不安,珀珥小口喘着气,在挣扎之后柔软的胸膛起伏着。 比起同年龄阶段肌肉更加紧实的男生,珀珥就像是一块松松软软的小甜糕,脸颊是软的、胸膛是软的、腰腹是软的,就连被机械臂环绕着的,拘出红痕、连接腿根的臀/肉下方都软绵绵得厉害。 尤利西斯轻笑一声,那双机械义眼宛若恶鬼。 他轻舔过锋利的犬齿,在嗅闻着小虫母身上暖香的同时,全身机械改造超出98%的造成的冰冷鼻息落在珀珥的颈侧,宛若寒冰。 “你身上沾染着好多条狗的味道。” “让我想想——” 尤利西斯的声音有些哑,带有几分嗤笑的意味和嘲讽,那恶意明晃晃到了无法被忽略的地步。 “——那尔迦人的虫巢之母,消失四百多年的新王,那群忠诚小狗呼唤在嘴里的妈妈?” “他们会跟在你屁股后面低声下气地喊主人?会跪在地上求你摸摸他们吗?还是会捧着你的脚求你给他们踩出来?” 珀珥呼吸急促,眼眶发红,凌乱的白色长发从大外套的帽子中散落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瞳深处好像已经聚集了一层水汽。 那些下流又掺杂着肮脏欲/望的话,珀珥不是每一句都能听懂。 黑市里拍卖行鱼龙混杂,有些人为色/欲覆盖上冠冕堂皇的理由,有些人直白袒露最丑恶的臆想,对于漂亮的、最初制造便是为用作服务的人造人来说,他们的结局不难想象。 但珀珥在多次被退货的体验中收获了一点点小小的幸运,至少那群下流的家伙从未能把丑态露于珀珥面前。 他无意识睁圆了眼睛,湿漉漉的睫毛像是落下了细碎的钻石,在废弃战舰灰暗的阴影下一闪一闪。 浑身冰冷坚硬的尤利西斯莫名顿了一下,缠绕在珀珥周身的机械臂缓慢抽动,摩擦着小虫母娇嫩的皮肤。 他居高临下地垂下眼皮,细细打量着珀珥,随后唇边又溢抹古怪的笑意。 “……我知道了。” “怪不得那群狗东西这么喜欢你,甚至就连我的手下也对你优待有加。” 尤利西斯的眸光充满了压迫性,在越过怀中的小虫母,直直射向远处的威尔、星弧等人。 每一个感知到首领目光的堕落种都僵了一瞬,实力差距上的压迫感像是一座大山重重砸了下来,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不曾低头,只沉默地接受了来自首领的威压。 “呵,我忠诚又骁勇的下属,现在也被你收服成了只会嗷嗷叫的小狗崽子……” 尤利西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猩红的义眼缺乏生命体浮动的情绪,他俯身凑到了珀珥面前,阴影中英俊如雕塑的面庞挂上饶有兴趣的审视。 “小虫母、狗崽子们的小妈咪……” 他变换着各种称呼,恶意而又愉悦得询问—— “是你引诱了他们吗?” “那样一群丑陋恶心的怪物,你也愿意伸手为他们做精神力安抚?” 阴影中堕落种带来的压迫感仿佛把周围的空气都挤没了,珀珥瞳孔收缩,死死咬着下唇,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不安又难耐的情绪中。 “……不是怪物。” 他的声音太小了。 尤利西斯挑眉,“什么?” 唇瓣上露出一截牙印的小虫母大胆又坚强地抬头,他眉眼间蹙着一种浅浅的厌恶,即便下巴还落于尤利西斯虎口处的桎梏下,但却坚定十足地开口反驳—— “不是怪物!” 那尔迦人才不是怪物呢! 星弧、威尔他们也不是怪物! 尤利西斯唇边的笑意发僵。 他五官上轻浮却冰冷的笑意失踪,换上了另一种阴晴不定的沉默,原先束缚着小虫母四肢的机械臂微微放松,如下坠般让他直直坐了尤利西斯的怀里。 珀珥的第一感觉是冰冷和坚硬。 尤利西斯全身的机械改造覆盖率超出98%,胸膛、腰腹间全然被冷硬的金属替代,当珀珥敞开腿彻底坐在他的怀里后,那是从腿根软肉一路传递至大脑的凉。 这是一个永远都无法焐热的怀抱。 冷硬地像是坑洞中不知道独自度过了多少年的陨石块。 双手自由的小虫母撑着尤利西斯坚硬的胸膛,他想要挣扎着躲远,却又被一双大掌固定住了绵软的腰腹,又一次压回到了那份冰冷之上。 尤利西斯歪头,猩红的义眼中倒映出了小虫母脸上神情的变换,反驳的话语被他认定为是珀珥的嘴硬,那种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作祟着,让他变得有些破防—— “为什么不觉得他们恶心呢?” “那些鳞甲、钳足,缠绕着你的时候冰冷又滑腻,就像是刚刚那些碰触你的机械臂,你不也很讨厌吗?” “我看见你皱眉了,你明明很厌恶不是吗?” “还是说那群披着羊皮的狗东西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们威胁了你?或是诱哄欺骗?还是摇尾乞怜的狗狗们把你伺候爽了?所以你才替他们说好话?” 尤利西斯不无恶意地诘问着一切,他试图找到那尔迦的虫巢之母不是真的喜欢他们的证据,试图找到对方潜藏在柔软之下更深层次的厌恶与反感。 他紧紧盯着珀珥的脸,哑声笑道:“那么——如果我也把你伺候爽了,你也会……” 阴影中堕落种首领的话没能说完,隔着很远的距离,威尔瞳孔收缩,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小虫母抬起手臂的动作。 星弧和克里斯下意识向前一步,却被一贯沉默的刀疤拉住了手臂。 那一刻,所有的——或是站立、或是蹲坐在废弃战舰内的全部堕落种,他们血肉与机械结合的眼瞳瞪大,都看了坐在首领怀中娇气柔弱的小虫母抬起了手臂。 那是一个尤利西斯完全可以躲开的巴掌。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动。 或许是那张漂亮面孔上的愤怒过于好看? 或许是因为那雾蒙蒙的眼瞳中好像清晰地倒映出了他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巴掌毫无杀伤力? 也或许是隔着一段距离,他已经嗅闻到了那只柔软手掌上的暖香在浮动? 不论是什么原因,尤利西斯都没动。 于是最后的结果便是珀珥的直接扇了他一巴掌。 ——甚至覆盖于面庞的机械皮肤还主动软化为小虫母的手掌让步。 啪。 “他们不恶心!” “他们就是很好!” 愤怒的情绪在珀珥的大脑中高涨,暂时阻隔了结巴的影响,他低低喘着气,第一次动手打人的后怕迟迟袭来,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打人是不对的,可是他真的好生气。 无意识氤氲的水汽蒙在了珀珥的眼上,一颗一颗地聚集在眼尾,如雨珠般下落,最终坠在他形状漂亮的下巴上。 努力睁大眼睛呈着凶样的小虫母咬着唇,眼泪汪汪,分明是打人的人,却比挨了巴掌的家伙还委屈可怜。 尤利西斯舔了舔被小虫母掌根蹭过的唇角,他气息发沉,机械义眼死死盯着珀珥,那股躁动在身上的痒意异样强烈,近乎点燃他体内少得可怜的血液。 他沉沉笑了一声,手掌把控着珀珥的后颈,哑声道:“脸都给你打了,怎么还哭?” “哭得这么伤心,好可怜啊,妈妈。” “是没打爽吗?” “小虫母,你可以再使劲儿点。” 珀珥蹙眉,细细的声音中含着哭腔,“……我、我讨厌你。” 这是他所能所说出来最恶毒的话语。 珀珥想,如果有人对他说“讨厌”,他一定能难过得哭出来。 但现在他也要把这么恶毒的话送给别人了! 脸蛋上的泪珠被尤利西斯用金属手指轻轻蹭掉,又送到了他的嘴里品尝。 这位堕落种的首领不在意地垂下眼睫,懒懒靠在了属于他的王座之上,似乎顷刻间便收敛了那份不稳定的疯劲。 数条机械臂游动着藏于后方,很快失去踪迹,尤利西斯一边捏着珀珥的后颈,一边冲着那群已经被小虫母迷倒的小狗下属们招手,很冷淡道—— “把他带走。” 阴冷的吐息落在了珀珥的颈间,然后他像是小猫一般被夹着腋下提了起来,从一个冷硬的怀抱换到了另一个还有血肉余温的怀抱。 浓重的阴影之下,是一闪而过的银灰色金属,威尔低垂着视线,抱起怀里还流着眼泪,身形有些战栗的珀珥。 他的手掌很热,贴着珀珥的后脊背,驱散了那份由尤利西斯带来的阴冷,并将人抱着远离到另一端。 “抱歉,让您受惊了。” 威尔神色复杂,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珀珥的脊背,他能感受到自己颈窝处埋了个小脑袋,面颊上的潮湿沾染在他的领子上,连带着落入领口的眼泪都烫得惊人。 “……我好、好讨厌他。” 珀珥泣音含糊地说着他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 他的喜恶简单得就像是一个世界中非黑即白的幼崽。 星弧揉了揉头发,抬手安抚似地摸了摸小虫母的脑袋。 “呃,老大他精神不太正常,他……” 星弧“他”了半天,也没能“他”出一个因为所以,最后有些泄气地叹了一声,“别怕,其实我们没想伤害你的。” 珀珥还记得星弧之前凶过他,这会哭得有些难受的小虫母抽噎一声,赌气似地转动脖子,把自己的脑袋从星弧的手掌下方挪了出来。 星弧:??? 威尔轻揉珀珥的耳垂,这也是一种安抚的方式。 他轻瞥了星弧一眼,提醒道:“你之前对他很凶。” ——所以现在他讨厌老大的同时,也顺便要讨厌你一下,是明晃晃的连坐。 星弧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来什么,只眼睁睁瞧见威尔抱着小虫母,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 废弃战舰内部的堕落种成员有很多,他们抱着手臂站立在不远处,对威尔怀里的虫巢之母呈现出观望的姿态。 中央点燃的篝火灼烧出噼里啪啦的噪音,珀珥安安静静靠在威尔的怀里,慢吞吞把下巴压在对方的肩头,露出小半张潮湿、漂亮的脸蛋。 “虫巢之母……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远方的林愣愣盯着珀珥的脸,对身侧一言不发的阿库有些温吞道:“你看到了吗?”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金属手臂在半空胡乱比划着什么。 “他好小,好干净。” “像是那种,住在白塔里的小王子。” “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刚刚有夸他漂亮吗?” “哦、哦不对,他是男孩子,我不应该用漂亮的……” 林喃喃着,他体内的机械覆盖率某种程度上已经影响到了大脑,以至于他总显得有些神经质,“……可是,我们这样破败的狗窝,真的能养好他吗?” 至少和那尔迦帝国的帝星太阳宫对比,他们这里就像是垃圾星上的贫民窟—— 原始、破败、恶劣,所有的机械改造并非是高科技造物,仅能充当堕落种的改造武器,却无法应用于日常生活。 他们早已经习惯了数年,并感觉良好,可当白白净净的小虫母落入这片空间时,林忽然生出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其实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难会有这么深层次的感觉。 阿库垂眸,左眼荡出银河一般的色泽。 他摸了摸一张藏在怀里的画纸,低声道:“不养一下,怎么知道养不好呢……” 就算是垃圾堆里的流浪狗,也有追求漂亮洋娃娃的机会吧。 …… 这座废弃在灰烬1号星上的战舰被堕落种们改造成了一座近似洞窟的金属建筑,因为机械改造的缘故,堕落种对于睡眠几乎没有什么需求,所以战舰内没有什么像样儿的房间,仅在周边悬空着很大的吊床,偶尔用于他们休息。 威尔寻了一处安静位置,把靠在自己怀里的小虫母放在了一个小号吊床上,又伸手轻轻擦了一下珀珥眼角的湿痕。 吊床有些晃悠,是用有些粗粝的藤蔓编得,珀珥裹着外套坐在上面,双脚悬空碰不到地面。 他有些低落地垂下脑袋,交错握着细白的指尖。 他想回去了。 他想赫伊、奥洛维金、厄加、缇兰,想02,想导盲球,想大狗和蜥蜴…… 还想阿斯兰,虽然他还有些怕他。 威尔理了理小虫母鬓角边的碎发,将其别到耳朵后面,“珍珠,怎么了?” 珀珥垂眸,哭过一场的眼尾还很红,说话时的嗓音也沙沙的,“我、我想回去了。” 威尔沉默,俊美的面庞染上一层阴影,那句藏在嗓子眼里的“抱歉”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正当他想要重新措辞说些什么的时候,星弧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老大叫我们过去。” 威尔一怔,只来得及对克里斯和刀疤交代了一声照顾好珀珥,便转身和星弧走向了那片窥不见详细的阴影。 克里斯挠头,刀疤沉默。 两个都不大擅长哄人的堕落种相互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更为沉稳的刀疤扶了一下后颈,哑声道:“我去给他拿点吃的,你看好他。” 珀珥缩了缩肩膀,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拉住了。 是克里斯。 他的手掌被放进来一个有些硬的东西。 摸起来有一些棱角,总体偏向圆润,落在手里有些沉,在边缘的位置延伸出一截长绳。 珀珥抬头“望”了过去,“这是什、什么?” “吊坠,上面的石头是矿石。” 克里斯舔了舔唇,有些不好意思道:“是这颗星球上比较罕见的矿物,海蓝烟水晶,没有辐射危害,浅蓝色的——” 他抬手虚空点了点珀珥眼周的位置,“就像是你眼睛的颜色一样。” 珀珥摸了摸水晶矿石上微钝的棱角,“给我吗?” “是的。” 克里斯点头,眼神有些游移,甚至还有一点气虚。 他很清楚,在帝星之上将有更多的资源去养这位漂亮的小虫母,那里华美安全、物资丰富,远比这颗星球更好。 甚至从前作为那尔迦人,克里斯第一眼看到珀珥的眼瞳时,所想到的不是灰烬1号星球上稀有的海蓝烟水晶,而是价格高昂、独属于那尔迦帝国境内的库尔赛冰蓝宝石。 可是迷失星域没有库尔赛冰蓝宝石,有的仅仅是那尔迦人看不上眼,但于堕落种来说却很罕见的海蓝烟水晶。 这是克里斯能拿出来的最好的礼物了。 即便是垃圾堆里的野狗也想好好对待它们抢回来的洋娃娃。 克里斯很怕在小虫母的眼中看到嫌弃的色彩。 但是没有,他得到了小虫母轻声的道谢。 “谢谢。” 珀珥吸了吸鼻子,哭过后的声音糯糯的,带有一种认真的意味。 似乎是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双手捧着矿石吊坠,轻声问:“那、那你可以帮我戴上吗?” 克里斯一点一点睁大了眼睛,然后俯身颔首,做了一个有些不伦不类的绅士礼。 “——我的荣幸。” 这枚海蓝烟水晶是克里斯和其他堕落种打架得来的战利品,他将其当作是收藏,即便是出任务也随身携带,并自认为这块矿石可以为他带来好运。 直到这一次跟随星弧离开迷失星域,在小型飞行器内见到了珀珥,克里斯忽然觉得这颗漂亮的矿石找到了真正属于他的主人。 于是,逃离那尔迦人的途中,克里斯小心翼翼给水晶打了眼、穿了孔,系上绳子,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送给小虫母。 昏暗的废弃战舰内,克里斯小心绕在珀珥的身后。 他轻轻撩开那些有些干枯的白色长发,又笨拙地用手指挑开剩下压在领口间的发丝,直到彻底露出柔软的脖颈,他才将那枚吊坠挂在了珀珥的锁骨间。 棱角微钝的菱形水晶很漂亮,流动着海蓝的色泽,紧紧贴着珀珥胸前的那一小块皮肤,流光溢彩。 很漂亮。 克里斯由衷地在心里赞美着。 灰烬1号星上物资有限,日常吃喝相对粗糙,堕落种对此习以为常,但见识过小虫母娇弱程度的刀疤在觅食了一圈后,只有些灰暗地端来了一碗野菜汤,以及一个干饼。 吃惯粗茶淡饭的克里斯瞧着这两样东西,都很难想象它们一会儿会进到小虫母的肚子里。 ……以前不觉得自己活得糙,但在看到珀珥后,他们是真觉得自己太糙了! 反倒是被他们认定为娇气、孱弱的珀珥,却很自然地接过了干饼,在温吞道谢后,露出嫩生生的小白牙,努力又使劲儿地在饼子上烙了两排牙印。 他小口小口啃着干巴巴的饼子,偶尔会转头就一口野菜汤,倒也不至于那么噎嗓子。 珀珥很乖,也很会自己消化情绪,他讨厌尤利西斯,但却不会将这种反感连坐在其他堕落种的身上——当然之前凶他的星弧暂时除外。 等他啃了半个饼子,剩余的被刀疤很自然接过去放到自己嘴里后,珀珥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又被克里斯领着进行了一番洗漱。 远在帝国内部的那尔迦人因组别区分有着不同的穿衣风格,堕落种也是如此。 受到气候、环境的影响,他们的日常穿着更加接近废土风,但其实这与他们还是边境哨卫军时的打扮有几分相似。 颓废的泥土色,拼凑的暗色调布料,兜帽、口罩、捆绑绳带,再加上他们衣摆下方的机械改造肢体,这副模样在原本的废土风中又杂糅了几分蒸汽朋克的感觉。 不过当这样的穿搭落在小虫母身上时,便又成了另一种感觉。 深色交错的布料,再加上兜帽与绳带,当刀疤屏着发沉的气息帮珀珥换好衣服后,这群住在荒原上的堕落种得到了一位漂亮的小乞丐。 ——没有谁舍得让他流浪的。 …… 收拾好自己后,珀珥蜷在吊床里。 这个时间他本该要休息的,明明身体很累,可珀珥却睡不着,只睁着一双朦朦胧胧的浅蓝色眼瞳,晃动着明灭的光影,偶尔会转动着,似乎想要看到什么。 但他却什么都看不见。 刀疤沉默着,如男妈妈一般给小虫母掖了掖被子;克里斯挠了挠脑袋,试图记起一些哄睡的童谣——但显然,他并不是干这个的料。 一直在远处小心观察着的林和阿库最后没忍住,主动走了过来。 窸窣的动静让珀珥偏转脑袋,然后他得到了两段自我介绍。 “……您可以叫我阿库。” 身形瘦削的高大堕落种似乎还不太适应在小虫母面前说话,他的眼神有些游移,纯白色的义眼毫无情绪,但左眼中倒映出来的星河却愈发浓郁了。 比起无所适从的阿库,林倒是自然很多。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当然,很多情况下林也不想这么唠叨的,但没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神经。 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说了很多话后,林有些懊恼地抿了一下嘴巴,小声道:“抱歉,我、我是不是又说了很多话……” 他的声音是机械与温柔同时结合的。 侧身躺在吊床上的珀珥摇了摇脑袋,他小声说:“不、不是的。” 善良的小虫母总是能给人最大的柔软与包容,那些从皇家护卫军身上学来的夸赞,让他无意识地丰富了自己的心性,“林说的东西,都很有、有意思,我喜欢的。” 原本有些呆呆的林怔愣了片刻,他像是有些老旧的机器,停顿半分钟后忽然回神,那些附着在身体上的金属隐隐传来了一种滚烫的烧灼感。 就像是在害羞一样。 林笑了笑,轻声道:“谢谢您。” 阿库讶然,林那一瞬间的声音与反应,就好像他恢复了正常,可当阿库看到林眼瞳中的混沌时,又摇摇头,心道自己大概是疯掉了。 ……怎么可能呢? 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就没有再见过林正常时的模样了。 最初睡不着的珀珥是在林温柔的絮叨声里重新感知到困意的,等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的时候,林小心翼翼摸了一下小虫母的额头,轻轻哼出了一段旋律 最初只是有些朦胧的旋律,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人跟着轻唱—— 那是呼啸烈风下的暴风雪,是边境星球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是山峦、是裂谷,是汹涌在远方近乎凝结成一道城墙的异兽潮。 不论是寒夜还是白昼,边境哨卫军的哨所永远亮着灯光,属于他们的荣耀挂于高墙,是堆积异兽头颅的京观,也是抵挡异兽的第一道防线。 战士前行,不问归途。 这是曾属于边境哨卫军们的战歌,当熟悉的旋律萦绕在这座废弃的巨型战舰时,珀珥已然蜷缩着熟睡,而藏于阴影之下的尤利西斯眼皮微垂,满是叫人看不清的神色。 …… 这一觉,珀珥睡得很熟。 深更半夜似乎有谁曾无声靠近过他,直到第二天醒来,废弃战舰外的天空放亮,珀珥则缓好了精神。 珀珥有些不舒服地蹭了蹭自己的下巴,又伸手挠了一下脖子、手臂,等那股细细的痒意下去,他才小小打了个哈欠,跟着过来照顾他的刀疤慢吞吞向外走。 灰烬1号星上的堕落种以狩猎为生,他们的食谱包含普通动物和低等级异兽,由内部成员自行合作进行打猎,而今早则是克里斯、林以及阿库的战场。 三个堕落种相互合作,在荒原上赶了一头暴躁的巨型野羊。 猎物的肩高足足有三米,再加上一对重达一百公斤的巨型螺旋角,足以窥见它的威力,想要将戈壁上的竖形石壁撞碎并不是难事。 林的改造机械手臂上延伸出不符合他气质的巨型电锯,滋啦的声音响彻荒原;再配合阿库肩胛后侧启动组装而成的肩扛式火/箭/炮,轰鸣声此起彼伏,烟尘四溢,倒是显得克里斯身上的改造枪/械文雅了很多。 充满野性的狩猎是他们发泄体内残存狂化因子的途径。 很快巨型野羊带着身上的伤口跌跌撞撞倒在地上,围观着的改造疯子们发出热烈的欢呼,像是在为勇士庆祝他们的战利品。 新鲜的野羊肉被数位堕落种分割成了很多的小块,一部分被用密封的袋子装起来,另一部分则架在篝火上烘烤,成了他们今天的早饭。 刀疤像鸡妈妈一般把珀珥当崽护着,挡开了周遭好奇的目光,但这也无法断绝其他堕落种对小虫母的好奇心。 林用刀很灵活,虽然他经常因为精神问题而颠三倒四,但捏上匕首时却灵活十足。 烤熟的野羊肉被他切成了薄薄的小片,在没有花色的盘子里摆了个造型,然后小心端到了小虫母的面前。 那是野羊身上最嫩的一块肉。 林想,即便是荒野上的狗窝、即便是没有被打下标记的流浪狗,他也想尽力对小虫母好。 那是他……是他们的小妈咪啊。 烤肉的肉质很嫩,虽然这颗星球上的生活条件确实有限,但不得不说堕落种们练就出了极好的烤肉手艺,调料与鲜嫩野羊肉相结合,加之控制完美的火力,即便是珀珥都没忍住多吃了几口。 如果不是怕撑坏了他,恐怕那群跃跃欲试的堕落种们还想要继续烤了肉,给珀珥送过来。 轻薄的肉片填饱了小虫母容量有限的胃,等饭后,原本照顾他的人从刀疤替换成了星弧。 ——刀疤要去“上班”了。 这里的堕落种们看似生活原始、野性,实则都有各自的工作,巡逻和警惕异兽则是其中最基本的安排。 异兽是整个宇宙内都难以杜绝的严重问题,即便贫瘠、荒芜如灰烬1号星这般的环境,也依旧无法避免宇宙辐射下如野草般生生不息的异兽群体。 因此堕落种们自主组成行动队,选出一个队长和数位队员,日常会在队长的领导下分区域进行巡视,以时刻防备任何与异兽有关的问题。 除巡逻组外,物资稀缺的堕落种还有与星盗进行交换的商队。 迷失星域危险重重,灰烬1号星上有改造疯子堕落种扎根,而在星球之外,则有移动漂浮的巴别塔星港。 这是除堕落种外唯二能在迷失星域中自由穿行的势力——它们属于红乌贼星盗团。 和狡诈贪婪的星盗团打交道向来麻烦,等威尔结束了长达多年的卧底生涯后,他立马重新担负起商队的领头,指挥同伴将那些巨型野羊的肉块运输上飞行器,做好下一次去巴别塔星港交换的准备。 当然,他们所拥有的“货物”不仅如此。 灰烬1号星确实贫瘠,在一眼可以望尽的荒芜之下,却藏有昂贵的矿石能源,采集过程艰难,且时常有看守矿石的异兽遁地蟒出没,风险之下回报极高,这才得以承担堕落种们昂贵的机械肢体改造费用。 “……我们生活在这颗星球上,一半靠狩猎异兽为生,另一半就是靠这些矿石。” 星弧拉着珀珥,低声给他解释着灰烬1号星上的运行常态。 珀珥看不到,但他听得很认真。 阿斯兰说他可以先学着去认识这个世界,珀珥一直都记得这句话,即便他现在不喜欢这颗星球、不喜欢坏蛋一样的尤利西斯,可他也愿意字字句句将它们听在耳朵里补充认知。 这让珀珥看到了更多不一样的,与黑市、拍卖行内截然不同的生活。 恍若开启新世界大门的小虫母如海绵般汲取着星弧诉说的一切,或许他无法用目光去描摹,可蕴含高强度精神力的大脑却帮助他勾勒出了一副藏于感知深处的图景。 是泥土的颜色,掺杂着风声,到处是山石与荒原,裹挟着野性与肆意,像是自由而凛冽的风,生生不息,于恶劣中深深扎根,然后绽放出蓬勃而不服输的生命力。 ——这就是堕落种。 耳边是星弧低浅的、带有几分少年气的沙哑嗓音,与风声混杂,变得有些模糊。 珀珥偏头,他“看”向远处,餍足而乖巧的精神力浮动在周身,感知到了一丝模糊的异动。 珀珥拧眉,抬手扯了扯星弧的衣袖。 讲解中断的堕落种低头拢了一下自己身侧的小虫母,坏坏地调笑了一句“终于不生气了”,转而询问道:“怎么了?” “……那、那里是什么?” 珀珥眉头微蹙,抬起手臂,细白的指尖指向遥遥的远处。 他看不到,但星弧却看得很清晰,只当是虫巢之母精神力的感知作用。 那是矿洞的位置。 “是我们采集矿石的矿洞。” 星弧不明所以,但还是解释道:“每隔半年我们都会寻找新的矿洞并对内部的资源进行采集,这些矿石会拿去到巴别塔星港上换取稀有金属材料,然后以保证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行的机械改造。” 堕落种们热衷机械改造,他们嗜痛也享受疼痛,当这份改造开启闸门后,他们一个个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因此每个月,堕落种们都会交错着去巴别塔星港上用金属“装饰”、“替换”自己的身体部分,从外到内,乐此不疲。 珀珥其实没太听清星弧后面说的话,他只是从那个矿洞中感受到了一种叫人难受的气息。 粘稠、阴冷,如附骨之疽般森然爬行着,就像是……之前附着在那尔迦人身上的浓稠虚影。 星弧见小虫母愣愣看着那里,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喏,这批采集的人已经出来了,里面有林——就是早餐那会儿给你递肉的家伙,他虽然现在看着不着调,但以前……啧,算了,总之你知道,我就比他差那么一点点吧。” 那些古怪的虚影好像更浓了。 当珀珥隐隐感知到某个极限值被超越时,距离他二十多米的采集队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声—— 原本还站在领队位置的林骤然弯曲脊背,躯干超出90%的机械改造皮肤暴露在体侧,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的眼瞳间歇着陷入无光的昏沉,警惕又暴躁,弓着身体宛若一头回归原始的巨兽,敌我不分地攻击着自己的同伴。 暴虐又神经质的堕落种终究没能逃过基因内带有狂躁因子的弊端 ,即便他对自己的身体大肆改造,可当各个数据达到阈值时,这种狂躁的病症依旧会复发,只是比起最初延迟了很多。 兽性控制了林的心神,他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喘息,原本因改造无法恢复的第二形态却在此刻有了松动、恢复的迹象。 但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噩耗。 掺杂机械的血肉之躯脱离原有的形态,开始拉展膨胀,由金属连接的筋骨摩擦、断裂,当他彻底恢复原始形态,也将迎来内脏破碎、全身骨头断裂的死亡。 荒原之上,林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 一直藏匿于阴影深处,沉默如雕塑坐在那里发呆的尤利西斯骤然一怔。 敏锐的五感让他顷刻间感知到了什么,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猛然从废弃战舰的高处一跃而下,机械臂飘动在身后,对其他堕落种厉声命令道—— “离开这里!” 机械改造的人形晃动,珀珥却怔怔站在原地。 他听见了星弧着急的催促声,却没有作答,只是隔着混乱与痛苦嘶吼的林相望。 在两个不同的、血色与黑暗的视野中,他们的视线对上了。 珀珥听见,对方说—— 【离、离开。】 【不要靠近……】 临近死亡的最后一刻,被烙印上反叛者标志的堕落种也有想要保护、照顾的对象。 即便只是第一次见面,即便林从很久以前就陷入了神经错乱的状态,可是他还是很喜欢小虫母。 他甚至已经想好要用这次带出来的矿物,去巴别塔星港换取一些小虫母会喜欢的东西——柔软的床铺、漂亮的衣服、可爱的玩偶,或是稀奇古怪的零食…… 哪怕是他这样的家伙,也会想给小王子提供最好的。 但当血色覆盖在林的眼前,当他五脏六腑感知到剧烈、灼烧的疼痛时,他知道自己可能没机会了。 狼狈的堕落种拖曳着满身血迹,踉跄着转身,他想要走到更远的地方,生怕自己死亡的惨样吓到站在那里的小虫母。 ——即使他知道他看不见。 第40章 他差点杀死他 精神力是一种奇妙的力量, 珀珥无法看到世界,但当他的精神力开始流转活动时,却能帮助他“看”见一个充满着色块的模糊环境。 珀珥对林有记忆。 或是说记忆还不浅。 他总是能清晰记得每一个对他好的人。 林的声音很好听,那是一种带有轻微机械质感的温柔, 但并不显得冰冷和不近人情, 甚至因为他话多的特性而很平易近人。 但林开口后, 那些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话语中满是重复和无厘头, 可是其中的每一句对于珀珥来说, 都是关心和问候。 有些神经质的林对珀珥很温和。 即便他们只相处了很短的时间, 但林会把野羊身上最鲜嫩的肉割下来烤给小虫母吃,会细心地询问珀珥烫不烫、味道好不好、吃没吃饱…… 还会好奇珀珥喜欢吃什么,并承诺下一次去巴别塔星港换物资的时候给他带零食、糖果。 甚至细心的林察觉到了珀珥忍不住挠皮肤的异样, 用干净的毛巾沾着温水, 轻轻替小虫母擦拭了被他自己挠红的肌理。 林的身上有种兄长、哥哥的感觉,包容而细致。 有一点点像当初买下小人造人的第二任买主—— 一位小星球的区长, 笑容里充满了讨好,有些小心,但性格意外地温和细致,还有点唠叨, 时常说着说着,便会不自觉地偏移主题, 即便他已经跻身于星球区长的行列,可也总弓着腰, 习惯将自己放在更低的位置。 那是一位温和到有些懦弱, 甚至是缺乏主见的青年。 在亲弟弟的怂恿下,青年最初是带有利益色彩拍下这份已经被退货过一次,降价了很多的瑕疵“商品”。 他本想将人造人当“礼物”送给星球上的一位大贵族, 却因相处了一段时间,而罕见地违抗了弟弟的选择,将什么都不懂的小人造人留在了府邸之内。 青年曾难得勇敢地挡开了亲弟弟的质问,低声告诉珀珥:你可以叫我哥哥,我会照顾你的。 但这份承诺也没能实现。 甚至当珀珥又一次被退回到拍卖行,哭着求着询问“哥哥”的情况时,老板只冷笑着说,他们早就坐上飞行器离开这颗破破烂烂的星球了…… 那是小人造人第二次被抛弃,他才知道,即便是可以叫“哥哥”,也并不意味着他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而林说话时的气质和那位年轻的区长有些相近,但他远比后者更加真诚、热忱。 甚至是大胆。 只是……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像是哥哥一样的林就变成了被猩红铺满全身,金属与血肉肢体错乱扭曲的恐怖模样。 不论是最初的那尔迦人,还是星髓叛乱后被流放的堕落种,他们原本的基因和血脉造就了天生战士的躯干—— 攻击力、抵抗力、恢复力,甚至对疼痛的承受能力都是一等一得好,这才能保障他们在异兽战场中即便断了手臂也可以继续沉浸厮杀。 但此刻,或许是林所承受的疼痛超出了阈值,嗜痛且能通过痛感知到快乐的堕落种面庞多了扭曲的神色,古怪的潮红附着于与金属接壤的皮肤上,他的肢体扭曲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动向,正一寸一寸向外生长着原始形态下的血肉。 当珀珥感知到星弧试图将自己抱起来的时候,他摇了摇头,像是沉浸在游乐园中不想离开的孩子,扯着星弧的手腕,重复喃喃道:“不要、我不要走。” 远方,尤利西斯周身延伸而出的机械臂如绳索一般捆束着林,试图活生生将那些不受控制的原始化的血肉压回去,避免林那具经过金属改造的躯干被撑破。 随着他的动作,金属与金属相互摩擦、血肉与血肉剧烈碰撞,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 那一瞬间,珀珥用他此刻所能释放出来的最大力气挥开了星弧的手臂,在对方着急的神情中,一股温和雀跃的能量跳动着,推开了想要将小虫母带走的星弧。 衣衫藏着满身腱子肉的星弧被无形的力量推了个踉跄。 站在原地的珀珥则轻微偏头,雾蒙蒙的眼瞳直直“看”向林,于自己的精神力世界中放出了最初便跳动着、想要外出撒欢的精神力。 它们如同被什么吸引了一般,有些不受控制,像是一群挣脱开束缚的小兽,奔跑着冲向远方,把在血雾中挣扎着的林当成了一起玩耍的伙伴。 精神力似主。 珀珥认得林,它们也认得林。 珀珥喜欢哥哥一样的林,那么它们也喜欢。 无形的精神力环绕成圈,将被机械臂束缚的林围在中央。 珀珥模糊中感受到了它们的动态,像是第一次拿起画笔的小朋友,有些生疏地感知着它们,尝试交流与控制。 遍布色块的混沌世界中,珀珥看到了它们。 他的精神力是清清透透的莹白色,很干净、温暖,一缕一楼分得很细,如同织就绸缎的丝缕。 在珀珥的视角中,林是血红色的。 他被粘稠恐怖的暗色虚影环绕交错着,但当珀珥的精神力缓缓靠近时,那些尽显污浊的虚影褪下了原先浓郁的色泽,并逐渐收敛着回缩,如它的主人一般,被尤利西斯的机械臂控制着一点一点半跪在地,随后彻底蜷缩起来。 原本膨胀的、想要生长出来的血肉停息了。 小虫母的精神力很轻柔,它们极其舒缓地一缕一缕蹭动着林,并分开成很多根润白的细丝,小心将堕落种周身缠绕的虚影梳开。 像是拆解团成一个疙瘩的毛线球,对于这样的工作珀珥总是充满耐心和认真,从炸开绒毛的最外侧开始,寻找能够改变现状的重要线头。 然后,他找到了。 藏匿在血污虚影下的野兽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他停止了最初的挣扎和躁动,粗重的喘息逐渐变慢、变缓,最终恢复常态。 而珀珥的精神力也将乱糟糟的毛线球逐一拆开,让藏匿在其中的林放松,散开了最初强烈的攻击性。 那层血红和污浊褪去,得到喘息机会的野兽却缠着小虫母的精神力,不愿意放任它们离开。 像是一只惯会讨好主人的大型犬,蹭动、舔舐、摇尾巴,极尽讨好。 尤利西斯微怔,那双猩红的义眼中流窜着冷光,视线在跪趴于地上的林,以及不远处安静站立在原地的小虫母身上来回转动。 那双情绪寡淡的义眼中仿佛闪过了什么。 精神力交互上的安抚行为仿佛持续了很久,久到珀珥能够将一个杂乱的毛线球彻底拆开。 但在现实世界里,这一些系列事情仅发生在几秒钟里。 被精神力挡在外侧的星弧拧起眉头,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他想要尝试靠近,却又被那如水膜一般横陈在自己与珀珥间的力量挡开。 星弧哑声道:“……得阻止他!把他带走!超负荷使用精神力就算是完全成熟的虫母都做不到!” 威尔摇头,“来不及了……珍珠和林之间已经达成了链接,如果我们骤然中断他们之间的联系,恐怕……” 这是一场无法中止的行为,如果强硬分离链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林会死亡,珀珥的精神力会受到重创。 星弧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语气充满了攻击性,“那怎么办?就干等着吗?” 威尔沉默,只死死盯着身形单薄,却又充满了一种温柔韧劲的小虫母。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 灰烬1号星上最常见的贫瘠荒原上,林周身还沾着猩红的血迹。 他整个人蜷在风沙中,脏污又狼狈,额间碎汗滴落,在面颊两侧的金属上留下晃眼的水痕。 狂暴因子得到缓解后,他咬着牙根,日常里会精神紊乱的状态中恢复了一丝丝经受改造前的理智。 但很细微,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林认得小虫母的精神力,那是刻印在子嗣血脉、灵魂中的狂热和渴望。 他撑着发抖的机械臂,沐浴在粘稠的、近乎流干他全身的血泊中,一步一步,像只狼狈的大型犬般膝行着朝珀珥靠近。 世界一下变得很安静空寂。 谁都没有动。 谁也都不曾说话。 终于,血迹断断续续拖曳在身后的堕落种爬到了他的小妈咪面前,柔软的精神力接纳了伤痕累累的子嗣,应允了那沾染血腥气靠近。 野兽暂时藏起了利爪,可残存在灵魂深处的暴虐依旧存在,当他如朝圣的圣徒跪倒在那里时,作乱的狂化因子又一次汹涌,促使他骤然暴起,在星弧目眦欲裂的神情中扑向珀珥。 “林!停下来——” 风沙中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林已经彻底听不清了。 无形的力量薄膜阻止了其他堕落种的靠近,只是当林那条彻底舍弃了血肉的机械臂即将碰触到珀珥的身体时,带有金属棘刺的指骨却颤抖着回收。 那是理智与野性抗衡的结果。 ……那么锋利,稍不注意就会划伤小虫母细嫩的皮肤。 林遏制冲动,缓缓收起手臂,在咽下那股冲动的同时,他站起一半的身体硬生生被压了回去,重归于臣服、讨好的姿态。 远方有谁松了口气。 林垂下脑袋,碎发落下阴影。 他还染鲜血的热度的机械手抬起珀珥的手,轻轻吻过了对方的指尖。 唇瓣上的血液弄脏了小虫母细白柔软的手指,满身伤痕的巨型犬又近乎虔诚、卑微地一点一点将其舔净。 混杂着血沫,尝到了最珍稀的甜香。 然后林缓慢仰头,被血浸透的手臂敞开,牢牢抱住珀珥的腰腹,如孩子一般把脑袋埋在了对方的腹部。 珀珥没动。 他的眼瞳还有些空茫,只轻飘飘落在了林的身上。 温柔又纯粹的精神力如同一群好奇的小精灵,用手擦拭着林周身虚影上浑浊的颜色,并轻抚着告诉对方“没事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直到它们开始变得比最初更干净一点,小精灵们才停下雀跃的动作,浮动着一缕一缕往珀珥的身体里钻。 抱着小虫母的林很安静,驯服十足。 站在远处的尤利西斯神色不明,眼底情绪复杂,只仔细观察着小虫母的情况。 当林彻底从先前的状态中挣脱,嘴里低喃着满是缱绻的“妈妈”时,珀珥的睫毛颤了颤,忽然闭上眼睛,软软倒了下去。 他被乱七八糟的林接了个满怀。 前不久才换好的废土风长衫沾满了林的血液,就连珀珥白色的长发都没能幸免于难。 他顺着重力下落,后腰、脊背被林小心护着,衣摆散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而原本趴在地上的堕落种则姿态半跪,小心翼翼让失去力气的珀珥靠在自己的怀里。 林眨了眨眼。 他连眼睫上都是血珠。 而靠在他怀里的小虫母则呼吸平稳,侧脸糊着半块血迹,眼尾、面颊微红,带有一种单薄又安静的色彩。 林无声张嘴,高大的躯干佝偻着,缓慢下俯,紧紧抱着睡沉了的珀珥—— “是……妈妈……” “我的、是我的……妈妈……” 矗立在珀珥周围无形的力量顷刻间消散,威尔、星弧冲了上来,聚集在小虫母的身侧。 远处慢慢收回机械臂的尤利西斯隔着地上的血痕,随后一步一步靠近,当充满冰冷气息的机械身影彻底靠近后,尤利西斯盯着珀珥那张小花猫似的脸,语气有些古怪地问 :“……他怎么样了?” 威尔有些复杂道:“睡着了。” 还睡得很香,胸膛和小腹一起一伏,像是个正在打呼噜的小奶猫。 原先静止的荒原上重新恢复了常态,围观了这一幕的堕落种纷纷靠近,他们的神情中带有不明朗的渴望与好奇,血肉与金属交错的面庞、躯干上难得窥见了几分裹足不前的小心。 燥热的光在头顶晃动着,林垂下的发丝颤了颤,随后他缓缓抬头,环顾着看向自己的同伴。 对于堕落种来说,他们用机械改造延缓了狂化症的影响,但也不意味着高枕无忧,当他们身上的机械覆盖率越大,他们本身拥有的神志会越少,那是一种脑子被侵蚀、坏掉的感觉。 等坏着、坏着,当其超越了堕落种体内所能承受的最高限度,便会如绷紧的弦一般猛然断裂。 ——像是林一样。 ——也像是从前数位被尤利西斯亲手处决的同伴一样。 林抬手,轻轻点了一下珀珥的脸颊。 沉睡中的小虫母偏头蹭了蹭,无知无觉,喉咙里发出了被打扰而有些不满的气音。 “我好像从来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么清醒过。” 林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说话间带着部分内脏碎裂的血腥气,缓慢而清晰: “……也很舒服,就像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风吹雪落,第一次游动在干净的湖水中,安宁满足;我的脑子是清醒的,不是混沌的;神经中没有残存的刺痛,像是我不曾狂化、接受机械改造之前的身体。” 话语间他看起来很轻松,可另一只撑在沙地上的手却紧紧蜷着,掌心间抓满了砂砾,机械元件因过于使劲儿而发出咔咔的声响。 那些损耗过的机械臂甚至冒出了一簇灰色的烟。 林偏头,看向尤利西斯,露出了一个孩子一般,像是哭一样的笑容,抱着小虫母的那只手臂不住地颤抖着: “可、可是你们知道吗?我刚刚……我刚刚就差一点,我差点杀死他……” “如果我没控制住……他会死的,他会死在我手里的……” “他还那么小、那么瘦弱,他甚至什么都看不见……” “我们这种早已经坏掉的疯子,真的能养好他吗?” 机械改造人会流眼泪吗? 堕落种们不知道,在此之前即便他们不打麻药、感受着自己的肢体被摘除,再替换成金属的元件,他们也从不会流泪。 眼泪对于他们,甚至是那尔迦人来说,是一种很稀有的行为。 但是林哭了。 一颗一颗带有热度的眼泪从他的脸侧流下,最终落在了珀珥的额间、眼皮上。 烫得惊人。 每一个因机械改造覆盖率超出阈值,而临近死亡的堕落种会在那艘废弃战舰内拥有一个独立的小暗室,黑暗、闭塞、阴冷,有一扇小小的窗,能在白天挤进来很少的光。 房间内部安置了手腕粗的铁杆,还有很多锁链,这些沉甸甸的东西最终会系在堕落种的身上——在他拆除了四肢上的机械改造物,像是一个废人般度过最后的时光。 痛苦且毫无尊严。 像是一条等死的肉虫、一个毫无用处的垃圾、一块随时会腐坏的烂肉。 “……我不应该靠近他的。” 林声音发哑,瑟缩着将怀里的小虫母捧了出来,宛若托着一颗昂贵的小宝石,将珀珥送到了星弧的怀里。 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发疯是什么时候。 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否能幸运地挺过来。 他只知道,这种被小虫母暂时治愈的感觉,让林觉得自己像是一株寄生在珀珥身上的吸血虫。 他丑恶地张大着口器,啃食着小虫母的血肉,通过吸取对方的精神力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可珀珥呢?过量消耗精神力的损伤,又有谁能来治愈他? 林深深喘了口气,踉跄着站起来,远离了珀珥、远离了他基因血脉中对小虫母的渴求。 灰烬1号星清晨时的安宁被打破,荒芜狗窝中迎来了小王子的愉悦荡然无存。 洇湿了沙地的血迹被风裹挟着砂砾重新覆盖,用于换取物资的矿物被抬上的飞行器,林缓缓离开,安静孤独地走向暗室,并请求尤利西斯摘下躯干周遭的机械改造肢体。 脾性阴晴不定如暴君一般的堕落种首领唇角紧绷,他只沉默着用铁链束缚了林的四肢,并不理会对方低声的请求。 “……好好待在这里,在没有到最后一步之前,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没有谁会愿意像是条肉虫般躺在那里等死。 林颓丧地坐在暗室的角落中,近乎指责道:“……你对他太凶了,你已经吓到他了。” 尤利西斯嗤笑一声,只是还不等他反驳,就听到林慢悠悠道:“我知道的,你昨天晚上偷偷去看他了。你也很喜欢他不是吗?” 尤利西斯猩红色的义眼微转,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是啊,是很喜欢……喜欢到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恨不得把他嚼碎了咽到肚子里。” 林沉默片刻,对于自己这位又疯又嘴硬的老大,只揭露出一个事实:“你去给他掖了被子。” 尤利西斯:“……” 林:“你还任他打了一巴掌。” 尤利西斯:“……闭嘴。” 暗室内,林笑了。 笑得温柔而灿烂 ,他一边笑一边轻咳,声音很低,但足以尤利西斯听到:“我知道的,你很喜欢他。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收一收你的疯性吧,真的会吓到他的……他那么脆弱,还不太好哄。” 林:“尤利西斯,你记得去哄哄他吧。” 这一次,尤利西斯没有继续说反驳的话。 堕落种首领高大的身体重新隐没于阴影,只留慢慢恢复神经质状态的林开始对着墙壁自言自语—— “他那么瘦那么小,应该多吃点东西。” “……他喜欢野羊肉,他说很好吃。” “星弧说他叫珀珥,是珍珠的意思……我好像还没告诉过他我的名字吧?嗯……我又记不清了,也可能我告诉过他?” “珍珠、珍珠……他叫珍珠,星弧说他有点记仇。” “是妈妈……” “好想靠近妈妈啊……” 沉沉的声音出现在废弃战舰走廊的最深处,逐渐变小,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林忽然开口,似是恢复了些许的理智。 “如果真的到了最后一刻。” “请你杀了我吧。” 静立在阴影之下的尤利西斯没有说话。 但林很执着。 他不想变成肉虫等死,他宁愿提前了解这条命。 “求你了,首席。” “我宁愿被你杀死。” 在他们还没叛出那尔迦帝国、在他们不曾被流放到迷失星域的时候,他们——这群热衷机械改造的堕落种归属于已经消失的边境哨卫军。 尤利西斯是首席,林是副首席,那时候他们是战友、是同伴,是共同守护在那尔迦边境区域、直面异兽潮的最前锋。 而今听到这两个对尤利西斯而言有些陌生的字眼后,他怔了怔,最终垂下眼睛,哑声道:“……如你所愿。” 身为这群堕落种的首领,尤利西斯背负着无形的枷锁,林并不是第一个向他求死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而他会坚持到最后,直到送走最后一位跟随他而来的堕落种。 在得到首领的答复后,林放松地笑了一下,提醒道:“别让他看见了,可以的话……这两天让那群小子们带着他去星港玩一玩,不然动静那么大……” 林有些无奈,“我都怕吓到他。” “……我知道。” 尤利西斯应声,缓缓转身,高大的身影缓缓远离,却似乎多了几分颓丧的挫败。 …… 这颗星球上的医疗设备有限,日常生活特别糙的堕落种们鲜少生病,就算是和异兽干架弄坏了机械臂,也顶多拖着一身金属破烂去趟星港找机械师修复,一边冒着烟、一边闪着电光,然后大大咧咧替换掉久的元件,直至恢复正常。 威尔带着商队加急去了一趟巴别塔星港,用成箱的矿石和那里的星盗换来了小型医疗器,一来一回撑着最大速度在半天内完成。 等飞行器急慌慌地降落在灰烬1号星球的时候,珀珥正好从那张属于他的小吊床上睡醒。 蒙在珀珥眼前的黑暗在他彻底睁开眼睛后,晃动着深灰色的虚影,有几个呼吸间似乎缭绕出了稀薄的光影。 但不等珀珥捕捉到什么,原有的变化消失,又成了最初沉寂且熟悉的乌黑。 他感觉自己又做了一个梦。 似乎从离开拍卖行后,珀珥的梦变得多了起来。 这一次,他梦见了星弧描述中的荒原,荒芜贫瘠,一片暗淡的黄褐色,风沙阵阵,远处似乎立着一座孤独的堡垒。 梦中他看到了很远的位置,也看清了堡垒阁楼中蜷缩着的身影——像是一个没了肢体的模糊人形,一动不动,甚至难以窥见对方的生死。 那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像是喉咙、胸口都被什么东西噎着,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但不等这股古怪的感觉侵袭珀珥的神经,他忽然发现余光中有什么苍白色的东西猛然靠近,将他拉扯着离开了这片难耐的漩涡。 柔软又熟悉的冰凉触感黏上了珀珥的指尖,一层一层将他包围起来,驱散了他第一眼看到那抹人形时的悚然。 ——是阿斯兰精神力世界中的那只怪物。 成片的苍白色菌丝来得突然,且让珀珥毫无防备,他被牵引拉扯着下坠,猛然栽倒到属于怪物的怀抱中。 交错的利齿间喷出滚烫的鼻息,怪物俯下头颅,用吻部一寸一寸蹭过珀珥的胸膛小腹。 它像是在嗅闻、检查着什么。 直到略尖的嘴筒被珀珥用掌心推着,抵上了珀珥的髀罅,来势汹汹的怪物才停顿片刻,它歪了歪脑袋,无可见瞳的复眼中闪烁着小人造人读不懂的光。 梦中,珀珥咬着唇摇头,神情中还带有一股可怜劲。 当他以为自己会再一次被包围、被裹挟着感受那种连灵魂都战栗起来的刺激时,那些菌丝却只是很温柔地拂过了珀珥的发顶,随即连带着怪物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只是为了看一眼小虫母是否安稳。 然后,这场梦戛然而止。 梦境与现实的交错让珀珥有些恍惚,直到耳边传来堕落种们不停关切声后,他才堪堪回神,意识到自己已经远离了睡梦中的一切。 珀珥偏了偏脑袋,一直等在他身边的星弧立马上前,抬手摸了摸小虫母的额头、手腕,轻扶着对方从吊床上坐起来。 星弧:“怎么样?难受吗?有没有哪里感觉不对劲?脑袋会不会疼?身上呢?四肢疼吗?或者内脏呢?疼不疼?” 才坐起来,珀珥就被星弧这一连串的询问砸得晕头转向,缓慢复工的大脑有些迟钝地运转,等珀珥像是小兽一般甩了甩脑袋,星弧还在喋喋不休地问着问题。 几乎要比第一次见面时的林还啰嗦,根本没有最开始戳着小虫母脸颊说“小东西”的酷哥样。 珀珥噘了噘嘴,脑袋嗡嗡得升起来一点点小脾气,加上还记得星弧之前凶了他,终于被养出了几分娇气的小人造人忽然抬手,用柔软的手掌心捂住了星弧的嘴巴。 小虫母温温吞吞道:“好吵哦。” 星弧愣了一下,只感觉自己的嘴唇似乎贴到了什么软软嫩嫩的东西,还散发着诱人的暖香。 随即他整个人都宕机了,那截打了银钉的舌尖动了动,最终只演变成了他颈上滚动的喉结。 他差点像是狗一样舔上小虫母的手掌心。 怪变/态的…… 见星弧停了嘴,珀珥慢吞吞收回手,“我没事的,不、不难受。” 虽然梦里的内容让他有点不舒服,但身体上确实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星弧沉沉应了一声,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双从自己脸上挪开的手。 珀珥歪头,小声问道:“林、林呢?” “他正在休息。” 刀疤垂眸,话中藏了大半,暂时将小虫母糊弄拉过去。 与此同时,威尔扛着小型医疗器匆匆而来,悬空的小吊床周围聚集了很多堕落种,他们像是看珍稀生灵一般瞧着睡醒后的小虫母,一个个尽可能藏着自己的机械肢体,避免那些锋利冰冷的元件蹭着对方。 珀珥身上被林弄脏的衣袍早被刀疤换成了新的,质地柔软,虽没初次见到小虫母时的那身睡袍那么精致,但已经是他们目前能找到最好的。 ——就像是一群流浪狗在垃圾堆里翻翻找找,然后把自己发现最好的东西带回到小王子的面前。 一群对医疗器操作生疏的大高个聚在这里,一个举着仪器,一个用金属手臂捏着巴掌大的说明书,一个探着脑袋满眼迷茫,还有一个进行着非常不靠谱的口头指导—— “这个应该是这样。” “不对,你那个应该那样。” “诶?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弄进来?” “等等你轻点,别给掰断了!” 机械改造他们是熟手,甚至有些情况完全可以自己上手,可换成操作医疗器…… 一大群堕落种里没一个会的,就连威尔也只见过,却没真正使用过,不得不抱着说明书一字一句地研究。 被围在中间的珀珥张了张嘴,那张漂亮的面孔上闪过了一抹无奈。 他忽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还笨蛋的人啊! “不、不是那样的呀。” 珀珥开口,在堕落种们骤然安静之后伸了伸手,轻声道:“给我吧。” 捧着医疗器的克里斯靠近,扶着器械垂头看小虫母的操作。 之前在那尔迦人的战舰上时,珀珥经常被他们带到医疗室去检查身体,他们似乎总害怕他会生病,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检查里,偷偷变聪明了一点的珀珥也学会了操作。 仪器被克里斯扶着,上面的数据被珀珥摸索着调试,随后灯光闪动,开启检查模式。 小虫母的动作很熟练,但却叫一众堕落种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到底因为身体原因做过多少次检查,才能待医疗器这么习以为常呢? 器械上的微光笼罩在珀珥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莹莹的浅蓝。 灰烬1号星上的信号很差,检测结果传输时的速度很慢,直到堕落种们都望眼欲穿,威尔才揭露了结果。 目前检测出来的结果一切良好—— 超负荷使用精神力的后遗症似乎并不曾在珀珥的身上留下痕迹,除了营养不良、身体孱弱这些盘踞在小虫母躯干深处的问题,他的精神力甚至可以说是出乎预料的健康。 宛若一头正在茁长成长且活力满满的小兽。 就是有些过分活跃。 但即便如此——即便医疗器上的检测内容好得像是虚惊一场,可聚集在这里的堕落种都不曾放松眉头。 作为叛乱者他们已经离开那尔迦很多年了,可从前在故土上接受过的教育让他们很清楚地知道—— 小虫母的精神力还处于幼崽状态,但先前安抚林的精神力交互明显是超负荷的消耗,在这样近乎透支自己的使用后,珀珥的精神力怎么可能没有后遗症? 那只能说明有些问题是潜藏在小虫母身体更深处的,是目前无法被这个小型医疗器检测到的危机。 那一定会更加严重! 未知的危险更让人忧心,这一刻本身为小虫母到来的堕落种忍不住想到了林先前说的话—— “我们这种早已经坏掉的疯子,真的能养好他吗?” 他们这群从根上就已经坏掉的疯子,真的能照顾好小虫母吗?他们有这个资格和能力吗? 几乎是这样想法生出的瞬间,便叫堕落种们心脏发沉,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窒闷。 珀珥不知道堕落种们心中所想,他只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有些难过的情绪,似乎是来自于这群围着自己的大高个。 他不大理解地歪了歪头,长发垂落在肩头,随后细声细气地开口:“你、你们是在难过吗?” 星弧愣了一下,嘴硬地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威尔的语气连自己都不信,只低低道了一句“没有”。 堕落种们沉默着,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说难过,那就证明了他们觉得自己养不好小虫母。 说不难过,那便成了他们在欺骗妈妈。 珀珥不懂这些复杂的纠结,他只是慢吞吞张开了手臂,柔软贴肤的衣衫面料因为动作的拉扯而靠近胸膛腰腹,勾勒出一片薄薄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漂亮的软肉。 那软润的腰腹是诱惑子嗣们进入狂躁、发疯的蜜腺。 他歪着脑袋,又纯又甜的面孔面向着这群改造疯子,发出犹如天籁的询问声—— “所以……要抱抱吗?” 这样漂亮又柔软的小妈咪,谁能不迷糊? 他们不止想抱,还想反复抚摸舔吻那块蜜腺,想要榨干对自己魅力不自知的小虫母的最后一丝蜜。 他们该死地对漂亮的小妈咪生出了很多、很多糟糕的念头…… 40-50 第41章 巴别塔星港 “所以……要抱抱吗?” 珀珥歪头, 神情纯粹懵懂,在空气安静了的片刻之后,他听到威尔呼唤他的声音,有些无奈, 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沙哑, “……珍珠。” 珀珥:“嗯?” 那细细的挑起来的音节, 像是一只猫猫在询问你怎么啦?甚至还主动晃了晃毛茸茸的尾巴, 像是诱惑你似的, 轻飘飘地扫来扫去。 干净漂亮, 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要弄脏的恶劣欲望。 威尔俯身,干燥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小虫母伸开后的手腕。 “您说这样话,我们会忍不住做出一些很过分的事情。” 像是劝慰, 也像是一种很温和的警告。 比如贪婪地不止索求拥抱, 还想要更多更多的东西,会想把您弄得乱七八糟, 连哭都哭不出来。 会抱、会舔、会咬您的每一寸肌肤,会故意欺负您,会把您弄得一片泥泞,以此来要挟您说出一些很糟糕的话, 或是逼迫您做出一些很下流的动作…… 他们那么坏,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们无恶不赦, 最是下流肮脏了。 珀珥蹙起细细的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随后他反问道:“有多过分?你、你们会让我痛吗?” 威尔沉声, “不会。” 爽都来不及,怎么会让小虫母痛? 心思单纯的珀珥只将“过分的事情”,与过往在拍卖行内被欺负的经历挂钩, 等听到威尔说不会痛的时候,他松了口气,语气轻松道:“那、那没关系呀,不痛的话,你们可、可以对我做过分的事。” 顿了顿,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乖宝宝一样的小虫母点了点头,双臂伸地更大了一点,甚至还有些小骄傲地挺了挺胸膛,“珍珠同意啦!” “啧,小傻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星弧没好气地揉了一下珀珥有些毛躁的小脑袋瓜子,直接俯身将傻到冒泡的小虫母抱在怀里,狠狠揉了一下,又把控着力道捏住珀珥的腮帮子,将他的嘴巴捏成了一只嘟嘟的小金鱼。 星弧:“你哪天被玩死了都不知道!” 珀珥:“柴博灰使勒(才不会死呢)!” 原本怯懦柔顺的小人造人似乎多出了几分去反驳的勇气。 怀里的小虫母很轻很软,带有一股甜滋滋的温暖香气,那是让星弧抱着以后就不想撒手的气质,似乎真有治愈人情绪的功效。 明明最初他对于珀珥轻而易举就说出“可以被过分对待”的话,是带有几分明晃晃的怒气的,可当星弧真的把小虫母抱在怀里,感受到那份软和时,原本的气愤消弭,只剩下了无奈。 到底是什么才能孕育出这样一个招人疼的小漂亮? 那群生活在帝星上的那尔迦人也太幸运了吧…… 聚拢在周围的堕落种们羡慕地看着星弧,他们也想拥抱小虫母…… 当然如果小虫母不愿意的话,他们绝对不会对他做过分的事情!以他们的机械改造肢体起誓!!! 珀珥靠在星弧的怀里,对比于其他堕落种的体型,星弧的身形会有一种少年感的青涩,但枕在脑袋后面的胸肌却并不输人,有种被机械覆盖后的诡异弹性感。 他一下一下摸着珀珥的脑袋,恶狠狠道:“你最好不要让其他人对你做过分的事情!不然我……” “不、不然什么?” 珀珥仰头,发顶蹭着星弧的胸膛,痒痒的。 威尔轻笑着补充:“不然我们会很难过的。” 珀珥不能理解。 他问为什么。 “因为……” 威尔沉吟片刻,半俯下身,与被星弧抱在怀里的小虫母平视着。 “——您对我们而言很重要。” “您就像是一束光,而我们本性趋光,想要靠近、保护、拥有您。” 当然,在您接受的小范围内,我们或许也会想做一点过分的事情。 珀珥微怔。 他想起来了之前在战舰上的日子,那尔迦人也总说他很重要、很特别,说他们渴望他、需要他。 可是为什么呢? 疑惑着的小虫母没忍住问出了声。 威尔轻抱手臂,捏了捏鼻梁。 作为曾经潜入秩序同盟长达多年的“间谍”,他自然知道那尔迦的虫巢之母尚不曾认定自己的身份,也不曾对那尔迦产生归属,因此他——他们的首领尤利西斯,乃至于其他堕落种才生出了想要抢夺的心思。 或许最初这场“抢夺”中夹杂有很多别的心思,是与那尔迦那群顽固的忠犬作对、是想要看看消失四百年的虫巢之母到底什么情况、是想要发泄从前无数同伴因狂化而导致的精神力自爆…… 不管是什么原因,一开始他们接触并“偷走”珀珥的意图确实是不好的。 是带有审视与恶意的。 可珀珥不一样。 没有谁舍得在他的身上施加任何具有恶意的念头。 威尔点了一下小虫母的胸膛,那是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但却足以珀珥听清。 他说—— “大概是因为……我们想要去爱您吧。” 珀珥的心脏跳了跳,感觉有一股暖意充斥在胸膛间。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蜷了蜷手指,脚尖轻晃,连耳廓也因为主人的害羞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浅红。 他在为威尔说的话而感到不好意思。 如果他们想要爱他的话…… 珀珥想了想,那他也会付出很多、很多的爱回馈给他们的。 属于小虫母的安抚拥抱尚未分发完毕,等星弧终于埋在珀珥的后颈吸够了珍珠宝宝后,向来如绅士的威尔也露出俊美的笑容,在星弧不情不愿的神情里接过了任抱任吸的珀珥。 甚至不止是威尔,还有克里斯、刀疤,还有别的一些珀珥尚未完全认识的堕落种…… 很多很多,是血肉与机械改造交织的人形,是星际时代的弗兰肯斯坦。 他们的怀抱掺杂着肉/体的滚烫与金属制品的冰冷,交错着与珀珥贴近,似乎因为害怕自己肢体上的金属棘刺刮伤小虫母,而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这是难得属于灰烬1号星球的热闹。 …… 远处,站在废弃战舰高层阴影下的尤利西斯静默无言。 高大的躯干在稀薄的微光下隐隐能看到金属流动的色泽,那些从他身后延伸出来的机械臂无声贴着地面游动,恍若无数条充满了攻击性的雄蛇,防备着每一个靠近他的外来者。 他全身上下的金属改造覆盖率超过98%,以至于那张俊美冰冷的面孔上沾染了充满机械感的银灰色泽,机械义眼缓缓闪动,随后轻微偏转。 尤利西斯:“……怎么没下去和他们一起?” 站在陈旧长廊另一头的阿库转头,异瞳在散落的光源下明明灭灭,一边纯白无光,另一边璀璨如银河星瀑。 阿库:“林,还能好吗?” 尤利西斯没说话。 阿库不算是彻底的那尔迦人,也不属于最初的边境哨卫军。 他是当初堕落种在流放后,意外被尤利西斯在星域中的捡到的实验体——一个有着那尔迦基因的实验体。 那是一艘被杀光了所有成员的星舰。 当尤利西斯和那时候尚还清醒的林踏入冰冷的钢铁巨物后,他们嗅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到处都是血。 到处都是深红色的。 从墙壁到走廊,每一层的阶梯、用饭的餐厅,甚至是属于战舰成员们的卧室,这里躺满了尸体,到处都是断肢残臂。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这些死去的人或许最初是无辜的、被牵连于此的路人,可当他们成为星舰主人进行生命体实验的推手后,也将染上罪恶。 这艘不知道在星海中飘荡了多少年的星舰中,尤利西斯和林在隐秘的实验室中察觉到了最后一丝生命迹象。 当他们追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四肢扭曲,如同野兽一般爬行着倒吊在天花板上的年轻人。 高挑却瘦削,单薄的身体佝偻着,似人非人,是从内部实验室内逃出来的实验体,也是酿成这艘星舰中惨剧的罪魁祸首。 尤利西斯和林都能感知到,这个年轻如野兽般的实验体体内有着属于那尔迦人的基因。 他们都很疑惑,为什么一艘游荡在外星域的战舰上会存在有实验室? 为什么实验室里会有一个行动诡异、充满了兽性与杀戮性的人形怪物? 以及为什么这个人形怪物的体内拥有那尔迦人的基因? 太多的谜团聚集在他们的脑海中,出于好奇和警惕,尤利西斯决定将这个实验体捡回去。 至于林则搜查了整个战舰,却不曾发现任何一个有用的消息。 ——它们都被幕后的那双手隐藏起来了。 星舰上所有死者的身份信息像是被凭空抹除,整个星舰内部也不曾留有任何能够探知到他们的身份、意图的细节,就连实验室内的数据信息都清扫一空。 一切空白得如同一张纸,除了满屋子的尸体和血液、一个未知的实验体,尤利西斯和林什么都不曾得到。 之后他们继续踏上被流放的路途。 捡回来的实验体被林带着,起名为“阿库”,在同他们这群那尔迦的反叛者、堕落种一同跨越星海,在迷失星域内的灰烬1号星上安家。 而阿库也从什么都不知道的野兽,一点一点有了人样,变成了如今这个与其他堕落种近乎一般无二的模样。 ——即便是具有那尔迦人基因的实验体,阿库也逃不开狂化症的左右,在几年前将血肉替换了机械肢体,保留有现在的理智和认知。 …… 听到阿库的询问,尤利西斯只是垂着眸,义眼中倒映着下方小虫母的身影。 尤利西斯:“我不知道。” 不同的个体对于机械改造的承受阈值不同,尤利西斯全身的金属覆盖率超过98%,他的意志在疯子与暴君之间横跳,不会像林神经质的那么彻底,但也绝对不属于正常人的行列。 但林就比较严重了—— 林曾说阿库是星网天才,但这份技能是在流放途中,林亲自教给阿库的。 林也说老大收留阿库是明智的决定,但当初也是林开了口,尤利西斯才会点头。 只是这些林都有些记不清了,他身上的机械改造覆盖率太多了,多到他的脑子都已经坏掉了,仅有很偶尔的几个瞬间,他会短暂地清醒一下,然后又陷入意识不清的疯癫状。 但即便他疯了,他也从来没有想要主动伤害谁。 阿库低声问:“老大,你会杀了他吗?” 阴影中的机械臂有一瞬间的僵硬,尤利西斯眯了眯眼睛,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从前他们还是边境哨卫军时的日子。 尤利西斯说,我会的。 这场属于堕落种首领与其下属的谈话就此终止,尤利西斯没有解释,而阿库也没有求情。 他们只是这样沉默着望着下方围绕在小虫母身边的愉悦,随后,一个重新走向阴影,另一个则顺着楼梯往下,重新走到了光明之下。 一步一步,当阿库彻底走近到小虫母的周遭时,他听到了星弧有些兴奋的声音—— “想和我们一起去巴别塔星港转转吗?” 巴别塔星港是红乌贼星盗团的老巢,而红乌贼涵盖的范围很庞大,根据宇宙监察者的猜测与统计,他们初步推测红乌贼的势力范围可能抵得上一个小型宇宙国度。 在这样近乎“国度”的星盗团内,好好坏坏、良莠不齐,即便他们内部的等级制度再怎么严厉分明,但也无法非黑即白地评价这群星盗到底算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坏人。 当然,其中也确实存在有不少违背星盟条约的犯罪行为,因此红乌贼向来是宇宙监察者的主要追击目标。 不过即便是纯粹的坏人,但不可否认,巴别塔星港远比灰烬1号星更加热闹繁华。 当这群流浪狗们将漂亮的小珍珠叼回窝后,也忍不住带有几分攀比性地,想要让珀珥见识到更好的东西。 ——好到能比得过那群保守的那尔迦人!!! 星弧很喜欢捏着小虫母的脸颊。 他没忍住又揪了一下,看着珀珥颤动的睫毛,语气中带有蛊惑的意味: “小珀珥、小珍珠,你真的不好奇吗?你还没去过巴别塔星港吧,你听过机械人鱼唱歌吗?感受过驯兽师的比赛吗?” 星弧想带小虫母体验那里最有趣的一切,于是下意识道:“你见过游动在天空的鲸鱼——” “星弧!” 威尔,迟来一步的阿库,甚至是刀疤他们近乎异口同声叫住了星弧的名字。 这片空间忽然安静了一下,原本轻松欢快的氛围有些僵硬。 星弧一点一点睁大了眼睛,他的瞳孔中闪烁过无措和懊悔,那份曾存在于周身的桀骜之气散尽,瞬间从一只会咬人的恶犬变成了干坏事后缩着尾巴的小狗。 星弧喉头微动,颓然低头,丧气道:“珀珥,抱歉,我不是……” 珀珥眨了眨眼,神情安宁而乖巧:“那你能帮我看吗?” “什、什么?” 星弧还在发愣,那张酷酷的脸上满是空白。 珀珥晃了晃脚尖,轻声道:“我、我看不到,那你能帮我看吗?给我讲天、天空里的鲸鱼,是什么样的。” 他扬起脑袋,问:“可以吗?” 威尔无声轻叹,神情复杂,又一次窥见了小虫母过于柔软的内芯。 星弧张了张嘴 ,忽然向前扑了过去,如同大型犬一般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了珀珥的怀里。 这样一个具有金属改造肢的大家伙,差点儿把柔柔弱弱的小虫母给撞翻!!! 好在后方有克里斯和刀疤同时出手,拦住了身形不稳的珀珥,不然这两人很可能直愣愣地扑倒在地上! 珀珥被星弧的动作弄得有些惊讶,小小张开了半截嘴巴,雾蒙蒙的浅蓝色眼瞳中还闪烁着迷茫和无措。 星弧蹭了蹭珀珥的小腹。 他的声音从小虫母的怀里传了出来,有点闷闷的。 “当然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你就不能像是主人一样命令我吗?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你想看的我都帮你看,你好奇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讲,反正……” 星弧微微动了动脑袋,隔着那层柔软的布料,鼻息滚烫,在珀珥的小腹上落下了一枚吻。 他小声道:“反正只要你高兴就好。” 珀珥惊颤了一下,腹部的热意汹涌翻滚着,几乎灼穿那层衣物,如野兽的吐息般落在他的皮肉之上。 有些烫,有一点点吓人,但他却意外地并不排斥。 这种感觉…… 就像是曾把整个脑袋埋在他怀里的星云犬! 珀珥弯了弯唇,伸手摸上了星弧的发顶,硬得有点扎手,情不自禁道:“……好像狗狗呀!” “像就像呗。” 星弧看到了小虫母面颊上清浅的笑意,心脏狠狠跳动着,然后没皮没脸地反向蹭了蹭珀珥的手掌,坏笑着咧嘴,镶嵌银钉的舌面轻轻蹭过了珀珥的指尖,带来一股窜动着的电流感—— “汪!” 珀珥眼瞳睁大,闪过震惊和迷茫。 他迷迷瞪瞪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对…… 威尔面色微沉,直接伸手像是拔萝卜一般,双手穿过珀珥的腋下,将人从星弧的手臂间拔了出来。 只是在将珀珥抱起的那一瞬间,他的小指有些轻微的痉挛。 威尔拧眉,他看星弧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头拱了自家精贵小白菜的肮脏野猪,生怕这坏小子再开口给珀珥教什么不好的东西。 星弧翻了一个白眼,“假正经。” 威尔懒得搭理他,只一边给珀珥套外套,一边道:“既然说要去巴别塔星港,那就现在上飞行器,速度快的话还能赶上晚间的演出活动。” 说着,他把兜帽盖在了小虫母的头上,声线柔和,“走吧,带珍珠去看看好玩的。” 在双手离开珀珥的瞬间,威尔笑着,不动声色将颤抖的小指藏在了身后。 …… 这场去往巴别塔星港的行动队中,包括今天最最最重要角色小虫母——珀珥,以及作为导游的星弧,负责掌控全场的威尔,沉默但很细心的刀疤,大大咧咧有股阳光气质的克里斯,以及话不多总像是小尾巴一样的阿库。 其他的堕落种们继续驻守在灰烬1号星的荒原上,守着静谧的废弃战舰,同样也守着隐没在战舰深处不再外出的首领尤利西斯,以及在暗室中沉默发呆的林。 藏于高处的暗室内—— 周身缠绕锁链的林静静站在那里,他透过那扇很小很小的窗户,看到了远方停靠着的飞行器,以及被刀疤抱在怀里、戴着大大的兜帽,几乎遮住整张脸的珀珥。 很好看,也真可爱。 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就像是个小王子。 林咽下了一口血沫,神情中交织着痛苦,一会儿温和正常,一会带有神经质的忍耐和疯癫。 当他的目光不可控制地锁定在小虫母身上时,走在珀珥身边的威尔猛然回头,眼神深沉而安静。 很远的距离,但堕落种看得清。 林弯了弯嘴巴,无声做着口型——带他好好去玩吧。 威尔颔首,抬手整理了一下珀珥脑袋上的帽子,这才转身登上飞行器。 对比堕落种尽显庞大的飞行器被发动,轰鸣声响彻荒原,在短暂的烟尘浮动后,深灰色的金属大家伙缓缓升起,一点一点远离,随后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林失神地望着,似羡似慕,最终只轻轻叹了一声。 他忽然有些好奇,如果他早知道有一天能见到小虫母,那么当初他还会选择不停地增加金属改造的覆盖率,如成/瘾者兀自在痛楚中享受吗? 林不知道。 毕竟这世界上也没有所谓的“早知道”。 如果当初林没有增加金属改造覆盖率,或许他早已经因为狂化症而选择精神力自爆了,至少现在,他还有机会再见到小虫母,怎么不算是一种幸运呢? 林有些释然地勾了勾唇,他闻着一室的血腥气,开口对守在门外的堕落种说: “如果我失去意识,就去告诉尤利西斯吧,我可能坚持不了太久了。” 门外的堕落种声音有些哑,“可您现在看起来很清醒……” 清醒得像是曾经边境哨卫军内那位温文尔雅的副首席。 “或许是回光返照?” 林笑了一声,在正常状态下,他是一个很温和细致的人,那是比充满华丽雕饰的奥洛维金更加温柔如水的性格。 他重复道:“……记得告诉首席。” “……是。” 灰烬1号星球上的风几乎没有停止的时候,当那些被小虫母带来的热闹随着远离的飞行器消失后,这颗荒芜的星球又覆盖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死寂和阴沉。 从灰烬1号星到巴别塔星港最快只需要小半天,飞行器被威尔设定好了方向和目的地,便安静行驶在星河之下,只待几个小时后的降落。 不过因为迷失星域内漂浮有很多陨石、尘埃,为避免发生一些不必要的意外,威尔没有和小虫母他们坐在一起,而是一个人靠坐在驾驶座,关闭了阻隔的舱门,在唇间叼了一支有些湿润的烟。 哧。 火苗窜动,生理性颤抖的手点燃了这支香烟。 透过朦朦胧胧的烟尘,威尔的神色却并不松快,而是带有一种沉沉的压抑感。 他放空的眼瞳盯着驾驶舱玻璃之外的瑰丽星云,在片刻后咬了咬烟嘴,发出一声不知道藏了什么情绪的轻笑。 …… 堕落种们口中所说的表演活动是晚间的—— 对于这群日常往返于灰烬1号星和巴别塔星港的堕落种来说,清晨、深夜早已经没了具体区别,睡眠对他们而言并非必需品,于是短暂的一点时间便可以被他们延伸出很多种利用方式。 可珀珥不同,不论是作为人造人还是小虫母,他需要睡眠,甚至需要高质量的睡眠以保证精神状态。 即便他前不久才从睡梦状态中脱离,但某些情况把他当作是小崽崽看待的堕落种却很执着。 刀疤严肃着一张脸,他看起来像是某些地下格斗场里的机械拳王,但此刻却做着男妈妈的活儿,他宽大的手掌护在珀珥的后腰,将人压着放倒,随后小心翼翼将薄被给小虫母盖上。 “睡一觉就到了。” 飞行器不比战舰,空间小很多,行驶的途中枯燥且没有乐趣,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叫柔柔弱弱的小虫母多睡睡觉,对身体好。 珀珥眨巴着眼睛,小声道:“可、可是我睡不着。” “呃……”星弧挠了挠头,“不然,我给你讲个故事?” 珀珥偏头,有些期待地看向星弧,就连其他几个堕落种也纷纷看了过去,像是在惊讶星弧什么时候学会了哄小朋友的技能。 星弧先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又伸了伸手臂,随即沉吟良久,开口道—— “从前有艘星舰,星舰里有个老舰长在给他徒弟讲故事,讲的是什么故事呢?讲的是从前有艘星舰,星舰里有……” 最初满脸期待的珀珥一点一点瞪圆了眼睛,连嘴巴都不自觉地张开,直到第四遍听到“从前有艘星舰”后,珀珥温温吞吞道:“要不,还、还是别讲了吧?” “我赞同!” “我也赞同!” 克里斯立马点头,刀疤第二个附和。 阿库虽然一言不发,但从他的神情中也足以见得对这个故事的无语。 星弧舔了舔犬牙,“……我再不会讲别的故事了。怎么?难不成你们会?”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堕落种纷纷摇头。 故事什么的,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似乎有些太遥远了。 原本都已经躺下的小虫母幽幽叹了口气。 他像是一位被孩子们闹腾得有些无奈的年轻小妈咪,丈夫不知道去了哪里,便只能自己扛着一切,明明他都还一副没长大的样儿,却要撑起属于母亲的慈爱,反过来安抚这群比他还高、还壮的子嗣们。 简直就是个可怜巴巴的柔弱小寡夫。 珀珥说:“那、那我给你们,讲个故、故事吧。” 漂亮的小妈咪慷慨而温柔,总是会尽可能地满足子嗣们的一切渴望。 他会用干净清亮的声线讲着他以前从导盲球里听来的故事,会有一些小结巴,偶尔还会忘记故事里的小细节,但他讲得很认真,声音很好听,当他沉浸在讲故事的氛围里,整个人都闪闪发光,吸引着每一个堕落种的目光。 他是一颗早已经褪去暗淡,开始学着发亮的小珍珠。 去往巴别塔星港的路上,最初堕落种们的想法是他们哄小虫母,但实际上在飞行器降落之前,都是珀珥在哄他们。 巨·堕落种·婴:呜呜呜妈妈讲的故事真好听! …… 巴别塔星港虽名为红乌贼星盗的老巢,但这个位于迷失星域内的特殊枢纽也存在有普通的生意人,大多都是远离家乡、失去了星盟通行证的流浪者,而巴别塔星港就是他们暂时的安身之地。 当飞行器穿越星云尘埃,降落到指定地位后,巴别塔星港上五光十色的灯早就彻彻底底地亮了起来。 霓虹的光影,异形的建筑,超现代的材料,过往的历史风格,以及以宇宙未来科技为设计的核心…… 当这些虚实交织的元素混合在一起时,数座交错着的反乌托邦式的巨大建筑拔地而起,铸就了风格独特的巴别塔星港。 巴别塔星港内鱼龙混杂,长相凶悍的人不怕麻烦,但若是长得漂亮精致,那便容易招惹事端。 在堕落种们带珀珥下飞行器之前,威尔又检查了一下戴在小虫母脑袋上的帽子。 浅褐色的布料柔软且有垂感,落下的阴影正好能遮挡住珀珥鼻梁的位置,只露出半截雪白的下巴和殷红的唇,明明已经遮挡得足够多了,可等几个堕落种看过去时,总觉得有种欲拒还迎的勾缠感。 “啧,怎么长这么好看?” 星弧绕着珀珥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周围隐隐有将目光投过来的路人,颇有些不爽,“都是看你的!” 威尔懒得理会这个幼稚鬼,只是牵住珀珥的手,低声叮嘱道:“一会儿人比较多,我们都跟在您身边,您只要拉着我就好。” 顿了顿,威尔补充道:“万一走散了,您可以呼唤我们的名字。” 从走下飞行器开始珀珥就已经听到了热闹的声音,音乐、欢呼、电音、尖叫,相互混杂着。 他偏头“看”向威尔,问:“你、你们能听见吗?” 其实珀珥想问的是,这么吵闹的地方,你们能听见我呼唤你们的声音吗? 威尔轻笑,“当然可以。” 几个高大的堕落种们纷纷拉起身后的兜帽,在这片霓虹色的灯影之下,牢牢守在小虫母的旁侧,一刻不离。 …… 流淌着数据瀑布的玻璃幕墙之下,是寄生着荧光色菌群的排污管道,在尽头的转角处,出现了一个有些古怪的队伍。 走在最中央的是一个相比较而言显得有些纤细的身影,褪色感的斗篷将他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截尖尖的下巴,嘴唇微翘,有种温顺的弧度,和这片混乱的星港格格不入。 而他周边则跟随着几个高大的家伙,脸部均被斗篷遮住半截,影影绰绰之下能看到金属的光泽,至于他们裸/露在两侧的手臂,则毫不掩盖地露出了机械改造的痕迹,看得就给人一种幻痛感。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中间的少年身上,就好像跟随王子出行的骑士团。 周围的过路人不禁瞥去好奇的眼神,忍不住猜测这样一个少年和几个机械改造人走在一起,到底会是什么关系。 一般人即便好奇也不会问出声,但巴别塔星港内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正常人通常也不会生活在这里。 于是很自然地,还真有人叫嚣着问出了这样冒昧又没有边界感的问题。 那是一个满嘴酒味、行路踉跄的胖子,手指上戴着粗犷的矿石戒指,满身横肉、一脸凶相,抬手指了过去。 他打了一个酒嗝,充满恶意的眼神扫过中间的珀珥,带有几分古怪的不忿。 “哈,一群机械改造人,跟、跟着个小娃娃?你们是要给他换尿布还是喂/奶吗?什、什么时候改造人这么廉价了?” 这样的人在巴别塔星港内很常见,大概是压输了驯兽师比赛的赌徒,所以对机械改造人具有很强烈的敌意,开始敌我不分地攻击。 星弧向来不惯着。 他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兜帽下的嘴微撇,顷刻间便在胖子痛苦的惊叫中扭着对方的手臂,将人制着跪在地上。 星弧咧嘴,露出笑容,就好像在这片时不时被投来目光的热闹中宣誓所有权一般—— “少管,我家主人拥有几个改造人男宠怎么了?” “廉不廉价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嫉妒自己没有吧?” “而且啊——” 星弧露出尖尖的鲨鱼牙,空闲的那只手在珀珥瞪圆了眼睛的状态下,烧烧地蹭过了小虫母的小腹,语气缠绵道:“能够伺候主人,是我们的荣幸。” 被迫拥有男宠的珀珥:??? 不是?也没人通知我啊?!! 被迫成为男宠的其他堕落种:已经做好竞争上岗的准备了! 不远处,十多米外的反重力看台上方,一个头戴着面具的青年低头看向热闹的源头。 他晃动着手里掺杂冰块的酒水,视线掠过被扭着手臂的胖子、出声嘲讽的机械改造人,最后却有些犹豫地落在了中间那个单薄清瘦的身影上。 即便宽松的兜帽遮挡了对方大半脸颊,只露出了半截白皙的下巴,可那微抿的唇,以及孱弱温顺的独特气质,总给面具青年一种恰似故人的感觉。 ……只是气质相近的陌生人吧? 毕竟当初从曼森拍卖行抓出来的人,都说已经把他送去销毁了…… 青年垂头,握着杯子的手掌微动,青筋紧绷、喉结滑动,就好像在咽下一口陈年的苦酒,艰涩而隐忍。 第42章 陪玩天团 喝醉酒的家伙被星弧扭着手臂半压在地上, 挑衅找事、打架报复,这是巴别塔星港上常有的事情,路人对此见怪不怪,甚至还会拢着衣服往远躲一点, 完全一副明哲保身的姿态。 或许是因为先前驯兽师比赛中赌输的通用点太多了, 也或许是因为星弧出手时并不见血, 以至于满身酒气的胖子不觉恐惧, 反而又生了一股混沌不清的恶意与嘲讽。 巴别塔星港这样的地方里, 各种用于叫骂的语句总不会有多好听, 再加上混杂着各类人,当胖子骂出口的那一刻星弧骤然拧眉,抬手便打碎了对方的几颗牙齿。 混着血沫的碎牙从胖子嘴里掉了出来, 酒精模糊了他的痛觉, 只呜咽着惊呼“你知道我是谁”云云。 对此,威尔只是在胖子开骂前体贴地捂住了小虫母的耳朵, 随后俯身靠近,那副如夜露点缀在绸缎上的嗓音温柔至极,询问间恍若在与情人诉说爱语。 “这些话太脏了,珍珠乖, 不能听的。” “好哦。” 珀珥乖巧点头,任由威尔捂着自己的耳朵, 挡去了那些纷杂肮脏的叫骂声。 见小虫母不曾受到惊吓,威尔淡淡看了过去, 冲手指上还染着血迹的星弧使了个眼色。 ——这些脏东西不要放在珀珥面前处理, 当心惊着他。 星弧颔首,一只宽大的手掌直接捏住了胖子的下半张脸,鼻息与呼叫声尽数被阻隔, 他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试图恐吓这个机械改造人。 但星弧只是冷漠又恶意地挑了一下眉,抬手轻而易举将人提了起来,扔到了蜂巢般栈桥的下方。 “扑通”一道落水声响起的同时,排污管道轰隆隆地响着,很快那胖子从中浮出脑袋,尖叫着唾骂,一张脸几乎涨成猪肝的颜色,却难以从污泥中爬出来,便愈发骂得刻薄难听。 星弧咧嘴,冲着胖子比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最后与同伴簇拥着小虫母远离,将那些脏话抛在了身后。 如果不是因为有珀珥在,今天这场挑衅的结果大抵要见更多的血了——这群堕落种可没有好脾气,但他们却怕惊着小虫母。 拥挤的人群逐渐散开,继续归位,走动在这片灯光迷乱的星港内,周遭矗立在路两侧、镶嵌着钛合金骨骼的高楼上跳动霓虹,隆隆呼吸着的换气扇舷窗中恍若藏匿着幽灵,发出梦境般的喃语。 热闹、嘈杂,以及混乱的人烟。 珀珥近乎迷失在这片不断自我吞噬又重生的繁华中。 “珍珠,想尝试一下这里的合成美食吗?” 吵闹中,星弧不得不凑在珀珥身边说话,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耳边,让珀珥轻抖一下,瞬间被“合成美食”吸引了注意力。 他听说过,但从未尝试过。 珀珥有些犹豫,“可是我还不饿。” 甚至肚子里撑撑的,就好像已经被什么灌满了似的。 星弧笑着捏了一下珀珥的脸蛋,说了一句“交给我”便隐没在人群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又挤了回来,手里放着几枚比指甲盖还小的芯片。 堕落种们了然地收回目光,他们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给小虫母撑起一片充满了机械改造人滚烫血肉与冰冷金属气息交融的空间。 威尔轻笑着提醒,“轻点,别弄疼他了。” 星弧翻了个白眼,“那当然了,还需要你提醒?” 珀珥疑惑的神情中,星弧半蹲下来,虎口卡在珀珥尖细的下巴上,拇指、食指的指腹轻按小虫母的侧脸,有些兴奋道:“啊——乖宝,嘴巴张开。” 吵闹的背景音中,珀珥甚至觉得星弧的声音有些哑哑的砂砾质感。 他轻轻“唔”了一声,知道堕落种们不会伤害自己,便也学着星弧的声音,“啊”了一下张开了嘴巴。 红艳艳的口腔暴露在了空气中,不论是半蹲的星弧,还是围拢在这片小空间内的其他堕落种,目光都在此刻生出了正在灼烧着的热度。 星弧喉头微动,提醒道:“伸出舌尖。” 珀珥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应答声,随后探出了半截软嫩的舌。 软软的,像是循着味儿的小猫在找奶喝,这让星弧有种古怪的躁动感,从腹部开始的金属一路升温发烫,通过神经与大脑,给主人传递出了此刻他最真实的感觉。 星弧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公共场合里发/情的变/态。 甚至他忍不住一点。 刀疤偏头喉结微微滑动,阿库眼底带光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克里斯目光发愣地盯着小虫母的嘴巴,只有威尔轻咳一声,勉强做此刻的提醒人。 珀珥眨巴着眼睛,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 星弧迅速回神,落在他手掌里的芯片被他用最快的速度拆开、拿出,然后小心翼翼地贴着珀珥柔软的舌面放了上去。 那些细密到连眼睛都难以看到的连接触须与珀珥的舌头接触,瞬间镶嵌贴合,就像是在舌面上贴了一个小小的纸片似的,存在感很低,如果不去特意感受,根本不会在意这点细微的变化。 等迷你芯片贴好后,星弧的指尖轻轻蹭了一下珀珥的下唇,低声道:“好了,乖宝可以把嘴巴闭上了。” 再不闭上,他腹部的机械元件都快要烧起来了…… 以后得去换个不那么容易兴奋的……不,以后得换一个能自动加热的,不然冰坏了小妈咪怎么办啊…… “唔,这、这样就好了吗?” 珀珥舔了舔嘴巴,猩红的舌尖一闪而过,吸引着堕落种们的视线,可他自己却沉浸在对芯片的感知探索中,对周围的窥视一无所知。 克里斯半捂着鼻子,眼神游移。 刀疤看天看地,近乎是用余光去偷瞥珀珥。 威尔捋了捋小虫母兜帽下的碎发,声音中带有一层诱哄的意味,“那么,您现在可以感受一下了——” 阿库轻咳一声,买了一份章鱼烧,但他没有递给小虫母,而是将另一枚芯片轻轻靠着散发热气的食物贴了一下。 变化几乎是发生在顷刻间的。 半秒钟的时间,甚至可能更短,属于食物的香气瞬间充斥在珀珥的口腔里—— 半融化的酱汁温热焦香,裹着合成的青绿色海苔粉,融融的热气蒸腾,携带咸鲜一同沾染在舌尖之上,无需牙齿的咀嚼,就能感受到章鱼烧外侧酥壳被咬破的惊艳感,随之而来的是抵着齿尖的余韵。 虚拟的食物香气是味觉通感芯片最伟大的发明,甚至不会引发肥胖和各种从口而入的病症。 珀珥惊讶地睁大眼睛,雾蒙蒙的虹膜中闪烁出莹莹的欣喜。 “怎么样?喜欢吗?还想不想试试别的?” 星弧被小虫母的表情可爱到心脏都融化了一瞬,下腹灼烧感尚未褪去的金属元件似乎又跳了跳,让他有种自己似乎该去维修的错觉。 珀珥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克里斯笑着露出一口灿烂的大白牙,他也学着星弧那般称呼小虫母:“乖宝跟在威尔身边,我们去给你换点小零食来!” 阿库颔首,视线没忍住往珀珥的嘴巴上飘了一瞬,随后补充道:“……我去给你换饮料。” 三个高高大大的那尔迦人带着照顾小虫母的愉悦心态,重新挤到了人群之中,星弧扫荡各种类型的合成美食,克里斯负责填充零食袋,至于阿库则略过带有酒精的饮品,专挑幼崽都能饮用的小甜水。 堕落种耳聪目明,五感强大,即便走开数米也能凭借嗅觉和感知追踪到珀珥,因此在星弧、克里斯和阿库疯狂采购的同时,刀疤上前拉住小虫母的手,与威尔领着人,在这片梦幻的街道里闲逛。 这一切都是珀珥从未见识过的,他虽然无法窥见五光十色的场景,但善于使用语言文字的威尔却能给他描述出一个附带有绚丽色彩的世界。 珀珥一边听,一边时不时地点点头,偶尔还会发出好奇地询问—— “你、你们经常来这里吗?” “机械人鱼的尾巴可、可以泡水吗?她、她是什么颜色的呀?” “驯兽师比赛是、是什么?” “天上的鲸鱼,是真的鱼吗?” 已经无数次见过巴别塔星港繁华的威尔和刀疤,在小虫母一声声充满好奇和欣喜的提问中,似乎也找到了一种初次抵达的愉悦和轻快。 这是一种对他们而言有些陌生且久违的情绪。 许久之前,当堕落种们还以边境哨卫军的身份,守护在星域边缘的各个荒芜星球上时,他们虽然生活条件艰苦,常年活动在风沙、暴雪之中,日常是与异兽作战,但他们获得愉悦的条件也很简单。 一场胜仗,一次雪后的拉练赛,一瓶烧灼腹腔的烈酒,或是赤/裸着滚烫的胸膛在冰雪间摔跤、格斗,比拼在冰冷山岩之上的攀爬能力…… 那时候他们会拿着烈酒在驻守的哨所内点燃篝火,会笑着比拼白日里谁狩猎到的异兽最多,会把异兽的头颅如京观一般堆叠着成金字塔的形状,然后数着数儿核算功绩。 等数完异兽的脑袋、分出最后的胜利者后,作为优胜者的边境哨卫会向他们的首席发出挑战。 在一顿近乎实力碾压的格斗后,胜利者会被尤利西斯一把甩着砸到哨所远方的雪山上,砸出一个滑稽的人形深坑。 随后,雪山上巨大的撞击将在一众成员的热闹哄笑中引发雪崩。 铺天盖地的绒绒白雪倾泻而下,近乎一场巨大而夸张的瀑布,裹挟着冰冷,不过几秒钟便能冲出数百米的距离。 这群好动的冰雪战士们将一边捡着酒瓶、一边在磅礴的雪雾中奔跑躲避,以原始形态的模样冲雪、滑雪,热烈而自在。 虽然事后他们还需要把被埋起来的哨所再挖出来,然后在自己的工资里扣哨所维修的费用,但却向来如此,乐此不疲。 不过那是过去。 并非现在。 从星髓叛乱之后,边境哨卫军被取缔,过往的荣誉因反叛而烟消云散,他们这群被流放至迷失星域的堕落种们,则陷入了一种混沌的状态,开采矿洞换取物资、赚取通用点进行改造、机械地杀死异兽堆叠尸骨…… 哪怕是巴别塔星港上最烈的酒水,对他们而言都变得食之无味。 可此刻,当威尔、刀疤看见小虫母面上生动的神情后,他们那颗满是疮疤的心脏似乎也被注入了生命力,被拉扯一起进入了躁动的世界中。 威尔笑意温柔,好听的声音成了此刻讲解的背景音—— “我们只有换取物资的时候会来,如果时间不紧,就会在星港周边转一转,所以星弧才知道机械人鱼唱歌,驭兽师的比赛,以及那群游动在天空的鲸鱼。” “机械人鱼的尾巴有很多颜色,只要你想得到,她都可以变幻出来,而且尾巴是防水的,可以轻松在有水的环境内游动。” “驭兽师的比赛参赛者连接精神力控制器,操作机械野兽进行格斗赛,不过这个比较暴/力,可能您会觉得有些粗暴。当然,只要您有兴趣,我们都会带您去玩一玩的,星弧和刀疤玩这个都很有一手。” “至于天空上的鲸鱼……” 威尔弯了弯唇,手臂垂于珀珥的身后,无声无息抓住了一只想要进行偷窃的手,并投去一抹充满了冰冷杀意的视线。 混乱中想要顺手牵羊的盗窃者瞬间毛骨悚然,瞳孔有一瞬间缩到最小。 在刀疤悄无声息捏住盗窃者的肩膀,将人提着远离小虫母时,威尔收回抖得有些痉挛的手,面上却已然恢复了最初的温柔,声调声色不曾变动分毫—— “……那些鲸鱼是机械造物,由数据编写它们的生命,在逼真的仿生皮肤之下是合金构成的骨架,在一串串的代码操控下,得以游弋在天空之上。” 恍若深海内的巨鲸。 伴随着威尔的讲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刀疤重新站在小虫母的身侧,而疯狂采购了各种食物饮品的星弧、克里斯和阿库也无声归队,时不时通过味觉通感芯片来投喂已经饱腹的珀珥。 甚至几个闲不下来的堕落种还会相互攀比,交错着询问珀珥谁买回来的食物更好吃、更喜欢哪一个。 明明都是比小虫母还大的个头,但却幼稚得像是小孩子,非要分出个胜负,成为珀珥嘴里“最好吃”桂冠的获得者。 威尔/刀疤:幼稚。 而被迫掌握端水技能的珀珥只能抿着嘴巴,一会儿说这个好吃,一会儿说那个好吃,若是冷落了谁,还会主动轻唤对方的名字,然后有些扭捏害羞扬起脑袋 ,轻轻柔柔地说“再喂我一口叭”。 简直可爱死了!!! “乖宝还想要什么?” 此刻的星弧哪里还有最初时的桀骜酷哥样儿,他不值钱地主动贴过来,整条手臂上都挂着给珀珥“打猎”回来的合成美食。 克里斯大方道:“想要什么,都给你买回来!” ……有点太多了吧? 嘴里已经吃过不下几十种滋味的珀珥赶紧摇头,生怕自己反应得迟一点,星弧就去把人家的摊子搬空。 但摇头也抵消不了堕落种们的热情。 异兽的皮毛、骨骼、血肉,灰烬1号星球上的矿物资源…… 这些东西足以堕落种们在巴别塔星港上换回一大笔通用点,而以往除了机械改造几乎没什么物欲的堕落种们终于在此刻发觉了“买买买”的乐趣,正一刻不停地为小虫母进货。 不一会儿,才拒绝了品尝美食的珀珥陆陆续续收到了其他礼物—— 一张超大号的、被克里斯扛在肩膀上的软床;挂满阿库腰侧延伸出来的机械附肢的衣服购物袋;被星弧签了单子、提前送到飞行器上的小型秋千…… 沉默的刀疤买了十多个毛绒玩偶,连带着威尔也沉吟片刻,大手一挥买了一堆保鲜零食给小虫母。 他们沉迷于给小虫母花钱。 于是,在摸到那张长长的付款单后,珀珥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细白的手指摸了又摸,生怕是自己摸错了。 小虫母震惊又颤抖地小声询问着:“都、都是我们买的吗?” 他感觉这张付款单都快比他自己还要高了! 大包小包买了一堆的堕落种为“我们”两个字而感到雀跃,想要给珍珠宝宝购物的欲望空前强烈,即便是向来谨慎的威尔和稳住的刀疤都不曾开口限制,于是几个机械狗崽子们买得更欢了。 吃的?买! 喝的?买! 穿的?买! 用的?买! 全都买买买!!! 还是阿库中途抽空冲着珀珥很认真道:“我们也会给您很多很多的东西,想要给您最好的。” ——他们所能提供的最好的一切。 珀珥愣了愣,心脏涩涩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好像被谁捧在了手掌中似的。 …… 巴别塔星港上的活动项目有很多,虽然堕落种们在疯狂给小虫母采购,但也没耽误着他们带珀珥去“听”热闹。 从机械人鱼那空灵的歌唱,到激烈掺杂有暴力的驯兽师比赛,再到那群游动在深空、发出嘹亮嘶鸣声的巨型鲸鱼…… 堕落种们曾向珀珥许下的每一个承诺都实现了。 等这坐落于夜色之下的狂欢即将接近尾声时,巴别塔星港依旧处于不眠夜之中,珀珥有些困倦地打着哈欠,连走路都有些打摆子。 刀疤低头给小虫母整理了一下宽大的兜帽,随即将人单臂抱在怀里,阿库把披风搭在了珀珥身后,拢着在下巴的位置系了个小蝴蝶结。 周围还有着并不消停的狂欢声,玩了大半个晚上的珀珥蔫哒哒地靠在刀疤的肩头,将自己全部的重量交给了堕落种。 到处都点缀着荧光与霓虹灯管的巴别塔星港有种异样的瑰丽感,珀珥的手臂轻轻环着刀疤的脖子,脑袋一点一点,最终彻底陷入了玩闹过后疲惫的迷糊状态。 待珀珥眼睫上的阴影彻底落下来的前一刻,星弧瞳光微闪,凑上去用手掌轻轻托着小虫母的下巴。 星弧的嗓音低沉而还有几分刻意的蛊惑性,如同月色下的安眠曲,他轻轻问道:“乖宝,喜欢这里吗?想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吗?” 我们有很多、很多的爱可以给你。 ——或者说,你有没有喜欢上我们这群没有主人和项圈的流浪狗? 迷迷瞪瞪的珀珥眼瞳涣散,睫毛上氤氲着困倦带来的水汽,在他撑着最后一丝精神竭力分辨星弧的话语后,他呼吸微顿,声音也带有几分模糊—— “……喜欢的。” 喜欢这里的热闹,喜欢这里他从未见过的一切,也喜欢一直照顾他、陪他玩闹的堕落种。 但是…… 在珀珥彻底浸入梦境的那一瞬,他轻声道:“也喜、喜欢那尔迦……” 原本浮于星弧面孔上的笑容僵硬着,最后一寸一寸陷入虚无,容貌俊美的堕落种神情凝结,浮现出一股冰冷的恼意。 他盯着小虫母的嘴巴恶狠狠看了半天,悬空在珀珥面前的手张张合合,像是想泄愤似的捏捏对方那张气死人的小嘴巴,可最后也没能下得去手,只气恼地转身留给睡着的珀珥一个后脑勺。 星弧有些不忿道:“怎么就还有那尔迦那群家伙的事情……” “先来后到,顺序上的差异总是不一样的。” 威尔轻拍着珀珥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哄睡,神情并不因为小虫母喜欢的话语而发生任何变化。 他说:“是我们出现得迟了。” 所以在小虫母心中,他们是比较靠后的选择。 对于珀珥这样性格、经历的小家伙来说,出现的先后近乎有决定性的作用。 那尔迦人的出现对于辐射荒星上的小人造人来说具有拯救的意味,即便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可那份不一样却会一直保留在珀珥的心里,纵使堕落种试图后来居上,但永远都无法挤掉前者的地位。 珀珥知恩,这是那尔迦人的优势,也是堕落种的劣势。 但同样,珀珥重情的特性,是堕落种们此刻重要的上分机会。 他们要是不争不抢的话,恐怕连小虫母的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 巴别塔星港像是没有夜晚一般,即便天空暗沉,但流动着的机械鲸鱼闪烁着五彩斑斓的深蓝色,偶尔飘荡过天空,将在最高点的时候张嘴吐出成千上万只荧光磷虾。 深空瞬间被点亮,而机械人鱼空灵的歌声也会在此刻达到顶峰,带着每一簇生长于巨型排水管上的彩色菌群颤动着跳舞。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下起了毛毛雨,被刀疤抱在怀里的珀珥一直没醒,他便抬手用斗篷将小虫母盖得更加严实,与同伴们拐到了另一侧相对安静的长巷子里。 阿库买了一把伞撑在小虫母的上方,至于他们几个则浑不在意地淋在雨中,漫步于这片元素混杂的街区之中。 他们此行的目的还没有全部达成。 “啧,你感觉还好吗?忍不住就别硬撑了。” 星弧烦躁地压低眉头,视线瞥向身侧面不改色的威尔。 威尔的手指脱离了颤抖,只静默地僵硬在手掌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小指的存在了。 “还好。” 眉眼间风流气溢出的青年倦怠地垂着眼睛,那副好听的嗓音在此刻有些疲惫的沙哑质感,“还能坚持,总不会有狂化崩溃那么难受。” 星弧点头,“行吧,到时候让机械师给你重新替换一下改造零件。” 威尔低低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尔迦人与堕落种最为明显的区别就是是否能恢复原形,以及体表是否存在金属覆盖物、体内是否有机械改造零件。 在威尔潜入那尔迦之前,他身上的金属覆盖率相对较低,这才能通过特殊药剂改变皮肤与金属的融合度,将不属于那尔迦人的特质隐藏起来,同时暂时达成可以恢复原形的状态,避免在潜入期间被那尔迦人发现。 当然这种过程极端痛苦。 可以说在秩序同盟的这几年里,威尔没有一天是不难受的,他靠用于伪装的药剂续命,但身体也同样会受到药物的灼烧,副作用只多不少。 而今伪装到期,威尔身体内部的机械元件,却因为药剂的作用受到损毁,不得已提前进行替换。 若是这场潜入再多延续几年,他所失去感知的就不仅仅是一根手指了…… 几人拐着离开闹市,然后转身走到另一侧相对幽静的巷子中。 一直向深处走,最终停在一家挂着荧光蓝色灯管的小店门口。 暗色的玻璃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克里斯倒是熟门熟路地上前,按了一下悬在门板上的珍珠按铃。 滴滴声响起的同时,克里斯盯着门铃低声道:“以前没注意过骨头脸这里的门铃是个珍珠款式的,不过我记得他屋里也有很多珍珠摆件。” 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不养鱼,只放着温度适中的水,养了满缸的珍珠,大大小小,都是莹润的米白色,据骨头脸说他接机械改造单子90%的通用点,都用来买珍珠、养珍珠了。 克里斯喃喃道,像个珍珠狂热分子。 那是一个很怪的家伙,“骨头脸”是他在巴别塔星港的外号——这源自于他面孔上常年不摘的骷髅面罩。 在老机械师死了以后,作为学徒的骨头脸接替了这份机械改造的工作,之后便一直住在这里。 他是继老机械师之后堕落种们的“主治医师”,收费昂贵但手艺确实很好,性情怪异,没什么朋友,一向独来独往,靠着堕落种们的“改造费”养了一屋子的珍珠。 这般想着,克里斯视线转动,落在了依旧伏在刀疤肩头上睡觉的小虫母身上。 “……是巧合吧。” 阿库思考了片刻,“这里刚开张的时候就是珍珠款式的门铃,应该是10年前,那时候虫巢之母还不曾诞生,骨头脸也才刚刚接过老机械师的活儿。” “那是很有品位了。” 爱屋及乌的星弧点点头,这样说道。 反倒是一直沉默的威尔和刀疤看向那颗在昏暗巷子中冒着柔光的珍珠按铃,神色中似乎微妙地闪过了什么。 等待间,拖沓的脚步声响起,随后门板被从内部打开,露出了一个一袭黑衣的人影。 他身量不算太高,比堕落种们矮小半截脑袋,全身上下都包裹在深色的布料中,脑袋上扣着半截帽子,帽子底下则是印着骷髅的面罩,只在眼周掏了两个洞,露出了一双冷漠的蓝色眼瞳。 “……出问题了?” 明显装有变声器的嗓音响起,机械而毫无起伏,像是一个具有了人形灵魂的机器。 只是当他看到靠在刀疤怀里熟睡着的、被挡住大半面颊的身影时,瞬间拧眉,尤其扫过珀珥那截搭在刀疤肩头的手腕后,骨头脸眼底流露出的反感几乎达到了顶峰。 他道:“如果你们也玩人造人那一套,以后我都不会再接这桩生意了。” 克里斯脸上流露出“你怎么知道他是人造人”的神色。 骨头脸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得出来。” 人造人的皮肤与普通宇宙生命的皮肤有着极其细微的区别,寻常人或许难以观察得出来,但跟着老机械师学习多年的骨头脸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足以在昏暗下一瞥便分辨出他们所具有的生命区别。 更重要的是,他对人造人这类生命有种异常熟稔的感知,从未出错。 星弧一愣,刚想说什么,却被威尔按住了肩膀。 威尔开口:“他是我们的贵客,和你以为的那些不一样。” 骨头脸那唯一暴露在外的蓝眼睛中情绪好了那么一瞬,但也只有一点点,“说吧,谁出了问题 ?” “……是我。” 威尔从阴影中露出半截脸,“……大概是被药剂烧坏了,需要重新替换一下。” “行,进来吧。” 骨头脸后退一步,让出了位置,在几个堕落种陆续进门的同时,他哑声提醒道:“还是老规矩,老价位,不讲价不打折。” 克里奇咂舌,低声感慨:“这么多年,也没有点老客户的优惠?” 骨头脸一言不发,只指了指工作室的方向。 在刀疤抱着怀里的小虫母走进工作室的同时,骨头脸偏头提醒道:“……可以让他在隔壁的休息室里睡觉。” 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的友善吧。 深巷中的门被从内侧彻底关上,并上了机械锁,原本亮着的灯管闪烁两下,瞬间熄灭。 巷子恢复了最初的安静,唯有尽头还残留有巴别塔星港上热闹且不知疲累的欢呼声。 …… 在遥远的星际另一头—— 属于那尔迦人的巨型战舰跟随着阿斯兰与虫巢之母间最后的精神力联系,穿过自由星域,彻彻底底进入了迷失星域的范围之内。 没有精神力屏蔽装置的情况下,小行星之上达成的精神力饲喂足以阿斯兰感知珀珥的存在位置,于是他们一路跨越星域、穿梭星云,终于在神秘的迷失星域中锁定到了目的地——灰烬1号星。 “……这里可能是叛乱者们的老巢。” 奥洛维金拧眉看向悬空在战舰内的巨大星图,代表灰烬1号星的星球虚影浮在半空中,旁侧标注着几行小字,显然因为在迷失星域内的缘故,所能得到的资料极其稀少。 夏盖皱眉,暗色的眼瞳中出现一抹戾气,“他们要虫巢之母做什么?” 他喃喃道:“为了报复么……” 当初星髓叛乱的主要原因,就是边境哨卫军与帝国高层的保守派发生了冲突—— 后者坚定信仰虫巢意志、维护虫巢之母,前者则因为边境星球兽潮爆发后多名受狂化症影响,而精神力自爆的同僚不忿,在争端达到最顶峰时,边境哨卫军发生了叛变。 边境哨卫军是边缘星球上异兽潮的第一道防线,是长久驻守在远方的战士。 在虫巢之母销声匿迹的数百年里,他们已经不想再为无望的信仰而等待,也不想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同伴死于狂化症的折磨。于是在绝望中,这支由尤利西斯领导的队伍选择反叛,最终落败而被流放到迷失星域。 根据往事追溯,那尔迦人首先能想到的便是堕落种对新王的恶意与憎恨。 只是威尔这一步棋在秩序同盟内埋藏的时间太久了,如果不是因为那尔迦新王骤然降世,大概这枚钉子都不会选择主动暴露。 “现在的主要目的还是找到珍珠。” 赫伊深深呼出一口气,眉眼间难掩忧虑,“最好的情况是他们只为用新王要挟我们。” “……最差的呢?” 厄加偏头,藏在面具下的眼睛直直看向赫伊,声音嘶哑异常。 “最差的啊……” 赫伊沉默片刻,哑声道—— “正如当初尤利西斯的誓言。” “那时候,尤利西斯说,‘如果我能找到虫巢之母,我要在被狂化症逼疯之前放空他的血,嚼烂他的血肉,让他与我融为一体’……他憎恨着虫巢之母。” 对于那尔迦的新王来说,那大抵会变成世间最惨烈的折磨。 …… 灰烬1号星上。 自诩对待虫巢之母要“放血嚼肉融为一体”的尤利西斯如空巢老人一般站在废弃战舰的最高处,他盯着飞行器离开方向看了半宿,一动不动。 直到下属靠近,尤利西斯瞬间佯装不在意地垂头融于阴影,恢复了平日里冷酷的模样。 他问:“什么事情?” 那位年轻的堕落种下属眼眶发红,哑声道:“老、老大,林他……他说他快坚持不住了。” 与此同时,用于关押林的暗室骤然发出一声巨响。 第43章 处决 属于机械师的小店内, 星弧陪同威尔在工作室接受骨头脸的检查,克里斯、刀疤和阿库则在休息室中盯着熟睡中的小虫母。 休息室内的装潢比较简陋,宽大的披风裹着珀珥的半截身体,原本属于巴别塔星港上的热闹在这一刻远离。 宁静之中, 房间内熏着淡雅的精油, 闻起来和骨头脸不怎么搭配, 但却意外地让珀珥好眠。 不过这场好眠未曾持续很久。 十分钟, 甚至是可能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珀珥又一次陷入了混沌的梦境之中。 梦里依旧是灰烬1号星球上荒芜贫瘠的戈壁, 巨大的金属战舰横卧在遥远的天际之下,暗色调的机械造物在这一刻显出一种近乎窒息的宁静,让以虚影状态站定在荒原上的小虫母有种隐秘的不安。 他的神经跳动着,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珀珥咬着唇, 无意识沉溺于这片梦境的深处。 正当迷茫感不住侵袭时,珀珥看到静止的画面中有什么东西开始发生了变化—— 某种混沌的虚影开始凝聚, 疑似形成了一道模糊的影子,站立着,近似于人,给珀珥一种熟悉的感觉。 当他想要上前叫住对方时, 那道影子猛然一颤,发出沙哑、痛苦的嘶鸣。 顷刻间荒原之上扬起飓风, 四面八方的天空中延伸出数十条粗壮的机械臂,阴沉的色泽凸显着不详, 给人一种极端危险的感觉。 这些机械臂如粗壮的蟒蛇一般相互盘绕着, 上面散发出一股阴冷感,即便珀珥在现实中不曾亲眼见过,可他本能地知道这些机械臂属于谁。 属于那个恐吓他, 还被他打了一巴掌的大坏蛋! 正当珀珥心生不安的同时,粗壮却不失尖利的机械臂灵活地绕开珀珥,直直冲向立于中央位置的虚影—— 嗤。 那声音令人恐惧。 是机械臂穿透血肉的声音,听得珀珥后颈发凉,整个人都剧烈颤了一下。 在血色逐渐弥漫而下,浸透了虚影的同时,满脸惊恐的小虫母在那混沌的影子背后窥见了一道熟悉的精神力气息。 然后,熟悉的精神力气息的主人缓缓回头,露出了一张温柔却俊美的苍白面庞。 他笑了笑,唇边难以控制地淌了满下巴的血水。 ——是林。 砰! 千疮百孔的血肉被机械臂挤压着瞬间炸开,而做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则缩回至天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近乎被鲜血浇淋的珀珥站在那里,瞳孔无声收缩。 …… 梦境对于精神力强大的人来说,就像是另一种未来的投射。 而虫巢之母向来以精神力最为出众。 这是珀珥窥见的一丝丝未来。 …… 侧身蜷缩在披风间的珀珥瞬间睁开眼睛,雾蒙蒙的眼瞳中还闪烁在梦中看到林死亡在自己面前时的惊惧。 分明只是梦,可他却觉得自己感受到了鲜血落于身上的滚烫,烫到他骤然生出一种直觉—— 如果不去做什么阻止,那梦里的一切一定会发生的。 这是预兆!是警告! 珀珥微怔,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心脏。 那是一种很隐秘的抽痛感,就好像在提醒他梦中所发生的一切。 阿库通过小虫母呼吸频率的变化程度而发现了对方的清醒,低声询问道:“睡醒了吗?” “还困吗?困的话就继续眯会儿……” 还不等克里斯的话说完,他的手指被一只凉到有些发抖的小手紧紧抓住。 克里斯一顿,下意识拧起眉头,“怎么手这么冰……” 像是刚从冰水中捞出来一般,甚至柔软的掌心中还覆着一层细细的冷汗。 “林、林……” 珀珥的牙齿有一点点打颤。 刀疤一顿,半蹲在床边,粗粝温柔的手掌轻轻捧住了小虫母的脸颊,示意对方尝试放松,但收效甚微。 半跪在床上的珀珥还是在颤抖,甚至在张嘴间会无意识咬着自己的下唇,印出一圈发红的痕迹。 怕小虫母咬伤自己,刀疤抬手轻轻捏住对方的面颊,指腹抵在珀珥的齿尖,温热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小虫母的后颈,挥退了那份盘踞在珀珥神经上的,亲眼见到死亡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恐惧。 珀珥深深呼出一口气,声音还有点颤抖,“林,我要去,要去找林。” “找林?” 阿库那只银河般的眼瞳中瞬间闪过什么,唇角微抿,想到了尤利西斯的叮嘱,“林在家里休息,他没事的。” “不!” 这一刻珀珥拒绝的声音甚至有些尖锐。 他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表述在梦中窥见的那丝不安,便只能如仓惶小兽般一个劲儿地重复道:“林,我要找林,带、带我去找他。” 阿库知道这场星盗旅行的背后藏着什么目的——那就是在处决林之前避免珀珥在灰烬1号星球上,因此在面对小虫母此刻的要求时,本来什么都会答应的阿库撇开脑袋,不自觉握紧了拳。 对此一无所知的克里斯道:“发生什么了?珍珠想回去吗?那就回……” “克里斯!”阿库出声,“老大让我们多玩一段时间。” 捧着珀珥脸颊的刀疤隐隐猜测到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珀珥。 跪坐起身的小虫母远不如他的同龄人那么高大。 他更加单薄瘦弱,人造人被限定了年纪和体型的身躯带有少年人特有的纤细感,尤其手腕、脚踝苍白而伶仃,蜷在他们这群堕落种的中央便显得格外晃眼。 珀珥仰头望向他们时的神情是带有几分依恋和信任的,皮肤白皙、五官漂亮,只是在浅蓝色的眼瞳中晃动着仓皇和着急,如小兽一般下意识想要从堕落种的身上汲取着什么。 他认为他们是会帮他的。 并认为他们会站在他的身边。 这是一种潜意识的感受,是珀珥在得到了很多很多照顾后生出的、近乎于本能的认知。 克里斯垂落在身后的手握紧了。 阿库低垂眼睫,紧咬着嘴巴。 刀疤则沉默着,因为半蹲在地的姿势而能很清晰地从珀珥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小虫母很信任他们。 即便是他们将他从那尔迦人的手中抢出来的。 珀珥抬头,轻声道:“……带、带我去找林吧。” 似是请求,似是求助。 休息室忽然安静了下来,珀珥抿唇,空茫茫的眼瞳“看”过几个静默的,站在原地的堕落种。 很久没有被拒绝过的小虫母在此刻生出了一点点任性,他忽然抬手“啪”地一声打开了刀疤的手,撑起身体便要往床下跳。 “珍珠——” “小心!” 视线受阻的珀珥差点扑倒在地,却在最后一秒被刀疤捞了起来。 他半伏在刀疤的手臂之间,手掌紧紧攥着对方胸口前的布料,抓得很紧,随后一寸一寸抬头,扬起一截尖尖的下巴,向上翘起,唯有发红的唇紧抿着。 “带我去找林。” 这一次是鲜少带有命令的语气,或者说是珀珥无意识做出的行为。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此刻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正当阿库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刀疤忽然出声了。 他说好。 阿库:“可……” “大不了就被老大教训一顿呗。” 克里斯耸了耸肩,伸手摸了一把珀珥的脑袋,“我宁愿被老大揍一顿,也不想看珍珠这幅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然他总觉得心脏闷闷疼疼的,可比挨揍更难受! 阿库无言,但也如克里斯所说的那样,比起被老大责罚,他似乎更受不了小虫母望着他时的眼神。 如果老大到时候生气了,他会扛起一切惩罚的。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们谁都不希望林出事…… 因为有珀珥要求,几个堕落种立马起身,将小虫母塞到外套里,准备提前一步登上飞行器往回赶。 至于身体内部机械零件才检修一半的威尔,则在短暂拧眉后放松了神情,近乎放纵一般地将飞行器启动密匙扔了过去。 甚至有几分故意道:“我现在身体处于改造阶段,陪不了你们,星弧等等也需要做个检查。” 星弧:“你……” 威尔偏头,看向珀珥那张漂亮的脸蛋时眼神复杂,只打断了星弧的话,轻声道:“……去吧。” 他同阿库一般,知道这趟星港旅行背后潜藏着的另一个原因,但也同样不想林步入死亡的结局,如果小虫母能暂时让尤利西斯改变主意,或许他们还有时间去研究延续林生命的办法…… 珀珥抿唇,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模模糊糊碰触到了什么。 眉眼一直藏在兜帽下的小人造人忽然上前一步,他有些怯怯地靠近了那张冰冷而古怪的手术床。 他看不到,却凭借着嗅觉与感觉去寻觅。 掩藏在兜帽中的白色长发落在了威尔那截只剩金属的手臂骨架上,带有几分微妙的触感,让原本仰躺着、身体进入一种残缺状的威尔气息变沉,脖颈间绷出了青筋。 他忽然庆幸小虫母看不到此刻丑陋的、残缺不全的自己。 珀珥低头,在距离威尔耳边的位置轻轻留下了一句“谢谢”,随后他又钻到了刀疤的怀里,于这片浓郁的夜色中离开。 星弧咬牙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简直就是胡闹。” 他重重皱着眉头,话语中流露出几分对威尔的不认同—— “处决这种事情我们都经历过多少回了!现如今你倒是心软了?这些年我们也尝试过其他办法去避免,可什么时候成功过……” “更何况你什么时候见过老大妥协过了?你就不怕老大一气之下对乖宝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会的。” 仰躺在手术台上的威尔半闭着眼睛,声音很低,就好像快要睡着了一般,“……首席他,已经对珍珠不一样了。” 他想要赌一把。 没有谁能拒绝珀珥的魅力。 如果真的还那么憎恨,尤利西斯可不会放任那落在脸上的一巴掌。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谁敢打边境哨卫军首席的脸?小虫母大概是第一个打了尤利西斯,还能被哄着说“再使劲儿”点的人。 正捏着工具检查威尔体内机械元件、此前一直毫无存在感觉的骨头脸一顿,冷漠的机械声线轻微上挑,“珍珠?”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追问道:“……你们的小客人?” “嗯。” 威尔模糊了一部分信息,“是他——是我们的贵客。” 从保守派手中抢来的贵客。 人造人,珍珠,还有刚刚那缕从兜帽中落出来的白色发丝。 当这三个元素碰撞在一起时,让骨头脸轻微地分神一瞬,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像是闲聊一般不动声色地试探着什么,“以前没见过你们带‘客人’过来。” “以前我们也没想到会遇见如此投缘的客人。” 威尔轻笑,回答得滴水不漏。 明亮的工作室内,透过那张骷髅头的面罩,骨头脸垂下眼睫,沉默地与仰躺在手术台上的堕落种对上了视线。 前者的眼瞳是一片看不透的蔚蓝海洋,后者的眼瞳恍若弥漫着一层浓雾,在沉默的几秒钟中对视后,蓝色眼瞳的主人率先移开目光,重新专注于工作之中。 这场打探消弭于无,也不曾再被提起过。 一时间室内陷入了安静,唯有星弧有些焦躁地抱臂,时不时看向窗外昏沉的巷子深处,以及巷子之外被霓虹灯光点缀满的热闹星港,似乎正在担忧着什么。 …… 另一边,刀疤抱着珀珥,身后跟着克里斯和阿库,他们的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从巷子中绕了出来,并躲开了吵闹的人群,准备向飞行器的位置前进。 但在即将抵达降落点时,有一道身影骤然挤了过来,挡在了几个堕落种的面前。 克里斯挡在刀疤身前,而刀疤则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小虫母,满眼警惕地往前对面那个戴着面具的人。 阿库神情冷漠,捏在手里的匕首蠢蠢欲动,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面具人充满了防备,毕竟在巴别塔星港这样的地方,总能遇见一些亡命之徒。 见堕落种们忽然停下,心里焦躁的珀珥微微偏头,从兜帽中溢出的一缕长发垂落在胸前,瞬间吸引了面具人的视线。 ——是白色的。 艾伦的心脏狠狠一跳。 他觉得自己追上来是对的…… 先前在反重力看台上的惊鸿一瞥,让艾伦记挂了整个晚上。 即便他很清楚,当初曼森拍卖行是他亲自带人处理的,也很清楚那个小人造人的代号在销毁名单之上,可当他数次想把那抹影子从脑子里抹除时,艾伦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于是在这魂不守舍的大半夜后,当他又一次在人群中窥见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艾伦下意识追了上去,更是在将人拦住了看见了一缕近乎令人心神俱震的白色长发。 从身形到气质,再到那罕见的白色长发……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多巧合吗? 那一刻艾伦忍不住想,或许当初的销毁名单是伪造的,或许他一直寻找的小人造人其实早就被买走了? 在艾伦失神的同时,靠在刀疤怀中的珀珥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 很轻很细,像是幼兽。 ……连声音也几乎一模一样。 艾伦一点一点瞪大了眼睛,目光灼灼盯着刀疤怀里那个被兜帽挡住大半张脸的少年。 会不会真的有奇迹发生? “珀……” 只是剩下的话没说出来,比他声音更快的是阿库手里的刀。 锋利的刀刃抵在了艾伦的咽喉处,他瞳孔紧缩,在对方动作的那一瞬间,他甚至都没能看清自己到底是第几秒失守的。 当初能以满分考上星际监察者,艾伦的体术、格斗自然是其中的翘楚,这些年的任务生涯中,他没少遇见过危机,也都因为本身能力一次又一次地挺了过来。 至少在艾伦自己的认知中,即便是星盗团中的佼佼者,在单纯的体术格斗中,他也有信心达成五五开的结果。 只是这一次…… 艾伦眼瞳中瞬间闪过什么,他轻微向后仰头,双手微举起以示自己并没有敌意。 他感受不出来眼前这人的深浅,甚至在灵魂与基因的更深处,带有几分在生物链中见到了顶级猎食者的惊惧。 ——这是属于监察者的敏锐感知,是让他在多次危险任务中化险为夷的保命直觉。 闪烁着银光的匕首一动不动,隔着0.01厘米的距离卡在艾伦的咽喉出,阿库神情冷凝,兜帽下那只纯白色的机械义眼不含任何情绪,在此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威胁。 他甚至无需言语,都足以让匕首下的人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怀中护着小虫母的刀疤瞥去视线,低声警告:“别挡着我们。” 艾伦微顿,他扶了一下刚刚闪躲间有些晃动的面具,沉默后退一步,侧开身体让出了位置。 他压低嗓音道了一句“抱歉,认错人了”,这一次没有再做阻拦。 阿库的匕首从艾伦的咽喉处挪开,堕落种们带着小虫母匆匆远离。 已经走出数米后的珀珥偏了偏脑袋,只觉得刚才听见的那道声音似乎有些朦朦胧胧的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堕落种们带着小虫母的身影又一次隐没在人群中,艾伦的视线依旧锁定着他们,眼底的怀疑和探究却更加浓郁了。 正当他想要暗中探究他们的行踪时,原本藏在口袋内的光脑忽然一颤,传送来了一条加密的信息。 这个震动频率,是星盟监察者内部的紧急消息。 艾伦眉头微沉,不得已放弃了刚才的想法,转到一侧无人的角落中,灵活输入密码,打开了光脑中的消息。 在看到其中文字的一瞬,戴着面具的青年瞳孔瞬间收缩—— 【上级:临时提醒,那尔迦战舰已经进入迷失星域。】 【上级:此次行动看情况进行,避免打草惊蛇,具体可与蜘蛛商量。】 不等艾伦对消息进行回复,他的光脑又震颤了一下,得到了另一条新消息—— 【蜘蛛:行动照常进行。】 …… 停靠在空地上的飞行器以最快的速度被启动,轰鸣声在晚间响起,扬起一层薄薄的灰烬。 当巨大的金属物件逐渐升空时,属于巴别塔星港上的一切五彩缤纷的灯光与久久不息的热闹在远离,而珀珥则离开了刀疤的怀抱,安静无声地站在靠近窗户的位置。 他仰着头,手掌轻轻抚在冰冷的玻璃窗上,面颊微侧,雾蒙蒙的浅蓝色眼瞳中近乎倒映出万千星辰组成的宁静银河。 明明近在咫尺,却给几个堕落种一种碰不到的感觉。 阿库嗓音发哑,轻声问道:“……您感觉还好吗?” 珀珥转头,空茫的眼瞳中却不曾倒映出阿库的身影。 他抓了抓垂落在胸膛前的长发,神情中还有一种无措的脆弱感,明明那么需要被人保护,却又被不知道哪儿来的、莫名的坚持支撑着,促使他强烈要求回到灰烬1号星球上。 “我、我不知道。” 珀珥摇了摇头,轻声问道:“林会死吗?” 在他被拍卖行老板下令销毁的时候,死亡曾经距离珀珥很近。 但当他莫名其妙出现在辐射荒星,遇见一群照顾他、保护他的那尔迦人后,死亡又变得与他很远。 可在灰烬1号星上,在数个萦绕着猩红与惨烈的梦境中,珀珥忽然发现死亡这件事情似乎从未远离,只是附着在了他周围人的身上。 甚至偶尔某个瞬间,珀珥会忍不住问自己:是我带来的死亡吗? 几个堕落种讷讷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这个问题。 从堕落种在灰烬1号星安家,再到他们发现机械改造可以延缓狂化症的侵蚀,他们早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并且从不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的。 不止是林,在林之前,尤利西斯曾亲自处决过他一手带出来的下属—— 有从前跟着他一起在边境抵抗兽潮的老战友,有敬佩着他一路跟随走到至今的年轻后辈…… 无数个相熟者的鲜血曾浸透过尤利西斯身后的机械臂,而在没有尽头的处决之下,是每一个堕落种主动向他们的首领讨要的死亡。 林不会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死的只会是送走了所有人的尤利西斯。 他承担了名为死亡的重任。 刀疤喉头艰涩,声音发哑,“……抱歉,我们救不了他。” 太难、太难了。 那尔迦人抗不过狂化症的侵袭,堕落种抗不过改造尽头的疯狂,他们这一种族在失去了虫巢之母的数百年中,一直与悲剧挂钩,并且被这群强悍的生命习以为常。 在这片安静中,珀珥的声音很轻,但又很坚定,“可是,我、我不想他死掉的。” 因为林曾关心过他,曾给他割下过最嫩的野羊肉,也曾承诺要带他去巴别塔星港买零食糖果的…… 向来好满足的小人造人会在得到一点点善意后,大大方方地捧出自己整颗真心,他似乎从来都不计较得失,只坦然且近乎慷慨地向每一个曾分给他花枝的人献上整个花圃。 ——即便这可能让他一无所有。 这种病态的、对爱的渴求与给予,是很早之前就显现于珀珥身上的“小毛病”。 在那尔迦人和堕落种与他相处的过程中,原本不显的“小毛病”一点一点扎根,并因为虫巢之母而引发的爱意生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会好好爱每一个对他好的人。 即便这可能是珀珥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潜意识行为。 飞行器内很安静,坐在驾驶位上的克里斯一言不发,只尽可能绕开迷失星域内混乱的漂浮陨石,以求用最快的速度抵达灰烬1号星。 窗外的星云在无声变换着,如同偷偷盛放的玫瑰,一寸一寸旋转着,于静谧无声中绽开了最瑰丽的花瓣。 但这一刻美到窒息的宇宙景色却无人顾得上欣赏。 当金属包裹着的飞行器与目的地之间在不断地拉近时,另一艘更为巨型的战舰与尘埃擦肩而过,裹挟着一路的风尘仆仆,正追踪着那缕细微的精神力信号,在这茫茫的迷失星域中寻觅小虫母的踪迹。 “……更近了。” 阿斯兰偏头,银白色的眼瞳因为精神力的使用而显得有些窥不见倒影的神性。 相隔宇宙星域,他能感知到小虫母的精神力在此刻有些躁动。 宛若晨间仰着小脑袋、等待父母回归的幼鸟,仓皇而急切,叽叽喳喳在静谧的空气中呼唤着什么。 可他在呼唤什么呢? 是不安?是求救?还是别的什么? 这一刻,向来冷酷的白银种战神忽然有些责怪这层联系并不够深的精神力链接…… 如果再深一点,这层由隐秘黑暗中滋生并且膨胀的掌控感,大抵会得到满足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乘坐着堕落种和珀珥的小型飞行器循着目的地,正向灰烬1号星的位置前进。 落后一步,跟着精神力讯息的那尔迦战舰则远远缀在小型飞行器之后,恍若一场黄雀在后的追捕。 对精神力运用程度尚浅的珀珥并不知道那尔迦人正在逼近,当他站在窗口焦急等待的同时,灰烬1号星上,尤利西斯已经裹挟着满身的冷意走向了那间被林撞击着发出剧烈动静的暗室。 砰! 又是一声巨响。 深深嵌入墙壁,足足有成年人小臂那么粗的金属链条硬生生被林拉扯着,一寸一寸从墙中的裂缝中脱离。 咔咔。 令人牙酸的动静响彻在暗室之内,几乎是在尤利西斯准备开门的瞬间,锁住林一侧手腕的镣铐彻底断裂两截。 暗室内的小窗被暴虐的堕落种砸开,烟尘飞舞,刺眼的光线刺入进来,将林笼罩在了一片金灿灿的,近乎炙热的光源之下。 他身上的金属在闪着光,而在光芒之下,是近乎流干的暗红色血液。 林直直望着天空上的光。 金属改造后的眼球让他并不畏惧强光刺激,苍白色皮肤与金属交织的面部浮现出一种麻木的空茫,在短暂的几秒钟停留后,他骤然转头,与站在门口的尤利西斯对视。 尤利西斯掀动眼皮,闪烁猩红的义眼中情绪不明。 但在与曾经的部下对上视线的同时,他沉默着迈出脚步,向沐浴在光源下的林的方向走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缩小。 随后,第一个动的是站在被砸开窗前的林。 他瞳中无光,神情僵硬,只骤然向后跌去,在荒原飓风中的烟尘里下坠。 尤利西斯瞬间加速奔跑起来,身后的机械臂如蟒蛇蹿出,同时伴随着他脱口而出的命令—— “其他人远离处决地!” 灰烬1号星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是处决地,任何一个地方也都有可能曾铺满过属于堕落种身上的鲜血,以及处决过程中掉落的机械元件。 战舰外侧的空地上,林和尤利西斯一前一后落地,如炮弹一般在沙地上砸出浅坑,扬起一片浑浊的沙尘,近乎模糊了他们彼此的身影。 脱离暗室桎梏的林此刻神志早就不清了。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大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很躁动,身体内部似乎燃起了一簇火焰,并有不断增大的趋势。 发泄、发泄发泄发泄! 他需要暴/力和血液来发泄身体内部的火焰! 曾经与金属贴合的血肉开始膨胀,扭曲后掺杂着爽感的疼痛在此刻达到巅峰,当尤利西斯带着身后的机械臂冲过来时,林直接抬起金属质的手臂硬生生抗下了那一击。 机械摩擦的刺耳声回荡在荒原之上,两个瞬间碰撞的人在短暂的攻击后本能后跳,伴随着滚滚烟尘又一次缠斗在一起。 尤利西斯和林认识很久了。 他们是同一批从虫巢物质中诞生的那尔迦人,亦兄弟亦朋友,虫种成长的职能方向相同、目标相同,在无数次充满竞争与扶持的并肩作战中,尤利西斯和林成功入选边境哨卫军,并在数次拿下虫潮战争的胜利后向上晋升,在同一阶段分别当上了哨卫军的首席与副首席。 从兄弟朋友到上下级。 他们曾在抵御兽潮的战斗中配合过成千上万次。 他们默契十足,无需多余的语言,便能从彼此的眼神、行为中猜测到对方的下一步,他们甚至了解彼此的战斗方式与习惯。 于是,这场由尤利西斯发起的、被清醒状态下的林默认的处决变得尤为艰难。 贫瘠的荒原上烟尘起伏,其余堕落种们并不被允许参与到这场处决之中——或许是因为他们实力不够,也或许是尤利西斯想要独自抗下“同类相残”的恶名。 总归每一次——每一次有堕落种不得已接受处决时,都是尤利西斯——这位边境哨卫军曾经的首席、现在堕落种的首领提起了无形的“屠刀”,将这群向他祈求过死亡的同类斩首。 一如数千年以前的白银种战神,他们同为杀死同伴、背负生命的处决者。 有时候,尤利西斯会觉得自己可能早就疯掉了。 在他第一次亲手杀死自己的下属时。 铮! 又是一次金属碰撞的刺耳声。 尤利西斯从最一开始就不曾留手。 那尔迦人的血统和基因造就了他们强健的体魄和惊人的战斗力,而堕落种在机械改造的加持下,攻击性只强不弱,尤其此刻状态下的林已经丧失了对疼痛的感知,可以说比起理智尚在的尤利西斯而言,林反更加得毫无顾忌。 ——眼下的他宛若一个丧失意志、浸满鲜血的杀戮机器。 这个时候的堕落种大抵是最疯狂、恐怖的野兽。 身为前边境哨卫军的首席,能够带队抵抗兽潮的尤利西斯自然不弱。 他操控着身后的机械臂挡去林想要闪躲的路,在交错的金属光泽之下瞅准机会,如野兽般出击,在林防备不及的瞬间中将人骤然踢飞砸落至后方的山体上。 石块碎裂在地,灵活的机械臂迅速圈住林的小腿,骤然使劲,将人拉扯着掀翻在地。 浑身是血的林像是一头矫健的豹子,在即将翻到在地的同时,体术训练出来的本能促使林腰部半悬着翻转,却不想有条藏了许久的机械臂顷刻出动,在一道近乎撕裂的“滋啦”声中穿透了林的右肩。 他被钉在了这截机械臂上。 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声从林的口中发出,他脊背上的血肉交错鼓动着,又一次在刺激下膨胀着想要冲出机械改造的束缚。 在畸变发生的同时,剩余的机械臂牢牢制住想要挣扎着逃离的林,而尤利西斯垂落在身侧的左臂则发出沉闷的响声,机械指骨错动着变化,凝成了一把尖锐的棱状金属利刃,正泛着危险的银灰色光泽。 当刀刃彻底垂直于地面时,尤利西斯加速上前。 他左肩抬起,悬空着的棱状利刃对准了林的咽喉,毫不犹豫地向前刺了过去—— 尤利西斯哑声道:“……安眠吧。” 只要割断气管、再搅碎心脏,堕落种那一半由机械造物而支撑起来的生命,就会在此刻完完全全走向尾声。 然后,林会在血泊中战栗,他会失去意识、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在血液的流逝与心脏停止跳动的几秒钟里,他可能会短暂地恢复理智与认知,可能会看向蓝白交融的苍穹,也可能会对自己追随着的首席说些什么。 秒数倒数,林会失去声息,被尤利西斯那双沾染着鲜血的手掌轻轻拂过,闭上了那双浅色的、盛满了温柔的眼瞳。 这是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是既定的,也是尤利西斯和林同时选择的结局。 在林无法自主做出回应的疯狂中,尤利西斯会替他达成这一切。 哧。 是金属与血肉交织的皮肤被利刃刺破的动静。 那一刻,当棱形的刀尖已然下陷0.1厘米,正待切断林的气管时,眼瞳混沌的青年忽然咧了咧嘴,在唇角不住因为伤势而溢出鲜血的同时,他露出了一个扭曲而疯狂的笑容—— 恍若一只神经错乱的恶鬼。 他甚至都不知道曾经的自己原来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 尤利西斯瞳孔紧缩。 左手被机械臂桎梏的林不知道什么硬生生撕裂了右肩上被贯穿的伤口,鲜血淋漓之下从手臂上裸露出一截锋利的金属棘刺,死死抵在了尤利西斯的左胸。 即便是野兽般的杀戮机器,也会在受到生理性威胁的时候下意识做出更加惨烈的反击。 这一刻,他们能够同时杀死彼此。 尤利西斯的嘴角微动,下按的手臂却不曾停下力道。 同样地,林抵在他心口位置的棘刺也狠狠向前,破开了覆盖其胸膛的金属材料。 林恍若野兽一般笑着。 尤利西斯也勾了勾唇,他轻声说,再见了。 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微弱莹润、如丝缕的光源轻轻闪过,转瞬即逝。 如一个轻缓虚幻的拥抱。 第44章 家犬×主人×野犬 飞行器上中, 在克里斯不停地加速前进下,他硬生生靠着自己过硬的技术将这段路程上的时间缩到了最短。 当银灰色的星际交通工具穿越雾蒙蒙的宇宙尘埃,隔着窗户足以窥见灰烬1号星球的轮廓时,遥望远方的阿库收回目光, 又不可控制地看向了依旧站在窗侧的小虫母。 从登上飞行器开始, 即便他们曾多次劝阻, 但珀珥只是摇摇头, 安安静静地站在那扇窗前, 白净甚至有几分淡淡苍白的面孔上挂着忧愁的神情, 给人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他身上还穿着那充满废土风的披肩和衣衫,有些不伦不类地垂落着,下方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腿, 肩头披着属于刀疤的长外套, 更显玲珑。 珀珥的手还轻轻搭在窗沿上,浅粉色的指甲被玻璃外侧瑰丽的星云投射出一截泛着蓝光的影子, 在两种颜色的交织下,形成了一种柔和又梦幻的浅紫,宛若贵族少女刚刚涂上的指甲油,一路从珀珥的指尖处向上弥漫。 意外的漂亮且适合, 似乎对于珀珥来说,任何名为“美”的装饰, 无关性别,都可以点缀在他身上, 成为一份独属于他的亮点。 但珀珥却对自己所有具有的魅力一无所知。 他直愣愣“看”向窗外梦幻的星云, 盘踞在大脑内的思绪却仿佛被什么拉扯着,揪住大脑,盘旋着向远方飘去。 藏匿在小虫母身体最深处的精神力如同被什么叫醒, 开始了隐隐的躁动,并逸散着向外侧逃窜,离开飞行器、跨越星域,向吸引它们的方向前进。 悄无声息地。 这些隐秘的变化甚至无一人察觉。 …… 窗边,大号的衣服衬得小虫母愈发单薄,可这具孱弱的躯干中,却好似住着一抹柔软却坚定的灵魂。 阿库看得有些失神。 当克里斯说做好降落准备时,阿库缓缓回神,刚想对小虫母说些什么时,却忽然被刀疤拉住了手臂。 “……怎么了?” 阿库偏头。 “不对劲。” 刀疤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珀珥的身上,从登上飞行器到现在,在某个中途的时间里,他在小虫母身上感知到了一股古怪且微妙的气场。 绒绒的,没有什么攻击性,甚至让人无法具体探究这些变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就好像有意隐下这变化。 飞行器与灰烬1号星球之间的距离在拉近,在此期间,刀疤拧眉想要靠近站定不动的小虫母,却在伸手的瞬间,被水波纹般荡开的精神力挡了回去。 不论是他还是阿库,亦或是暂时将飞行器调试到自动降落的克里斯过来,他们谁都无法碰触到珀珥分毫,就连呼唤也被隔绝在外,得不到属于小虫母的任何回应。 ——即便他们之间的距离触手可及。 …… 同一时间,灰烬1号星上—— 碎裂着石块的山壁下方,尤利西斯与林僵持在那里。 如果继续下去,锋利的刀刃会顺着尤利西斯的力道刺入林的咽喉,而抵在尤利西斯胸膛上的棘刺也会穿过金属、贯穿他的心脏。 这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处决结果,即便如此尤利西斯也认了。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在那短暂到任何一个堕落种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的瞬间,一道柔软的力量从远方的天空席卷而来。 它如同神明的恩赐,在千钧一发之际死死拉扯住了尤利西斯的手臂,以及他胸膛前方的金属棘刺。 有种推拒的薄膜阻隔了它们想要继续伤害彼此的力道。 尤利西斯拧起眉头,手臂下压,却又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桎梏着—— 这股力道其实并没有太过强硬,甚至如果他想要挣脱,也是可以挣脱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当那柔软薄弱的力气近乎拼尽一切,死死捉住尤利西斯的手臂时,他忽然被影响地生出了几分迟疑。 也正是因为这一刻的迟疑,眼瞳中闪烁着混沌与疯狂的林忽然仰头,那张沾染着血迹的苍白面庞上闪过迷乱的狂热,正死死盯着这片空白的天空。 骤然出现的力量如小兽一般扯住了尤利西斯的手臂,更是探着茸茸的触须,轻轻蹭过林的面颊、脖颈,甚至是身体上每一寸溢出血丝的伤口。 温柔到让人有种落泪的冲动。 像是正在安抚自己子嗣们的妈妈…… 小兽般的力量叫人无法具体看清甚至是感知,只能下意识知道它们很柔软稚嫩,有一点点急切,一簇一簇盘踞在林的周围,挤挤挨挨蹭过他身上的近乎见骨的伤痕。 这股力量几乎叫人生不起任何防备的心思。 于是当尤利西斯和林被蛊惑着放松的瞬间,原本如幼兽般驯服柔软的力量瞬间暴起,在顷刻间展露出了它们本属于小虫母的气息。 只是这一刻,不论是尤利西斯还是林都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反抗机会,大抵他们谁也不曾想到,曾经战斗经验丰富的自己,竟然也有掉落至陷阱的一刻。 从最初的柔和稀薄到一瞬间的磅礴霸道,珀珥的精神力凝聚出他所具有的全部力量,压制着两个堕落种的动作,让他们像是干了坏事后被漂亮妈咪发现的孩子,只能僵硬在原地,动弹不了分毫。 与此同时,遥远的天空中传来了急促的轰鸣声。 ——那艘本该待在巴别塔星港、直到这场处决结束的飞行器,提前回来了。 甚至不只是飞行器,更为巍峨的阴影在片刻后笼罩出巨大的阴影,泰坦级战舰的隐身功能在靠近灰烬1号星时的最后一段路途中发挥到了极致。 当如鱼苗一般的飞行器蜷缩着悬在半空中时,位于它后上方的战舰骤然现身,如同深海中藏匿着的大白鲨,顷刻间张开了血盆大口。 位于陆地上的处决被中断。 高空上的飞行器与战舰同时降落。 陆地上的堕落种们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守在尤利西斯和林的身边,另一部分则防备着看向那尔迦的战舰。 空气在此刻忽然变得有些稀薄,处处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古怪气息。 正当这份静谧会持续延续时,第一个发生变化的是那座小型飞行器。 金属质地的舱门缓缓打开,披着宽大外套的小虫母跌跌撞撞扑了出来,几乎是叫那尔迦人和堕落种心脏剧烈跳起的瞬间,另一只结实的手臂从后侧伸出,捞住了珀珥那截纤细的腰肢。 是刀疤。 他稳稳地提住小虫母的身体,在这片古怪的静谧中将人放在了地上,几秒钟的安静后,对外界变化一无所知的珀珥站在巨大战舰投落的阴影之下,拉了拉刀疤的手,低声重复着自己的诉求—— “要、要去找林。” 那一刻,珀珥细微的声音通过战舰外侧的收声设备,清晰地传递在了其内部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还等待着情况的那尔迦人都动了,他们的速度很快,宛若发射的炮弹,敏捷穿越过长廊,自数米高的战舰舱门上一跃而下。 空地上的静谧被打破,刀疤防备地盯着周遭无声落地的那尔迦人,手上却握着小虫母的手,小心翼翼绕过一个个屏气凝神的堕落种,向林的方向走去。 原本被打破的安静又凝聚了回来。 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他们压低的呼气和心跳,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宛若一块无声无息、不知道在风沙中矗立了多久的石块,甚至整个贫瘠的荒原之上,唯有珀珥和刀疤是此刻行动自由的人。 一步、两步、三步…… 珀珥与林之间的距离在接近。 当刀疤带着他彻底进入尤利西斯与林战斗的范围内时,原本乖巧被拉着的珀珥却忽然松了松手,主动从刀疤的手中脱离。 “您……” 珀珥眨了一下空茫的眼瞳,轻声道:“我想,自己过去。” 那些奇妙的力量正在给他做引导。 刀疤咽下想要阻止的话语,只驯服地站在原地。 在精神力的指引下,珀珥最初迈开的脚步有些踌躇小心。 但很快,当他发现这股精神力更为可信且方便后,珀珥一步一步前进的速度逐渐变快,毫无失误地走向了尤利西斯与林所在的位置。 机械臂还穿透在林的肩膀,而充满危险冷光的菱形刀刃与金属棘刺同时抵着两个堕落种最为脆弱的位置。 他们僵硬在原地,谁都不曾动弹一下,但那双溢散着猩红的眼瞳却死死盯着静默中靠近着的小虫母。 远方,早已经从战舰中出来、落地的夏盖紧紧拧起眉头,压低了声音道:“就这么放任他过去?边境哨卫军里的家伙都是狠角色,更何况他们已经变成了堕落种……” 其余几个那尔迦人纷纷握拳,在他们准备上前中断这场古怪的靠近时,苍白色的菌丝骤然起伏,将几人挡在了后侧。 阿斯兰连头也没回,只安静地望着珀珥的方向,沉静冷漠的银白色眼瞳中情绪不显,几乎叫人无法窥见他心中的想法。 阿斯兰沉声道:“他不会有事的。” 在他们循着珀珥的精神力一路追来时,看似柔弱的小虫母早已经驯服了这一窝的流浪狗,所以即便是堕落种,也没有谁会伤害到他。 狗绳早就掌握在了最孱弱的人手里,那么他就是主人。 是流浪狗们永远都不能伤害的主人。 此刻的阿斯兰就像是注视着幼崽一步一步接触外界的家长,他沉默而安静地站在远方,苍白色的菌丝挡住了任何一个可能会影响眼下场面的那尔迦人。 他的视线宁静而悠远,在晦暗到不见底的深邃之下,则是他对小虫母全然的信任。 远方—— 珀珥的精神力只着重关照在尤利西斯和林的身上,以至于他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聚集着全部的目光。 宛若一步步走向王座的小国王。 柔软的精神力在面对堕落种时显得十分强硬,但当它们引导珀珥靠近时,又格外地温柔。 小虫母白皙的手掌悬空着向上摸索,因为身高个头的差距,他几乎钻到了尤利西斯与林对峙的胸膛中央。 前后是同时逸散出血腥气的冰冷金属胸膛,在这份混杂着疯狂与暴/力的僵持中,唯一挤进来的幼兽显得格格不入。 他踮起脚尖,面对着林,单薄的脊背近乎埋在尤利西斯的阴影之下,清浅的吐息温和落在了林的胸膛,又伴随着踮脚的动作而一寸一寸升高。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原本眼瞳混沌的林隐隐绽出几分稀薄的理智。 ——那份恐怖的暴虐感似乎在消退。 随后,踮着脚的小虫母伸开双手,轻轻捧住了林的脸颊。 这一刻,在由精神力构成的世界中,那尔迦和堕落种又一次“欣赏”到了奇迹—— 柔软的、属于小虫母的精神力温柔十足,成丝成缕汇聚在他与林的周身。 原先沾染在林身体深处的污浊在精神力的引导下变成了可以被窥见的诡异虚影,色泽暗沉,给人一种极端不祥的感官,但当这些混沌的虚影遇见珀珥的精神力后,却变成了遇见猫咪的老鼠,一个个瑟缩着,任由小虫母的精神力将其拉扯着揪出林的身体。 珀珥的精神力上有一种很柔和的莹润感,它们看似无害,但在真正被使用以后,却显露出一种温柔的危险感—— 它们成缕地拉扯出堕落种身上晃动的虚影,又成片、成片将其包裹在自己的力量之内,宛若吞噬一般,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原先的污浊便开始变得清透,最终又被精神力送回到了林的身体里。 ——那是本属于林的精神力。 是曾经受过狂化症侵蚀,又在机械改造下延续生命后千疮百孔的精神力,虚弱萎靡,散发着不健康的色泽。 可当它们与小虫母的精神力发生接触、交互之后,一切都有了奇妙的变化。 原先附着在林身上的细小伤口正在缓缓愈合,他混沌的眼瞳一点一点褪去污浊。当林的视线聚焦在珀珥的脸上时,先前凝聚在他面孔上的残忍暴虐烟消云散,仅仅剩下一份后知后觉的惊讶和扎根在灵魂深处的温柔。 他看珀珥的眼神温柔极了,就好像他不是机械覆盖率超过90%的堕落种,而是很多很多年以前,意气风发 、温柔如邻家哥哥的边境哨卫军的副首席林。 林无声张了张唇,溢出几分略显虚弱的气音。 他呢喃着小虫母的名字,并恍惚于对方眼中那个对他自己来说过于久远的倒影。 “妈、妈妈……” 林下意识道。 珀珥似乎陷入了一种无意识的空洞中,他的双手落在林的面颊两侧,力道很轻,浮动于他周身的精神力则孜孜不倦吞噬着那些污浊。 一次又一次,原本有些单薄的、属于小虫母的精神力开始变得鼓胀充盈,直到“吃”得有些撑了,它们才挤挤挨挨地晃动一圈,重新回到了珀珥的体内。 瞬间,扶在林面颊两侧的手直直下落,而原本还能踮着脚站起来的小虫母则摇晃了两下,向后倒去。 原本悬空抵在林咽喉处的菱形利刃被挥开,桎梏着对方的机械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在那股无形力量消弭的瞬间,尤利西斯和林同时伸手,想要接住夹在他们之间的小虫母。 但他们却慢了一步。 或者说,有人远比他们更快。 成群结队的菌丝凝聚着汇集,恍若一条巨蟒,在两只沾满血腥气的手臂即将碰触到小虫母腰肢的瞬间,将漂亮如洋娃娃一般的珀珥“偷”了出来。 那速度快到有些夸张,即便是战斗意识极强的尤利西斯和林,他们谁都没能占到便宜。 不过是零点几秒的交互时间,当两个堕落种同时偏头看向菌丝袭来的方向时,缩地成寸的阿斯兰已然半蹲在他们五米之外,强壮有力的深麦色手臂牢牢揽住小虫母的后腰,另一只手则轻轻托着对方的下巴。 “感觉如何?” 半蹲的姿态下,阿斯兰是仰视着珀珥的。 珀珥慢吞吞眨了眨眼,他的思维还有些缓慢,在理解了阿斯兰的问题后,他在对方滚烫的手掌里蹭了蹭,轻声道:“……好像,有点困,也、也有点饱?” 意外的感觉还不赖,身体和精神力都有种轻微的舒爽感,有点像是接受了精神力饲喂,但对于珀珥本身来说,却又没有阿斯兰提供的那么充盈、饱腹。 ——像是吃了清粥小菜和饕餮盛宴的差距。 当然,阿斯兰是盛宴,且没有任何可比性,即便珀珥意识中还残存有精神力饲喂时对“舒服”的战栗感,但他不能否认,即便很羞耻,可他还是喜欢那样的舒服。 阿斯兰虹膜中浮动着一层微暗的影子,他的手一边揽着小虫母发软无力的后腰,一边伸手轻轻摸了摸对方平坦的小腹。 手掌滚烫粗粝,隔着一截布料,紧贴着那块绵软的皮肉。 他有些意味不明地问道:“喜欢吗?” 喜欢吗? 好像也喜欢的。 但是…… 珀珥抿唇,他不懂什么委婉和人情世故,只闷闷说出了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更、更喜欢阿斯兰喂我。” 那种饱胀到近乎令珀珥刺激又失神的快乐很可怕,但也依旧诱人。 半蹲在地上的阿斯兰喉头微动,揽着珀珥后腰的手臂轻微一僵,在荒原上的风又开始呼啸的同时,他抬手抚过珀珥的后颈,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是啊,流浪在外的野狗怎么可能喂饱这个贪吃的小家伙呢…… 只有他能喂饱。 只有他。 这样的认知让阿斯兰心头泛起一种古怪的愉悦感。 阿斯兰起身,手掌护在小虫母的身上。 大地色的斗篷覆盖于珀珥的周身,他柔软的身体整个埋在了阿斯兰的怀里,下巴枕着对方的肩头,身体缩在那传递着热度的胸膛之间,熟悉的气息瞬间侵袭了珀珥的神经和嗅觉,他细细抽动了一下鼻头,随后如回巢的小鸟般蹭了蹭。 丰厚滚烫的胸肌给了小鸟最深处的依恋感。 落在后颈的手温热而充满力量,在珀珥小小打了个哈欠的同时,阿斯兰拍了拍他的脊背,只低声说睡吧。 然后,在熟悉的气味和怀抱中,珀珥很快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他不知道自己吸引了整片荒原上的目光,不知道因为自己那尔迦人与堕落种暂时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和平,也不知道尤利西斯望向他的目光有多么的复杂多变,更不知道林那双温柔清醒的眼瞳中深藏着的他的身影…… 珀珥更不知道在家犬与野犬相遇之后,这群曾桀骜又叛逆的流浪狗们,好像给自己找到了主人。 当珀珥陷入美梦,靠在阿斯兰怀里休憩的同时,巴别塔星港上,也有人因他而夜不能寐。 在结束了机械改造,将威尔与星弧送走后的骨头脸枯坐一宿,他盯着玻璃缸中的珍珠发呆,又自虐般颤抖着双手,从柜子的深处翻找出了一份陈旧的、却被完好保存的海报。 ——上面正映着一个小王子似的白发人造人,容貌精致、眉眼漂亮,熠熠生辉。 “珀珥、珀珥……”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啊……” 昏暗的室内,似乎是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颤抖哭声,沙哑而无力,潜藏了无数的辛酸与无奈,最终只能将陈旧的海报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甚至谨慎到不想压折它的任何一角。 他只剩下这个了……甚至当初如果不是这张海报,骨头脸想,他或许会直接选择死亡吧。 珀珥,是他每一段悲剧人生中的救赎。 而巷子之外—— 依旧闪烁着五颜六色灯的巴别塔星港上炸出明艳的火光,面具早已经在混乱中炸毁的艾伦身形踉跄、捂着受伤的手臂瞬间闪着躲进嘈杂的人群之中。 在与红乌贼星盗团中的暗线里应外合后,他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也带出了一部分资料,只希望能助他以及星盟扳倒那潜藏在暗中的、以制造人造人为生意源头的实验室。 艾伦咬牙,捂紧手臂,侧身闪近了一条昏暗的小巷内,暂时躲开了后方星盗成员的追击。 他必须要带着这些资料回到星盟。 ……不只是曼森拍卖行,那些盘踞在其后方、鼓动着制造人造人的所有势力,他都要拔除! 暗巷中,艾伦靠着墙壁喘气,他摸出在口袋中不停震动的光脑,收到了最后一条消息—— 【蜘蛛:带着东西迅速离开,我会继续隐藏。】 【蜘蛛:下次联系我通过星网1043号房间,密码你知道的。】 【蜘蛛:消息查收五秒后光脑会直接销毁,请注意。】 艾伦瞳孔瞬间收缩,他迅速甩手,原先还安生待在手掌心里的光脑在脱离他指尖的瞬间,于半空中发生了一道无声的小爆炸。 银光炸开又消失,等淡淡的烟雾彻底消散后,地面上只留下了一点点属于光脑外部、被烧灼黢黑的漆皮,至于那些内部的数据则烟消云散,除了蜘蛛与艾伦,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能查到这些讯息。 艾伦闷笑一声,因为伤势而显得气息不足,“……还真是蜘蛛的行事风格啊。” 他们有着相同的目标和理想,那么此刻艾伦只能希望蜘蛛那边的一切都安全顺利。 艾伦垂头咬着牙,强忍手臂上的刺痛,摸出一个备用的限时基因替换芯片,用匕首生生在手臂内侧剜出一道伤口,随后将芯片塞了进去。 芯片材料与血肉融合,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在近乎拉扯筋骨的剧痛下,艾伦那张俊美却颓废、生着细碎胡茬的面孔开始重组—— 眉眼、虹膜、鼻梁、嘴唇,甚至是他皮肤上的黑痣、毛孔,原本姜黄色的短发,覆盖在体表的肌肉,曾经因任务而留下的、尚不曾消除的疤痕…… 它们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芯片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而他必须在这期间离开星港……去往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 …… 两分钟后,一个穿着星港内最常见斗篷的人从巷子中走出来,他不曾戴兜帽,大大方方露出了一张过于平凡的面孔,五官扁平毫无特色,即便是扔在人群中大概都不会有谁多注意一眼。 他看起来老实极了,像是一个被揍一拳都不会吭声的懦夫。 而他也确实是。 远处搜寻可疑对象的星盗举着枪/械,强壮的身体将这个老实的男人撞着跌倒在地面,他毫无血性可言,只是瑟缩着向后藏着身体,懦弱到主动向对方道歉,连声说着“请饶恕我”、“别伤害我”这样的低语。 毫无威胁性可言。 星盗嗤笑一声,用枪口挑着男人的下巴看了一会,恶声恶气地威胁说“滚远点吧懦夫”。 在惊惧的连连应声中,星盗继续向另一边搜寻,而这个老实男人则踉跄着爬起,近乎仓皇地向远方跑去。 这天,巴别塔星港上,在威尔和星弧另行租赁飞行器、向灰烬1号星行驶的时候,爆发了一场彻彻底底的混乱—— 那座矗立于星港中央位置、代表着红乌贼的最高楼层被入侵者安置了炸弹,虽然不曾炸毁整个高楼,但对其内部高层成员似乎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还遗失了一部分重要资料。 飞行器起飞的地方,星盗们正在进行检查,而对于来自灰烬1号星球的堕落种,这群深知隐秘的星盗们却不敢阻拦。 他们可不想招惹这群可怕的疯子,至于炸毁了红乌贼大楼的家伙……他们很清楚,是任何一方的势力,但也不可能是堕落种的。 于是,在搜寻无果后,来自红乌贼的通缉令瞬间铺满了整个星港。 同一时间发生于混乱之下的搜查与追逐中,一个老实巴交的懦弱身影隐蔽声息,顺水摸鱼藏到了某个正在远离巴别塔星港的小型飞行器上,在隐忍的剧烈疼痛中又一次咬牙等待着芯片效果的结束,恢复自己原来的模样…… 行程未知。 目的地未知。 此刻,血液彻底浸湿了他手臂上的布料,大片大片的猩红如晕染开的花瓣,一簇一簇铺开着。 在失血过多的剧烈行动后,他的意识已然昏聩发沉,于略失焦距的眼前跳动着看不清的星光尘埃。 他对自己低声道,再坚持一下…… 只要能活着离开星港,他总能有机会将这些秘密资料带给星盟的。 这是他,也是蜘蛛的心愿。 是一场有关于他们自己的漫长赎罪。 第45章 养狗 珀珥感觉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但很舒服,只是等他醒来的时候却很饿。 原先活动着吞噬了那些污浊的精神力懒洋洋地盘踞在他的身体深处,像是一只只午后慵懒的猫咪,悠哉晃动着毛茸茸的长尾巴, 安适自在, 没有任何最初时汹涌着的、横冲直撞如小牛犊的力道。 很自在。 眯着眼睛的珀珥懒懒打了个哈欠。 在精神力的影响下, 他也如小猫咪一般贪恋着被窝里的温暖, 直到将头发蹭得有些乱七八糟时, 响在旁侧的轻笑声才忽然令珀珥回神。 笑声温和, 有些清朗克制的意味,但非常、非常耳熟。 ——是赫伊! 即便珀珥什么都看不到,可他的耳朵认得那尔迦人的声音——当然他也有在努力地记住每一个人的声线特点。 “赫、赫伊?” 或许是因为有段时间没见到了, 珀珥说话时的声音有些雀跃, 被宠爱一点点浇灌出来的小娇气显露几分,似是比最初登上战舰的时候更加鲜活。 如果说在这短暂的相处时光中, 那尔迦人给了珀珥温暖与鼓励这样正向的反馈,那么堕落种给予他的则是更为肆意的外放—— 比如反驳星弧,比如打在尤利西斯脸上的那一巴掌,比如在刀疤他们面前强调想要找林的心思…… 或许此刻珀珥身上凸显的这些特质并不明显, 但比起他初次摸索着与那尔迦人接触时,他已经开始绽出属于自己的光了。 赫伊对这些变化有些意外, 但更多的却是乐见其成。 他想要这颗漂亮的小珍珠变得越来越好。 这位秩序同盟的年轻首席柔和了眼型,抬手轻轻捋开小虫母额前的碎发, 动作认真且小心, 将那些毛躁干枯的白色长发轻轻别到了珀珥的耳朵后方。 这场娇养小虫母的道路还很远,他们要把这颗珍珠养得比那张海报上的少年好一千、一万倍。 只当小王子怎么够呢? 他们要的是让珀珥成为可以肆意妄为的小国王,反正有他们兜着, 总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是我,”赫伊很温柔问道:“珍珠休息的还好吗?” 珀珥点点头,手指下意识揪着赫伊的袖口,温温吞吞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不算久,”赫伊摇头,“一个多小时。” 珀珥弯了弯眼睛,“也好久啦。”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熟人,珀珥这个时候的笑容有些多,正当他准备靠近起来时,却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气。 像是有些痛。 赫伊立马轻桎住小虫母的手臂,将人半揽在怀里。 “怎么了?” “头发,挂、挂到了……” 珀珥想回头,但却被赫伊及时捏住了后颈,带有淡淡皮革气息的手套压着小虫母颈侧的血管,在极其细微的摩擦之下让珀珥忍不住轻轻瑟缩。 有点痒痒的,他没忍住又缩了缩脖子。 “别动。” 温热的吐息攀上那截白皙的耳垂,赫伊喉结滑动,掌根轻压珀珥的肩头,解释道:“是头发挂在扣子上了。” 顿了顿,他近乎克制守礼地询问道:“我帮您解开好吗?” 珀珥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拒绝的,“好呀,谢、谢谢。” 被挂到的装饰扣位于衣服的后侧,而倒霉的发丝则从珀珥的后颈上方延伸而出,形成一簇细细的苍白与纽扣勾缠着。 挂得有些紧,想要在不扯断发丝的前提下将其解开,需要一个比较精细的操控,以及——很近、很近的距离。 赫伊的指腹放轻力道,揉了揉那一小片被发丝拉扯发红的皮肤,“我需要更靠近您一些,可以吗?” 珀珥觉得有点热。 他点点头,依旧乖巧回答着“可以”。 “那么,请等待片刻。” 说着赫伊俯身靠近。 裹在手指上的手套给人一种粗粝感,并不大方便操作。 赫伊垂眸,一手在扶着珀珥后腰的同时,低头轻轻叼住另一手上的手套,直到完全/裸/露出手指,才小心翼翼地捻住那缕长发与扣子。 他手上的动作细致而温柔,避免让珀珥感受到任何的不舒服。 只是在垂下眼睫拆解时,赫伊忽然眸光微顿。 因为刚刚睡起来,珀珥那本就宽松的领子后撤比较厉害,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理,隐隐能窥见藏在阴影之下的肩胛。 在左侧偏下的位置有一小块晕染着淡红的肿胀。 很轻微,如果不是赫伊观察力惊人,他几乎要忽略过这点变化——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在战舰上为珀珥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痕迹。 赫伊眉毛微蹙,彻底解开挂着的长发后,温热的指腹向下探了探,抵着那一小片红肿问道,“珍珠,这里会痛吗?” “不会痛的,”珀珥有些茫然摇头,“那里怎、怎么了吗?” 赫伊:“有一点红肿。” “可能是撞到了。” 珀珥说起这个的时候有些无所谓,对于他来说,之前看不到的时候,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情,总归碰完、疼完,再等那么三五天,伤痕总会好的。 说着,珀珥有些小自豪地补充了一句,“我、我不留疤的!” 赫伊轻叹一声,在珀珥有些迷茫、无措的神情里,他忽然伸手,褪去手套的手掌拢着小虫母的后脑袋,几乎将人完全抱在自己的怀里。 那是一个很温暖、很可靠的怀抱,是珀珥最初在辐射荒星上所遇见到的救赎与保护,对他来说总具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即便不留疤,我也希望您能不再受伤。” 赫伊的手掌轻抚着珀珥的后脑勺,再到后颈、脊背,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他说:“抱歉,是我们来迟了。” 几乎是这一句话落下的瞬间,原本能笑着扑进那尔迦人怀抱里的小虫母红了眼眶,难以控制地凝出了可怜巴巴的泪珠。 有一点点后怕,一点点委屈,还有一点点被熟悉包裹后的依恋。 怎么能不害怕吗? 即便堕落种不曾伤害过珀珥,可当他骤然从一个环境换到另一个陌生的环境后,心理性和生理性上的恐惧都是难以遏制的。 但珀珥忍住了。 他很坚强。 他一直忍到了现在才哭出声。 只有一点点委屈。 珀珥想,他就稍微、稍微地哭一下。 小虫母的眼泪很烫,隔着军服布料洇湿了那一小片的痕迹,散发着近乎灼烧赫伊心脏的热度。 年轻的首席半垂着眼睛,手掌拢着安抚在珀珥的后脑勺上,似乎想要借此为对方传递力量,以及潜藏在他心底的歉意。 他将小虫母抱得更紧了。 如同在拥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对不起。” 赫伊又一次道:“是我们……是我没有保护好您。” 找到珀珥之前,赫伊不曾合眼休息过一刻。 每当他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竟然都不曾察觉到队伍里被安插了堕落种的钉子,甚至在修改导盲球系统的时候时候给了他们有机可乘的机会…… 赫伊想,幸好他的珍珠没有出任何的意外。 幸好。 怀里的小虫母蹭了蹭哭湿的脸颊,他眼角的泪水湿哒哒地黏在睫毛上,有些难受,声音含糊而轻细,却很软。 他回抱赫伊,纤细的胳膊搂住对方的腰,小声说:“没关系的,珍珠也原、原谅你了。”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不够全面,珀珥仰头,露出那张被哭花的脸蛋,补充道:“——是你们。” 赫伊扬起唇角,抬手拭过小虫母眼尾的泪水,尾音勾着笑意,“谢谢珍珠。” 珀珥眼圈还红红的,但脸上又染了笑。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蹭了蹭脸颊,“那他们呢?” “他们啊,”赫伊微顿,神情有一丝丝的微妙,“他们大概正在……雄竞?” 珀珥满脸空白,“啊?” 赫伊轻笑一声,有些宠溺地点了一下珀珥的鼻尖,声音里带有几分漫不经心: “因为我们的珍珠魅力太大了,谁都喜欢您,谁也都想得到您的青睐。” “所以在您彻底做出决定前,家犬与流浪狗自然要一较高下,好争出一个谁更值得您选择的结果。” 时间倒退到一个小时之前—— 当珀珥舒舒服服地睡在那张堕落种们从巴别塔星港给他扛回来的大床上时,那尔迦人则和这群前边境哨卫军们对峙在废弃战舰内,谁都不让谁。 尤其当落后一步的威尔和星弧从巴别塔星港赶回来后,双方显得更为胶着了。 纵然当初的星髓叛乱让这群曾经互为战友的人相互敌对,打开架都是下死手的,可当他们因为珀珥齐聚一堂后,却下意识收敛着脾气,遏制住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怒气。 当然,这一切都是咬着牙装出来的,实际上他们确实想下死手,最好干掉一个算一个。 那尔迦人看到了小虫母对堕落种的温柔,堕落种也察觉到了珀珥对那尔迦人的依赖。 光是因为这层缘故,他们彼此之间相互嫉妒着,明明一方想要掐死另一方,可偏生因着小虫母的存在,谁都维持着岌岌可危的面具,避免自己成为被珍珠讨厌的那个人。 温柔,礼貌,体贴,大度。 在小虫母面前,他们要做高质量的雄性,可不能当掉价的妒夫! 那尔迦:皮笑肉不笑.jpg 堕落种:笑里藏小刀.jpg 于是,在这一场戴满了虚伪面具的交锋中,坐在桌子上辩论成了他们此刻所能达成的最和平的交流方式。 ——没站在桌子上互骂已经是对彼此最后的尊重了!!! 眼下,那尔迦人想要将小虫母带回到华美的太阳宫内,堕落种被流放在迷失星域,可也不想继续当无主的流浪狗,自然想要抓紧他们选的小主人。 至此在这一场众人都撸起袖子的辩论争抢赛中,谁都有理由和优势,谁都有话要说—— 正方夏盖:“虫巢之母是属于那尔迦的。” 反方尤利西斯:“堕落种具有那尔迦的基因,我们是机械改造,又不是直接换了血肉,物种没变。” 夏盖:“……你们已经被流放了。” 尤利西斯恶意地咧咧嘴,只充当复读机:“那又如何?总之堕落种具有那尔迦的基因,小疯狗你懂吗?” 夏盖一拳捏碎了盛满热茶的杯子,咬牙切齿地开始人身攻击道 :“无主的流浪狗闭嘴吧!” 奥洛维金按住了想要暴起的夏盖,冲着对面露出一个优雅疏离的笑容,轻声道: “中央帝星上有华美的太阳宫,有能够承担一切照顾职能的机械精灵,有安全又忠心的护卫军,我们能够给虫巢之母提供整个宇宙之内最好的照顾,可你们能吗?” 说着,奥洛维金的眼神轻飘飘地略过窗外荒芜的星球,意有所指道:“这里,可不适合娇贵的小虫母生活。” 克里斯双手撑在桌子上反驳—— “据我所知太阳宫内守卫森严,机械精灵是仆人也是护卫,想要申请见虫巢之母一次得提前一个月打报告,而且还不允许子嗣留宿。” “但灰烬1号星上有我们,我们可以亲自照顾虫巢之母,还能带着珍珠去星港玩,活生生的陪伴有哪点儿是比不上那座华美却空荡荡的宫殿?” 奥洛维金轻“啧”一声,放在桌面上的手握紧拳头,但无法否认克里斯说的话确实是事实。 位于中央帝星上的太阳宫是整个那尔迦帝国星域内最为华美、安全,专门为虫巢之母所建立的保护基地。 为了王的安全性与至高性,这座宫殿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个限制王的封闭环境,更有高等智脑幸存者的数据意识坐镇,外围还有皇家护卫军做巡逻守卫,防守、安保均在最高等级。 可以说太阳宫内部安宁祥和,永远不会受到异兽的影响侵蚀,但外部却充满了未知的,无法预测的危险—— 整个宇宙星际的各个角落都存在有大大小小、种类繁多的辐射,任何一个有生命的地方,都可能因为某一天辐射影响的骤变而诞生异兽。 据星盟统计,宇宙高等生命的聚居地,每年平均会有385起危险性等级在B级以上的突发性异兽事件。 这些异兽的来源并非星域远方的边境星球、未开发无人烟的荒星;可能是某个宜居星球上活动在远郊的羊群,城区内公园、水族馆内饲养的动物;也可能是偶然飞过高空的鸟雀,潜藏在下城区贫民窟的老鼠蚊虫…… 那尔迦帝国全民皆兵的特定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异兽爆发下的各种危险,但依旧防不胜防。 甚至在许多年前,也曾出现过异兽险些危及虫巢之母的意外,为此,当那尔迦的核心区域确立为中央帝星后,这才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建造了太阳宫。 这是一座彻底隔绝了外界危险的高塔,是属于虫巢之母的伊甸园。 那尔迦人与堕落种的对峙因为“太阳宫”的问题而安静了几秒,直到半分钟后才恢复正常。 沉默的覆面系厄加难得开口:“……珍珠喜欢蝎组。” 这是在战舰上显而易见的。 小虫母对于这群不善言辞,且某种程度上阴湿又害羞的蝎组成员有许多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亲近感。 “乖宝还喜欢林呢!没见之前乖宝哭着喊着要回来找林,这么久我怎么就没见过乖宝哭着喊着要找蝎组啊?!” 星弧咧嘴,毒毒的嘴巴里露出了尖尖的鲨鱼牙,杀伤力极大,攻击范围还广,近乎是绝杀—— “哈,你说乖宝喜欢蝎组就真喜欢啦?是喜欢你们戴面具?喜欢你们不会说话?喜欢你们连肉都不会露?还是喜欢你们张嘴舔的时候只能舔到面具?” 末了,星弧舔了下牙尖,亮闪闪的舌钉一闪而过,挑衅十足,“戴着个面具,舔得明白吗你们?” 厄加:自闭.jpg 这张嘴怎么就没毒死他自己!!! 缇兰拍桌,“你敢舔他?谁允许你舔他的?” 星弧笑了一声,“何止舔,我还给他当狗玩儿,怎么了?” 舔过指尖也是舔,主动学狗叫也是当狗玩,四舍五入一下差不多,气气这群早早就有主的家伙足够了! 缇兰:“我%¥#&……” “冷静!” 奥洛维金伸手按住了差点翻上桌子去揍人的缇兰。 这个时候,理智又敏锐的赫伊开口将即将失控的场面拉扯回来,“舔没舔这个问题可以之后再讨论,只要珍珠喜欢那怎么样都可以,现在我们先就事论事——” “中央帝星上的资源和灰烬1号星上的资源做对比,明显是前者具有绝对的优胜概率,这点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无法辩驳,不是吗?” “在说资源之前,你们也很清楚珍珠的身体情况毕竟特殊吧。” “而我们拥有最好的医疗设备和医疗团队,现在小虫母的身体情况我们双方都有大概的感知,他很脆弱,你们想要留下小虫母甚至无法保证灰烬1号星球上的医疗条件。” 刀疤摸了摸寸头,“……啧。” 给我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给堵死了。 勉强冷静下来的缇兰继续补充: “我知道小珍珠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也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毛绒玩具,我可以给他编辫子,陪他玩游戏……你们能干什么?” “除了当狗,你们还能干点儿更照顾人的事情吗?” 阿库微微坐直,“我知道小虫母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合成美食,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饮料,知道他爱听机械人鱼的哪首歌,我还承诺以后带珍珠去打驯兽师比赛——他说很喜欢这些。” 缇兰:“合成美食没营养!饮料对牙齿不好!机械人鱼唱得都是成人歌,会教坏珍珠的!驯兽师比赛那么粗鲁,你就不怕吓到他?!” 不过话虽如此,但事后还是得和这家伙交流一下小虫母的喜好……有备无患。 阿库面无表情:“珍珠喜欢最重要。” 缇兰:“……那倒是。” 各种属于那尔迦与堕落种之间的辩论源源不断,当两方人怎么都吵不出来一个因为所以时,他们把目光放在了阿斯兰的身上。 作为远古时期的白银种,比起他们,阿斯兰显得悠闲很多,并不参与到这场“雄竞”赛里,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视线落在灰烬1号星球广袤无垠的荒原之上,有种叫人不可捉摸的深邃感。 于是,奥洛维金尝试将战场扩大,偏头问道:“……阿斯兰大人,您怎么看?” 对于在年岁上可以做他们祖宗的白银种,不服归不服,但礼貌和尊重还是得有的。 视线落在远方的阿斯兰偏头,长发落于露出半截的深麦色锁骨上,凹陷正好勾勒出几分藏匿在酒盏深处的阴影。 阿斯兰那双银白冷漠的眼神在面对自己的同族时,没有任何待小虫母时的温和。 他道:“你们应该问珀珥。” 这话一出,原本吵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谁都没有说话。 片刻的寂静后,阿斯兰低声道:“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不论是选择那尔迦人,还是选择堕落种,亦或是二者都接纳,这些事情的决定权都在于虫巢之母。 而他,甚至是他们,也都在纵容着让小虫母学会自己注意选择。 僵持着两方的房间在这一刻沉默着,但这样的沉默未能保持很久,那尔迦与堕落种便开始忍不住“炫耀”他们自己有什么让珀珥选择的优势—— 奥洛维金说他们皇家护卫军的成员最为温柔,能给小虫母带来最顶级的体验,他们善于各种夸夸,可以帮助小虫母竖立自信心。 赫伊和缇兰说他们秩序同盟的成员善于言辞和交流,可以在互动的闲聊中带动小虫母的情绪,让他尝试去表达自己。 厄加没说话,他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蝎组的成员早就向小虫母献上了忠诚,所以小虫母说什么他们干什么。 对此夏盖嗤笑一声,他觉得自己还是需要有一点同伴爱的,不当狗归不当狗,但也不能被堕落种比下去吧?! 他可不是为了小虫母,他是为了同伴!!! 于是,夏盖道:“燃血组的都是打架、锻炼的好手,那小东西瞧着就体弱多病的,风大点儿感觉能给吹走,到时候可以跟着我的队员好好练一练,多长点肌肉,省得下一次再被这么轻易给偷走。” ……把迷你珍珠养成一颗肌肉珍珠吗? 不愧是满脑子填充着肌肉的战斗狂热者。 那一刻,众人忽然哽了一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甚至格外默契地生出了一股念头——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把小虫母交给燃血组养!!! 万一磕着碰着那还心疼死他们啊!!! 要是让这群战斗疯子养,会把小珍珠养歪的吧?!! 那尔迦人/堕落种:面对燃血组开启一级防备! 夏盖:当我稀罕啊.jpg 在那尔迦人抖落出重重优势后,堕落种也不甘落后,在某些事情上他们确实又争又抢,不然真怕尾气都吃不到。 威尔说迷失星域广阔自由,他可以带着小虫母见识没见过的一切;克里斯说他能带着小虫母吃香喝辣,还能让小虫母骑他头上撒欢。 星弧受克里斯的启发,再加上当事人本身就比较烧,沉思片刻后大大咧咧说: “我可以给乖宝当玩具——戴着项圈、锁链去取悦他,把皮/鞭、蜡烛什么用在我身上都可以。” 说着,星弧耸了耸肩,神情里一贯是大大方方,嘴里却说了更劲爆的话: “乖宝有需要的话,让我搞*钉、*珠也都行,反正本来也是机械改造的,可玩性强,想要什么功能都能加,能让乖宝快乐就行,我无所谓。” 这话一出,威尔微微侧身,阿库则垂下眼眸,两人同时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而尤利西斯则赞同了自己的下属。 其他堕落种也同样附和,说他们都可以这样,毕竟机械改造的怎么都比纯天然的血肉更耐玩,这点可不是老实本分的家犬能比得了的! 那尔迦人:……玩这么大的吗? 这话一出,场面寂静片刻,接下来的辩论便转到了另一个、似乎带有些成人意味的雄性攀比方向。 而赫伊也是趁着这个空隙出来了一趟,准备去听听小虫母的呼吸洗一洗自己的耳朵。 只是没想到正好遇见了珀珥醒来。 想到那群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同族,赫伊觉得自己提前出来是对的,不然谁还能有他这么好运,欣赏到小虫母刚刚睡醒来的懵懂样子,还将人抱在怀里安抚了一通。 果然,有些时候的雄竞是没必要的,退一步反而能拥抱珍珠。 在大概解释了一下那尔迦和堕落种的情况后,赫伊问道:“那身体上呢?您感觉现在身体如何了?” 珀珥歪了歪头,像是在很认真地感受自己的身体情况。 在片刻后,他一边说着感觉很舒服,一边摸了摸肚子,白皙的面庞上生出了几分晕染的薄红,“就是,有、有点饿了。” “那我带珍珠去吃饭好不好?” “好、好的。”珀珥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次我可、可能会吃很多。” 他有种感觉——一种自己会比往日吃得还多的感觉,明明他之前胃口没有那么大的呀。 这副生怕把人吃穷的样子逗得赫伊唇边的笑容更深了。 他把小虫母从被窝中挖出来,像是抱玩偶一般抱在怀里,声线清朗温和,满是纵容。 “珍珠好厉害,胃口变好了呢。” 这是完全真心实意的夸赞,夸得珀珥耳廓发红,头一次发现原来吃很多也能成为一种优点。 那他优点可太多了! 不管是那尔迦人还是堕落种,双方都提早就考虑到了小虫母睡醒后可能饿肚子的情况。 床边的餐盘上准备着战舰上供应的牛奶和小蛋糕,保温食盒中的牛奶还是温热的,正适合入口,被赫伊端着递给了坐在他怀里的小虫母。 牛奶的气息勾引着珀珥的肚子。 在他的肚子咕噜叫的同时,珀珥已经仰头喝了大半杯,嘴巴上方染了一圈奶胡子,又被赫伊用手帕擦掉,将那濡湿的小布料不着痕迹地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等珀珥坐在赫伊的怀里吃饱喝足后,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起来,身体热乎乎、肠胃暖融融的,连睡前消耗的力气也尽数恢复,给珀珥一种他还能跑跳很多下的感觉。 不过当然,珀珥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我认知,感觉是感觉,现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赫伊以手指为梳,力道轻柔地按摩着小虫母的头皮,问道:“要去看看他们吗?” “可以吗?”珀珥有些犹豫,“会不会,打扰他们?” “不会的。” 赫伊抚过珀珥的发顶,语气坚定,“您才是他们之间的主角。” 所以没有打扰不打扰一说。 毕竟狗狗们永远都不会拒绝自己主人的到来。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珀珥从赫伊的怀里跳下来,脚尖落地、身姿轻盈,某种奇妙的感觉填充着他的四肢,让珀珥情不自禁地在地上蹦跶了两下。 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变得稍微健康了一点。 堕落种那艘废弃的战舰上本是没有地毯的,这群机械改造狂魔并不需要,甚至还嫌弃机械元件会把地毯这类东西挂抽丝。 但经过他们在巴别塔星港扫荡式的进货后,一切好东西都堆在了小虫母身侧,脚底下的地毯毛绒软和,跳着都没有任何声音。 赫伊拉着珀珥,脚步缓慢,充当着小虫母的导盲手杖。 他们走得并不着急,偶尔路上还会遇见其他活动在外围的那尔迦人和堕落种,赫伊会耐心地等待他们与小虫母打招呼。 在他看来,珀珥受欢迎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走过半截楼梯,再穿越过废弃战舰上的廊道。 赫伊和珀珥的步子小,动静便也很轻,但另一端走廊屋里的那尔迦人和堕落种争辩的声音却很大。 于是,隔着很长一段距离,珀珥听到了近乎叫他红透了耳朵的话—— 克里斯语气里充满了优越感,“我虽然身体内部含机械改造,但我肯定自己的胸肌形状很完美,软中带硬、刚柔结合,之前珍珠都是枕在我胸肌上才能入睡的。” 实际上是珀珥只枕了一会。 星弧不甘示弱,“你们肯定不知道那个小家伙喜欢我哄着他,还喜欢听我学小狗叫,毕竟是我们之前的情趣,啧……你们听听就好了。” 实际上是星弧主动学小狗叫,叫得珀珥脸红发羞,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然后再堵住星弧那张没把手的嘴! 威尔笑道:“珍珠很喜欢我说话的声音,我每次说话他耳朵都会变红。”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珀珥有点自己都没发现的声控倾向。 奥洛维金咬牙切齿,“即便如此 ,但金属冰冷无生命,如果珍珠有更深入的需求,你们这群改造的家伙只会吓到他!” 抱着手臂的尤利西斯慢吞吞道:“那你们有些落后了,金属早就出了新型的变温装置……奥对,机械造物远比你们以为得更多变,任何形状、任何需求,我们都可以满足。” “至于你们——”尤利西斯放轻了声音,“你们做不到的。” …… 站在走廊另一端的珀珥耳廓发红发热,。 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他不是都能听懂,但只要能听懂50%,也足够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于是,等赫伊领着珀珥走进房间时,两方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阿斯兰早在珀珥刚醒时就感应到了对方的状态,精神力饲喂偶尔会让他们之间的感应变得密不可分,掺杂有某些隐秘的共通感。 他很自然地走到珀珥的面前,从赫伊手里接过小虫母,然后迎着所有人的视线,将其领到了主座之上—— 那是房间内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一侧是那尔迦人,一侧是堕落种,而主座却空着,直到此刻迎来它真正的所有者。 虫巢之母,那尔迦的新王,以及……流浪狗们的小主人。 会议桌配置的椅子有些高,阿斯兰微微弯腰,抱着让珀珥坐了上去。 他耐心地帮对方整理着长发和衣衫,又将赫伊准备好的水杯放在了珀珥的面前,在进行这些环节的同时,属于阿斯兰的精神力则细致地环绕于珀珥周身,进行了一个小小的、并不起眼的检查。 但珀珥对阿斯兰的精神力很敏感。 几乎是它们靠近他的瞬间,珀珥便小小地抖了一下,纤长的眼睫微颤,手指下意识攥住了阿斯兰垂落下来的长发。 “别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检查。” 阿斯兰的手拂过珀珥的后颈,示意对方放松。 属于白银种战神的精神力冰冷得如同冰川积雪,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它们覆盖到小虫母周身时,却变成了不那么有攻击性的温凉。 阿斯兰微顿。 眼下,这个小家伙状态意外得好。 好得有些出乎阿斯兰的预料,就连小肚子都吃得鼓起来了,看来确实吃了不少。 原本吵闹的会议室因为珀珥的到来陷入了安静。 珀珥有些紧张地缩了缩手指,却被阿斯兰的手掌握在了肩头。 他莫名松了一口气。 在那尔迦人和堕落种想要开口的瞬间,阿斯兰速度更快,沉声道:“珀珥,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把所有的主导权都扯回到了小虫母的手中。 想问的吗? 珀珥慢吞吞眨了眨眼睛,脑海中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在短暂的迟疑后,他轻声问道:“林他还、还好吗?” 从珀珥进门便一直紧紧盯着他的尤利西斯眉眼微沉,俊美而带有一份狠厉阴沉的气质,只是他落在珀珥身上的目光却很复杂,杂糅着很多种情绪,晦暗不明。 他道:“目前没什么问题,暂时从危险状态脱离了,但以后会不会复发还不知道,我们还需要时间来观察他的状况。” 狂化症是根植于那尔迦人血脉中的基因病,而神经质的失控则是堕落种选择机械改造后的必经命运,从星髓叛乱至今没有一个堕落种能够逃脱,是死是活,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但这一回,尤利西斯隐隐有种感觉,他以为的悲剧或许不会再发生了…… 而虫巢之母就是这种变化的起因。 是熟悉的声音。 是之前那个很讨人厌的家伙。 珀珥下意识噘了一下嘴,这是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小变化,只遵从着心底深处的意识,转开脑袋,用后脑勺对着尤利西斯。 他讨厌那个家伙,所以要当一个不礼貌的珍珠。 尤利西斯:…… 好吧,初见那次他确实精神不太正常。 不过如果不是此刻清晰感知到了小虫母对自己的排斥,尤利西斯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段时期他似乎意外得清醒理智?几乎没有那种发疯到想要摧毁一切的狂暴。 所以……这是虫巢之母的功劳吗? 但即便他很理智…… 尤利西斯眉头微拧,他竟然理智到有些怀念那巴掌落在自己脸上的体验。 难道他是什么很饥/渴、很神经的变/态吗? 桌子上似乎传来了隐忍的闷笑声,尤利西斯神经跳了跳,没忍住道:“还生气?要不要我脸支过去再给你打一巴掌?” 一巴掌而已,对于尤利西斯来说真不算什么,这都没有星弧说的*钉、*珠带劲呢!要不是怕吓着小虫母,他能想出来比巴掌更厉害的解气方式。 珀珥眼瞳瞪大了一瞬,转头“看”向尤利西斯,似是震惊,也似是难以理解。 阿斯兰俯身,手指一边将珀珥鬓角边的长发别到耳后,一边不动声色地引导着: “乖孩子,你要懂得一个道理——”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珀珥“看”向阿斯兰,倒是没了小虫母视线的尤利西斯舔过齿尖,眼底流露出几分野狗似的凶性。 迎着小虫母好奇的视线,阿斯兰唇角微勾,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道: “扇狗其实是在奖励,真正的惩罚是不理他。” “所以——”在阿斯兰彻底直起身体之际,他补充道:“珀珥,不要随便奖励他们。” 珀珥一点一点瞪圆了眼睛,总感觉自己好像学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诀。 原、原来扇人是奖励啊?!他以为这是惩罚来着! 很鲜活,甚至有几分外放,和他最初遇见那尔迦人时的模样有很大差距。 在得到了“教诲”后,珀珥转头,认认真真“看”向尤利西斯,声音轻却格外有力度,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才不要打你”,又把脑袋转了过去,只给对方留了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尤利西斯气得机械义眼里都快冒火了。 怎么就不能给小虫母教点好的?!扇巴掌怎么就不算惩罚了?!还有这个脑袋瓜子,怎么还长得那么好摸呢?! 倒是盯着珀珥的奥洛维金神情微顿,眼中浮动着几抹暗光,正纯粹而充满意外地欣赏着小虫母的变化。 或许是性格使然,他们在对待珀珥时总下意识地小心翼翼、照顾有加,于是当珀珥察觉到这份过于柔软的优待时,他几乎乖巧地接受一切,从来没有反抗的念头,似乎生怕自己的拒绝会伤害到他们。 因为小虫母远比他们更加善良柔软,不忍拒绝一切善意,即便这些善意不一定是他想要的。 但是在堕落种面前是不一样的。 大概是因为这群堕落种多少有点疯疯癫癫的缘故,他们的行为更没有条理,也更加放肆,可对于乖顺习惯的小虫母来说,却像是另一种刺激。 ——一种可以引导珀珥大声说“不”的刺激。 在奥洛维金升起这般想法的同时,赫伊也若有所思。 或许让堕落种们与小虫母适当接触是对的? 至少目前来看,流浪狗们喜欢他们的小主人,一个个摇着尾巴的欢快样,哪里有当初星髓叛乱时叫嚣着要“喝血吃肉”的狠辣劲。 赫伊掩下眼底的深思。 或许……从前分裂过一次的那尔迦,还有重新合璧的可能? 早已经被打脸的尤利西斯盯着珀珥的后脑勺咧咧嘴,猩红色的机械义眼瞧着满是危险的光,可即便被小虫母拒绝,他也意外地并不生气。 尤利西斯浑身上下的机械改造覆盖率,其实远超林现在的程度。 因此当林临近崩溃的时候,尤利西斯则在疯狂与理智之间努力找到了一个平衡的点—— 可即便如此,他也开始变得喜怒无常、神经质,变得心脏、胸腔内充满了恶意,甚至在第一眼见到珀珥的时候,他是真的想要嚼碎对方的血肉。 但是,当那些冰冷的机械臂缠绕上珀珥的四肢,感受到小虫母身上的温软血肉后,他在浮动的暖香中忽然改变了主意。 那一刻,尤利西斯不再想用残忍的方法对待珀珥,他只是尖锐又近乎刻薄地想要找出小虫母喜欢那尔迦人的原因,或者说是借口。 尤其当他看到孱弱的小虫母强忍着恐惧,还要辩驳那尔迦人不是怪物时,尤利西斯心底丑恶的嫉妒几乎达到了顶峰。 凭什么就是那尔迦人呢? 那为什么不能是他们? 又或许,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此刻,尤利西斯回神。 他的视线从自己下属们的身上划过。 从威尔、星弧,再到克里斯、刀疤、阿库,甚至他还想到了正在养伤的林……他们眼中都曾闪烁过相同的一抹情绪。 ——那就是对小虫母的渴望。 那尔迦历年以来的定律确实如此,谁都无法拒绝虫巢之母。 而他们则栽得更彻底一点。 当然,珀珥本身也有这样的魅力,他成了让那尔迦人与堕落种心甘情愿坐在一起的核心。 尤利西斯想,他忽然觉得去做小虫母的狗似乎也不错,流浪的日子他过腻了,如果能有一个“小主人”束缚着他们这群疯子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毕竟当初星髓叛乱的起因,不也是因为消失四百多年的虫巢之母吗? 房间内安静了片刻,尤利西斯忽然勾唇,他收敛了浑身的邪性,轻声道:“感谢您救了林。” 这是一种极端认真的态度,甚至在他道谢的同时,已然离开座位,俯身半跪在地,冲着珀珥行了一个典型的臣服礼仪。 他近乎亲吻到小虫母的鞋面。 珀珥抿唇,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轻声道:“我不想林死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也、也不想让你们死。” 不管是那尔迦人还是堕落种,珀珥都希望他们好好的,他不喜欢任何与死亡有关的话题。 尤利西斯挑眉,故意问:“也包括我吗?” 珀珥拧起细细的眉头,思索片刻后,才温温吞吞道:“我、我是讨厌你,但、但这和死没有关系呀。”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珀珥轻咬下唇,低声道:“讨厌,又不代表要死、死掉。” 在珀珥心中,讨厌是一回事,死亡却是另一回事。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讨厌有那么大的威力,足以越过对生命的敬畏。 会议室内又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被讨厌的尤利西斯忽然笑出了声,语气中是说不清的复杂,“如果您再早出现一点点,或许……” 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下一秒,尤利西斯收敛了笑容,眉眼间重新浮上沉着与冷静,仿佛恢复到了曾经那个守卫在边境星球上的哨卫军首席。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小虫母。 尤利西斯:“那么言归正传吧——” 他的语气在此刻变得有些严肃,却问出了一个让珀珥面红耳赤的问题。 尤利西斯不曾起身,只是道:“您愿意接受一群流浪狗的服侍吗?” 几乎是在他话落的同时,意识到什么的堕落种们同时起身,以臣服的姿态半跪在尤利西斯身后,显然他们此刻包含着相同的渴求与目的,默契十足。 尤利西斯磁性而沙哑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却因为说话人的直白而沾染上几分隐秘的涩/情和诱惑—— “如果您看得上我们这群血肉与机械凝聚而成的怪物,或许可以尝试着养一群身体结实、会忍痛、耐折腾的流浪狗?” “只需要付出一点点抚摸,您便可以在我们的身体上肆意取乐。” “我们可以陪您玩一些家犬们放不开的小游戏。” 在小虫母惊讶又羞愤的神情中,尤利西斯近乎大胆地补充道: “妈妈,我们会将您伺候到爽的。” 第46章 我把你弄丢了 珀珥羞红了一张脸, 面对尤利西斯这些过分又涩/情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什么反驳,最终只憋出了一句话—— “我、我才不需要呢!” “可您还尚未体验过。” 尤利西斯脸上的笑意微顿,恍若在珀珥那张漂亮的面孔上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那双猩红色的复眼闪烁着古怪的亮度, 认真而又带有别样意味地打量着对方。 坐于长桌对面的奥洛维金眉头一跳, 忍不住起身将双手半撑在桌子上, 身体前倾, 眼底暗含警告, “你想做什——”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尤利西斯的话语间带有几分古怪的邀请意味。 此刻, 尤利西斯需得仰望才能窥见小虫母尚未消去青涩羞意的面孔。 他如同一贯会服饰主人的男奴般,身在低位,大大方方袒露出了机械与血肉结合的身材, 将最为脆弱甚至是敏感的喉结露于珀珥的面前。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彻底跪坐的模样, 姿势有些意外地露骨。 胸膛挺起、腰腹紧绷,大腿上的布料勾勒出肌肉的痕迹, 腿/间分叉而跪的角度很开,近乎是一种任人采撷的慷慨,似乎只要座位上的主人一伸脚,便能踩到什么让他失态流下涎水、急促缩动喉道的玩意儿。 珀珥看不到, 但他本能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股同时掺杂着燥热与冰冷的雄性气息包裹着,让他从脚趾到头皮都发出阵阵的麻意。 此刻彰显着臣服意味的尤利西斯口中说着诱哄的话语, 他膝行在地,一寸一寸拉近着自己与小虫母的距离。 当他近到足以亲吻到珀珥的指尖、手背时, 尤利西斯如一条机械改造的大狗一般, 压抑着隐秘的兴奋,却轻微笨拙地嗅了嗅珀珥的膝盖。 很轻,甚至不曾用鼻尖碰触到他, 但珀珥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就好像膝头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野狗,收收你的兽性。”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阿斯兰脚下延伸出来的苍白色菌丝在长桌下方凝成了蛛网,挡住了悄无声息探出、如蛇一般游弋匍匐在地上的机械臂。 那些机械臂的目的地是珀珥半悬在地上的脚。 套着一双轻薄布料的小短靴,鞋底薄而软,鞋头微圆,鞋面上钉着装饰用的小皮带交错着,又在脚踝上方轻微收紧,圈着小腿,隐隐勾勒出几分青涩的腴润肉感。 阿斯兰毫不怀疑,这只野狗可能会圈着机械臂,将那只踩着柔软鞋底的脚按在什么不好的地方。 甚至可能俯下身体去亲吻,去舔舐,去做一些会令小虫母变得糟糕的事情。 “哈……”尤利西斯烦躁地勾唇,在小虫母迷茫的神情里,慢条斯理将机械臂收了回去,并没有任何被发现后的羞愤。 羞耻心这东西,对于尤利西斯来说真没有,他倒是喜欢看小虫母被他烧红脸的乖样,看着就让人想啃一口。 尤利西斯:“啧,有你这样的封建大爹盯着,我们的小妈咪会失去很多快乐的。” 阿斯兰:“不劳费心。” 菌丝后撤,一部分凝成丝缕,立起半截轻飘飘地扫了一下珀珥的膝盖,被珀珥放在膝上的手指圈着绕了一下,引得小虫母轻笑出声,这些会讨人喜欢的菌丝才又慢吞吞褪去。 盯着这一幕看了全程的尤利西斯无声嗤笑,暂时收敛了一身邪气,只伸出大掌,近乎完全掌控地握住了珀珥的脚踝。 他笑了笑,沙哑的声线显现出一种轻微的黏糊,“妈妈,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从那种古怪氛围里逃离的小虫母抿唇,小小声说:“我、我才不是妈妈……” 尤利西斯眉头微挑,看戏的眼神扫过其余欲言又止的那尔迦人,颇有些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那么看来,那尔迦人也未曾得到您的认同?” 珀珥垂下睫毛,红着耳垂没说话。 倒是一侧的赫伊眼瞳中流露出几分薄薄的忧郁,连声线都低落了好几分,“虽然不是妈妈,但珍珠还是想要来那尔迦做客的吧?” 他们想要用一些比较温和的手段留下小虫母。 珀珥晃了晃悬空在椅子上的小腿,他忽然问了一个和此刻情景不大相关的问题—— “那些安抚,你、你们真的会舒服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珀珥早就知道的,可大抵是出于对安全感的缺失,他总很难相信自己可以为那尔迦人和堕落种们带来有用的效果。 珀珥总是很迫切地想要为自己停留在属于那尔迦的土地上,找出更有力的证明,比如他们需要他、比如他是有什么用处的。 就像是一个不自信的小孩,在长久的、从未被肯定过的经历后,即便有人对他说“你可以做到的”,但他依旧不敢相信,甚至会以为这是为了让他好受的安慰。 “当然会快乐。” 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的林一步一步走来,他的面色还有些苍白,但有赖于堕落种强大的恢复里,即便不久前他曾被尤利西斯的机械臂贯穿了肩膀,此刻也足以下床行动,仅仅声线中带了几分不易被察觉的气弱。 珀珥睁大了眼睛,“看”向林的方向。 “林……你、你好点了吗?” “感觉很好,从未这么好过。” 林笑了,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很自然地半跪在椅子前,那双覆盖着冷硬金属的机械手上贴心地套上了一层手套,这才小心翼翼握上了珀珥的手。 站在珀珥身侧的阿斯兰垂眸,视线落在了那双看起来莫名有些占地方的手。 是有些绵、有些温的。 珀珥讶然,“林的手……” “我戴了手套,害怕会冰到您。” 很多年以前边境哨卫军的副首席林一贯以温柔出名,如果说赫伊是理智下流露出几分的温柔,奥洛维金是贵族礼仪造就的温柔,那么林一定是纯天然的,区别于那尔迦人骨血中好战因子的强大温柔。 如春风,如流水,也如暖暖的日光。 林:“珍珠,您知道吗?您救了我。” 他唇边带着很温和的笑意,戴了手套的金属手掌把控着力道,生怕自己会弄疼珀珥。 “甚至不止一次。” 珀珥的耳朵有一点点发红,他很小声道:“我、我不知道,但是,我只是不、不想你死。” 他补充说:“你说过,会陪着我的。” 因为是一个承诺,所以被珀珥记在了心里,也是因为这一份承诺,他会近乎大胆又偏执地要求回来见到林。 林勾唇,侧脸上的金属覆盖层似乎也被晕染出了几分柔光。 他道:“或许这么说会让您有点难为情,但是我确实要很认真也很直白地告诉您,珍珠——我们需要您,非常非常需要您。” 在短暂的接触中,天性温柔的林窥见了小虫母那敏感的性格和心灵深处的不安。 当赫伊、奥洛维金他们不愿意用这份“被需要”感强迫留下珀珥的时候,却忽略了这样的肯定正是珀珥所需要的。 林很清楚,只有这份“被需要 ”感真实、有力地存在着,才能让小虫母安心,让对方心安理得地留下来。 等彻彻底底地留下珀珥后,他、甚至是他们,从那尔迦人到堕落种,有的是时间用长久的爱意来消弭小虫母心中的不安。 赫伊有些欲言又止。 最初他,以及其他人都是避免将这种“被需要”感带到小虫母面前的。 他们提早窥见了珀珥有些病态的性格,便也小心翼翼地顾虑着,生怕这份“被需要”会让珀珥以为他们仅是因为“需要”才留下他,并进一步加深小虫母心底的病态。 那尔迦人试图让这份感情的筹码变得更加纯粹。 但当局者迷也不过如此。 当那尔迦人一个个小心翼翼规避“需要”问题时,处于这种状态下、人格尚还不够健全的珀珥便时常在流动着不安的感觉中摇摆,而旁观到一切的林干脆开口,彻彻底底将这份需要落到了实处。 ——它们沉甸甸地砸在了珀珥的手掌里,让他抓得住、握得到。 于是,几乎是林话落的同时,珀珥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明明还是雾蒙蒙、看不见光源的浅蓝色眼瞳,但这一刻瞧着他的人,却觉得好像自己看到了辽阔深空内璀璨的星辰。 珀珥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那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现在还可、可以留下来吗?” 如果是被需要的话,那他应该不会被随便丢开的吧? 站在后方的阿斯兰窥见小虫母那份因恐惧被抛下而流露出的敏感。 但长久的爱意足以消弭这一切。 阿斯兰道:“珀珥,决定权在你。” 听到这话,珀珥想了想,又问:“那你们,会需要我多久呢?” “很久很久。” 奥洛维金轻声道:“是您想象不到的久。” 久到他们的生命尽头。 很久很久吗? 那或许会是三年?五年?或者七八年? 能有这么长的时间,珀珥觉得已经很满足了,用这么久的时间被大家需要 ,也用这么久的时间去爱他们,是珀珥从未深想过的幸福。 坐在主座上的小虫母眨了眨眼睛,漂亮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他轻轻柔柔地说—— “那、那你们,可以叫我妈妈啦!” 叫妈妈,就意味着珀珥暂时认同了来自于那尔迦的身份。 这是一个充满了特殊含义的称呼。 那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那尔迦人、堕落种谁都屏着呼息,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珀珥,藏匿在胸腔内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从神经末梢到皮肉下的血管似乎都在此刻膨胀了起来,一簇一簇鼓动跳跃着。 夏盖张了张嘴,蜜色的面庞上神情有些奇怪,最后只是咽下了话语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眼睛撇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珀珥。 无所谓,反正他又没打算叫这声“妈妈”,和他没关系…… 谁爱叫谁叫,笑死说得好像他很想叫一样,他根本没想叫来着,有什么好叫的…… 几乎同一时间,沉默了许久的精神力量喃语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妈、妈妈?】 最初只是试探着呼唤,但当精神力内的发声者看到了珀珥面颊上羞涩却同样暖融融的浅笑时,这份鼓励似乎给予了这群子嗣们无限的支持和勇气。 【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或是轻柔,或是缱绻,或是渴望,或是激动。 子嗣们的精神力在此刻开始躁动,像是一群长不大的孩子,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呼唤着这份过于亲昵的称呼,试图从珀珥那里得到更多的关注。 被这种亲昵称呼叫到面颊发红的珀珥晃了晃脚,有些慌乱道:“叫、叫别的也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精神力喃语中那充满了黏稠渴望感的“妈妈”时,珀珥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有一点点难言的羞耻,隐隐掺杂了几分古怪的涩/情感。 这个时候,尤利西斯适时开口,“那么——您还要养我们这群流浪狗吗?” 他冲着林使了个眼色,后者温柔地笑了笑,为自己的首席让开了位置。 珀珥“看”了过去,在面对尤利西斯时,他总有几分轻微的小叛逆,大抵是最初那一巴掌催生出来的变化。 他慢吞吞道:“我没钱,养、养不起的。” 连他自己都是靠那尔迦人养的,不过好在他们需要他,所以他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养那尔迦人! 尤利西斯轻笑,他知道,眼前这位小虫母心软得厉害。 “我们有钱。” 他问:“那么换一种说法,愿意让流浪狗们养你吗?” 星弧立马咧嘴露出尖尖的鲨鱼牙,“珍珠、我的好珍珠,你就答应吧!答应了我就能天天带你去玩了!” 他像是小狗似的往前蹭了蹭,甚至用手指轻轻勾了勾小虫母的指尖,在那片皮肤一碰就变粉后,星弧笑着问:“乖宝,不喜欢我学小狗叫陪你玩吗?” 这话一出,珀珥的脸蛋、耳廓更红了,简直就像是从红色染料里刚刚捞出来似的。 他真的很难忘记星弧此前那声干净利索的“汪”!怎么有人会这么样子嘛?! 为了避免星弧再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羞人的话,珀珥觉得自己应该快点答应。 当然,这份想要答应的心思不仅因为羞耻,更是因为他喜欢那尔迦人,也喜欢这群堕落种。 他喜欢每一个对他好的人。 于是在片刻的沉默后,耳朵红通通的小虫母轻声道了一句“好哦”。 这对于珀珥来说只是很平凡的一天,至少在他未来所经历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里,这一天都很平凡。 但也是这一天,无形中被小虫母驯服的堕落种放下了叛逆与桀骜,乖巧地像是大型犬一般,主动给自己戴上了项圈、递上了狗链,并将脑袋搭在了珀珥的手边。 从前,他们因虫巢之母而发动星髓叛乱,与那尔迦人割裂并被流放。 而今,他们因虫巢之母重新回归,在久别多年后重新捡起了边境哨卫军的称号。 静谧的长廊内,赫伊拍了拍尤利西斯的肩膀。 两个倍感陌生的老熟人对视片刻,最终赫伊伸手,露出了躺在他手掌心里的徽章。 ——那是属于边境哨卫军的。 这枚徽章已经在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传承了上千年,徽章由深灰色的特殊矿石制成主体,正面镶着一块银料嵌成的半立体雪山,精致雕工下数座哨所若隐若现,近乎形成一副边境星球上的缩影。 而在徽章背面,则是用古那尔迦语勾勒出的花体字,意为“远方边境的守卫者”。 尤利西斯盯着这枚徽章微微失神,原本略有嘲讽的笑容略僵,最终化为了面无表情。 他盯着徽章,哑声道:“……我以为它早就被销毁了。” 边境哨卫军的虫种是从最一开始就注定的。 作为首席的尤利西斯叛变,在虫巢物质尚未孕育出新一代适合边境星球的虫种之前,这一军种便无法被继承。 “本来是要销毁的,但昆汀留下了它。” “昆汀总觉得这个徽章还会迎来它的主人,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是你。” 尤利西斯:“他还真是和以前一样。” ……心软还想得多,怪不得脑袋瞧着有点秃呢。 远在中央帝星的昆汀:??? 我不秃!我根本不秃好吗?我只是头发有点薄的老帅哥而已!!! 赫伊只道:“既然给自己重新选了主人,那就彻底一点吧。” 尤利西斯轻笑,他抬手接过了那枚徽章,在手掌里抛了抛,又重新攥在了手里。 “我自然会接受,但不一样的——堕落种选择回归那尔迦不是因为虫巢意志,而是因为那个小家伙。” 说着,尤利西斯用一种温柔到有些诡异的语气道:“——因为我们的小妈咪。” 赫伊拧眉,“这有什么不同?” “很不同。” 尤利西斯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将徽章收起来,转身离开。 在离开之前,他道:“我们只忠于他。” 因为在珀珥的身上,他看到了属于堕落种的希望。 尤利西斯想,如果有一天小虫母会因为某种原因想要逃离太阳宫,那么他们——他们这群被心软主人捡回来的流浪狗也会跟着一起走,即便再一次违抗所谓的那尔迦虫巢意志。 所以这就是不同。 …… 灰烬1号星球上的风沙起起落落,在堕落种们给自己找好了主人后,他们自然该收拾收拾,回到曾经的故乡。 但也正如尤利西斯所言的“不同”,经过叛乱、流放后回归的堕落种只认小虫母,也就是说在那尔迦帝国与小虫母之间,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带有几分疯狂的忠心与偏执。 ——流浪狗最是护主了。 不久后的回程正在进行着准备工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那尔迦人和堕落种交错着忙碌,倒是珀珥闲得厉害,毕竟谁也舍不得累着他。 于是在短暂的无所事事后,阿斯兰将尚还在战舰上的星云犬和沙蜥带了下来,给珀珥当做是闲暇时间的玩伴。 许久未见的星云犬绕在珀珥身侧,沙蜥则灵活地趴在了珀珥的脑袋上。 向来招人喜欢的小虫母被围在中央,怀里蹭着个硕大的毛绒脑袋,因为知道珀珥的脆弱,星云犬收敛着力道,即便嘴筒子里被小虫母无意识塞进去了半截手掌,它也只轻轻含着,偶尔用绵软的舌面蹭一蹭。 依旧香香、甜甜的。 阿斯兰并没有参与到这场属于“小朋友”的游戏中。 他知道珀珥待他有依赖,但也有一点的惧怕,因此在将异兽们带过来后,便只用精神力在珀珥周遭绕了一圈,随后站在远处,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这趟最初名为“劫掠”的迷失星域之行,对于珀珥来说好处更大—— 从小行星上的精神力薄雾,再到后来他无意识使用精神力安抚林、救下林,原先堵塞在珀珥体内汹涌、膨胀的精神力找到了合适的倾泻口,并同步经过阿斯兰的精神力饲喂,达到了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这股年轻又活泼的力量在小虫母体内形成了暂时的平和。 它们慢速流动并且适应、改造着这具过于单薄孱弱的身体,虽然依旧无法达成最优解,但至少眼下珀珥会大幅度减少因其而受伤的可能。 也是因为这些精神力上的变化,原先阿斯兰与珀珥精神力饲喂上的联系得到了巩固。 在柔弱无害的小虫母尚未觉察之际,那些磅礴的、属于白银种战神的精神力则如标记一般笼罩在珀珥周身,隐隐透出几分强势又隐秘的掌控欲。 但再具有攻击性、侵占性的远古白银种的精神力,在遇见了这颗漂亮的小珍珠后,也得向后退让。 即便如此,于更深的层面里,似乎依旧有什么东西在无声中发生了改变…… 在最初被小虫母意外唤醒时,阿斯兰只想着完成“引导者”的工作;可在逐渐的相处中,他落在珀珥身上的注意力在逐渐增多。 这是个柔软善良的小家伙。 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病态甚至疯狂的自我祭献者。 很早之前,阿斯兰与珀珥在辐射荒星上初见时,那时候身体与精神力尚还千疮百孔的小虫母就敢为了那尔迦人的照顾,用精神力绞杀SSS级的王虫。 这种为了对自己好的人,而毫无保留地奉献,献出一切,甚至乃至于生命…… 可以说在这份病态的本能里,珀珥从未考虑过自己—— 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有用的精神力安抚,小行星上因一面之缘而救下的小女孩,在精神力饲喂后近乎慷慨地安抚巨蛛群中的那尔迦战士,以及在灰烬1号星球上把林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一桩桩、一件件。 阿斯兰的记忆很好。 尤其在他察觉到珀珥心灵深处这股病态的特质后,他发觉这个小家伙似乎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差的准备——比如自己的受伤,死亡,为旁人的善意而诞生的牺牲。 似乎只有付出了很多很多,多到包括自己的生命,珀珥才敢接受他是被爱着的事实。 哪怕这份爱他已经无缘去享受。 病态的奉献感,强烈的被需要感,不敢坦然接受被爱的怯懦…… 这是凝聚成珀珥现下性格和潜意识的最主要成分,但它们也同样如难以愈合的疤痕一般深深烙印在阿斯兰的心脏上,让他每一次想到,都会有种难以呼吸的沉闷。 是安全感还不够吗? 那么永无止境的宠爱会够吗? 只是…… 阿斯兰偏头,窥见了几缕从他体内延伸出的菌丝自根部染上了浓郁的、张牙舞爪的乌黑,只是伴随着主人的注视,那些痕迹被一寸一寸压了回去,又恢复了最初的银白。 他垂眸,挪开了落在小虫母身上的视线,只是那无形中汹涌着的精神力,却下意识将珀珥缠绕得更紧了。 或许是阿斯兰落在珀珥身上的视线太久了,远处,骑在星云犬身上的珀珥若有所感。 他偏着脑袋,转向了阿斯兰所在的方向,手指下意识抓了抓异兽蓬松柔软的毛。 他感受到了阿斯兰的精神力。 磅礴的,静谧的,甚至是冰冷的。 可当它们面对珀珥的时候,却又异样得温和。 原本安静休眠在珀珥身体内部的精神力像是被激活了一般,探着细微的触须,颤颤巍巍冲着阿斯兰的精神力摆了摆、晃了晃,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多了些鲜活的气息。 浩瀚的精神力在这一刻相互碰触着,威风凛凛的雄狮沉静温和地蹲坐在原地,而炸开了毛发的幼兽则连滚带爬地从洞里钻了出来。 它甩着尾巴,有些好奇地探头,湿漉漉的鼻头嗅闻着雄狮的味道,然后一步一步靠近。 它比最初时进步了很多,也大胆了很多。 安静站在远方的阿斯兰不动声色地柔和了精神力上的气势,以便让这只难得活跃的小兽靠近。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珀珥很少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使用自己的精神力。 在很久之前,久到他还在拍卖行里的时候,珀珥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藏着一股特殊的力量。 他记得自己使用过它们,却不记得为什么而使用,但似乎每一次使用过的结局都很难受,以至于那些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但是这一次,清晰状态下的精神力交互让珀珥感受到了一种很浅的愉悦。 好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晒在暖暖的太阳底下。 坐在星云犬背上的小虫母偏头,即便他视力有损,可他依旧能凭借精神力上的联系精准“看”向阿斯兰,然后露出了一个柔软温吞的笑容。 浅浅的,只有轻微勾起的唇角,却让那张漂亮的面孔上瞬间染上了生动。 阿斯兰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他的精神力拢着珀珥的精神力绕了一圈,又一点点将其送回到小虫母的身体内部,只是在离开的前一秒,来自白银种战神的精神力迟疑了片刻,随后轻轻柔柔落下,蹭过了珀珥的额头。 那像是一个带有珍视感的额间吻。 哇—— 远方的珀珥微微张嘴,略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原先被送来的精神力在短暂的蠢蠢欲动后,又如幼兽般哼哧哼哧地爬了出来。 它们有些生疏甚至是羞涩地绕着阿斯兰转了两圈,然后学着对方的动作缓缓下落,但仍然因为疏于操控,而在降下时显得有些歪歪扭扭。 最终,它们歪着落在了阿斯兰微颤的眼睫上。 得到了一枚精神力亲吻的小虫母,同样给阿斯兰回应了一个吻。 看起来好像是最普通、最寻常,甚至不夹杂任何一丝情/欲的礼尚往来,可只有阿斯兰自己知道,那头藏在他精神力深处的怪物差点就要冲出来了。 …… 废弃战舰外侧又是扬起风沙的天气,珀珥抱着沙蜥、骑在星云犬的身上在战舰内部活动着。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星云犬很会带孩子——至少它能把珀珥带得很好。 刚刚认下虫巢之母身份的珀珥还有些害羞,他骑在星云犬的身上,偶尔会遇见战舰内来回走动、忙碌的那尔迦人和堕落种。 他们激动又克制,会交错着呼唤他“珍珠”亦或是“妈妈”这样的称呼,甚至还学着星弧黏黏糊糊地叫“乖宝”,每一次那潜藏在语气中的渴望,都会让珀珥耳朵发烫。 他尚未找到与这群大块头们的相处方式。 但珀珥觉得,只要他付出很多很多的精神力安抚,那么他们一定可以相处得很好! 在这一场身份变换后的相处中,不仅仅珀珥无措,就连那群满心躁动的大块头们也无措。 不论是一路乘坐战舰而来的那尔迦人,还是原本就居住在灰烬1号星上的堕落种,他们对小虫母有着无与伦比的好奇,但大都小心克制着,争取不要吓到这个过于漂亮的小家伙。 他们谁都想成为小虫母最喜欢的小狗,这一刻的竞争是属于家犬与流浪狗之间的—— 不过相较而言,战舰上的那尔迦人到底与珀珥有相处经验。 因此在遇见抱着沙蜥、骑着星云犬的小虫母后,他们会熟练地打招呼,然后开口夸赞惹人疼的小虫母。 对此,一众缺乏经验的堕落种远远看着,等偷偷摸摸吸取完经验后,他们便几个挤挤挨挨地靠近,试图用夸赞来开启话题。 谁都想要和小虫母相处,谁也都想冲着珀珥喊出那声带有别样意义的“妈妈”。 正当珀珥有些羞耻地去适应属于他的新称呼时,这座巨大的废弃战舰之外忽然传来了哄闹声。 坐在星云犬上的小虫母偏头,有些好奇地探出半截侧脸。 似乎是读懂了珀珥的好奇心,原本站在后方的星云犬迈开脚步,向前凑了凑,将后背上的小虫母带到了一个极佳的位置。 珀珥听到远处的堕落种们说他们捡到了一个重伤的人类。 ——一个藏在飞行器内,近乎气息奄奄的年轻雄性人类。 对于这样并非同族的人类家伙,堕落种们并没有多的耐心,甚至想要将其当做是侵略者处理掉。 只是还不等金属刃落在这个人类的脖子上,他们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称呼。 “珍珠。” “珀珥。” 尚还在发热昏迷中的年轻人类口中胡乱呼唤着什么。 一声又一声,充满了缱绻和依恋,以及藏在更深处的歉意与悲伤。 他喃喃说—— “……我的珍珠,珀珥对不起……” “我真的好想你啊……” “……我、我把你弄丢了……” 第47章 弄脏他 迷失星域, 巴别塔星港—— 又是很平常的一切,即便前一天的晚上危急到红乌贼出动了星盗到处寻人,但对于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来说,混乱是他们最习以为常的东西, 只要死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那么根本不会影响到什么。 清早, 灰蒙蒙的天空刚刚放亮, 星港上过于浓郁的赛博朋克风依旧衬托得这里像是夜市一般, 哄闹声持续不停。 听了一宿机械人鱼唱歌的家伙们脚步虚浮、眼下青黑, 提着酒瓶三五成群,踉跄前行;赌了通宵驯兽师比赛的输家则一个个破口大骂,即便口袋里已经被掏光了通用点, 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一个赚到盆满钵满的机会。 这样的情景骨头脸早已经看习惯了。 他扶了扶脸上的面具, 戴好兜帽,很沉默地从巷子中拐出来, 才走了两步,就看到几个蒙着半截脸的星盗将一个小芯片塞到了路边公告的卡槽里。 芯片里的内容很快以投影的方式出现在公告牌上,荧蓝色的微光很显眼,上面流动着密密麻麻的字符, 偶尔还会闪过标红的“通缉”字样。 这是专属于红乌贼的通缉令,这些年没少发出过, 每一个通缉后被抓到的家伙结局都很惨。 至少就骨头脸所知,前两年有个叛徒被红乌贼抓到, 被提到广场上生生割肉, 据说是从古代星球上学来的折磨手段,几千刀都人还没死,硬生生受着折磨, 血在广场上流了很久很久。 即便现在,想到那个画面骨头脸都觉得毛骨悚然。 聚集在公告牌下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嘈杂声响动着,莫名让骨头脸有些烦躁。 如果是以往,骨头脸并不会去凑这些热闹,但或许是前一晚夜里因为不确定的“故人”而造成了情绪不稳定,让他在走过公告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转头看了过去—— 通缉对象是个青年,五官俊朗,气质略显颓丧,但在细节部位显得有些模糊,大概镜头快速捕捉后又进行了画质修复,虽然达不到100%的清晰,但想要借此找人也是足够的。 通缉令的最下方,写着“1亿通用点悬赏星盟监察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张脸对于巴别塔星港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显得陌生,但骨头脸却停下了脚步,拧着眉头细细打量着。 有些眼熟,甚至他觉得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可到底是哪里呢…… 一时间骨头脸并不能想起来。 毕竟他这小半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从隶属于星盟范围内的发达国度,再到混乱失序的自由星域,又跟着救命恩人兼师父的老机械师进入迷失星域的巴别塔星港,彻彻底底在这里安了家。 骨头脸收回目光,即便有些眼熟,可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珍珠,再没有谁能打动得了他。 通缉令前依旧围绕着很多人,骨头脸从人群中离开,拖沓着步伐去买了一部分自己需要的零件,又提了一瓶合成酒,这才顺着路边往巷子里走。 只是当他站在自己的店门口,目光落在那个珍珠模样的按铃上时,某些陈旧的记忆一簇一簇闪烁着,在他发僵的大脑里把一部分过于久远的信息相互串联起来。 他好像想起来通缉令上的人是谁了。 同一张面孔,相隔近乎十年,从青涩的少年气到染了几分沧桑的狼狈青年,如果不是因为骨头脸有份天生认人厉害的记忆,大抵也很难把他们前后联系在一起。 骨头脸偏头,这些是他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带有鲜艳色彩的记忆。 最开始似乎是他第一次进入黑市找人,隔着不远听到了一声很青涩的少年音,桀骜不驯,带着天生的富贵意味,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在曼森拍卖行前胡闹着—— “不要!那是我买回来的人造人!是我父亲要退回的!我没有同意!” “我用母亲留给我的通用点买的!你们不能这样!” “已经被卖掉了?谁买的?快告诉我!不然我掀了你家的拍卖行!” 最初是激烈的,充满少年意气的,但后来开始变得有些丧气,可仍然坚持着他的目的。 “……如果他们会把人退回来,你们必须第一个通知我!” 第二次遇见也还是在曼森拍卖行的门口。 只是那时候骨头脸成了新买家,正安静坐在悬浮车上注视着那一切——注视着那个曾经与珍珠有过联系的年轻男孩,默不作声。 从前那个桀骜轻狂的少年身上多了几分成熟,原先的肆意被收敛,只眉眼上蒙着一层阴影和悲伤——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们必须第一个通知我?为什么等我知道的时候,他又被卖掉了?” “……你们通知过了?” “是父亲拦住了啊,他还真是不择手段……” “可以告诉我是谁买走了他吗……求你们了……” 记忆中,永远挺着脊梁的年轻男孩一点一点弯下了腰,他那张难过的面孔上挂着祈求,但黑市拍卖行对于买家的身份信息向来保密,不会有人愿意违背这条规则惹上麻烦。 于是从头到尾,男孩都不知道他曾想找的人,正昏睡在不远处的飞行器上,即将被下一任买家带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里。 站在门前的骨头脸一点一点从回忆中脱离,那张被掩藏在面罩下的面孔神情冷硬,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原来是他啊……” 是珍珠的第一任买主。 那位星际商会内早早就被预定为继承人身份的小少爷。 富有,桀骜,年纪轻轻便拥有旁人奋斗一生都达不到的巨额财富。 只是没想到曾经星际最大商会里的继承人,最后竟然选择当了一个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星盟监察者,这何尝不是一种物是人非呢? 不过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毕竟被惦记的人,早都已经不在了。 面罩下的骨头脸勾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却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群堕落种带着的、被兜帽将脸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贵客”。 大概只是有些像吧。 这般想着,骨头脸缓缓开门,那微塌的脊背一寸一寸被阴影吞没,最终彻底消失在昏暗的室内,如一根枯朽的木。 …… 灰烬1号星上—— 飞行器上发现的人类被几个堕落种拖了出来,当那人呢喃着“珀珥”两个字时,正好路过的夏盖沉下眼底的神色,就连横过他面庞的疤似乎也多染了几分凶煞气。 “这家伙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虫巢之母?” 夏盖拧眉,看向受伤人类的眼神属实算不上多友善。 赫伊忽然想到了什么,“有可能是之前拍卖行的事情……” 小虫母是人造人,从前生活在拍卖行的事情在他们之间并不是秘密,尤其小行星上更有那张海报作证,某些藏匿在花团锦簇下的阴暗已然被摆在了桌面上。 夏盖的心脏重重抽了一下,“这群垃圾真该通通都杀死!” 就算他不喜欢虫巢之母,可不代表虫巢之母就应该被外人欺负!这种娇气包似的小东西真要离开了那尔迦,定然哪儿都养不好的! 说着,留着寸头的燃血组首席便想上前一把拧断受伤人类的脖子。 “先等等——” 威尔拦了一下,在夏盖充满敌意的视线里,他解释道: “我们对于珍珠的过去所知甚少,但这个人不一样,他可能了解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说着他压低声音,用仅有他们几个能听到的音色道:“比如虫巢之母为什么会变成人造人,以及珍珠有没有被那群渣滓欺负过……” 威尔吐出一口浊气,“与其现在就杀掉,不如先留他一命,等他醒来以后看看深浅。” “我赞同。” 奥洛维金点头。 星弧恶意地笑了笑,鲨鱼牙蹭过舌尖,望着地上那个受伤人类的视线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还是已经被剁碎的那种。 星弧:“最好这家伙能多知道点东西,不然我还愁着找谁给我们的小妈咪找场子呢……” “什么场子呀?” 骑着星云犬又往前凑了凑,只听到后面这几句的珀珥慢吞吞出声。 星弧立马变脸,顺手将一个毛绒玩具塞到了小虫母的怀里,还得到了一个被玩具挤到的沙蜥的瞪视。 沙蜥:我是什么很没有存在感的东西吗? 星弧:“没什么!乖宝妈咪怎么过来了?是太无聊了吗?” 珀珥脸颊微红了一下,他有时候会有点羞于星弧给他按的各种称呼,但在羞耻之下,又是另一种隐秘的喜欢。 “不、不无聊。” 珀珥晃悠着脚,虽然这颗星球上确实没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做的,但忙忙碌碌的那尔迦人和堕落种总会抽出时间陪他。 “既然不无聊,我们就去看看林吧。” 威尔忽然开口,随后将小虫母从星云犬的背上抱了下来。 被挤开的星云犬无声呲了呲牙,小沙蜥则灵活地跳在了星云犬的脑袋上,至于威尔,他迅速将小虫母带离现场,顺便还给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 ——不管这个人类和拍卖行有什么关系,在他们尚未确定完具体信息前,这人绝对不能靠近小虫母半步! 其他几个那尔迦人和堕落种也眨眨眼:收到.jpg 珀珥对此一无所知,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看林”拉扯着离开。 至于后方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艾伦,则在恍惚中看到了一个朦胧又熟悉的影子。 白色的长发,漂亮的面孔,一双熟悉的浅蓝色眼瞳…… 是他的小人造人吗? 原来人在死亡之前能看到走马灯,是真的啊…… 艾伦张了张嘴,颤着伸直了手臂,近乎想用最后的力气去抓住那飘落在空气中的衣角—— “珀……” “嘘。” 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下的星弧捂住了艾伦的嘴。 力气很大,几乎憋得艾伦无法呼吸。 在受伤人类骤然紧缩的瞳孔中,星弧勾了勾唇,充满恶意地低声道:“你可没有资格这么呼唤他……” 那是我们的小妈咪呀。 和你这样曾经可能抛弃并伤害过他的家伙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就重伤陷入高热的艾伦眼睁睁瞧着模糊的身影远离、消失,最终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只是在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还在想那道影子,到底是不是他的珍珠……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人会为他解答了。 …… 林暂时修养在废弃战舰的二层。 其实以堕落种的状态来说,他此前的伤势早已经彻底恢复了,但珀珥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为了避免小虫母担心,林只能继续装作病号,躺在那张有些柔软的床上。 威尔带小虫母来的时候,尤利西斯正好在房间内。 几乎是珀珥踏进房门的瞬间,尤利西斯藏匿起声息,只抱着手臂靠在窗户旁边,意味不明的视线扫过小虫母的面庞。 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休息得不错,珀珥肌理红润,眼尾带着轻微上挑的痕迹,浅色的睫毛长而浓密,在宝石般的眼瞳周围落在一层薄薄的阴影。 那是一种引得流浪狗们想要凑上去亲吻、舔舐的弧度。 “林,你感觉好、好点了吗?” 珀珥被威尔引导着坐在床边,一双雾蒙蒙的眼瞳落在对方的身上,眼底盛满了关心与在意。 尤利西斯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林则温柔地笑着,在这份难得的清醒下接受来自小虫母的关心,“我很好,其实那些伤势都已经痊愈了,我没有那么弱的。” 林身上的伤势痊愈得很快,但残存于精神力中的钝痛依旧存在。 先前的失控对于堕落种的精神力来说危害只大不小,虽然有珀珥将危险压制、遏制,可作为伤患,还需要时间来一点一点养着精神力上的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提起这件事,比起完全的失控,精神力上的抽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他可以忍过去的。 他不想让小虫母再担心了。 虽然子嗣们会向他们的little mommy示弱,以谋求更多的爱/抚,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并不希望被妈妈看轻。 珀珥轻轻噘了一下嘴巴,小声嘟囔道:“可、可是坏蛋,用那个凉凉的金属,弄、弄伤你了,地上有很多血。” 这些都是精神力告诉他的。 坏·尤利西斯·蛋无声咬了咬牙,虽然他带着下属选择向小虫母臣服,但显然在珀珥面对不同堕落种的态度上,差距还是挺大的—— 对林,对威尔、星弧,甚至是对克里斯、阿库、刀疤这几个家伙,小虫母都是有说有笑;对其他不太熟悉的堕落种,则会怯怯地打招呼,但也不会拒绝对方的靠近,还时不时能笑得露出一点点小酒窝。 可若是面对他…… 尤利西斯眸光微暗。 那一巴掌还不解气吗?不然下次找个机会让这小东西多打几下?他可不想天天面对一个白绒绒的后脑勺…… 床边,珀珥对尤利西斯的存在一无所知,他扬起脑袋,那双覆盖薄雾的眼瞳直勾勾望向林,“可是,你在难受呀。” 珀珥说:“我感受得到。” 精神力会告诉他那些被子嗣们隐瞒的疼痛。 不光是林,同时在房间内的威尔和尤利西斯同时一愣。 林:“我……” 珀珥:“它、它们在告诉我,你很痛。” 或许是因为与林达成过精神力交互的缘故,同在一间房内,珀珥无法感知到尤利西斯与威尔的存在,但却能精准地感受到林的精神力在发出很低的痛苦呓语。 充满了隐忍,即便是精神力本身也很压抑,尽可能地在小虫母面前蜷缩起来,藏起痛苦。 这是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精神力交互后达成的短暂效应。 “你在难受。” 说着,珀珥抬手,细白的手指悬空半截,轻轻落在了林被金属覆盖的胸膛之上。 小虫母的手很柔软,皮肤细腻光滑,手背上能看到淡色的血管,脆弱而美妙,覆盖有一种淡淡的暖香。 不远处的尤利西斯义眼近乎僵在眼眶中,即使他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被吸引到了——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就是这只手夹杂着暖香和轻轻柔柔的风,然后落在了他的脸侧。 一个温柔的,不含有任何痛感,对于尤利西斯来说近乎奖励的巴掌。 没有什么屈辱感,有的只是让他濒临失控,想要喘着气、伸着舌头舔上去的强烈渴望和古怪的兴奋。 尤利西斯想,他快要渴死了。 他想跪下,想爬到小妈咪的面前,想闻、想舔,想求求珍珠救救他,好施舍着让他尝到属于珍珠的甜水。 他就是一个变/态,一个无可救药,从第一次见到小虫母就已经疯掉的变/态。 温润的林同样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他近乎狼狈地扭头,喉结重重滑动,被小虫母碰触着的机械胸膛剧烈起伏,分明是冰冷的金属,可在那一刻却给他一种已经烧灼起来的滚烫。 他低声道:“我没事的……” 珀珥歪头,“我不、不想让林难受,难道林要拒绝我吗?” 没有谁会想要拒绝珀珥。 这话一出,林瞬间僵了一下,那双无处安放的手颤了颤,最终一寸一寸放下来,轻轻拢住了珀珥的手腕。 他说:“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拒绝您。” 昏暗的房间内,威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门,尤利西斯沉默地靠站在窗边,高大的身形挡住了落入室内的光源,衬得屋内的光线有些暗淡,却又隐隐染上另一种古怪燥热的氛围。 靠坐在床上的林抬起胳膊。 那双覆盖着金属的手臂全然被布料包裹,隔绝了冷意,随后小心翼翼抱住珀珥的腰肢,将人带着面对面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很近很近的距离。 只要一低头,林就能清晰地看到小虫母那有些颤动的睫毛。 好漂亮…… 浓密又纤细,吻上去会是毛茸茸的感觉吗? 林喉头微动,戴着手掌的手轻轻放在珀珥的腰侧,然后一点一点压低脑袋,近乎枕在小虫母单薄的肩头,呈现出一种低位者渴求高位者的依恋姿态。 他低声道:“……您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精神力的掌控对于珀珥来说愈发纯熟,他本能地知道安抚可以抹除林的痛苦,便在对方靠过来的时候轻微往前,近乎把自己藏在了堕落种的怀里。 虫巢之母对于子嗣的安抚需要通过一部分的身体接触来达成,接触范围越大,安抚效果越好。 珀珥希望效果能达到最好,因此他并不吝惜于向林敞开的怀抱。 甚至还主动提醒道:“要、要抱紧我哦!” 林:“……好。” 即便林在一整个边境哨卫军中属于相对高挑、清瘦的身材,但当他面对珀珥时,依旧显露出一种能够将人完全包裹起来的体型差。 机械手掌难以控制地握紧了小虫母的腰腹,近乎卷起那截轻薄的布料,探入到更深的位置,当精神力被抚慰的失控即将到来时,尤利西斯和威尔一左一右扣住了林的手腕,避免它们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林在颤抖。 他额间浮着汗珠,身上鲜少露出的皮肤在发红发烫,连带着影响根植在腹部末端的机械零件也开始躁动。 他就像是一头野兽,鼻息粗重,喉结滑动,半截掺杂着机械的心脏里尽数跳动着难以被温柔压下的糟糕欲/望。 甚至双手还需要靠同伴的桎梏,才能防止他将干净纯洁的小虫母扣着死死压在自己怀里。 空间有限的房间变得更加燥热。 当珀珥彻底陷入精神力安抚的潮水中时,即便是作为围观者的尤利西斯和威尔,也在这股湿漉漉的暖潮里情不自禁地重了呼吸声。 丑陋的,饥渴的,贪婪的。 残存在皮肤上的青筋跳动,金属覆盖的胸膛与腰腹拉扯出一片微弓的曲线,林的脑袋几乎完全埋在珀珥的肩头,于无尽的精神力战栗中咬牙隐忍。 终于,精神力凝结成的混乱毛线球被小虫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柔软的丝缕相互接触着,随即轻轻揪起,一圈一圈向外侧解开。 娇气的小猫咪找到了有趣的玩具,柔软的肉垫一下一下蹭过杂乱的毛线球,时而拍一拍、时而戳一戳,甚至还好张着嘴巴,用嫩生生的小白牙啃一口。 咬牙忍耐的林溢出一道闷哑的喘息,另一道更清浅的喘息也散落在空气中。 当小猫终于把这乱七八糟的一团东西解开后,跨坐在林怀里的小虫母则骤然软了腰,潮湿的眼尾勾勒出殷红的痕迹,仿佛被谁捏着下巴,轻轻涂抹了胭脂。 珀珥面颊发红,眼瞳濡湿一片,从指尖到腰腹,没有一处不在因精神力接触过载而颤抖着。 甚至他有种错觉,就好像自己被潮湿浸染,连带着胸膛腰腹,乃至于脊背都热热胀胀,仿佛迎来了迟到的发育。 即便珀珥已经有了很多次精神力安抚的经验,可每一次——每一次与子嗣们达成安抚,都会让他有种差点被弄坏的错觉。 那是一种又怕又快乐的感觉。 珀珥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着。 房间内的温度似乎更高的。 林说话的声音变得沙哑而涵盖有另一层欲/望,那是一种临近崩溃的战栗。 这位向来温柔的青年头一次显得有些急切和慌乱,眼神几乎不敢落在珀珥的身上,只向自己的同伴求助着,“……抱开他,我不想弄脏他。” 一双金属色的大手伸了过来。 视线一片黑暗的珀珥慢吞吞喘着气,此刻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迷糊了,并不知道他被“坏蛋”尤利西斯抱在怀里。 堕落种首领的体格高大壮硕,每一寸肌肉与金属的界限达到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那是汹涌着蓬勃力量的寒意,在衣服布料的包裹下,暂时藏起来了属于机械的冰冷触感。 ——从遇见小虫母开始,每一个堕落种都在尽可能地用布料包裹住自己的机械部分。 他们不想冰着珀珥。 怀抱交替,尤利西斯鼻尖抽动,发出一道沉沉的喟叹,他忽然庆幸于此刻小虫母昏昏沉沉,不然也不会这么乖巧地靠在他怀里了。 覆盖着机械的手轻轻捏着珀珥的下巴,随即将那双雾蒙蒙的眼瞳转向了自己。 空茫干净,湿漉漉的。 尤利西斯垂眸,指腹蹭着珀珥的侧脸,在看到小虫母经历过安抚的昏沉痉挛模样时,近乎自言自语,藏满了痴迷道: “好可怜啊妈妈,这才和林做了一次就哭成这样……” “这么娇气,以后可怎么办啊?” 不过没关系的,他们会好好伺候好他的。 那近乎被撑坏的甜蜜负累,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呢? 威尔缓缓垂下眼眸。 他忽然有些期待以后的生活了。 …… 堕落种心甘情愿归属虫巢之母是那尔迦帝国最初并不曾料到的情况,但出于基因与血脉的同源,即便当初有星髓叛乱在前、即便那时候那尔迦人与堕落种再怎么仇视彼此,但在数百年前到今天,他们却从未下过真正的死手—— 甚至当初星弧带队袭击补给星,受伤最重的也就是巡逻队的小队长,因为对注射剂内的某种成分过敏而在医疗仓内多待了三天,几乎要被他的同僚嘲笑死了。 队员:嘻嘻,让我看看是哪个那尔迦人竟然会过敏?原来是我们的队长啊,那没事了。 小队长:终究是我承受了所有的伤害.jpg 星髓叛乱后时间缓缓流逝,那尔迦人与堕落种之间的矛盾并非无解,甚至他们的矛盾起源就是因为虫巢之母,而今戏剧性地因为珀珥落幕,似乎也算得上是某种程度上的有始有终了。 因此在堕落种选择归属虫巢之母后,远在中央帝星上的昆汀立马联合高层,在开了场足足有一天一夜的会,据理力争,把“边境哨卫军”的一切都争了过来。 对此,昆汀的一切发言都向虫巢之母看齐,毕竟他可以算是小虫母最大的粉头子了—— “星髓叛乱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们除了损失了一批抵御异兽雪虻的战士,我们还损失了什么吗?” “幼年期的雪虻有多难杀你们不知道吗?尤利西斯他们天生就是雪虻的克星!他们理所应该担得起边境哨卫军的称号!” “再说了,边境哨卫军就是为守护边境星球而生,这是刻在基因和血脉里的本能!现在他们心甘情愿追随新王,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虫巢意识!虫巢意志!虫巢之母的选择就是那尔迦的选择,王都接受堕落种成为自己的眷属、子嗣了,你们这群老顽固还反对什么啊?是嫉妒自己没生在有虫巢之母的时代吗?” “小虫母前后经历了被堕落种掳走、收服、得到归属的事情,人家都没说个拒绝的话,你们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东西拒绝什么啊?操心操到王的头上了?以后王选王夫你们是不是还要管管人家怎么选、要选谁啊?”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私下里都印了王的小卡,一把年纪了还搞这时髦玩意儿,有意思吗?” 其他高层:说得好像你没搞过一样?!! 被昆汀评价为“上了年纪的老东西”们其实也没有那么老。 他们比赫伊、奥洛维金这群首席们更早一代,生在了前后都不曾诞生虫巢之母的时代,虽然年岁上确实“大”了一点,但绝对没有阿斯兰大、也绝对谈不上“老东西”! 这群帝国高层们外形更具有成熟男性的韵味,眼角的细纹沉淀着时光的礼待,一个个身穿马球大衣、肩宽腿长,戴着讲究的领带,即便被归为“老东西”的行列,但身材没有任何走形! 此刻,听见昆汀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另一位高层气恼地拍了一下桌子,嚷嚷道:“谁让那群狗崽子磨磨唧唧,虫巢之母都能在眼皮子底下被抓走?不然我早半个月就能见着王了!” “就是,果然年轻的家伙不够稳重,呵呵。” “算了算了,小虫母喜欢堕落种就喜欢,我们又不是养不起边境哨卫军,重建就重建,不过既然他们回归了,但该有的惩罚还是得有,不然显得我们那尔迦多没面子啊!” “那尔迦的面子重要还是王的面子重要?!” “惩罚别弄太重了,万一小虫母不高兴怎么办?那小家伙一看就是个心软的孩子,不能吓着他。” “得了,让那群堕落种继续捡回老本行当边境哨卫军吧,没有虫巢之母的传召不能回中央星,总归他们的选择是完全臣服于新王,那这份感情能不能维系起来,就看他们自己吧。” “有道理,附议。” “附议。” “附议。” 十几声认同的附议声后,站在会议室里的昆汀哼笑一声,目光扫过其他几位同年龄段的帅大叔,“行,关于堕落种的事情就这样定了,等会我让人拟文件,那么我们来说一下另一个问题吧。” 最初提出惩罚的高层挑眉,深邃的眼瞳里闪烁着极具有成熟意味的暗光,“什么问题?” 昆汀揉了揉太阳穴,压低声音道:“白银种战神阿斯兰回归的问题——” 这话一出,会议室瞬间安静,高层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神情都染上了一种隐秘而古怪的色彩。 在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众位高层才开始发言—— “我们安排有什么用?白银种都算是祖宗级别的了,还是听听他的想法吧。” “据我所知在远古时代,阿斯兰此前虽名义上为‘虫巢之母的引导者’,但他向来只活跃在异兽战场上,如今担起引导者的身份还是头一次。” “他是被小虫母唤醒的,或许是因为这一层原因才愿意引导新王。更何况新王的精神力状况也确实罕见,如果没有白银种的存在,恐怕光是我们都无法解决问题。” 昆汀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但、但是我们现在不确定阿斯兰他……他还能坚持多久。” “你们也都知道的,白银种的成员向来无一善终。” “阿斯兰是那尔迦现存的最后一位白银种了。” 会议室又陷入了冷凝的沉默。 白银种是虫巢物质的守护者,他们生于远古时代,与那尔迦最初发迹的艾瑟瑞恩星球联系甚密,是那尔迦各个虫种中难得精神力最为出众的存在。 强盛的体魄、恐怖的战斗力、堪称大杀器的精神力,当这些均可称之为top1的元素集合起来,造就了那尔迦远古时代最强大的虫种,即白银种。 白银种盛产精神力强者,也盛产战神,他们既是虫巢物质的守护者,也是虫巢之母的引导者。他们的精神力更强,受到的狂化症侵蚀也更严重,甚至严重到每一任虫巢之母都无法接受给白银种做精神力安抚。 于是,在日积月累下,本属于白银种荣耀开始变得绝望而悲壮,属于他们这一支虫种的历史也鲜血淋漓,无一幸免。 那本该漫长的岁月里,白银种的生命长度在某一天被骤然截断,在高级那尔迦人近乎500年的寿命里,白银种除阿斯兰外活得最久的仅有128年。 当其他那尔迦人才度过生命的四分之一时,白银种已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而阿斯兰,他是远古时期整个白银种成员中最为强悍的那一个,是在丛林法则中被筛选出来的最强者。 阿斯兰性情孤僻冷漠、暴戾凶残,从诞生的那一天起便奔波于不同星球上的数个异兽战场上,无数次通过可以吞噬生命的苍白色菌丝,绞杀着一批又一批的异兽。 阿斯兰是天生的白银种战神。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是白银种内唯一的奇迹,阿斯兰近乎不要命地使用精神绞杀异兽,不停地释放、不停地战斗,却还能在疯狂的杀戮中保留有近乎冷酷的理智,恍若一个精密的机器,与失控无缘。 但也同样因为这份奇迹,他不得不承担起另一份责任——即亲手杀死自己的同类。 白银种在得到了更强大的能力后,也更容易陷入狂化症的影响。 疯狂、残忍、暴虐,他们甚至会将精神力当做武器对向自己的同族,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杀戮机器,而能够打败他们的也只有另一个作为同类的白银种。 可以说除阿斯兰外,再也没有任何一种生命可以束缚得住狂暴状态下犹如远古巨兽的白银种。 当到了迫不得已的那一刻,阿斯兰会亲自将精神力凝聚为利刃,狠狠刺入同族失控的大脑中,直到将对方的精神力世界搅得粉碎,最终将其埋葬于艾瑟瑞恩星球上…… 那是他们的诞生之地,也是他们的终结之地。 这是一个充满悲剧意味的轮回,白银种终将回到孕育他们的土地,永生永世无法逃离。 千百年来,背负着悲剧的白银种们都坦然地接受自己的结局,他们对此并无怨言,并在陷入疯狂的最后一刻由衷感谢着阿斯兰。 阿斯兰是奇迹,是悲剧的承受者,是同类的送葬者,是白银种现存的最后一个成员。 昆汀忍不住叹道:“白银种应该得到善待的……” 他们是异兽潮最强有力的抵御者。 在那尔迦那古老的历史中,每一位白银种都是足以印在军校教科书上的成员。 他们是帝国远古时期的名人、是那尔迦军校生在试卷中的必考题目,但在一众白银种成员内,阿斯兰也一定是名气最大的那一个—— 异兽因辐射而影响大脑,它们几乎不会恐惧。 可在阿斯兰统领那尔迦战士的时期里,异兽见到他会罕见地主动后退。 它们恐惧于他。 甚至在属于阿斯兰的全盛时期,他能将异兽潮的起点线,绞杀地后退到百米之外。 这是千百年来宇宙高等生命抗击异兽的奇观。 但也是这样一位强盛的战神,却在白银种的同类一个个迎来终结、仅剩下他一个的某天忽然销声匿迹,至此数百年不曾再出现过。 当那尔迦人疑惑这位白银种的首席是生是死的时候,却没想到对方竟一直休眠在辐射荒星的地底洞窟之下,直到被那尔迦的新王唤醒。 这场漫长的沉睡贯穿了那尔迦帝国的数百年。 久到虫巢之母消失416年,久到边境哨卫军发起了星髓叛乱,久到辐射荒星上重新诞生了那尔迦的新王,为这个陷入黑暗的帝国燃起了一盏光芒微弱的烛光。 昆汀叹了口气。 “阿斯兰是白银种的最后一个成员,当年有他作为处决者避免同类失控,而今一旦他也陷入狂暴状态,我们帝国上下,大抵都找不出来一个能压得住他的。” 即便现有的高级那尔迦人联手,可在成千上万的菌丝与磅礴且充满攻击力的狂暴精神力下,昆汀并不觉得他们能制得住一位远古时期的战神。 强大的精神力不仅能控制生命的心神,更能操控高度智能的战舰或是攻击武器。 因此对于王级异兽,甚至是白银种来说,高科技下诞生的毁灭性武器毫无用处,只要需要操作,那么它们就能被精神力掌控。 一位高层低声道:“或许……那尔迦的新王可以安抚得了他?” 另一人反驳,“可能吗?从远古时代到今天,没一个虫巢之母能安抚得了白银种,更何况是阿斯兰……” 他太强了。 昆汀叹了口气,低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昆汀没说的是,在之前与那位白银种战神的对话中,他隐隐觉察到阿斯兰似乎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所以才会提出帮助引导小虫母的精神力。 他说:“不论最终结局如何,我们都要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 与此同时,遥远星域的另一端—— 灰烬1号星的旷野深处,当其他人都活动在废弃战舰周边进行回程准备时,那静谧的矿洞深处传来了极其诡异的窸窣声。 遍地都是异兽遁地蟒的残骸,粘稠的血液几乎将冰冷的石面烧灼得滚烫。 在这片近乎炼狱的猩红深处,数道苍白色的菌丝如根系藤蔓,深深扎根于血泊之中,将异兽的尸体吞噬殆尽。 光影最为昏暗的石窟中,阿斯兰垂眸,慢条斯理地捏碎了一条长达30米的遁地蟒的头骨。 坚硬的头骨落在他手里就像是一张被揉碎的纸。 令人牙酸的动静响彻在安静的矿洞之内,当阿斯兰低头去舔舐虎口的血迹时,像极了一头撕开猎物咽喉的暴戾野兽,就连睫毛垂落的阴影之下,也尽是尚未褪去的凶残。 银白色的虫纹肆意张扬,宛若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鬼。 它们在几秒钟之内生长盘绕于阿斯兰的颈侧,诡谲地爬满了他的半张侧脸,恍若要将其吞噬,却又一点一点被主人压了下去,仿佛幻觉。 当阿斯兰彻底恢复到平常时的状态后,藏匿在他精神力世界深处的怪物则骤然肌肉抽搐。 冰天雪地内,那只苍白色的怪物自身侧长出锋利骨刺,根根尖锐,挂着碎肉与血沫,恍若融化的蜡烛般垂落,露出了下方森白的骨骼。 怪物发出着痛苦的嘶鸣,可他的主人却平静地走出矿洞,沐浴在灰烬1号星那过于热烈、温暖的日光之下,驱散了满身的血腥与阴冷。 然后,他压低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近乎轻柔地回应了苍穹之下来自小虫母精神力的呼唤。 贪吃的小家伙似乎又饿了。 第48章 向王献上忠诚 战舰又一次从灰烬1号星上起飞, 来程时上面只有一群那尔迦人,但回程时却带上了虫巢之母和堕落种。 庞大巍峨的泰坦级战舰一点一点升高,最终离开大气层,与那遥远又瑰丽的宇宙相融, 属于迷失星域内的尘埃晃动着浅浅的光影, 星云绽开在远方, 恍若一朵巨大的玫瑰花盛开于星海之中。 珀珥在登上战舰之前因为给林做精神力安抚早已经睡着了, 他被抱着送回到自己的房间, 当一切陷入安宁的静谧后, 那尔迦人和堕落种则重新聚集在会议室,相互争锋着交换彼此的条件和往后的安排工作。 但这一切都与珀珥无关了。 他睡得很沉,在这种状态的休息之下, 做梦也变成了最常见的情况。 梦里是一片荒芜的冰原, 有些熟悉,和阿斯兰的精神力世界很像, 但珀珥又不敢确定——因为这里正进行着极大的暴风雪,视野模糊、寒风呼啸。 在大片大片的落雪之下,珀珥站在冰原之上,看到了一具俯趴在远方的巨大骸骨。 像是某种远古时期的巨兽, 了无生息,只剩一副苍白的骨架, 昭示着它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 梦中的小虫母踌躇片刻,最终选择上前。 他隐隐觉得那似乎与自己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珀珥一步一步跨越暴风雪, 终于走近到那巨大的骸骨前时, 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在这幅骨架之后是一个更大、更巨型的深坑,坑内密密麻麻,堆满了数不清的骸骨。 白骨累累, 那是一种极端瘆人的场景。 属于灵魂的悲鸣骤然响起,被寒风裹挟呼啸,一声又一声,几乎侵蚀至珀珥的大脑深处,相熟在呼唤着谁—— 【妈、妈妈……】 【王。】 【我们的……王……】 【不能……他、脆弱……】 砰! 梦境结束。 梦里看到的一切恍若云雾消散,当珀珥的意识与现实接壤时,却有种空茫茫的空白,就好像曾见识到的图景被重重迷雾笼罩。 他只是有些困惑地摸了摸砰砰跳动的胸腔,却想不起来自己梦见了什么。 仰躺在床上的小虫母慢吞吞睁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珍珠宝宝睡醒了吗?” 是导盲球。 当初导盲球由赫伊和威尔同时调试,后来威尔为了堕落种的计划而暂时按停了导盲球的程序,直到重回战舰,这颗金属质地的球体又重新回到了珀珥的身边,并新增了很多安保功能。 甚至为了避免再发生意外,极其擅长这方面的高手阿库还给导盲球加固了系统。 “睡醒了。” 珀珥温吞回应,他懒洋洋地赖在床上,胳膊和腿隔着被子伸展,像是一个翻不起来的小乌龟般来回滑动四肢。 睡饱觉以后的小珍珠有些高兴。 虽然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高兴,但是当珀珥又一次在这张熟悉的床上苏醒时,他本能地感受到了愉快。 被养出了一点点小肆意的珀珥情不自禁在柔软的大床上打着滚。 他像是一只胖乎乎的小毛毛虫,卷着被子蛄蛹着,白皙的脚丫偶尔会从被子缝隙中露出来,又很快缩回去,直到翻腾得长发乱七八糟糊在脖子、后背上,小毛毛虫版的珍珠才彻底爬起来,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顺了顺身后的头发。 但是他失败了。 珀珥那头白色的长发是肉眼可见的干枯毛躁,发质情况很差,虽然很软,但却营养不良、末端开叉,当它们团着纠缠在一块时,几乎像是毛线球一般难搞。 想要养好他们大概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珀珥歪头,手掌下是粗糙的长发,但也有一部分长出来的新生发茬,宛若新旧的交替与轮换,是现在的他与从前的他。 他忽然跳起来询问导盲球,“可、可以帮我剪头发吗?” 珀珥喜欢自己的长头发,但是他想要重新再留一次。 就好像在那尔迦重新开始一样。 房间内的导盲球光屏微闪,在片刻后回答:“当然可以。” 于是,半个小时后,当干枯的白色长发落在地,导盲球后退,在那明亮清晰的镜面倒影中,露出了一个留着齐耳碎发的漂亮少年。 看起来是位有些腼腆的小王子,发梢微翘,眼瞳大而水润,虽然蒙着一层薄薄的雾,但却意外得有魅力,如同一只白毛蓝眼的猫猫,娇贵又漂亮。 是会被大狗们围住疯舔的漂亮猫猫。 珀珥摸了摸自己头发,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珍珠,你的生活要重新开始啦! …… 战舰上的所有人对于小虫母的新发型都表示出了一千一万个喜欢,当然对于他们来说重要的不是珀珥的发型,而是珀珥本身。 因此当小虫母顶着一头碎发走过战舰的长廊后,又一次迎来了熟悉的夸奖与赞美,就好像珀珥自己完成了一项多么不得了的大事。 对此,各个组别内部的交流频道几乎要被疯狂的彩虹屁给淹没了。 ——漂亮可爱的小妈咪竟然学会了要求导盲球给他剪头发!太可爱了![照片][照片] ——天呢,简直就是世纪性的进步!记录!必须记录! ——我得记录一下,那尔迦星历3月22日,妈咪剪了头发,超可爱! ——好坚强的小妈咪,为妈咪点赞! ——等明年的这一天,我要为“妈咪剪发纪念日”请假一天,为妈咪的发型过一周年纪念日!相信我的首席会同意的。 ——那我今天也要剪头发!以后可以和妈咪同一天过节日! ——那我猜测,明年的这一天所有的那尔迦人都会请假,一起庆祝“妈咪剪发纪念日”的一周年! ——为他们坚强的小妈咪鼓掌! ——[鼓掌][鼓掌] …… 为此,作为小虫母的狂热追随者中的一员,赫伊向珀珥提出了拍照留念的申请,在得到一张留着短发的小虫母的照片后,这位向来温和理智的绅士在光脑日志上这样记录道—— 【妈咪观察日志-记录者:赫伊】 【那尔迦星历3月22日,是从灰烬1号星开始回程的第二天。最初遇见时怯懦胆小的妈妈似乎汲取到了更多的安全感,我能感觉得到他在一点点地变化。】 【妈妈学会了自己去餐厅点餐,遇见不喜欢的食物会主动提出,他为自己的长发决定了去留,甚至偶尔会拒绝堕落种想要当狗的过分请求……但是他依旧很病态地想要付出那份爱意,妈妈将我们对他的好记录在大脑里,并试图用更好的东西来回馈我们。】 【这让我们受之有愧,我们远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好。】 【我们只是一群藏起恐怖欲望的怪物……】 【我知道的,妈妈在进步,他在更大胆、更直接地表达自己,而我们应该给他足够多的爱与照顾,应该让妈妈知道,这份爱并不是明码标价的,是我们倾尽一切都想要献给他的。】 【时间会见证这份爱。】 【而我们都知道,他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赫伊的“妈咪观察日志”并不是唯一。 除他之外,不少那尔迦人都养成了这个习惯,有些是清一色的赞美,有些藏匿着当事人阴湿的想法,有些是关于小虫母日常变化的记录,还有些则是嘴硬的碎碎念。 这份日志所起到的作用不仅仅是他们对小虫母的关心与观察,更能帮助他们系统地梳理分析珀珥的性格,以便日后相处随时做出调整,争取将小虫母那份“只有奉献了才敢相信被爱”的病态心性给彻底掰正。 所以,这份日志会在每个月末的时候统一呈上,在保密级为SSS的“妈咪交流会”上当做辅助的分析资料。 但并不是每一个那尔迦人都有赫伊那份敢署名的胆量,毕竟他们记着记着就偏题的问题,总是让赫伊和昆汀忍不住头疼。 比如—— 【妈咪观察日志-记录者:匿名】 【又是在走廊里遇见珍珠的一天,我时常想或许是因为有珍珠存在,我才能对第二天充满期待,我时时刻刻都期待着与妈咪的意外相遇,并且沉溺于夸赞他时那张轻微绯红的面庞。】 【甚至我无数次认为自己的语言过于贫瘠,不够描述出属于他的万分之一美,像是璀璨的星辰、像是优美的诗篇、像是暖春最美的花,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辈子都溺死在妈妈的怀抱深处。】 【他是我的珍珠,是我无上的珍宝,是我想要献上灵魂与生命的神明,我想要亲吻他的脚,舔舐他的指尖,想要他的目光永远落在我身上。】 【我永远爱着遇见妈妈的每一天。】 又如—— 【妈咪观察日志-记录者:匿名】 【妈妈穿了睡裙,好可爱。】 【妈妈剪了短发,好喜欢。】 【妈妈吃饭弄脏了嘴巴,好……好想舔。】 【妈妈今天和我打招呼了,喜欢。】 【想抱妈妈,想舔妈妈,想……想把妈妈含在嘴里,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想把妈妈藏在洞穴的最深处。】 【藏在一个只有我的地方。】 【想用尾勾,让妈妈舒服,然后舔干净妈妈的眼泪和甜水……】 再如—— 【妈咪观察日志-记录者:匿名】 【小小的,有点可爱。】 【手掌软软的,怎么长的?就是不理人。】 【烦死了,我说给他当狗怎么又吓跑了?捏着他的手扇耳光都不乐意?最开始不是打得挺好吗?】 【……确实不好哄。】 【我得想想办法。】 还如—— 【妈咪观察日志-记录者:匿名】 【无聊的工作,不想记录,浪费时间,不如去训练打架。】 【虫巢之母有什么好观察的?不就是今天吃了一碗饭剩下了半碗,还给蝎组那个万年老二的阴湿男分了半份,大方死了。】 【一口饭嚼三十二下,兔子都没吃这么细的;半碗饭吃42分钟,以后带出去到异兽战场估计能把自己饿死,太难养了,我肯定不养,费心费神。】 【算了,记录一下吧,不是我想记,是因为赫伊催我。】 【烦死了!!!】 …… 于是,近乎每一次月末,当赫伊收集到这些来源于同僚的“妈咪观察日志”后,都不得不在大片的废话中提取有用内容,甚至还要被这群同僚们的“狂热欲/望”给辣一顿眼睛和心脏。 赫伊想,或许昆汀该给他加工资了。 …… 从灰烬1号星到那尔迦的中央帝星,巨大的战舰在经过数次空间跳跃后,终于临近目的地。 这一次去往补给星的检查安然无恙,当一切都彰显着顺利之后,战舰重新启动,开始向帝星的位置前进。 即将抵达的那一刻,战舰内部响起了宛若战歌的号角声,传递至每一个角落,悠远中透着一种辽阔感。 人群逐渐聚集在战舰舱门的方向。 阿斯兰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宛若一位守护者,垂落在身侧的手轻轻拉着珀珥的手腕。 后侧是分成四列相对而立的各个组别的成员—— 燃血组、蝎组、秩序同盟、皇家护卫军,首席站在最前方,副首席位居第二,组内成员按照他们的能力排序依次向后,而尚未彻底过明面的边境哨卫军则站在队伍的最后方。 他们所有人的气质、打扮在此刻成了最鲜明的分割线,野蛮狂暴、隐秘阴湿、禁欲绅士、优雅贵气,甚至是粗犷肆意,每一个成员都很出众,即便站在一起,也不存在谁的光辉被谁压下去。 这群年轻的那尔迦人是势均力敌的帅。 泾渭分明的队伍此刻聚集在一起,却都是因为虫巢之母、那尔迦的新王。 这次回程可谓万众瞩目,在所有星域范围内进行直播。 早在战舰抵达的半小时前,数不清的军用直播器材便已经包围在下方,这群高级那尔迦人带着狂热与期待,静候着他们的新王露面。 不仅仅是那尔迦人,许多其他帝国的成员也好奇等待并关注着。 他们很想知道,这个向来安静强大的帝国为何近来频频出现在大众视野中,难道是那尔迦内部要发生什么变故了吗?或许星盟内第一强国的位子可以换换了? 对于外界的猜测昆汀嗤之以鼻,这场盛大是他以及整个高层在会议中讨论的结果。 他们只是单纯想给那尔迦的新王应该有的排面罢了! 那尔迦的新王诞生并顺利回归,他们作为虫巢之母最强盛的后盾,在知道小虫母曾经那些不好的经历后,便想要将最好的一切捧上来—— 这里是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是整个宇宙星际内综合排名连续数百年第一的强大帝国,是星盟内最有话语权的五大帝国之首,即便他们的小虫母尚还孱弱稚嫩,但他们足以肩扛一切,将这份回归抬升到万众瞩目的地步。 所有曾经对不起过王的家伙,都该在这一天被恐惧吞噬,至此活在等待被那尔迦人报复的胆战心惊之中。 他们的王本该灿烂而热烈,辉煌又耀眼。 待新王回归结束后,那尔迦会一个一个将曾做了恶的人揪出来,他们会不声不响地处理掉,王不记仇,可不代表他们不记仇,为自家的小虫母报仇,怎么都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 那尔迦:敢惹我们的王?那你们算是踢到金刚钻镶的钢板啦! 此刻,带有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标志的巨大战舰彻底停靠,当旗帜飘扬在空中,引导着恢弘的号角声又一次响起时,不少人已经早早在星网上蹲守,等待着那尔迦帝国罕见而稀有的露面直播。 这几乎成了整个星网上的盛会。 很快,进入直播间的星网民众到达一个夸张的巅峰值,以至于星盟内部专用于维护星网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开启紧急模式,为来自那尔迦的直播间再开启数以万计的通道。 即便是宇宙高等生命,也无法掩盖藏在他们骨子里的八卦天性。 尤其是八卦星盟五大帝国中最神秘、最难惹、最令人忌惮的势力——那尔迦。 …… 战舰门被打开。 外侧,早已经准备好的阶梯上铺了一条猩红色的长毯,边缘点缀着细碎的金色花纹,一路向下延伸。 后方,皇家护卫军与秩序同盟的成员率先从两侧快速而下。 他们很自然地分成两个队列,随后站在阶梯最下缘的长毯两侧。 禁欲的军服与华丽的贵族礼服交错着,作为那尔迦的门面,他们优雅地半握腰间的长剑,行礼、收礼、站直,目光平静,等待着那尔迦新王的到来与经过。 战舰门口,珀珥小小吸了口气。 早在降落前的半个小时,他就被缇兰从柔软的床上挖了起来,褪下那件过于柔软贴肤的白色长睡裙,换上了一件精致的小礼服—— 白色的衬衣很轻薄,但落在胸膛上却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下半身是深色近似军装设计的长裤,同色系的小马甲,以及一款到小腿上的长靴。 靴子的系带是缇兰半跪在地上给他系好的,几根交错的细皮带包裹着长靴面料,完美勾勒出了珀珥的小腿形状。 当他踩在地上走了两步做适应后,奥洛维金则将一件小披风搭在了珀珥的肩头。 像是一位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但此刻即将公开露面的小王子却很紧张。 他怕自己做不好给那尔迦人丢脸。 珀珥紧紧地握着阿斯兰的手,他掌心里浮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因为看不到,所以更加地紧张,只有藏在白色碎发下的耳朵轻微发颤,猛然察觉外侧的世界似乎有些安静得过分了。 “别怕。” 阿斯兰偏头,视线落在了小虫母的发顶上。 他很温和地抬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拢着珀珥的手,随后一点一点将人带出了战舰舱门下方的阴影。 那些早已经在中央帝星上等待的高层、军队似乎齐齐到抽了一口气。 周遭悬浮在空中的直播球,甚至是一部分由他们亲自扛过来如长枪短炮的镜头,此刻都下意识聚焦在了这位那尔迦新王的面孔上。 场面一度变得很安静。 然后,在这片扬着轻微冷风的静谧中,珀珥的鼻腔有点痒,然后没忍住,他打了个喷嚏。 “阿嚏!” 站在高处的小虫母颤了一下,等候在下方的帝国高层与军队心脏同步抽了一下,至于大多数时间把珀珥当幼崽宠的阿斯兰则干脆弯腰,将人包裹在披风里,直接扛着抱在了怀里。 披风后的兜帽被整理地戴在珀珥的脑袋上,在一众人高马大、宽肩窄腰大长腿的那尔迦人,他半坐在阿斯兰的臂弯,成了此刻最最最高的一个人。 如果珀珥看得到,他可以俯视每一个注视着他的狂热追随者。 所有的镜头同步跟着转动。 原先静立在阶梯口的阿斯兰这时候才迈开脚步。 他怀里稳稳抱着面庞还带有羞涩意味的小虫母,后侧其他组别的首席迅速跟上,紧接着是副首席、普通成员,战舰上的护卫队,以及走在最后方的堕落种。 衣摆与风撞击,摩擦出猎猎的动静,在此刻显得肃穆而庄严。 珀珥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但靠在阿斯兰的怀里他很安心。 那尔迦人全民皆兵,这种特质根植于他们的基因与骨血,从战舰舱门到彻底踏上下方的红毯,整个过程中行进的队伍脚步统一,他们天生为战斗而生,光是几步路便能走出一种不同凡响的气势。 恍若带来一种兵临城下的巨大压迫感。 于是在这铁血的强大战士堆中,柔软漂亮的珍珠宝宝便被衬得格外显眼,他是独一无二的—— 【哇靠!那尔迦人均188吧?这颜值、这肩膀、这腰、这腿,我能斯哈一百年!】 【太酷了,全民皆兵的帝国也太酷了吧?!】 【等等,你们看到最前面的那个小漂亮了吗?白头发蓝眼睛的那个,这身材比例怎么都不像是那尔迦人,他被衬得好小好玲珑,但是好漂亮啊!你们懂那种感觉吗?干干净净、柔软善良,像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王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会觉得心里很舒服。】 【啊啊啊啊有生之年系列啊!我真的没想到那尔迦会开启全星网的直播,简直要疯掉了!我今天换了四个宇宙加速器才挤进来直播间,有没有那尔迦人解释一下前方的成员构成啊?】 …… 这场面向于整个星盟的直播效果,是昆汀早就有所预料的。 在虫巢之母回归后,帝国高层一致决定带领那尔迦重回宇宙大众的视线。 从前他们受制于狂化症则深居简出,仅参加每年星盟的联合异兽清剿赛,但这一次有新王在,本就野心勃勃的那尔迦想要让属于他们的旗帜飘扬得更远、更久。 他们是新王的后盾。 而新王也是他们蓬勃着生出野心的源头。 于是,一些有那尔迦标志的弹幕逐渐铺开在直播间内,让外界又一次对这个神秘国度刷新了认知,甚至一度将直播间的人数拉高到了一个新的大巅峰。 现实的镜头内—— 猩红的长毯从战舰下方一直延伸,末端抵达帝星太阳宫的正门。 数不清的机械精灵簇拥在两侧,接替了原先交错而立的皇家护卫军和秩序同盟的成员。 当阿斯兰走过最后一步,彻底站在太阳宫的门前时,他抬手将怀里的小虫母轻轻放下,双手扶在对方的肩膀,让他面向宫殿外侧的所有镜头。 太阳宫内部华美,外部也同样瞩目,至少在整个星盟的五大帝国中,其余四个帝国也绝对再找不出来比那尔迦帝星太阳宫更加宏伟、华丽的殿堂建筑。 殿门敞开,穹顶的壁画隐隐透出微光,鎏金顶将一切反射地如同白昼,那截猩红的天鹅绒毯子铺在尽头,静立着此刻所有镜头内唯一捕捉、聚焦到的主角。 珀珥有些无措,他轻微仰头,压低了声音问阿斯兰:“我们要、要做什么呀?” 小小的脑袋顶在自己的胸膛前方,阿斯兰抬手轻轻拂过珀珥额前的碎发,“要把你介绍给整个宇宙。” 让所有看到你的人都知道:你,珀珥,是虫巢之母,是那尔迦的新王,也是我们虫巢意志的继承者。 ——是我们至高无上的珍宝。 在双手即将离开小虫母的肩膀之际,阿斯兰只用精神力蹭过对方攥紧的拳头。 万众瞩目之下,这位白银种战神向着他的小妈咪展露出了罕见的温柔。 “——片刻之后,我们的珍珠只需要说‘我接受’就好。” “这些荣耀本该属于您。” 珀珥眼睫微动,漂亮的面孔上闪过很淡的无措,但更多的却是对阿斯兰、对那尔迦人的信任。 他偷偷咽了咽唾沫,心想自己一定会努力最好的。 他不能让他们丢脸。 下一秒,阿斯兰后撤。 这位诞生自远古时代,独自度过悠久岁月,总驻守在异兽潮最前线的白银种战神弯下了他的膝盖半跪于地。 脊背微弓,头颅低垂。 那银白色的长发铺满肩头,垂落于猩红的天鹅绒地毯上,甚至有几缕落在了小虫母的鞋面上交错着光影,随风窸窣颤动着,恍若在亲吻着对方。 阿斯兰的动作就像是一道信号。 很快,后方的军靴踏碎了此刻的静谧。 早就集结在战舰下方的那尔迦军队齐齐动作,他们整齐划一,脚步如同用尺子丈量过一般,在连片的衣服摩擦与鞋底落地的声响下,完全听不到第二种动静。 从领口展露出优越胸肌线条的燃血组,扣子系在最上方的秩序同盟,肩头散落华丽披风的皇家护卫军。 从头到尾覆盖得严严实实的蝎组,脸庞、手臂展露出金属光泽的堕落种,甚至还有早就等候在旁侧的帝国高层。 当悠远雄厚的号角声又一次响起时,所有的人都朝向珀珥,单膝跪地。 那是面对那尔迦新王的臣服之礼。 继蝎组成员和堕落种为虫巢之母献上忠诚后,新王回归太阳宫的这一天,所有的那尔迦人也都同样献上了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以虫巢意志为见证,向王献上永恒的忠诚!” “那尔迦帝国永存!” “虫巢之母永存!” 上万道声音似淬火的钢刀猛然浸润在冰泉之中,属于虫巢之母的眷属眼眸中泛着狂热的光源,他们的心跳频率几乎完全重合,在每一道震颤之下都是无法克制的渴望。 表达忠心的声响之后,是一句句凝结而成的精神力喃语,是在这片宏达场面中,唯有那尔迦新王所能感知到的秘密情话—— 【妈妈、妈妈妈妈吗……】 【喜欢妈妈。】 【好喜欢、好爱。】 【为妈妈献上我的灵魂、献上我所拥有的一切。】 嘈杂的喃语在珀珥的精神力捕捉下变得清晰,他甚至能够在黑暗的世界中分清每一句话来自谁。 精神力视角下的另一个世界中,珀珥“看”到了远方星星点点的微光。 每一个光源都代表着一个那尔迦成员,他们是骁勇的异兽战士,是渴望母亲的子嗣,也是一个个对珍珠有着狂热爱意的眷属与信徒。 珀珥的心脏重重跳了两下。 他紧张地舔了舔下唇,那张漂亮白皙的脸蛋上紧绷出一丝丝可爱的严肃劲儿。 当太阳宫前的微风吹动着他耳边带有层次感的碎发时,这位容貌过于出众的那尔迦新王轻轻张嘴,声线轻柔,却足以所有的臣民都能听清—— 他说,我接受。 他的精神也说: 【我接受。】 刹那间,精神力喃语嗡鸣至顶峰。 长枪短炮的高清镜头之下,唯一站立在猩红地毯尽头的少年以恢弘的太阳宫为背景,在他彻底接受了那尔迦人的臣服后,那双空茫茫的眼瞳中近乎闪烁着星辰的色泽,随即笑了一下。 一个很柔软很撩动人心脏的笑。 诞生于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的小人造人在这天迎来了新生。 从此,他不是曼森拍卖行内的第14号商品,而是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独一无二、拥有至高荣耀的宝贝。 是一颗会绽放出耀眼光芒的小珍珠。 属于珀珥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远方声调高昂悠远的号角声又一次响起,属于那尔迦的旗帜迎风猎猎而动,当所有的镜头在聚焦后按下拍摄键后,这位稚嫩的新王将登上宇宙星报最显眼的位置。 这一天,整个宇宙的人都将认识他。 第49章 造神(含弹幕) 太阳宫的占地面积很大, 这是一座功能齐全的庞大宫殿,总建筑面积超过12万平方米,坐落于中央帝星最中心的位置,东西为轴、南北对称。 自那尔迦人离开他们当初的发迹星球艾瑟瑞尔, 并定居于中央帝星后, 便开始着手建造这座金碧辉、专为虫巢之母而生的华美宫殿。 数百上千年的历史并不曾让太阳宫因时间而蒙尘, 其内数以千计的机械精灵承包了一切的日常事务, 将这座漂亮的建筑收整得一尘不染, 随时等待着新王的入住。 416年的沉寂后, 这座宫殿又迎来了它的主人。 当新王在公众面前短暂进行露面后,属于那尔迦的高等智能幸存者掐断了观众数量惊人的直播间,暂且结束了今天的这场面向于整个宇宙星际的迎接仪式。 这一次所有的人都会知道, 属于那尔迦的繁盛时代即将开启。 一场时间很短的直播, 从开启到结束满打满算地统计了一下,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甚至结束得格外干净利索。 那边才刚刚掐断了镜头,这边公共星网上有关于那尔迦的帖子和讨论,便立马发疯似地盖了起来,不过几分钟便数百楼。 那热度简直夸张得厉害—— 【等等等等什么情况?不到十分钟, 那尔迦宣布了新王?我有点看迷糊了,记得以前在军校里学过五大帝国的介绍, 那尔迦是最神秘、信息最少的一个,我头一次知道原来那尔迦帝国也有继承人!但是为什么以前没有向外公开过?】 【我靠为什么只有十分钟?这也太短了吧?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应该不是, 这场面明显是经过准备和排演的, 看看下面的军队和号角声的整齐度,多气派啊!再看这些那尔迦人的着装,整齐且各具特色, 虽然咱不了解,但一看就知道是属于不同职能机关的。至于时间短的问题……我怎么感觉这群大长腿是怕累着他们的新王?毕竟这位新王看起来就很不那尔迦。】 【感觉真相了,整个流程不到十分钟,其中有半截新王的脚都不沾地,甚至最后那一刻也只是说一句“我接受”,我怎么感觉有点宠啊?】 【啊啊啊我也觉得好宠啊!】 【所以那尔迦新王到底什么来头?名字没有、履历没有,像是突然冒出来的,目前为止我在公共星网上搜不到一点有用的。】 【新王长得好好看,完全戳在了我的审美点上,感觉乖乖的,也不知道今年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上那尔迦会不会带他们的王一起参加?】 【咦,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那尔迦新王长得有点眼熟……】 【眼熟可能是因为这张脸属于整个星际超过90%高等生命的审美?即便我们已经进入了宇宙时代,但刻在基因内对白毛蓝眼的偏爱却永远不过时!】 【白毛蓝眼yyds!!!】 …… 这场回归是那尔迦新王的第一次露面,但却并非正式面向大众的公开。 属于虫巢之母的公开仪式必将完美,而昆汀和他的同僚们早已经催促着下属开始着手准备了,只待等新王在太阳宫内适应一段时间再进行。 不过,即便此次露面是非正式的,可那尔迦的排面永远不会迟到。 当天,新王回归的狂欢响彻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从各个星球、地区上的军校军区,乃至中央帝星上的太阳宫,繁复华丽的烟花在天空的尽头绽开,一簇又一簇彰显着臣民们对新王回归的庆贺。 星盟五大帝国内,那尔迦在人口上向来处于劣势地位,却因为全民皆兵的特性补足了这点。 当帝星上烟花不断时,远方军校、军区内王的追随者则列出方阵,聚集在训练场上,共同关注着直播屏幕中的一切。 尤其那声虫巢之母的“我接受”,短短三个字,让军队中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与掌声,几乎掀翻整片天空。 足足四百多年,他们等到了属于自己的王,这一天将会是所有那尔迦人无法忘记的日子。 也是这一天,数位星网网民忽然发现自己那位高冷,嘴严到好像受过刑讯的那尔迦网友,竟然也有化身尖叫鸡的一天。 他们像是个小孩子一般疯狂分享着属于新王的照片,并且寻求着各种夸赞与祝贺,致力于让自己的外星域网友感受到属于新王的魅力—— 【那尔迦人:[图片][图片][图片]快乐疯了你懂吗?你看到了吗?刚刚新王他笑了诶!他笑起来好像是天上的月亮,比太阳宫都灿烂,你觉得呢?】 【星网网民:我觉得你说得对。】 【那尔迦人:[转发链接]看到直播了吗?我们的新王回归了!他真是太可爱了!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可爱的生命!原来就是我们的新王啊!朋友,我现在认同你曾经说得“可爱无敌”了。】 【星网网民: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当初你说“可爱无用”,我能记一辈子。】 【那尔迦人:我不是我没有,你怎么还造谣呢。】 【星网网民:?】 【那尔迦人:我现在好兴奋,已经有点忍不住了!我们整个训练队的人都很兴奋,受不了了!朋友,我们准备去继续训练了!太棒了!】 【星网网民:???不是?新王回归你还训练?这个时候不应该举国欢庆吗?】 【那尔迦人:你不懂,加强训练是为了以后能有机会站在王的面前,我的野心不仅仅是保护王,还想叫王一声妈妈,不想竞争王夫的那尔迦人不是好子嗣!】 【星网网民:呃,那确实不是很懂你们那尔迦人。】 【那尔迦人:[自动回复]你好,我现在正在训练中,一会儿再和你联系。】 …… 迷失星域,巴别塔星港内的一间酒水店里。 挂在中央的方形屏幕上正转播着这场来自于那尔迦的直播内容—— 华丽的宫殿、猩红的长毯、半跪臣服的那尔迦人,以及响彻在背景音上的嚎叫声。 即便这些元素再晃眼、再霸道 ,但都无一能够遮挡属于那尔迦新王的光。 “以虫巢意志为见证,向王献上永恒的忠诚!” “那尔迦帝国永存!” “虫巢之母永存!” 屏幕内热烈的轰鸣声让这间流动着阴冷灯光的酒水店染上几分热意,而属于新王那道清晰又柔和的应许声,这成了这场转播的高潮。 “我接受。” 清亮温软,没有攻击性,但却有种让人想要靠近的力量。 低头刷通用点付款的骨头脸瞬间转头,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终于在镜头聚焦的拉近后,看清了屏幕中间站立在华丽宫殿前的少年。 苍白色的短发,浅蓝色有些发雾的眼瞳,过于漂亮且有记忆点的五官,以及那张动人心弦的浅笑。 画面定格了几秒钟,这场直播便被那尔迦掐断,屏幕骤然黑了下来,不少为此驻足在酒水店的客人才重新回神,付款之后慢吞吞离开。 骨头脸在面罩下无声张唇,直到数次以后,他喃喃道: “那尔迦、那尔迦……” “是珍珠啊……” 是他曾不小心弄丢的孩子啊…… 不仅仅是街边上最为普通的酒水店在围观这场直播,就连位于巴别塔星港中央的最高楼层之上也同样放着这一幕。 数天前那场来源于星盟监察者的爆炸混乱后,属于红乌贼据点的建筑迅速重建,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那血红色的乌贼图标点缀在大楼中央,史前怪物般的机械触手盘绕于楼层之间,恍若要将其彻底吞噬。 猩红的灯管闪烁着,将这座高楼上方的天空笼罩成了不详的暗红,就好像在告诫路过的每一个人——这里危险,不要靠近。 顶楼的单面落地窗后,数位戴着红色乌贼面具的人站在圆形会议桌前,不远处的光屏正第十二次重复播放那尔迦新王初次露面的那段内容,就好像观众们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偌大的房间内很安静,近乎针落可闻。 厚重且相同的红乌贼面具遮挡住了参会人员的呼吸声,再加上同色系同款式的宽松黑风衣、黑长裤、黑长靴,放在桌面上一模一样的黑色手提箱。 面对这一桌子的相同打扮人,除了当事者自己,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边坐着的到底是谁。 宛若一场现实中的复制粘贴,处处都透着诡异。 很快,当光屏上的视频第十三次重复播放结束后,被调制成一般无二的机械音从桌子中央的金属喇叭中传出来。 乌贼面具遮住了发言人的嘴巴,声音统一由喇叭传出,音色、音量全然相同,就算是有人开口发言,也不知道那是谁。 这是他们保护自己身份的手段。 大抵这群红乌贼的高层成员自己也知道,他们所求、所做的一切,是多么得有违人伦。 但这群狂热者依旧坚持—— “是当初的14号实验体,他看起来成长得很好,是个漂亮的男孩。” 像是一个天使,五官漂亮、四肢修长纤细,浅笑的时候眼瞳中近乎绽开一种旖旎的神性,正如他们当初启动这个计划时的初衷。 这个孩子看起来似乎是被遗漏的成功品? “不对,我记得他明明是一个失败的瑕疵品,因为不曾被发现任何特殊能力,才扔到了拍卖行任图卡斯处理,难道那些年里图卡斯没有发现任何变化?” 那项计划听起来便犹如天方夜谭,可是在他们无数次的尝试之后,终于隐隐摸到了规律。 当然,不止是他们,更有比他们更早的前人、前人的前人——这是一项近乎火种计划的延续,每一代的实验人员会经历生老病死,但他们所坚持研究的实验体却极尽办法去保留。 在超过上万次、延续几百年的实验中,他们在数以万计的实验品中发现了两个有生命迹象的存活体,一个是0号,一个是14号。 红乌贼为培育0号和14号正常孵化,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资源,即便高层掌权者代代更替,可他们所坚持的目标、理念却格外得一致。 终于,漫长的等待后0号实验体先孵化了。 只是从它到他,他长成了杀死一整个星舰实验人员的失败体,至此连带着星舰一起被红乌贼抛弃于宇宙深空。 他们计划中造物,并不应该是这样的杀戮者。 再后来,第二个成功孵化的便是14号实验体—— 它最初诞生时的生命活性很低很低,一直被培育在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中,甚至历经数百年才隐隐有了发育迹象。是实验人员看着它一点点从细胞开始发育,逐渐长大、生出手脚,然后从它变成了他。 那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家伙。 漂亮到不像是从培养罐里出来的实验体,有种古怪的、近乎魅魔般的吸引力,甚至一度引得实验人员想要中断实验,而被红乌贼的高层进行处决。 但自最初培育成功的好消息后,实验人员发现了问题: 14号更加孱弱、敏感,不曾继承那尔迦人强大的体质体能,没有第二形态的变化。 他的精神力甚至弱到无法被检测,毫无攻击性,唯一的特性便是无用的亲和力—— 即便是与饿了三五天的野犬待在一起,14号都不会遭到任何攻击,甚至那头饿到发疯的野犬还会想办法给14号找食物,就好像是在照顾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幼崽。 可这样的特性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 他们要的是超越那尔迦人生命迹象的造物,而不是一个会得到野犬怜惜与保护的脆弱幼崽。 神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因此作为第二个存活的实验体,14号也同0号一般认定为失败品,可红乌贼依旧不甘心。 那时候,他们本想在14号身上再赌一把,却不曾想实验室内突发意外,一场不知缘由的大火将实验室内的数据材料毁坏大半,在红乌贼焦头烂额之际,图卡斯提出了讨要14号的请求。 再后来,14号确实被看上其“商用价值”的图卡斯带走了。 图卡斯曾经说: “既然他无法创造出你们所需要的价值,那不如在拍卖行里发光发热,毕竟这幅皮囊很有吸引力,相信我——他会在另一个领域内创造奇迹的。” “他会是我的聚宝盆,独一无二的那种,他会为你们带来数不清的通用点。” 红乌贼对于他们的高层成员向来大方,见14号实验品已然无用,同时又忙于实验室内的资料修复,便默许了图卡斯的行为。 很快,曾经被培育、被记录数据的失败实验品,摇身一变成了第14号人造人商品,于数年前的曼森拍卖行卖出天价,确实创造了新的奇迹。 无数位曾与之错过的失败拍卖者说,没有谁会不爱上这个漂亮的人造人。 那是星际时代高等生命对“美”的最极致追求。 “自从曼森拍卖行被星盟监察者处理后,图卡斯已经失踪很久了,不知生死,即便他还活着,但你们能确定他依旧追随红乌贼吗?” “该死的背叛者!图卡斯当年一定隐瞒了什么,既然14号实验体能被那尔迦人认同成为他们的王,那么当初在拍卖行的时候,14号一定会暴/露出某种特质!” “是精神力吗?还是第二形态?亦或是某种别的、我们不曾预测到的能力?天哪!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14号一定是奇迹!” 不论是精神力还是第二形态,当这些基因、血液中标注着属于“那尔迦”时,他们从不吝惜于对奇迹的期盼—— 毕竟这是整个宇宙生命中唯有那尔迦人才有的强大特质,他们兼具二者,是最完美的造物! 但显然,红乌贼的狂热者仅知那尔迦人血脉的强大,却从不了解其背后藏匿着的狂化症。 “图卡斯到底怎么回事?!他不知道这个计划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吗?他是叛神者!他应该被千刀万剐!” “不,图卡斯还有用!我们需要先找到他从长计议,毕竟现在只有他才可能清楚14号实验体表露出来的其他能力,他掌握着秘密!” “当初我们那么费劲才收集来属于那尔迦人的血液、基因,不就是为了这项计划?现在14号被那尔迦人尊为新王,这说明我的计划是成功的!” “既然他能被那尔迦认定为王,我大胆猜测一下——14号拥有的特质应该不仅仅是精神力,还有第二形态,毕竟当初以演算数据来看,第二形态将伴随精神力同步而生,我很好奇,他会拥有什么样儿的变化呢?” 整个宇宙星际内,哪一个生命能不渴望那尔迦人的长寿? 甚至在长寿之余,他们也同样眼红那超越了生命极限、瑰丽而奇妙的第二形态。 平凡的人在有限的生命中呐喊着对那尔迦人的羡慕与嫉妒,而另一部分不甘于平凡的人则因欲/望相遇。 他们不断地吸收、接纳相同理念的成员,一点一点壮大,历经数百年的经营,直到他们能够将手伸到更深、更远的地方,这项名为“造神”的计划也才显露出边角。 这群狂热的信徒并不是为自己求长生,而是想要用宇宙最强种族的基因创造出新纪元的神明。 造神、造神,是为实现人造神明的计划。 这是他们的信仰,是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伟大追求,是对世界、对生命、对意识本质更深层次的解构。 当初,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加入星盟成为五大帝国之首后,除了每年的异兽清剿赛,他们并不常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因此想要收集那尔迦人的血液基因可谓十足艰难。 而每年一度的异兽清剿,总会有那尔迦人受伤。 于是那些沾染在战场上的血迹、鳞甲,亦或是落下的残肢,经红乌贼潜伏的暗线收集,这才有了这场实验的“原材料”。 不过,在巴别塔星港与灰烬1号星球之间,空间、地域上的优势令红乌贼与堕落种比邻而居,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现成的“原材料”。 早些年红乌贼也不是没打过堕落种的注意。 只是在费劲千辛万苦收集来了丁点儿堕落种的血液后,却因血液中的古怪因子,差点毁了实验室内其他正常运算的其他数据,那是一场人造灾祸! 因此红乌贼很确定,他们的实验计划只能从那尔迦人那边着手,至于被流放的堕落种,绝对是实验黑洞!!! 红乌贼:(恍然大悟)这就是堕落种被流放的原因吧! 堕落种:不过是和狂化症共存的一点点小手段罢了。 红乌贼羡慕那尔迦人的血脉,但也深深恐惧并忌惮着,不敢叫对方发现他们暗中进行的一切。 为了造神,他们操控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中的战后整理,将庞大的资金注入于有关于那尔迦基因的各种实验,甚至为避免0号失控而远程观察那艘漂泊在银河中被屠尽的星舰…… 当他们试图用手摘下遥远的月亮时,早已不知脚下的道德地基正在悄然崩塌。 会议室内的光屏上又一次回放那尔迦新王露面的视频。 在片刻的寂静后,桌子上的金属喇叭又一次响起了机械的声音。 “这不是那尔迦的王。” “这是属于我们的神。” “我们该接自己的神明回家了。” “那么——” 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声音拉长,即便是冰冷无机质的机械音,在此刻都显露出了一种古怪的兴奋: “做好迎接神明的准备吧,那是属于我们的珍珠,是被我们亲手创造出来的神。” 偌大的会议桌上,数位带着相同乌贼面具的人肩膀抖动,笑声交错,深红色的乌贼触须跟着他们一同颤动,古怪至极。 安静站在门口蜘蛛一言不发。 他同样戴着乌贼面具,但比起坐在会议桌前足足有十条触须的高层成员,他的面具上仅有八条触须,因此才会给自己确定“蜘蛛”这个代号。 乌贼面具上触须的多少代表着地位的高低,十足为最高层,无足则为最底层。 属于信徒的狂欢结束后,冰冷的机械音又一次开口—— “但是我们需要一个能够将神明带回来的机会。” “我们还不能和那尔迦正面对上。” “应该再看看那尔迦接下来的动向。” “会有机会的,这么多年我们都等过来了,还差这几天吗?” 会议室内响起一片附和。 很快,又有人问:“蜘蛛,潜进来的星盟监察者抓到了吗?” 如雕塑般的蜘蛛颔首,声音粗粝,像是被什么东西毁坏过嗓子,“抱歉,还未抓到。” “那个老鼠拿走了很重要的实验资料。” “只要老鼠不出现在那尔迦人面前,那么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们已经拥有神明了。” “说得对,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实验体还能超越14号,毕竟他已经被那尔迦认同为王了。” “那么,继续去找那只潜进来的老鼠,找到以后杀死他——用最残忍的手段!” “以及,找到图卡斯,我们需要了解神明的特性是什么。” “是。” 蜘蛛又一次颔首,声调沉而稳,没有任何同伴被通缉后的惊慌。 他很确定,艾伦已经离开了巴别塔星港,而现在他们需要做的事,也只有等待了。 至于这些资料…… 蜘蛛抬头,看向屏幕上再次重播的内容。 站在宏伟建筑前的少年逐渐与他记忆中的模样重合,就好像依在旧花园里,抱着一束野菊,冲他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 他想,或许那尔迦人会是一个极好的合作对象。 毕竟他们应当是有同一个目标的。 …… 公共星网因为那尔迦的这一遭直播乱成一团,而那尔迦帝国内部的各个论坛上也腥风血雨,任何一个话题都与新王相关—— 【啊啊啊啊没想到那尔迦真的能等来王的回归!我的信仰、我的灵魂都将永存!】 【高级那尔迦人吃得也太好了吧?我都不敢想象,他们这一路都和王乘坐同一艘战舰,王看起来又可爱又软和,是不是已经默许他们喊妈妈了?】 【爆料一下,我是此行战舰上的护卫队成员,王很乖很温柔,也很好说话,各位首席们对王的称呼有很多花样,燃血组喜欢叫王“珍珠宝宝”,他们甚至会把王抱起来举过头顶、骑在他们的脖子上;蝎组经常偷偷叫王“妈妈”,会用尾勾圈住王的小腿脚踝;秩序同盟和皇家护卫军的成员你们都懂的,很绅士,会叫王“珍珠”、“小珍珠”或者“珍珠殿下”。当然,如果有谁当面叫王“妈妈”,王会很害羞,他甚至会脸红。】 【啊啊啊啊我怎么没在战舰上啊?!受不了了!光看描述我都要流鼻血了,脸红的王,天啊!你们吃得也太好了吧?】 【谢谢,从今天开始化身王的狂热粉,已经开始加购王的小卡和周边了,听说是高层那边设计的,古蓝星的发明真的很有用!我都不敢想象摆满一房间印有王的可爱周边后,我会成为一个多么快乐的那尔迦人!】 【你们这群狂热粉先等等!你们就没有觉得直播镜头里有几个身影特别眼熟吗?那个抱在王的白发那尔迦,还有站在最后方带有机械改造痕迹的那尔迦,都好眼熟啊……】 【靠!新王诞生回归,还顺便把迷失星域的堕落种一起带回来了?所以当初被取缔的边境哨卫军是要重新复出吗?我们的帝国是要重新变得完整吗?这种感觉谁懂?不仅仅是王的出现,还有一种拼成最后一枚拼图的感动!】 【即便当年边境哨卫军发动了星髓叛乱,但是不可否认,他们铸成了边境星球上异兽潮的第一道防线,是那尔迦的守护者!只要王没有意见,那么我欢迎堕落种的回归!】 【所以白发的那位是谁?我怎么也觉得眼熟,就好像昨天才刚刚见过……】 【远古史的课本《那尔迦:远古的呼唤》第79页有一张动态照片,就是直播里那个白发的那尔迦人,他是虫巢物质的守护者,远古时代的战神,白银种的最后一位首席——阿斯兰·尤因,是远古时代唯一被赋予了姓氏的虫种。】 【是我那差点就灭绝的老祖宗!】 【……我天,我记得之前他消失了很久,那时候还有人猜测最后一位白银种首席是不是也精神力自爆了,没想到会跟着新王一起出现……】 【奇迹,不愧是虫巢之母啊!】 【那么我有个问题,既然虫巢之母重现、那尔迦的新王回归,接下来是不是该选一下王夫了?所以什么时候可以报名?】 【给王当王夫,嘿嘿当王夫嘿嘿……】 …… 继最初对虫巢之母的赞美之后,各大军区论坛内的话题猛然偏转到了另一个方向,无数“想当王夫”的评论开始疯狂刷屏,狂热至极,显然任何一个那尔迦人都对“王夫”之位的虎视眈眈。 ——毕竟,谁都无法拒绝成为little mommy的王夫啊。 但这一切都暂时与那尔迦人的小妈咪无关。 珀珥甚至不知道想要报名当他王夫的那尔迦人,手拉手可以绕中央帝星298圈。 那尔迦人:妈妈!(飞奔)(撞开其他狗)(跟其他狗打架)(鼻青脸肿的回来)(摇尾巴)妈妈妈妈!选我选我! 珀珥: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jpg 太阳宫内的房间早在数日前就被机械精灵收拾了出来,珀珥拥有整个宫殿内采光最好的房间,华丽宽敞,机械精灵们进进出出,很快就将那一整面墙的衣柜塞满。 房间内的所有家具都贴心地使用了圆角状设计的,还多包了一层柔软的浅色皮绒,地板上铺着三指厚的绒毯,以避免任何一个可能伤害到小虫母的意外。 在珀珥房间的窗户外面是太阳宫内的大花园。 花园与不远处的草地、树林连接,郁郁苍苍,这里原先养着数只孔雀,而今因为小虫母的到来,花园中又迎来了两个新客人——星云犬和小沙蜥。 两只异兽大抵是因为与珀珥相处的时间很长,越发地通人性,聪明到能听懂简单词汇,甚至还能通过珀珥的指令来回活动。 于是,在得到“孔雀不能吃”的叮嘱后,小沙蜥懒洋洋跳到了花园中央的喷泉雕塑上,翻出肚皮,仰躺在天使铜像的手掌里,优哉游哉晒着太阳。 至于星云犬,它对孔雀这种生物也没什么兴趣,只隔着大老远闻了闻 ,便在一棵树下卧倒,乘着阴凉,前肢交错垫起下巴,时不时掀起眼皮瞥瞥不远处被纱帘半掩的窗户。 那扇窗户正好属于小虫母的卧室。 卧室内很安静,此刻只有两个人。 坐在床边莫名有点耳朵发红的珀珥,以及抬手将纱织窗帘半拉起来的阿斯兰。 阿斯兰是被小虫母主动邀请进入这间过于私密,到处都流淌着属于小妈咪甜蜜暖香的房间中的。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新王的回归已经引起了一番盛大的热潮,作为白银种消失许久后重现的战神首席,阿斯兰暂时还不在忙碌的范围之内。 因此当其他高级那尔迦人恋恋不舍、不得不暂时离开太阳宫进行整顿时,本想去一趟中央星地底洞窟的阿斯兰,却被机械精灵簇拥着、已经换上柔软睡袍的小虫母轻轻拉住了手。 或者说是握住了他缠绕着银白色虫纹的尾指。 当阿斯兰低头问珀珥发生了什么时,他只得到了小虫母毛茸茸的白色脑袋,以及一道轻到可怜的回答声:“我、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说出这话的时候,珀珥的手指紧紧纠缠着,耳廓发红,睫毛低垂,连唇瓣都被咬出了半截湿漉漉的痕迹,像是一只从林间探出脑袋的小鹿,生涩而怯怯。 于是,阿斯兰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只任由小虫母拉着尾指,转身将人带到了那间属于珀珥的房间内。 机械精灵都被小虫母做贼似的挡在外面,就好像只愿与阿斯兰分享秘密一般。 这个认知让缠绕在阿斯兰皮肤上的虫纹跳了跳,隐隐有种古怪的躁动。 尤其当珀珥说“要拉窗帘”的时候,阿斯兰心头的那种肿胀感几乎达到顶峰。 很快,午后有些刺眼的光被柔和的纱帘挡在外侧。 阿斯兰转身,白银种战神高大的影子近乎完全笼罩住坐在床上的小虫母,可偏偏后者一无所知,只安静垂着脑袋,宛若一个蔫哒哒的小蘑菇。 “怎么了?” 他靠前,半跪在地,白色长发蜿蜒落在地毯上,因为姿势那异域风格的衣衫略微下垂,露出半截丰厚的深麦色胸膛,正有银纹缠绕其上,静谧蛰伏着。 珀珥抿着唇,片刻后小声问道:“你、你睁着眼睛吗?” 阿斯兰微怔,不动声色道:“我可以闭上。” 听到这个答案后,珀珥小小松了口气,他露出一个有些柔软的笑容,语气中却满是不好意思,“我想你闭、闭上眼睛。” “好。” 对于小虫母的命令,阿斯兰并没有拒绝,只是很顺从地闭上眼睛,他甚至说:“珀珥,你可以检查。” 压根没有想到这一茬的珀珥愣了愣,但他的手指却被白色的菌丝牵引着,一点一点悬空,最后落在了阿斯兰那张五官立体、眉眼出众的脸上。 细白温软的指腹下是皮肤微烫的、属于白银种战神的面颊。 珀珥的手指有些颤,他看不到,便只能通过触感去感知,从那如山峦般的眉骨到深邃的眼窝,又轻轻碰触到了阿斯兰苍白色的睫毛。 阿斯兰的五感很敏锐,当他闭眼选择摒弃视觉后,听觉、嗅觉、触觉便在这一刻被放大到极限—— 他能听到小虫母的手指摩擦在自己皮肤上细微的窸窣声,能嗅闻到萦绕在对方指尖的淡淡甜香。 甚至在每一次的触摸之下,那些安静了许久的虫纹便如藤蔓般疯狂上涌,顷刻间爬满了阿斯兰的半张脸,近乎痴缠地追随着珀珥指腹落下的位置。 它们恍若在舔吻着小虫母的指尖。 冷漠禁欲的白银战神在此刻变成了爬满裂纹的恶鬼。 阿斯兰睫毛微颤,面无表情地压下了在精神力世界中肆虐的怪物。 “闭上了诶。” 珀珥小声道。 或许是因为近来时常被星弧缠着玩“小狗”游戏,以至于当珀珥感受到了阿斯兰的驯服后,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便下意识感慨了一句“好乖哦”。 砰、砰、砰。 阿斯兰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他甚至不可控地重重滑动了一下喉结,从脊背上攀升出一股麻意。 他失神而静默,恍若一顿雕塑,就好像才意识到,原来他也会渴望那群狗崽子们想要得到的东西…… 但不等这份想法继续深入,阿斯兰感受到了小虫母摸索的动作。 那只手扶着他的脸侧、脖颈、咽喉,再到肩头一寸一寸下滑,每一次的碰触都引动着银纹的跟随,最终聚集到了阿斯皮的右手上。 阿斯兰的手很大。 珀珥的手很小。 他近乎是双手一起,才小心翼翼抬起了阿斯兰的手掌。 深麦色的肌理被银纹覆盖,随后被捧着,一点点靠近珀珥的方向。 黑暗中,阿斯兰感受到了蜜香浮动,属于小虫母身体上的温暖也在靠近。 当他迟疑于珀珥说的“不对劲”时,下一秒,那只能捏碎异兽头骨的手掌,被引导地贴上了一抹能够溺死人的柔软。 睡袍布料柔软轻薄,十足贴肤。 当其被当作“间隔”夹在两片肌理之间时,它们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足以被轻易感知到另一方藏匿的秘密。 珀珥感受到了来自白银种战神那粗粝的掌心,偾张着热意,很大很宽,近乎将这颗软润的小珍珠完全拢住。 而阿斯兰—— 他的手掌被抓着压到了一片柔软,甚至掌心中央还有某种轻微的弧度嫩生生翘起,正可怜巴巴地战栗着。 柔光明媚的室内,闭着眼睛的阿斯兰眉间尽显克制,可喉咙深处却凭空生出一抹渴。 第50章 要共享我吗 静谧的室内响起了轻薄衣物摩擦的声音, 很轻巧、很细微,恍若羽毛一般拂过谁的心脏,又轻轻落下。 干净的米白色睡袍在碰触之下挤压出了几分轻薄的褶皱,向外延伸出一截旖旎的阴影, 又因力道的施加而如海潮般从沙岸上退开。 在片刻的静谧后, 由滚烫体温凝成的巨蟒正攀向珀珥的躯干。 他忍不住轻颤, 却因为这份碰触而下意识弓了弓腰, 有种想要把自己主动往猎人手里送一般。 “会、会有一点痛。” 珀珥的气息很轻, 大抵是在抓着阿斯兰的手碰触到自己后, 他才后知后觉这样的动作似乎有些羞耻,便下意识握紧了阿斯兰的手指。 阿斯兰的手掌轻轻护着小虫母的手肘,他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了珀珥轻颤发粉的指尖, 并让它们一寸一寸剥离,袒露出足够多的空间。 珀珥喉咙中不可遏止地发出了一点急促的喘息。 腰背微佝, 小腹却紧绷着,连被那尔迦人养出了几分腴润肉感的腿都忍不住向内侧夹了夹,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阿斯兰手掌微动,喉头发紧。 他没有睁眼, 只保持着原来的姿态,沉声询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那只手依旧拢着那片能听到心脏跳动声音的柔软之上。 很热。 很滚烫。 但又很舒服, 似乎会驱散某种轻微的疼痛。 珀珥下意识躬身又向前蹭了一下,挤了阿斯兰满掌。 那双水润的浅蓝色眼瞳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蒙上了一层薄雾, 这才温温吞吞回答对方的问题。 “偶、偶尔有点痛。” “还觉得胀。” 顿了顿, 珀珥用自己有限的认知尝试描述这场隐秘无声的变化,发出绵软的、被拖长了尾音的轻喃:“就好像……在长着什么。”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珀珥不知道这样过于私密的问题该向谁说起,当他在自己认识的那尔迦人中寻觅一圈后, 最终将求助目标选定为对自己进行过精神力饲喂的阿斯兰。 他总觉得阿斯兰有种可怕但又可靠的气质,便下意识在那时候拉住了对方的手指。 当然珀珥并不知道,这种“依赖”有一部分正是源自于他与阿斯兰之间的精神力饲喂。 不过依赖之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 在饲喂过程中那叫珀珥濒临崩溃的快乐与迷乱中,阿斯兰似乎已经见到过他最糟糕的样子了。 那么再糟糕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吧? 发呆的小虫母吸了吸鼻子,无意识又把自己往阿斯兰的手掌里送了送,他几乎把自己蜷成了一个团子的形状。 这样热乎乎的摸着好舒服…… 原先属于人造人的躯干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要比少年人多一丝细微的修长,但又比青年人更为软润,会在该长肉的地方努力一下,显现出一种属于虫巢之母的特质。 而此刻,在触感之下,那里软和了很多。 阿斯兰下意识动了动手指。 然后被他握着的小虫母仰头蹙眉,发出了像是猫咪舒服后的呜咽声。 “抱歉。” 阿斯兰微窒。 他如一位克己复礼的医生绅士,一寸寸拉扯着手臂的肌肉,然后与那一片被焐热的皮肤分离。 而精神力深处的那头怪物也被压着裸/露出半截尖齿的吻部,一点一点缩回到冰窟中,静谧无声。 轻薄的睡袍上的褶皱散去,却又因为贴肤而笼络在小虫母的胸前,印出了一抹小巧的、向外的痕迹。 珀珥慢吞吞打了个哈欠,“不、不用道歉。” 顿了顿,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他又急匆匆地补充道:“可以睁眼了!” 阿斯兰沉声“嗯”了一下,随即眼睫微动,露出了那双不见任何起伏的银白色眼瞳。 珀珥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地追问道:“我怎么啦?是生、生病了吗?” “不是生病。” 阿斯兰抬手捋了一下小虫母额前的碎发,沉稳淡然的声音抚平了珀珥心底藏着的那一抹担忧,但神情中却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与生病无关,只是…… 他目前还不好直接下定论,但精神力的感应告诉他,现阶段的小虫母尚且无恙。 “那、那就好。” 珀珥松了口气,他不想再体验吃药、打针的感觉了。 然后珀珥又懒懒打了个哈欠。 最近两天他睡眠的质量比较一般,或许是因为即将抵达中央帝星,也或许是因为胸脯前隐秘的变化,以至于此刻正值白天,珀珥便觉得眼睛有些发涩。 他又有点困了。 纱帘被外侧的光源镀了层金边,又正好从缝隙钻进来几缕,落在了珀珥的面颊上,他的睫毛在眼下透出一小片阴影,伴随呼吸轻轻颤动着。 看起来好像坐着都快要睡过去了。 可怜又可爱。 似乎睡觉也需要人哄着。 ……那就哄吧。 这样乖乖的小家伙,是该得到更多的宠爱。 阿斯兰抬手,小心抬起珀珥的脚踝,将那截柔软的拖鞋褪了下来,随后规整地摆在床边。 他的拇指与另外四指分开,轻而易举便拢住了小虫母那双有些纤细的脚腕,随即上抬,几乎是半提着珀珥的小腿将人彻底放倒在了床上。 “唔……” 珀珥含糊哼唧了一声,微凉的小腿下意识在阿斯兰的手掌里贴着蹭了蹭。 他喜欢阿斯兰的体温,热乎乎的。 伴随着身形、动作的倾倒,珀珥先前剪短的白色碎发铺开在枕头上,他眨了眨眼睛,感觉脸上有落下阿斯兰冰凉长发的触感。 有点痒。 珀珥用鼻尖蹭了蹭,又噘着嘴想要吹一下,谁知嘴巴刚刚张开了小半截缝隙,就不小心含住了阿斯兰的发梢。 俯身正给珀珥整理被子的阿斯兰微顿。 他抬手捏住珀珥的两颊,低声道:“张嘴。” 珀珥很听话,顺从着张开嘴巴,露出了红艳艳的口腔。 红红白白,一切都看得很清晰。 尤其在阿斯兰那过于出众的视力下,他能看到小虫母浅红色唇瓣上黏着的几根银白色发丝。 阿斯兰手上的动作很轻,将发丝从珀珥的唇间挑了出来,在指腹即将离开了那一瞬,以拇指抵着轻揉了一下对方的唇角,引得珀珥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床被铺好,拉住纱帘后透进来的光很柔和,滑落的毯角被阿斯兰拉起,轻掖在珀珥的肩头上,将小虫母裹了进去,营造出一种绒绒的暖意。 ——正适合休息。 阿斯兰摸了摸珀珥的额头,“等明天去做个检查吧。” “好哦。” 珀珥点头,正好在阿斯兰的掌心里蹭了蹭。 安静坐在床边的白银种战神目光落在了小虫母那张懵懂的脸上,他看到了对方藏在眼底的困倦,也察觉到了对方侧身拢住被子时下意识蹭动的动作。 阿斯兰:“睡不着?” “……唔。”珀珥应了一声,“那里有点难受。” 似乎是因为被发现了偷偷蹭被子的动作,珀珥耳尖红了一下,脸蛋下意识往被子里埋,却又被阿斯兰及时捏住两颊,将人从闷闷的小空间里带了出来。 阿斯兰垂眸道:“会憋坏的。” 珀珥的面颊被温热的指腹揉了一下,他贪恋似的想到了这只手此前按在自己胸脯上的感觉,脸蛋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但或许是对舒服的渴望在这一刻大过了羞耻,珀珥向着阿斯兰的手掌靠了一下,就好似把自己的脸送到对方的手掌心里,像是一只乞食的小奶猫。 他轻声道:“蹭一下,舒服。” 纱帘外的光影微动,阿斯兰的指骨关节略微紧绷。 很少去请求什么的珀珥扬起下巴,像是一个不那么自信的小孔雀,连展开的翎羽都有些耷拉,却还是大着胆子问: “阿斯兰,可以帮、帮我揉揉吗?” 似乎是为了得到对方的应答,珀珥红着脸,想要开出更多的“筹码”。 他伸出半截手臂,悬空小心比划着,“这次可以不闭眼睛哦!可、可以吗?” “……好。” 在应声的那一刻,阿斯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也听到了精神力世界中那头怪物发出了近乎癫狂的嘶鸣。 安静蛰伏在白银种战神周身的菌丝缓慢溢出,它们如触须一般远离,将浅色纱帘外侧更为厚实的窗帘布一寸一寸拉上,彻底隔绝了外边天气正好的自然光。 室内的光影逐渐沉了下来。 昏暗中,阿斯兰只点了一盏光源极其柔和的床头小灯。 细碎零星的光散落在珀珥侧躺时的后颈上,雪白莹润,宛若一截沾着露水的铃兰茎。 待一切做好后,还不等阿斯兰动作,便看到蜷在被窝里的小虫母仰着脑袋 ,发出了近乎邀请一般的询问:“可、可以揉了吗?” 那声音就像是黏着蜜糖似的。 “……可以。” 属于白银种战神高大体格的阴影又一次落下,笼罩在了珀珥的周身,那只浮动银白色虫纹的手掌在片刻的僵硬后,近乎是被引诱地探入到沾染着小虫母体温和暖香的被子里。 一切都很柔软。 但一切都比不上珀珥的皮肉更加柔软。 手掌又一次与布料碰触的那一刻,珀珥小声发出了被满足到的喟叹。 他侧脸埋在枕头上,柔软的胸脯、手臂近乎是抱着阿斯兰的手臂,享有这份可以缓解难受的按摩。 “力道可以吗?” 阿斯兰垂着眼睫贴心询问,那神情无欲无求地如同雕塑。 “可、可以。” 珀珥眯着眼睛,声音黏黏糊糊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显然是舒服得厉害,从阿斯兰的手落下后,他眼睛就没睁开过,只一个劲儿地往阿斯兰的手掌上贴。 像催促一般弓着腰腹,几乎挂在了那只深麦色的强壮手臂之上。 珀珥的体温偏低,碰触时像是握住了一块温凉的软玉。 阿斯兰的体温则很高,滚烫地像是个暖炉。 二者相互接触后,热量会从高温部分传递到低温部分。 在珀珥呼吸渐沉时,那片软玉早已经染上了属于阿斯兰的热度。 睡梦中的小虫母呼吸清浅,原本蜷缩着的身体逐渐放松,几乎慷慨地展露着自己的一切。 当太阳宫长廊内悬挂着的钟表发出“哒哒”声后,听觉敏锐的阿斯兰微微偏头,结束了这一场面向于小虫母的单向抚/慰工作。 他的指尖有些轻微的战栗。 却不是因为累。 深麦色覆盖着大片银白手无声抽离,脱离了属于珀珥的柔软之源,重新掖了掖被子,又将捋了一下珀珥耳边的碎发。 在阿斯兰的手安静垂落在身侧后,那些盘踞着的虫纹却久久不愿意离开,只痴缠聚集在那只曾经碰触过小虫母的手上。 从手掌、手背,在盘绕至指根指腹,仿佛无数只闻着肉味而来的蛇,不停探着蛇信汲取着属于珀珥身上的暖香与温度。 疯狂的虫纹叫嚣着不够,可作为掌控一切的主人,却硬生生用另一只手拂过,将大片流动的银纹压制回它们本应该存在的位置。 阿斯兰一点一点退回至安全的距离之外,随即漠然的眸中流窜着暗光,只冲着酣睡中的小虫母道了一句温和又克制的“午安”。 雕刻着精致花纹的门板被无声合上,伴随着深麦色小臂上肌肉的震颤,门把手下落,隔绝了满室甜蜜的香气。 躺在被窝里的珀珥沉浸在梦乡之中一无所知,只带着满胸脯暖融融的热意和一部分属于阿斯兰的气味轻微偏头,迷失在柔软的床铺之中。 弥散甜香的被褥下,睡袍因为珀珥的动作而卷蹭至膝盖之上,露出半截白生生的小腿,那隐秘如脚链环绕在他脚踝上的菌丝动了动,延伸出几缕细丝,将蹭开的睡袍缓缓下来,遮盖住了那对发粉的膝头。 一切再次陷入了安宁的沉静。 …… 阿斯兰离开太阳宫后,在门口看到了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的人形智能——幸存者的虚影。 白茫茫的光源笼罩幸存者的五官面庞,他的身形同样高大,与阿斯兰并立在辉煌华丽的门口时,几乎不相上下。 “你醒了。” 幸存者的声音平整毫无波动,机械音中被剔除了灵魂与感情的部分,只留下了最精密的数据和永远不会出错的数据。 阿斯兰同样没有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嗯,醒了。” 这一刻,当他们面对面立于此处时,身形轮廓上的近似性几乎达到顶峰。 但也仅此而已。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多余的话,便默契地知道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一位是远古时代便诞生的白银种战神,一位是计算、辅助那尔迦帝国管理的高等智能。 他们同时向远离太阳宫门口的位置走动着,前方有大草地上砌成的石路,后侧是黄金穹顶,隐隐有金粉在流动。 阿斯兰和幸存者准备去中央星下方的地底洞窟,看一下当前虫巢物质的情况。 幸存者:“昆汀让我带你去地下洞窟看看,那里布置有数据锁,只有我能打开。” 某种程度来说,幸存者是唯一能够打开地底洞窟的密匙。 阿斯兰颔首,“好。” 一路上,阿斯兰和幸存者穿越草地,路过绿影婆娑的水池,再到装饰性十足的雕塑,此刻人造光源已经随时间的推移而向西方移动,漫天彤云,旖旎着瑰丽的光辉。 中央帝星的地面上方被太阳宫笼罩,周围延伸出偌大的花园、草地、园林、湖泊,甚至是星舰的停舰坪。 再往远方高达12米的苍白色围栏上缠绕着藤蔓,向高空延伸出半透明的能量穹顶,最终在太阳宫最中央的位置聚合成点,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防护罩。 而在12米的围栏之外,则是皇家护卫军们主要守卫、巡逻的区域大道。 新王回归后,属于太阳宫的生机被重新点燃。 宽敞的大道之上,身着贵气华服、腰间别着长剑的护卫军走动着,在远远看到阿斯兰和幸存者后会微微颔首,行一个十足到位的贵族礼。 至于太阳宫之外,则是帝国高层的办公区域,是昆汀以及秩序同盟的活动地点。 蝎组、燃血组,以及星髓叛乱之前的边境哨卫军并不经常在帝星上行动,不过在虫巢之母回归后,帝星之上的情况大抵情况还会再发生改变。 而在太阳宫的正下方——地底之下,则是许久之前随那尔迦人一同离开他们的母星艾瑟瑞恩星球,并重新扎根于中央帝星地底洞窟的虫巢物质。 属于那尔迦的虫巢之母消失了416年,而虫巢物质则在更早之前便隐隐有了枯萎的迹象。 地底洞窟的入口在太阳宫的边缘,那是一棵巨大的,下方根系相互盘绕交错的树。 光源在树冠间流淌成淡金色的瀑布,苔藓几乎覆盖整个下方,在巨木根系之下是一道延伸向隐秘深处的通道,外侧立着一块石碑,周边缠绕有淡色的荧光蓝数据条,会自然地将一切生命体挡在外侧。 幸存者上前。 荧蓝色的数据流动慢了几分,扫描过他的身体,在“滴”的一声后,数据条向两层错位,露出了一个可以通行的位置。 当阿斯兰和幸存者的身形被通道内部的阴影吞没后,数据条重新聚合,再一次构成了阻隔外界的薄膜,执行着保护、守卫虫巢物质的职能。 …… 巨大的地下洞窟空寂安静。 阿斯兰和幸存者自石阶一寸一寸走向下方,进入到这片阴冷之中,那数百年前盘绕满洞窟的柔白色神奇物质,如今却呈现出一种暗淡的萎缩感。 色泽不再清透,显露出几分浑浊。 丝缕干枯,恍若丧失了最原本的生命力。 这些曾经可以孕育那尔迦人,并由虫巢物质相互交错而构成的“卵”变得干瘪、缺乏生机,与暗淡的柔白色丝缕交错着横卧在洞窟之内,隐隐能透过卵膜窥见内部蜷缩着的、完全赤/裸的那尔迦个体。 “最近的一百年里,没有一位那尔迦人能够正常孵化、诞生。” 幸存者充满机械感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窟内显得有几分空灵。 他语气平缓,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动,只诉说着阿斯兰沉睡期间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内所发生的一切变化。 “我之前一直以为他们不孵化,是因为虫巢物质濒临干枯,无法提供正常的养分,所以才断绝了这些生命个体的孵化可能。” “但后来,据我这两年重新观察后发现,他们不曾孵化并非是因为虫巢物质的枯萎。” 阿斯兰靠近成片的虫巢物质,自他周身延伸出来的白色菌丝与之贴近,隐隐有种无形的能量在流动。 他问:“那是什么?” 幸存者:“——是因为他们在缩小自己的生存空间,反向为虫巢物质提供养分。” 如果说以前是母体供养内部的婴孩,那么现在就是婴孩暂停了自己的生长发育,用自身的营养去反哺母体。 阿斯兰顿了一下。 成丝成缕的菌丝从虫巢物质上收回,重新回到了白银种的身体内,他盯着洞窟若有所思,声音微沉着呢喃道:“反向供养……” 模糊中,有什么东西自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却因为速度太快让阿斯兰无法深究。 幸存者目光虚无,被笼罩在面庞上的柔光尽数遮挡,叫人无法窥见他的真实情绪。 他道:“虽然他们试图用自己供给虫巢物质,但显然,洞窟内的虫巢物质并没有恢复生机,甚至还在持续消耗。” 尚未被孵化出来的那尔迦生命个体,将自己所持有的养分反向输送给早已经有了枯萎迹象的虫巢物质,但尚还留有一丝声息的虫巢物质却不曾自己享有养分,而是将其给了另一个他们谁都不知道的未知对象。 阿斯兰沉眉,“虫巢物质,是四百一十六年以前就开始枯萎的。” “准确说来——” 幸存者补充:“要比这个时间更早十年,甚至可能是二十年便有了很细微的迹象,只是当初谁都不曾意识到。” 作为人工智能,幸存者本该精通一切数据的运算和统计,但面对本身就具有特殊性质的虫巢物质,即便是他都无法得出一个完全精细的数字。 在静谧空旷,承接着属于那尔迦人生命传递的地底洞窟内,幸存者转身,与阿斯兰对上视线。 他说:“如果再找不到原因,这些虫巢物质会完全枯萎,届时那尔迦将彻底断送一切。” 虫巢物质彻底干枯,卵膜内孕育的那尔迦人死亡。 在这之后的百年、千年,当最后一代那尔迦人走向生命的尽头,那么本属于虫巢意志的荣耀也将彻底烟消云散,成为飘散在宇宙深处的一片尘埃。 ——那是只能出现在历史上的过往。 阿斯兰:“……还有几年?” 幸存者又看了一眼大片的虫巢物质,声音低到近乎飘散在空气中。 他说:“最多坚持两年。” 两年之后,属于那尔迦的信仰之源,将会彻底坍塌。 …… 人造日光从西方落下,在那片糊上倒映出光辉,恍若两个太阳一上一下交错着,贯穿了太阳宫内顾名思义的主题。 珀珥是被机械精灵叫醒来的。 导盲球悬浮跟在他身后,长着小翅膀、宛若缩小版机器人的机械精灵帮助珀珥整理了一下他的碎发,随后又端上一个托盘。 一杯温热的牛奶,和一块软乎乎的面包,这像是饭前的小点心。 他们知道小虫母近来总是很容易感到饿。 “珍珠宝宝可以先吃一点,等会下楼了再用正餐。” 早已经与机械精灵连通过数据的导盲球将牛奶、面包递了过去。 珀珥也确实有些饿。 似乎从灰烬1号星球之后,他就开始变得容易饿,饭量也比先前增加了不少。 他揉了揉有些发空的肚子,有些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小块的面包,又接过导盲球递过来的牛奶。 珀珥最开始是小口小口抿着喝的,但当温热的液体浸润他的喉咙后,那股汹涌在身体内部的饥饿开始叫嚣,促使他仰着脑袋,像是饿坏了的小猫一般将剩下的牛奶全部灌到了肚子里。 珀珥舔了舔嘴巴,蹭掉了那一圈白色的小胡子。 但他还有点饿。 不,或者说这些餐前的小点心,似乎惹得他更饿了。 从床上爬起来,踩着软和的拖鞋,在导盲球和机械精灵的簇拥下,珀珥才刚刚走出卧室的门,就遇见了循着声音摸上楼的缇兰和星弧。 “我可爱的小兔子先生!” “乖宝!半天不见想死我了!” 两个高高大大的家伙跑着挤了过来,在并排的间隙里,还相互挤着肩膀,生怕对方超越自己先一步到小虫母的面前。 缇兰/星弧:碍眼的家伙!!! 嘴里喊着“小兔子先生”的缇兰捧着小虫母的脸蛋揉了揉,轻轻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星弧叫嚷着“乖宝”一把搡开了缇兰,他几乎半跪在地抱住了身量纤细的小虫母,却在如往常一般往对方怀里蹭的时候,听到了一声细细的闷哼。 缇兰拧眉,抬手将珀珥从星弧怀里提着抱了出来,“你这个粗鲁的家伙!你弄疼珍珠了!” “乖宝怎么样?是哪里疼吗?我刚刚太使劲了?” “对不起啊乖宝。” 星弧也着急,脸上轻快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堕落种那略微凶戾,却盛满了担忧的神情。 珀珥抿唇,空茫茫的眼睛看不见,却很准确地将星弧的脑袋推开,下意识把身体向后藏了藏。 “没、没事。” “真没事?” 缇兰和星弧都持怀疑态度。 珀珥重复道:“真的没事!” 顿了顿,他又小声补充道:“但是你们要对我再、再轻点。” 缇兰的视线从小虫母藏起的胸脯轻轻掠过,随即挡开星弧,上前一步,将珀珥抱了起来。 这一次他很小心地避开了一切,而星弧也没有抢。 缇兰:“走吧,我们一起下楼吃饭吧。” “我们?”珀珥歪头。 “是的,我们。” 星弧跟在旁边,手有些闲不住地拨弄了一下珀珥耳垂边的碎发,又探着去比量着对方的手腕,似乎是想要检查小虫母有没有吃胖一点。 星弧道:“我们到底是堕落种嘛,虽然当初边境哨卫军的身份已经恢复了,但帝国不可能什么都不计较,因此只给我们一天的休整时间,等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坐上战舰去边境星球了。” 那群讨人厌的老头子,一个个都顽固得像是上万年前地里刨出来的化石,烦死了!让他们多陪小妈咪几天怎么了? 不止是他们,从在中央帝星上建立太阳宫至今,为了保证虫巢之母的安全和至高性,太阳宫内不允许子嗣们长时间停留。 可以说这片华丽的宫殿内除了虫巢之母,便是由数据支撑的机械精灵。 唯有太阳宫的最外围,布满了属于皇家护卫军的守卫队。 当然,如果日后虫巢之母有选定“王夫”的意向,那么身份转变之后的那尔迦子嗣则可搬入太阳宫,享有整个那尔迦最高等奢华的待遇。 珀珥想了想,问道:“边境星球?很、很远吗?” 星弧声音微沉:“很远。” 远到悬浮于那尔迦帝国星域最边缘的位置,环境艰难、常年风雪,由矗立在冰雪之下的哨所围拢出一片“城墙”,帮助他们共同地边境线之外的异兽雪虻。 星弧捏了一下小虫母的手指尖,低声道:“但是没关系,不论多远,我们都会回来看你的。” 只要你需要,只要你呼唤,即便我们再次违逆帝国也一定会回来。 缇兰漫不经心瞥了星弧一眼,在同样对上对方暗含警告的目光后,缇兰只勾了勾唇,默不作声。 走过正对花园的玻璃镜廊后,餐厅的长桌已然能看到大半截,那里已经坐了很多的那尔迦人,都是珀珥认识并且熟悉的。 但这样的情景对于太阳宫来说是极其罕见的。 先前四百多年里没有虫巢之母的存在,太阳宫常年空落,不见任何一丝鲜活气儿。 但如果再将时间线向前,过往历史中的虫巢之母苛刻冷漠,向来拒绝与自己的子嗣们一起用餐,几乎从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里。 在最后一段距离的时候,珀珥要求下来自己走,只一左一右分别拉着缇兰和星弧手。 当他们彻底穿越过玻璃镜廊时,餐桌上的热闹动静隐隐传了出来—— 华美的餐厅内,夏盖略微侧坐,手里捏着酒瓶,正给自己倒了满杯的深红色酒液,“再不去异兽战场,我浑身的骨头都快酥掉了。” 说着,他咧咧嘴,面庞上的刀疤轻微抽动,“比约恩估计要等不及了。” 比约恩是燃血组的副首席,夏盖的左右手。 早在夏盖去辐射荒星之前,这位副首席比约恩就被派遣到了其他星球的异兽战场里,连那尔迦新王的回归都未曾赶上。 甚至比起夏盖,比约恩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战斗狂。 没谁会想和这位燃血组的疯子副首席对上,那家伙可比夏盖更难惹。 “你去了就见不到珍珠了。” 在战斗上与燃血组有共同语言的刀疤把玩着手指间的刀具,语气中带有几分不舍。 按照此前与帝国高层的交锋与计划,明天他们就该离开了。 夏盖喝了一口酒没说话,只垂着眼皮看不清具体神色。 倒是旁侧的尤利西斯冷笑一声,语气中是明晃晃的不满。 “呵,就算不去异兽战场,未来也难见到小虫母,太阳宫里的虫屎规矩那么多,见一面得提前一个月预约,还有一群机械精灵守着,谈何容易?” 厄加沉默不语,但挡在面罩下的神情却赞同了尤利西斯的话。 他不喜欢太阳宫内对虫母与子嗣之间的限制,也不喜欢那种看不到小虫母的日子。 但即便如此,当那尔迦帝国高层提出要接回珀珥的时候,厄加还是压下心底的不喜,抬手赞同——因为他知道,整个世界、整个宇宙之内,最安全,且永远不会受到异兽威胁的地方,一定是太阳宫。 坐在对面的赫伊眼底微沉,反驳道:“那是为了确保虫巢之母的至高性。” 是为核心地位的显现,也是为了虫巢之母的安全。 那尔迦人从离开母星艾瑟瑞恩星后的数千年里,一直遵循着守护“王”的理念与坚持,从未中断过。 即便他们——每一个那尔迦的战士都可能因异兽潮而牺牲,尸骸铺满中央帝星的外围,但太阳宫不会。 高达12米的特殊合金围墙笼罩于宫殿之上,由高等智能幸存者连通意识、隔绝辐射的能量穹顶,同时承担守卫与照顾职能的机械精灵,以及提前储备好、足够五百年使用的物资…… 那些生活在太阳宫内的动物生灵,都经过最严密的检查与观测,在确定其的无害性后,才可饲养在林园之内共同陪伴虫巢之母。 纵然发生意外,也有巡视在内部、时刻进行检测的机械精灵及时预警、清除,断绝任何危险靠近这座宫殿的主人。 如果有一天辐射骤变导致的异兽潮会吞没宇宙星海、吞没那尔迦帝国、吞没中央帝星,那么住在太阳宫内的王,至少能安然走到生命的尽头。 某种程度上来说,太阳宫是一座小型的生态园,或许没有那么热闹,但它一定是末日降临后的最后一片乐土。 “但那也是限制王的高塔。” 林的声音温柔而克制,语气的更深处隐隐有种细微的忧郁感,他模糊觉得柔软的珍珠并不会喜欢这样的环境——即便那是为了安全。 奥洛维金轻啜了一口红茶。 “太阳宫建成的初衷就是为了虫巢之母而服务,这里有一切能满足王需求的设备,防守严格,能避免一部分失控子嗣对虫母的冲撞,也能阻断异兽带来的任何危机,这一点我记得军校内的基础必修课上就讲过。” 他勾唇,露出一抹礼貌十足的笑容:“军校一年级必修课本《那尔迦准则》第265页十二部分的第七小节,望周知。” 这话一出,把尤利西斯给逗笑了。 太阳宫是乐土不假,但也确确实实是虫巢之母走不出来的高塔,见识过外界热闹的王真的能受得了这种与机械造物为伴的孤寂吗? 甚至当初在被流放的路上,尤利西斯与林无数次复盘那尔迦的帝国史—— 在有关于虫巢之母数以千计的记录中,似乎一切的变化都是从古老的那尔迦人离开母星艾瑟瑞恩,并为虫巢之母在中央帝星建立了宇宙内最为安全的太阳宫后开始的。 历代的虫巢之母从中央帝星的地下洞窟中经由虫巢物质的孕育而诞生,在认知尚未成长之前被接入太阳宫,然后在这里度过整个余生。 在此期间,那尔迦的王所能接触到最亲近的人是机械精灵,所能看到的天空永远是能量穹顶笼罩的那一片,所能欣赏的景色数十年如一日,还总被高大的围栏包围着,恍若一座永远都无法逃离的华美监狱。 就连王的眷属想要靠近,也需要递交报告、经过层层检查后才能正式入内。 往往这个时间会持续半个月以上,等虫巢之母与子嗣们真正会面的时候,最初由思念催生出来的情绪,大抵会变成另一种模样。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虫巢之母逐渐展露出最一开始很容易被忽略的微妙变化。 而当这些变化一点一点地叠加,直到某天彻底暴露时,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关系,则已经走到了另一种难以调节的僵硬状态。 这座固若金汤的安全堡垒何尝不是一种影响呢? 尤利西斯的眉眼间浮起几分烦躁,越想越生气,忍不住讽刺道: “你们皇家护卫军可真是够循规蹈矩的,怎么?跪在地上冲着小妈咪流口水、伸舌头,疯狂摇那条狗尾巴的时候也能这么守规矩?” 这位重新恢复边境哨卫军首席身份的堕落种笑容里充满了恶意与轻蔑,猩红色的义眼扫视过对面握紧拳头的奥洛维金,以及面无表情的赫伊,声音轻慢而挑衅十足—— “规矩能让你们取悦到他吗?” “规矩能让你们知道怎么舔爽他吗?” “规矩能教会你们他到底想要什么吗?” 在一声更比一声苛刻的诘问下,餐厅内的气氛忽然僵了一下,奥洛维金一贯温柔的贵族面具在此刻被撕裂,露出内里近乎倨傲的冷漠。 原本用于吃饭的餐刀被猛然掷出,锐利的银光直指尤利西斯的额心。 铂金色贵族眼底流露出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尤利西斯噙着冷笑,覆盖金属的手指夹住刀刃,却转手用手肘将旁侧的银叉捣了出去,用作是给奥洛维金的“回礼”。 长桌上的装饰花瓶向旁侧倒去,夏盖揉着寸头轻“啧”一声,大掌扶住了他认不住品种的花枝。 另一边的厄加尾勾摆动,卷住了一个差点儿被从桌布上抖落下来的汤匙。 刀疤和林也没闲着,他们提前伸手端起来了两盘还冒着热气的菜,避免食物成为这场针锋相对中的牺牲品。 坐在主位旁侧的阿斯兰垂着眼皮慢条斯理喝茶,显然并不打算掺和到这场混乱之中。 他虽活得久,但此前千百年都活动在异兽战场上,只在自己的同类都走向生命尽头后,才短暂回到中央帝星,回归虫巢物质守护者的身份。 阿斯兰对太阳宫认知是“虫巢之母的安全堡垒”、“与世隔绝的桃花园林”,对于这里的一切他并不做出评价,他仅会以小虫母的意志为主。 珀珥喜欢,那么万事无虞;珀珥讨厌,来一场变革又何妨? 总归这座太阳宫远没有他活得久,再怎么也不该成为困住小虫母的高塔。 刀叉开始在半空中飞舞,伺候在旁侧的机械精灵发出低低的嗡鸣声,似乎已经进入了警戒状态。 “这是太阳宫!不是任你们放纵的地方!” 赫伊冷声警告。 但他的话语毫无威力——至少对于同样在气头上的奥洛维金和尤利西斯来说,他们此刻只想打一架。 奥洛维金盯着尤利西斯,勾出毫无温度的笑意,“不牢您费心,我们自然知道怎么伺候王。” “一群小狗一起吗 ?” 尤利西斯的指腹抵着餐刀的刀柄,恶意满满道:“连最渴望的little mommy也能守着规矩去共享吗?然后相互礼让、彼此推拒?” 尤利西斯厌恶皇家护卫军那副恪守规矩的模样,千百年来一成不变的规矩难道就没有出过错吗? 这话一出,混乱又起。 带有防卫功能的机械精灵在系统设置下掺和到了这场对峙中,当眼下的闹剧即将攀升到另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时,门外轻盈缓慢的脚步声中断了这一切。 在珀珥歪头站在门口,空茫茫的眼瞳扫过远方的时候,所有的那尔迦人都僵住了。 尤利西斯手里握着一把银刀,奥洛维金的手上则是银叉,厄加尾勾上托着一个果盘,夏盖怀里则抱着两个花瓶,刀疤和林交错着扶住了被撞到的椅子。 就连混乱之外的阿斯兰也没闲着,深麦色的手指间夹住了一把不知道谁飞出来的水果刀——刀尖正好对着他的眉心。 站在小虫母身侧的星弧和缇兰神情微僵,显然没想到今晚的场面这么混乱。 这本来应该是一场氛围美妙的离别晚餐的!!! 此刻,状态之外的珀珥则慢吞吞眨了眨眼睛,声音清亮温软,带有几分招人的糯意。 他只模糊听到了尤利西斯一半的话。 于是,他问:“要、要共享我吗?” 那近乎裸/露出一种不谙世事的无辜,以及对觊觎者无意识的勾引,就好像再说:你们可以一起拥有我的,我同意了。 真是一种令人想法糟糕的反问啊…… 50-60 第51章 愿您无恙 偌大的餐厅安静了几秒钟, 似乎每一个角落都在回荡着小虫母那一句“要共享我”的询问声。 这完全抚平了每一个那尔迦人的大脑皮层。 什么吵嘴啊、争斗啊、阴阳怪气啊,他们此刻任何事情都想不起来,只迷迷糊糊嗅着空气中飘来的属于小妈咪身上的暖香。 是甜的,是暖的, 带有小面包的软糯。 还有几分则来源于小虫母已经喝下的热牛奶, 绵密、醇厚, 近乎沁入肌理之间, 裹挟着蜜/液, 莹莹绕在众人的鼻腔之间。 ……共、共享啊。 这种话题, 是不是有点太超过、太羞涩了。 原先僵持的对峙感无形消弭 ,正当静默持续,无人出声打破此刻古怪的氛围时, 苍白色的菌丝匍匐而来, 轻飘飘地卷起珀珥的手腕,半拥半拢着将人带到了阿斯兰的身侧。 高大的白银种战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银白四溢流光的长发落在身侧,偶尔调皮地卷过他长袖下露出小半截的深麦色手腕。 皮下的血管跳动着,在袖子的遮挡之下,那里聚拢着一簇一簇的虫纹, 它们正主动且疯狂地向小虫母的方向靠近。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阿斯兰不再习惯穿着远古时期白银种的专有服饰, 而是选择将那裸/露出大片胸膛、侧腹鲨鱼线的右袒式异域袍,换成了遮蔽性更强的黑色衬衣。 微开的领口, 修身的版型, 再到隐隐勾勒出肌肉轮廓的腰腹部位;作战腰带、战术长裤,以及皮带交错的皮质军靴。 他并未暴露出太多的皮肤,却又在这近乎禁/欲冷漠的装点下, 流露出几分微妙的暴徒气质。 ——那是一种能把人*死的气质。 其他那尔迦人:呵呵。 阿斯兰眼睫压低 ,落下一层沉沉的阴影,只拉着小虫母的手腕,在对方尚未回神之际,将人引导至长桌上的主位。 柔软的坐垫,刺绣精致的靠枕,完好整齐的餐具,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切成小块、正冒着融融热气的小牛排。 主位上的一切都安生地恍若世外桃源,不曾受到任何混乱的波及,甚至还有一个小号的瓷瓶插着两朵百合,花开得正盛,恰好对准了长桌尽头的主座。 不远处,围观着一切的那尔迦人齐齐咬碎了满口的牙齿。 没想到不争不抢也有能献殷勤的!!! 阿斯兰垂眸,将餐巾铺在珀珥的腿上,随后带有几分提醒般地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小虫母的下唇。 ——正好是唇珠的位置。 待珀珥茫然“看”过来之际,阿斯兰俯身,靠近对方的耳边,在其他那尔迦人都努力伸着耳朵的同时,慢条斯理道: “珀珥,不要对狗崽子们说这种将主动权交给他们,并且充满奖励意味的话。” 不然他们可能会当真。 然后一窝蜂冲上来,把你按倒在地上,疯狂而痴缠,会把脑袋、鼻尖和嘴巴钻到你的睡裙裙底,会用充满了坏心思的狗舌头去品尝你肌理上的每一寸气息和温度。 甚至这样下流的狗崽子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珀珥又一次受教似的点了点头,他总有种直觉,阿斯兰好像在教给他一些很不得了的东西。 虽然现在的他还不是什么时候用得上,以及要怎么用,但珀珥想——这些奇妙的小秘诀,可能会在不久以后的未来派上用途。 ……但至于因为什么而派上用途,那就不知道了。 餐桌上的混乱中止,机械精灵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一切,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鲜花、餐具、佳肴、茶水…… 当一切都重归妥当后,这场带有离别意义的晚餐才真正开始。 不过大抵是相互都看不顺眼的缘故,即便在珀珥面前,那尔迦人与堕落种维持着暂时的和平,但餐桌上双方每一次眼神的交互、夹菜时的互动,都带有刀光剑影,杀气十足。 但这些都与珀珥无关,他是真的饿了,只一个劲儿干饭。 珍珠:(嚼嚼嚼)这饭怎么(嚼嚼嚼)这么好吃啊(嚼嚼嚼)其他人怎么都(嚼嚼嚼)不好好吃饭啊? 从前饭量比猫崽子还小,只吃那么一两口就饱的小虫母经过迷失星域一行后,胃口好了许多,甚至时常会觉着饿,主动去提出想要吃什么的需求。 看似热气腾腾的牛排其实温度正好,鲜嫩的肉被阿斯兰切得很小块,刚好适合珀珥的嘴巴。 在他埋头吃的同时,机械精灵给珀珥又倒了小半杯富含营养的果味浓缩液,以便补回小人造人这些年来身体内所缺少的养分。 ——只要是具有生命的宇宙造物,不论是自然诞生的生命体,还是人工创造的人造人,他们都同样需要营养来供给自身的成长发育。 或许他们在诞生方式上有差别,可在生命的平等性上,他们本该相同。 最初,还有些敌意的餐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坐在两侧的家伙们——从那尔迦人到堕落种,他们的视线很统一,如光束一般落在主座上的小虫母身上。 这幅专注的样子几乎比他们当年在军校学习的时候还要认真一百倍! 珀珥吃饭的样子很认真,也有些可爱。 因为看不到,所以他的动作总慢吞吞的,像是个有些健忘的小机器人,每一步动作都需思考一下再做反应。 偶尔一两次会出错,可他又很坚强独立,比起一口一口被投喂,大多数情况下珀珥会选择自己使用餐具。 甚至在他被坐在旁侧的阿斯兰轻声提醒后,珀珥则仰起漂亮的面孔认真说谢谢。 声音轻轻的,眼神软软的,那情景大抵是他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并为之努力。 谁会不想要给他摘下星星月亮呢? 只有轻微进食动静的长方形餐桌上,隐秘而含有各种复杂情绪的视线交错着落在小虫母和阿斯兰的身上。 ……不知道是谁压低声音抱怨着距离小妈咪太远、不能好好服务珍珠云云,最终又咽下不忿,只注视着珀珥的一举一动。 如果太阳宫有一门叫“珍珠观察”的课程,那么毋庸置疑,它的结业考试一定会拥有很多满分成绩,甚至是需要附加分的程度。 被视线包围的珀珥一无所觉,或者他还迟钝地沉浸在进食、填饱肚子的状态里。 甚至在腹腔叫嚣着饥饿与渴望的间隙里,珀珥不曾发现自己每一次的小失误、小忘记,怎么就能那么恰好地被阿斯兰注意,并且分毫不差? ……似乎有些过于默契了。 知悉一切的白银种战神不动声色地将杯子往小虫母的手边推了推,果然又得到了一个软乎乎的眼神,在心脏有种发酥的状态下,行动上却格外冷酷地制止了珀珥第二次想要加餐的意图。 珀珥眨了眨眼睛,有些无师自通了装可怜的技能。 他没说话,只睁着那双浅蓝色、雾蒙蒙,却仿佛天生会说话的眼睛,眼巴巴“盯”着阿斯兰。 阿斯兰:“珀珥,晚餐有些过量了。” 没有严厉的拒绝,只是音色最平稳的提醒,却因为天生的气质为阿斯兰塑造出一种封建礼制下的大家主气度,恍若被叫一声充满禁忌色彩的“daddy”时,他也只会抚着你的发顶说要乖、要听话。 珀珥抿唇,还有些意犹未尽。 “真、真的不能吃了吗?” 眼睛都快长在小虫母身上的其他狗崽子们着急死了,只恨不得代替阿斯兰回答说:“吃!想吃多少都可以!” 谁能不想满足珀珥的小要求呢?不就是多吃点吗?又不过分! 但阿斯兰不为所动,只抬手用掌根感受了一下珀珥的肚子,语气中带有几分无奈的宠溺。 “……已经鼓起来了,再吃对胃不好。” 小虫母饭量变大是好事,但这种餐食上的加量也得循序渐进,暴饮暴食对珀珥现在的身体可没有任何好处。 思索之间,阿斯兰的余光扫过餐桌上的其他人,不由得下颌微绷,眼底闪过一抹晦暗——靠这群随便就被小虫母弄迷糊的狗崽子养珍珠,果然还是不行。 “唔,好吧 。” 珀珥可怜巴巴应了声,圆鼓鼓的肚皮上还贴着阿斯兰的手掌,他意犹未尽地吸了吸鼻子,没忍住伸手抱住了对方的手臂,“可以再吃一、一口小面包吗?” 几乎是接触的瞬间,原先好不容易安静的银白虫纹又开始躁动,在长袖之下流动着向小虫母的位置聚集。 阿斯兰眼帘半垂,瞳中近乎映出无形的火光,藏在领口下的喉结却剧烈滑动了一下,最终只轻轻拂开了珀珥的手,在对方渴望的神情里默许道:“最后一口。” 珀珥眼睛一亮,“好诶!谢谢阿斯兰!” 最后一口小面包珀珥吃得格外珍惜,又慢又小心,就好像在品味着舌尖上所有味蕾的变化。 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珀珥如吃饱的小猫一般餍足地眯了眯眼睛,整个人洋溢出一种暖融融的幸福气息,看得人心脏软软,就差将这颗小珍珠抱在怀里狠狠搓一顿了。 到底是谁发明的小妈咪啊?! 怎么能这么可爱?! 心脏简直软得一塌糊涂!!! …… 饭后,餐桌由机械精灵收拾,其余人则聚集在了太阳宫一层的会客室内。 这里铺满了鎏金色与天鹅绒,华美至极,确确实实应该为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内最尊贵的王而存在。 它们勉强配得上王的身份与地位。 会客室旁侧立着的巨大落地窗外已然是满天星辰,花园内的喷泉浮动着水汽,隐隐因此笼罩了一层薄雾,偶尔会有后方的孔雀踱步至此,被纱帘遮挡得影影绰绰。 室内的空间很大。 沙发、茶几、矮墩应有尽有,即便才是餐后,但桌面上已经被机械精灵们提前准备好了利于消食的点心和茶水。 这里什么都有,这里也什么都不缺。 在过往的时间里,太阳宫一楼的大会客室常被用作是虫巢之母与眷属们见面、议事的地方。 房间内与落地窗相对的墙面上是一副充满历史意味浮雕画,如太阳宫的穹顶一般描绘着那尔迦从艾瑟瑞恩星发迹至今的一切,极具有纪念意义。 因此,在那尔迦帝国定都中央帝星后的最初几代里,虫巢之母还会和他的子嗣们坐在会客室内,等候画师进行一场古老的、由纸笔构成的彩色回忆录—— 高大壮硕的子嗣们或站或立,围绕在旁侧,而他们的中央则是坐在沙发上,身披珠宝华袍、神情慵懒惬意的王。 不论是哪一代,或许是因为太阳宫内奢华靡丽的气质,于是画师们总会喜欢用大片大片复古秾艳的色调来渲染,线条柔美细腻,冷暖相互映衬,在画板上留下那一瞬的永恒之美。 这样的画作会被挂在太阳宫的长廊内,用作纪念和回顾,宛若一个属于王与眷属们的特定打卡方式,不同的画中藏匿着不同的小细节,或跳脱、或旖旎、或纯澈,盛满了数个属于那尔迦人的不同时代。 只是后来,因为虫母与子嗣之间越来越僵硬的关系,会客室内已经很久没有在同一时间段内,聚集这么多人了。 于是用于记录回忆的画,也在某一年后的某一天戛然而止,成了古董一般的存在。 没谁会记得它们。 也没谁会主动提起它们了。 此刻的热闹对于沉寂数百年的太阳宫来说,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即便并无灵魂的机械精灵们忙忙碌碌,偶尔也忍不住将动态捕捉眼转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机械精灵浮动在身后的翅膀似乎扇动得更快了。 真好,这座安全堡垒又有虫巢之母了。 它们又可以继续完成保护、照顾王的使命了。 浮雕画的正前方,珀珥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怀里抱着个小抱枕。 阿斯兰揽着手臂立在靠窗的位置,视线虽落在通透的落地玻璃上,却能借着倒影看见后方小虫母的一切动态。 眼下大抵是属于这群年轻疯狗崽们的主场。 会客厅的另一边,其余那尔迦人和堕落种们有站有坐、姿态各不相同,还有大大咧咧非要蹲坐在小虫母脚边的,总归都以珀珥为中心,相互交错着围绕在周边。 他们就像是一群离不开little mommy的妈宝子嗣,粘人得厉害! 作为一贯善于语言能力的赫伊则是此刻的情况叙述者。 他先给珀珥科普了一下太阳宫作为安全堡垒的情况和意义,又大致解释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事宜。 末了,赫伊对珀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您要先在这里好好养一养。珍珠,您应该有一副更加健康的身体。” 珀珥仰头,“那你们呢?” 赫伊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无声抓了抓,他开口:“……珍珠,这里是独属于您的宫殿,而您是唯一的主人。至于我们……我们并不被允许在太阳宫内长久停留。” 作为那尔迦人,这群虫巢之母的子嗣所背负起来的责任不仅仅是守护王、守护虫巢意志,更是要守护好整个那尔迦帝国—— 即便是在那尔迦帝国境内,经受异兽潮肆虐的星球、城市依旧很多;甚至可以说在整个广袤无垠、瑰丽梦幻的宇宙星域内,有生命的地方就有异兽,所以这场抵抗异兽的战斗近乎永远没有尽头。 而从军校毕业、一步一步进入帝国高层的那尔迦人,既是权利的代表,也是强悍能力的诠释。 他们在获得更多的与虫母接触的优势的同时,高级那尔迦人也同样需要扛起更多。 他们是虫巢之母强大的子嗣,是领导战士们抵抗异兽潮的数道防线。 也是有他们的守卫,才能给下一代那尔迦人成长的机会,一代一代接替着,为王创造出属于帝星太阳宫内的安宁平和。 这场晚餐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告别。 今夜之后,夏盖会带着此前异兽试炼场一行中燃血组的支援队员,连夜登上准备远行的战舰。 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那尔迦星域边缘最大、最富饶的资源矿星——卡塞双星,夏盖将在那里与燃血组的副首席比约恩汇合,进一步清剿资源矿洞内出现的王级异兽洞狮。 这头洞狮的预测等级在S到SSS之间,一直深藏于资源矿洞之中,因周围有昂贵矿物材料的限制,以至于他们难以将其引出,已经在卡塞双星上僵持了两个月之久。 在未能解决操控着异兽群的领头洞狮之前,燃血组的战士们只能不堪其扰地连续清除从矿洞中涌出来的,被王级异兽当作是马前卒的巨型千足虫。 他们几乎到了闭上眼睛都是窸窣颤动,密密麻麻的虫子肢节的程度。 燃血组的战士:哈哈,怎么不算是一种历练呢?千足虫的脚丫子而已,看习惯也就看习惯了,根本不带要怕的呕…… 不好意思,最近有点晕腿,晕密密麻麻的那种。 “这种地方待着迟早骨头会酥掉。” 听见赫伊提起自己,懒洋洋靠在墙边的夏盖抱着手臂。 丰厚雄壮的胸肌在手臂的交错下,向外溢出几分,近乎要从那间敞开半截领口的深色衬衣里跳出来。 他慢吞吞望向珀珥,又很快收回目光,舌尖抵着牙,发出了一道很轻的气音。 随后夏盖直起身体,一手摸了下硬扎扎的寸头,另一手捞起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长款海军大衣,就那么随意地披在肩头,带有一种粗犷又肆意的自由感。 像是一场过境的狂风 。 “走了。” 他也不管小虫母能不能看得见,随意摆了摆手,整个人似燎原的火一般,只要有风,就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珀珥瞪圆了眼睛,他没想到夏盖的离开会这么地干脆利落。 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原本走在会客室门口的燃血组首席忽然脚步一顿。 夏盖微微偏头,横穿左眼皮至嘴角的疤沉淀着凶戾的色彩,却在瞥向小虫母的时候,又收敛了那副凶性。 他舔了一下嘴唇,哑声干巴巴道出了一声祝福,“那么——愿您在太阳宫余生无恙。” 这场有关于虫巢之母的寻觅、回归游戏已经落幕,在送回那尔迦的新王后,夏盖想,自己也该回到自原来的位置上了。 他可能辗转于任何一颗发生异兽危机的星球上,他不会再踏上太阳宫的土地,而坐于高塔之内的虫巢之母也永远不会涉足他愿意为之奉献出生命的战场。 总之,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大衣硬质面料摩擦着,在空气中抖动出了窸窣的声响。 珀珥睫毛微颤,下意识从沙发上跳下来,向前追了两步。 在被奥洛维金轻轻扶住肩膀的同时,珀珥只小声冲着夏盖离开的方向说了一声“再见”。 燃血组首席高大的背影僵了一瞬,没说话,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少了一个人,会客室内静了半秒钟。 奥洛维金引导着珀珥重新坐在沙发上,又把抱枕塞到了小虫母的怀里。 优雅的铂金色贵族半蹲在地,长发侧编垂落肩头,设计繁复华丽的礼服长袖包裹在手臂之上,隐隐勾勒出几分含蓄的肌肉线条。 他安抚似地用指节蹭了一下珀珥的下巴,柔声道:“不用在意,燃血组的大块头们几乎都是这样,他们是天生的战士,为战场而生。” 顿了顿,奥洛维金开解着小虫母道:“珍珠,他们喜欢战场,也热爱战场。” 所以每一次参战,甚至是为战赴死,对于燃血组的成员来说并不是不可接受的悲剧。 “唔,都、都没有好好说再见。” 珀珥的手指扣了扣软和的抱枕,虽然他和夏盖接触并不多,但对于这个有时候凶凶的大块头,他并不讨厌。 “他肯定听见了。” 盘腿坐在地毯上的缇兰把弄着小虫母的脚踝,头也不抬地接了夏盖的老底,靠在珀珥的小腿上小声嘀咕道: “那疯狗耳朵有什么听不见的,战场上隔着几百米说他坏话他都听得到,我看他就是单纯的嘴比*硬……” 珀珥茫然眨了眨眼睛,没忍住好奇,往下俯了俯身,“比、比什么硬呀?” 奥洛维金额角微抽,赫伊握紧了拳头。 不远处的星弧睁大了眼睛,露出尖尖的鲨鱼牙,有些兴奋地想要给小虫母传输新知识,顺便炫耀一下自己——如果夏盖的嘴比*硬,那他敢说他的*比夏盖的嘴还硬!毕竟是机械改造过的! 但不等星弧张嘴,就被后侧袭来的苍白色菌丝瞬间按倒在地,被杜绝了任何可能趁机教坏小虫母的机会。 星弧:呜呜呜呜…… 阿斯兰:手动闭嘴.jpg 缇兰有些心虚地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是说钻石——夏盖的嘴比钻石还硬。” 已经走远了的夏盖:阿嚏! …… 除了要紧急奔赴战场的夏盖,刚刚臣服于小虫母、回归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堕落种们,也得速速赶往他们在星髓叛乱之前所守卫的地方——边境星球。 数百年前的星髓叛乱后,边境哨卫军被取缔,那尔迦帝国不得不派出其他战士对边境区域的异兽雪虻进行抵抗。 但对比仿佛天生就为边境星球而生的哨卫军,其他那尔迦还是显得有些勉强。 因此在尤利西斯带领下属回归后,帝国高层给他们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归队——回到你们曾经戍守的地方。 所谓的边境星球位于那尔迦星域的更边缘位置,它并不是一颗星球,而是彼此交错着、相互连绵成一道悬空于宇宙之内的“城墙”。 那是亿万年前,在那尔迦人尚未抵达这片成长中的星域时,其内部活跃的天体与其他外来天体相互碰撞,并巧妙地凝聚在一起,形成了近乎鬼斧神工的新宇宙造物。 边境星球如首尾相接的巨型手链,将那尔迦护佑在中央的位置,形成了一道纯天然的星域城墙。 其上多是终年不化的积雪,有山峦、有裂谷,暴风雪日日夜夜地烈烈呼啸着,环境苦寒,却生有一种叫作“雪虻”的异兽,是边境哨卫军们主要抵抗、打击的对象。 雪虻一旦成年便是王级,它们杀伤力巨大,可以通过开启微型虫洞跳跃星球,它可能会随机降落在任何一颗高等生命聚居的星球上,带来近乎毁天灭地的灾难。 可以说,具有星球跳跃能力的成年体雪虻,是星盟异兽手册中危险等级最高的异兽。 但好在雪虻的成年期很长,在这种未知的、对危险的等待中,边境哨卫军的职责就是在它们幼年期的时候尽可能扫除隐患,避免它们在成年后进行星球跃迁,造成更大的损害。 “……所以我们被安排在明日一早离开。” 林的声线很温柔,在说着的话同时一直认真注视着小虫母,那双淡色眼瞳中也仅倒映出珀珥一人的影子。 原本被小虫母搂在怀里的抱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缇兰把玩在手里,时不时戳一戳、闻一闻。 至于手里空了的珀珥则早已经脱掉了鞋,抱膝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听林讲述有关于他们的安排和调令。 珀珥无声扁嘴,下巴被膝盖挤压出了一个小小的坑,他问:“……所以,你们也、也要走了吗?” “没办法,那群老顽固就这德性。” 星弧挤了过来,双手捧住珀珥的脸颊,“真舍不得我们乖宝啊,小狗游戏都还没来得及玩呢……道具我都准备好了,好可惜啊!” 珀珥鼓了鼓面颊,反驳道:“我才没有想、想玩小狗游戏!” “嗯嗯嗯。” 星弧点头,满脸都是纵容,“乖宝不想玩,是我想玩。” 珀珥:气鼓鼓.jpg “不过只要您有需要,我们随时做好回来的准备。” 刀疤坐在绣纹精致的矮墩上,高高壮壮的身体略微下压,像是一头巨型犬般乖巧地蹲守在主人身侧,俯低头颅,“您呼唤,我们就一定在。” 威尔:“所以今晚要和珍珠好好告别一下了。” 边境哨卫军离开中央帝星、去往边境星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不止他们和燃血组被安排了工作,其余几个组别也没闲着—— 虫巢之母的回归后,皇家护卫军要重新担起太阳宫外围的守卫职责。 甚至要在准备不久以后的帝国阅兵仪式之余,还需分出一部分多功能型人才,用于处理其他星球上的异兽事件,以及面向于帝国之外庞大贵族势力那纸醉金迷的社交场。 皇家护卫军:那尔迦的门面担当就是我们。 秩序同盟则主要和帝国高层一起处理那尔迦内部的政治事务,相对偏向于文职,与暂代帝国管理的幸存者互为同僚。 不过他们同时也是帝国境内各个军校、军区的主要师资力量,以理智评估的态度去培养帝国的下一代人才,近乎桃李满那尔迦。 秩序同盟:玩政治、教学生是我们的强项。 覆面系的蝎组并不经常出现在明面上,通常活动于暗处。 他们如一张无形的蛛网分布在那尔迦内外,收集信息、整理统合,同时行驶潜行者的职能,在处理各地突发性的异兽事件之余再搞点刺杀,清除潜在危险,极其偶尔的情况下顺便兼职审讯工作。 蝎组:主业情报暗杀,副业刑讯工作。 那尔迦帝国全民皆兵的特性也是被利用明白了,能者多劳,向来如此。 毕竟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么努力工作是为了给小虫母创造出更好、更安全的生活环境,这群王的狂热追随者便甘之如饴。 那尔迦人:朝九晚五怎么够?我们追求的是996、007! 能亲自为小妈咪营造美好的生活,简直是世界上第一幸福的事情好吗?!! 这样的分别让珀珥有些小小的不习惯,星弧伸手贴了一下小虫母微凉的面颊,抬臂将坐在沙发上的珀珥抱着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从流浪狗们认主后,堕落种都会很注意地用衣物包裹住自己的金属肢体,避免这些冰凉刺激影响到他们的小主人。 “珀珥、乖宝、妈咪……” 没皮没脸的星弧软着嗓音,毛茸茸的脑袋蹭在珀珥的脖颈间,因为知道小虫母心软,语气里便带了几分诱哄和示弱的可怜劲儿。 盘着尾勾的厄加安静立在旁侧,面具下的视线直勾勾盯着星弧搂抱在珀珥身上的手。 脑袋微偏,眼神认真,就好像在学习、模拟着星弧那份自然而亲近小虫母的动作和言语。 他这样从阴暗角落里生长出来的蘑菇,也想那样大胆地说出渴求,然后正大光明地将妈妈抱在怀里…… 星弧:“去边境星球好远、好危险的,乖宝都没有给过我精神力安抚,万一我在那边发病了怎么办?乖宝忍心吗?” 他可怜道:“到时候乖宝就没有听话的乖狗狗喽……” 克里斯和刀疤的眼里闪过期待,威尔警告性地瞥了星弧一眼,倒是尤利西斯和林神情若有所思,视线轻飘飘地环绕在小虫母的身上。 比起星弧嘴里所谓的“发病”,他们这群刚刚有了主人的流浪狗更想借此打上代表着珀珥的标记—— 他们是属于他的。 这样才更有底气,更让狗狗们心里踏实。 珀珥不知道堕落种们的小心思,他是真的担心林那样的状况会重演。 因此当星弧提出这件事情后,单纯无辜的小虫母立马点头,将自己主动送到了陷阱里,甚至还翻出柔软的肚皮任猎人上下其手。 珀珥说:“那、那在离开前,我为你们做精神力安抚吧!” 尤利西斯一顿,义眼中闪过什么。 在得到这份慷慨的奖励后,他近乎挑衅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阿斯兰,重新纠正着小虫母的话—— “不,应该是我们一同来服侍您。” “或许刚开始您会有一点吃力,但适应之后,我们一定会让您爽到哭的。” 最好是舒服到只能记住我们的好。 恪守规矩的家犬有什么好的?明明和他们玩才更有意思啊…… 第52章 蜜腺 星弧所求的“精神力安抚”一部分是为了打上属于小虫母的标记, 至于另一部分,也的的确确与“犯病”的问题有关。 不论是狂化症还是机械改造覆盖率超出阈值后的神经质,这些都是根植在那尔迦人与堕落种身体、血液深处的病痛,他们需要间歇性的精神力安抚来维持正常, 以保留有最后一丝的体面。 最重要的是, 这种精神力上的交互可以加深他们与珀珥之间的联系, 这是每一个子嗣都私藏起来的小渴望。 只是在星弧提起的时候, 他其实并没有想到珀珥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以至于当赫伊和奥洛维金眼底闪烁着冷意, 厄加垂落尾勾如利刃般紧绷在那里时, 星弧还愣愣露着半截鲨鱼牙,颇有种呆愣的无措。 ……他、他的乖宝妈咪,这、这就真的答应了?怎么感觉和做梦一样? 迷迷瞪瞪, 露着尖牙的星弧毫不犹豫地咬了一下自己戴着银钉的舌头, 可能是对疼痛的阈值高,他没感受到多痛, 便转头对阿库说:“兄弟,打我一拳。” 阿库睁着一双异瞳,流动银河光泽的左眼闪过几分无语。 他只冲着星弧轻翻了一下眼睛,低声道:“别傻了, 你没做梦,妈咪确实答应了。” 星弧“嘿嘿”一笑, 顶着一头硬茬碎发的脑袋又蹭到了小虫母的后脖子上。 他爱死乖宝妈咪了!怎么这么软啊!受不了了,真想给妈妈当小狗啊!!! 在星弧冒出粉红色泡泡的同时, 阿斯兰上前, 俯身摸了一下珀珥的发顶,“不要勉强自己。” 对子嗣的安抚可以消耗精神力,而珀珥的精神力正处于这样一个阶段, 需要大量的消耗与补充,才能让这些处于幼崽状态的精神力们安静下来,加速与小虫母的身体进行融合。 但偶尔情绪波动很淡的阿斯兰却会忧心珀珥会不会因此而感到疲惫与难受。 珀珥认真道:“不、不勉强,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喜欢这样被需要的感觉,所以也会为了这样的感觉而去向着目标努力的。 “那么,尽力而为就好。” 阿斯兰的指腹从珀珥的发顶上抽离,在他直起身体之际,目光划过珀珥的小腹,轻声提醒:“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呼唤我。” 说着,藏匿于白银种战神体内的精神力在此刻具有暗示意味的话语下躁动了一下,隐隐匍匐而出,快速又小心地蹭了一下小虫母的腹部。 那种轻微的触感让珀珥模糊回忆起了什么,他下意识地小腹抽搐,却被双手环绕在身侧的星弧感受了个正着。 星弧微顿,齿尖轻咬舌面上的银钉,包裹着手套的大掌却悄无声息下挪,轻轻放在小虫母的腹间,似乎在用掌根平息了那份隐秘的、曾由精神力饲喂带来的抽搐。 珀珥眼睫微颤,露出微红的耳廓,在这场漩涡的中心小小应了一声“好哦”。 轻盈短促的应答声中,阿斯兰与星弧一站一坐,一俯视一仰视。 前者在后者眼瞳看到了充满恶意的挑衅,后者则在前者眼中窥见了无尽的冰冷。 那一刻谁都没有出声,谁也都不曾把自己的情绪摆在小虫母的面前,只在短暂的表露后又一寸寸按下,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随即,阿斯兰偏头,视线扫过尤利西斯,脸上的神情绷得很紧,略带有几分警告意味地道: “不要像野兽一样发/情,你们要做的是让他舒服。” “当然——” 尤利西斯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在堕落种逐渐将小虫母包围的同时,他如这间屋子的主人一般,冲着门抬了抬手,目光扫过其余几个首席同僚,脸上端出一副清场的姿态。 “那么各位,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我们的了,你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说着,尤利西斯扯着嘴角反问:“或者其实你们想要围观?我倒是无所谓,有人确实会增加刺激氛围,可是我们的小妈咪总是很害羞的……” 珀珥被惊得瞪圆了眼睛,立马出声道:“不、不能围观!” 虽然精神力安抚不是什么羞羞的事情,可珀珥主要是怕他自己不小心在大家面前丢人啊! 气质风流的威尔领口开着半截扣子,露出大片形状优美、与金属相连的胸膛,他在靠近着捏了捏珀珥的手指后,慢条斯理走向其他几个首席,压低了声音温柔道: “——怎么办?看来妈妈不太欢迎你们呢。” 奥洛维金冷笑一声,只叮嘱小虫母不要被疯狗欺负到了;赫伊还能维持理智的面具,轻微颔首,算作礼貌。 缇兰又气又急。 他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双生兄弟赫伊,又看了看被星弧抱在怀里满脸迷茫的小虫母,几乎从鼻腔里哼了口气,冲着星弧比了一个让人胯/下一凉的手势,就好像在说你们要敢欺负珍珠,那就等死吧! 星弧:无所谓,反正我还能换其他机械款式的~ 至于立在原地的厄加依旧沉默,他的视线透过面具落在珀珥的身上,有种阴暗小狗可怜巴巴却不知道怎么靠近的委屈样儿。 他似乎总是不太擅长讨好。 蝎组成员的性格近乎与他们的日常装扮一般无二。 捂得严严实实的面具,包裹在流畅肌肉线条上的深色胶质作战服,即便他们的躯干在衣物的设计之下展现出大片饱满、结实的肉感,但这份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性感显然不曾让他们更具有面对小虫母时的信心。 他们多数时候阴暗自卑,克制又沉默。 但在面对其他竞争者的时候,这群不善言辞与表达的覆面系,显然劣势满满。 …… 偌大的会客室很快就只剩下了被星弧抱在怀里的小虫母,以及一群周身覆盖着机械的堕落种。 当那扇门被从外侧轻缓的关上,同时隔绝了机械精灵的服务后,珀珥的心跳忽然有一点点加速。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需要面对的堕落种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 喜欢被打巴掌的坏蛋尤利西斯,温柔体贴像是邻家哥哥的林,嘴巴又坏又毒但又意外很甜的星弧,音色好听到让人耳廓发烫的威尔,沉默寡言但很大块头的男妈妈刀疤,高挑清瘦总有种冷郁气质的阿库,以及金毛犬似的克里斯。 足足七个人高马大的堕落种,随便揪出一个都有两三个珀珥宽,以至于当这颗瑟瑟缩缩的小珍珠被围在中间时,就好像是落入机械大狗群中的小奶猫。 这简直是男上加男,左右围男,进退两男! 正当珀珥有些紧张地偷偷吞咽唾液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腰腹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提了起来。 是尤利西斯。 五官深邃俊美的边境哨卫军首席大马金刀地坐在座椅上,高大的体格仰靠椅背,展露出了肌肉线条优越的胸膛肌肉,在光影之下被衬衣拘着若隐若现,偶尔一两个动作间还带有波浪的浮动感。 ——他们身上所改造出来的机械并非大片固定的冷硬,而是由更加细碎的金属零件链接而成,完全可以模拟出人形血肉的姿态。 此刻,尤利西斯微微颔首,眉峰压下一小片阴影,手臂紧绷,抱着小虫母的姿态轻松得就像是在拎布娃娃似的。 脚尖悬在半空紧紧勾着拖鞋的珀珥忍不住问:“要、要做什么呀?” “当然是要好好服务我们的小妈咪呀。” 尤利西斯唇角勾出弧度,而被他举在手臂间的小虫母则被轻捏着脚踝分/开/腿,缓慢坐在了他的腹肌上。 这下倒是真的让珀珥勉为骑男了。 小虫母柔软的身体压在尤利西斯的身上,并不重,甚至对他来说堪称轻盈,但尤利西斯依旧紧缩窄窄的喉头,有些克制不住地哑声闷哼了一下。 这种触感令人发疯。 他的气息微重,下颌微收,像是一头正在等待出击的野兽,猩红的义眼锐利十足。 尤利西斯的动作就像是一个开关—— 当他的双手轻轻扶着珀珥的腰腹两侧时,其他的堕落种也围了上来,他们聚集小虫母的身侧,并下意识为其所吸引,正等待着为漂亮的小妈咪提供一些能够取悦他的服务。 此刻,他们不是抗击异兽的战士,而是甘之如饴匍匐在小妈咪脚下,等待着被施舍甘霖的狗。 虫巢之母对子嗣的精神力安抚需要身体接触,接触面积在某种程度上也与精神力的安抚效果挂钩。 从前在战舰上,阿斯兰为珀珥限定了握手与拥抱,而今尤利西斯选用了后者,在那宽大的肩膀微佝的瞬间,几乎完全将身形娇小的珀珥镶嵌在怀里。 ——巨大的机械犬矮着脑袋拢住了怀里娇小的猫咪。 抱着温软的小虫母,尤利西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声提醒道:“……您可以开始了。” 珀珥咬着下唇,指尖情不自禁揪着尤利西斯的衣摆,看起来有一点点无措。 林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那只戴着手套的手抬起抚摸着小珍珠的耳廓,从靠近鬓角的位置一点点往后,又柔和地用拇指轻蹭那抹圆润的耳垂。 像是小猫一样的珀珥舒服地蹭了过去,主动用脑袋贴着林的手,发出很轻的呼吸声。 林:“珍珠,不用感到不好意思,也不用紧张。” 他的声音很具有安抚性,手掌克制地只落在珀珥耳垂到后颈一带的位置,来回摩挲,然后对尤利西斯道:“首席,您应该更温柔一点来引导我们的小妈咪。” 闻言,眼巴巴盯着小虫母的其他几个堕落种齐齐点头,满脸赞同。 “这还不温柔?” 尤利西斯哼笑一声,他身后早已经游动在地面上的机械臂有些躁动,但还是耐着性子轻捏了一下珀珥的下巴,将对方的眼瞳转向自己的方向。 他道:“在我身上,您可以尽情地胡来……总之,我受得住。” 珀珥喉咙里低低应了一声,他偏头靠向对方,暂时将自己的身体重量倚靠在了尤利西斯结实有力的胸膛前。 他闭上眼睛,开始感受自己的精神力。 原本藏匿在大脑深处的精神力受到主人的召唤向外逸散,并试图勾动着子嗣们的精神力想要达成共鸣,而最先感受到变化的是之前与珀珥进行过精神力安抚的林。 他们曾有过精神力上的交互行为,于是某些残留的“小默契”也是理所应当的。 像是暖融融的风里夹杂着细细的雨,散落着蜜糖似的甘甜。 林半跪在一侧,手指紧扣扶手,那双情绪温润的眼眸中逐渐浮现出带有热度的渴望和潮湿的光晕。 他的身体、他的神经,都在此刻为小虫母的精神力而战栗、兴奋着。 很快,会客室内的一切形成了由精神力构建的第三视角的色块世界—— 莹润的暖白色丝缕环绕在珀珥的周身,毛茸茸地伸展着细密的触须。 它们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并且毫不掩饰 ,似乎因为知道没有谁会伤害它,所以大着胆子,带有一股拈花惹草、招猫逗狗的迷人劲儿,来回在几个堕落种的周身蹭动、跳跃着。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随着珀珥对精神力操控熟练度的加深,他逐渐从其中感受到了乐趣,并渐渐适应由精神力带来的交互与感知。 但想要熟练如阿斯兰那般的控制程度,珀珥还需要更多更多的学习与实践。 ——比如为这群嗷嗷待哺的狗崽子们做精神力安抚。 而此刻,新奇的精神力们正在探索着,只是它们并不知道自己如小猫踩奶的动作,对于这群堕落种来说是多么大的“折磨”。 如甜蜜的抚摸与总是未落到实处的亲吻,令人发疯又失态。 林偏过头,喘息发沉,眉眼间凝聚着某种沾染了羞耻意味的克制,恍若被剥下外衣的温柔先生,却又不得不抿着唇忍耐情人跨坐在自己身上的挑/逗。 他总是包容又忍耐的,于是小虫母的精神力也乐于和这样的温柔先生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 但很快,精神力们又转移了目标,它们注意到了那只长满鲨鱼牙的小狗,便飞跃着蹭了过去。 星弧咬着牙根,小臂上的机械零件紧紧紧绷。 他整个人冒着氤氲汗意,太阳穴处浮现青筋,恍若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小狗,声息发沉,连带着链接腹部末端的元件又一次摩擦发出热度,隐隐有站起来的趋势。 正当星弧差点破功时,似乎有些喜新厌旧的精神力又发现了新的目标。 于是,在小虫母的精神力欢快地飞走后,星弧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地轻喘了一声,咬着牙的力道似乎更大了些。 同样被精神力眷顾的刀疤微微侧身,不停地往自己嘴里灌水,似乎渴得受不了。 威尔神情隐忍,过于风流俊美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意乱情迷的特质,燃烧着渴望的眸光性感又格外多情。 至于克里斯则干脆拿过一个抱枕团吧团吧,塞到了自己的怀里,眼周隐隐闪烁着兴奋的潮红;阿库抿着嘴巴,与金属接壤的苍白色皮肤上弥散出大片的潮红,惹得这位高大清瘦的青年不住佝偻了腰背,像是在藏起着什么,他那只银河般的左眼沉淀着暗芒,近乎彗星划过。 在熟人面前逞凶的精神力太跳脱了,是一只点火却不灭火的小坏猫。 精神力:我吗?无辜.jpg 尤利西斯窥见了下属们窘迫的模样,他声音微哑,抬手揉了一下珀珥的小腿,声线里带有几分宠溺,“妈咪,不要再玩/弄我的下属了,现在您的注意力应该在我身上。” 他邀请着,“我都已经做好被您玩的准备了。” 珀珥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我是要开始了!” 他只不过想先适应一下自己的精神力嘛,又不是故意的! 环绕在室内的精神力触须被它们的小主人一点点收回,然后确定目标,开始向尤利西斯靠近,甚至还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戳了戳对方的胸膛。 感受到那份轻微悸动的尤利西斯哑笑一声。 他喘息沉闷,宽大的手掌近乎完全握住珀珥的腰肢,将人牢牢按在自己饱满紧实,且充满肉感的胸膛之前。 “乖妈咪,放开点——大着胆子蹂/躏我吧。” “我很耐玩的。” 这一次,在珀珥脸颊微热的同时,他的精神力彻底闯入了尤利西斯的大脑,达成了虫母与子嗣的精神力交互。 珀珥眯眼,喉咙深处发出细微的喘息声。 原本勾在左脚上的拖鞋摇摇欲坠,在两下轻晃之后彻底落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沉闷燥热的空气里不知道是谁吞咽着唾沫,动静意外的清晰;也不知道是谁缓缓伸出了手,将小虫母右脚上的拖鞋也慢条斯理摘了去,然后握着那团白压向了自己。 落地窗前的纱帘早就拉了个严实,朦胧光影之外的喷泉向四周喷洒着水汽。 或许是因为这晚的星辰实在璀璨,几只大摇大摆路过前方的孔雀顿了顿足,在微凉的晚夜里展开了身后华丽的翎羽。 它们拖着漂亮华丽的尾羽靠近,偏转着戴有羽冠的脑袋,黑豆似的眼睛看向透亮的落地窗,却又被层层叠叠宛若花瓣的纱帘挡住了全部的好奇。 它们仅感受到了一股很温柔轻盈的力量似乎在周遭流动着。 甚至不止是孔雀,一些被允许栖息在太阳宫内的其他鸟雀、小兽也循着无形的感知而来,有些缩在灌木丛中,有些蹲坐在树枝上,还有些干脆落在了窗外那华丽的护栏上…… 外界凉如水的夜间聚集着许多毛茸茸。 而一墙之隔的会客室内被热意包围。 近乎到了燥热的地步。 珀珥的精神力干净又柔软,它们驱散了堕落种周身浮动的浑浊虚影,如同一只勤勤恳恳的小蜜蜂,努力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被机械改造的堕落种们早已经适应了金属的冰冷,他们不畏惧寒冷,但骨子里却依旧渴望温暖的地方。 小虫母跨坐在尤利西斯的大腿上时,他的手掌、手臂,他的小腿、足底,他单薄柔韧的脊背、腰肢,都成了这群机械大狗们汲取温暖的蜜地。 珀珥眸光混沌,聚着水色,额间、鬓角湿漉漉一片。 当他发红的眼尾再也勾不住那几颗泪珠后,瞬间溢出的晶莹则被戴着银钉的舌卷住吞咽到了喉咙的最深处。 吞咽声回响在珀珥耳边,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乖宝”。 迷蒙中,星弧笑着蹭了蹭小虫母的脸颊,宛若讨赏似的告诉珀珥,说自己一滴都没漏。 他把妈咪的眼泪吃得干干净净的。 曾附着在堕落种身上的浑浊虚影在一点点褪色,珀珥现阶段的精神力强度无法做到更深层次的治愈和清除,但对于常年忍受折磨的子嗣们来说,这是他们摆脱枷锁的第一步。 沉重且充满不详意味的污浊感微散,堕落种们在此刻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躁动的身体与轻快的精神相互交织的,近乎凝聚出一份因小虫母而来的至高愉悦。 当珀珥的精神力在此刻使用到极限时,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细细的呜咽,随即扯着自己的精神力想要塞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但尤利西斯却挽留着,趁小虫母不备狠狠嘬了一口那软趴趴、几乎被榨干的精神力触须。 珀珥:! 他像是个浑身都炸了毛的小猫咪,眼睛睁得又圆又亮,忍着那股被刺激坏了的劲儿,也不管看不看得见,张嘴就要往尤利西斯身上咬,张牙舞爪的。 尤利西斯则瞬间了然地软化了喉咙处的金属皮肤。 在感受到喉结被牙齿含住、向下咬的同时,他全身肌肉紧绷,呼气发沉,胸膛剧烈起伏着,几乎要忍不住露出更加糟糕的表情,然后抚着小虫母的后颈说“再使劲点”。 喉结上的牙印很明显。 这是小主人给流浪狗打下的印记,是他有主的证明。 …… 这是一场对双方来说都足够酣畅淋漓的精神力安抚,堕落种们知道小虫母的娇气与辛苦,他们在一切结束后小心翼翼为昏沉困倦的珀珥整理着衣服。 星弧用温热的湿毛巾擦过珀珥的脚尖,为其套上拖鞋;林整理着那被压出褶皱的睡裙裙摆,将它们恢复了最初的形状。 刀疤倒了一杯水,在阿库的辅助之下,抵在珀珥的唇上喂了进去;克里斯和威尔捏着手帕,一同擦拭小虫母衣领下的细汗。 神情中透出轻微餍足感的尤利西斯嘴角有几分压不下去的弧度,他的手掌托着珀珥汗湿的颈部,指腹一下一下蹭着小虫母更为小巧的喉结,低头吻掉了珀珥鼻尖上的汗水。 他问—— “乖妈咪,喜欢这种感觉吗?” “都舒服得哭出来了呢。” 尤利西斯的手揉着珀珥因为过度刺激而发红的耳廓,力道很轻,简直像是在对待某种珍惜瓷器。 他说:“这种爽得想哭的感觉是我们给您带来的,所以,不要忘记您还有一群放养在外面的狗呢……” 迷迷糊糊的珀珥哼了一下,喉咙发出了很模糊的气音,但尤利西斯听得很清楚,他的小妈咪,在说一路顺风呀。 “啧,真招人喜欢。” 再留下去,他真要舍不得离开了…… 尤利西斯一点点直起身体,肩胛处的机械元件发出很轻微的“咔嚓”声,最终彻底站直,挺拔而高大。 当他掏出那枚边境哨卫军的徽章戴在了自己的胸前后,尤利西斯抬眸,看向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同伴。 这一刻,他们的神情褪去了面对珀珥时的温柔,而是被冷硬覆盖,恍若边境星球上终年不化的高山积雪。 尤利西斯哑声道: “——那么,接下来是该奔赴属于我们的战场了。” 不是为了那尔迦,而是为了他们的珍珠。 …… 珀珥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 他只朦胧知道自己被谁抱着擦脸洗漱,然后被塞到了柔软的被窝里,似乎有谁捏了捏他的耳垂、揪了揪他的脸颊,还有谁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只是这一切都被珀珥那如潮水般的困意吞没,最终消弭于无。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迷迷糊糊的珀珥被饥饿感催促着转醒。 他很饿、很饿,饿到有种委屈想哭的冲动。 只是还不等他爬起来呼唤导盲球,卧室的门便被无声打开,蛄蛹在床上可怜巴巴的小珍珠则落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半夜的卧室内很昏暗,珀珥耷拉着眼皮,眼睛都没睁开,只喉咙里溢出小兽似的哼唧声,一个劲儿地说着饿。 他薄薄的小腹被一只滚烫的手被轻按着揉了一下,随后那些被撕成小块、软硬适中的肉脯就喂到了珀珥的嘴边。 饿狠了小虫母整个过程里都是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进食的。 从肉脯到热乎乎的玉米汁,末了又吃了一个迷你号的纸杯蛋糕,直到原本瘪瘪的小肚子被撑起一截柔软的弧度,他才终于从这份饥饿感中逃脱,发出有些轻的喟叹。 只是肚子才被填饱,绵软的胸膛又传来难耐感,让半梦半醒的小虫母伸着手想要胡乱抓挠。 比之更快的是一握住珀珥手腕的深色大掌。 静谧的空气里传来一声极淡的叹息,随后乱蹭的小虫母被人揽在怀里。 温热滚烫的手顺着珀珥的渴望探了过去,那粗粝又温柔的掌心贴着轻揉,这才让睡梦中娇气的小虫母一点一点放松了眉头,喉咙间发出舒服、如幼猫一般的呼噜声 夜色更深更浓。 太阳宫的穹顶依旧流动淡金,被一层半透明的荧蓝能量罩护佑之下,偶尔能隔着这道屏障,看见远方天际掠过的猛禽。 室内,染了暖香的手从渐热的皮肤上远离,并将珀珥重新塞回到被窝里,又耐心温和地掖了一下被子。 直到确定小虫母的呼吸声渐渐发沉,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后,他才起身离开,用苍白色的菌丝勾垫住门板关闭时的缝隙,挡住了一切的动静。 一切都发生在悄无声息之间的深夜之下。 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自然也无人知道,当他走过太阳宫静谧的长廊时,借着窗外的月光,却忽然顿步,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天边盈盈洒下暖光,昭示着晨曦的到来。 …… 当淡金色的光洒落在林间时,太阳宫内已经开启了新一天的日程。 边境哨卫军于雾蒙蒙的清晨离开了中央帝星,而早已经踏上征途的燃血组则飘荡于星海之间,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准备。 皇家护卫军捡起了因虫巢之母而存在的太阳宫巡护工作,秩序同盟忙于处理帝国内部的各项事宜,蝎组分散各处,担起潜伏者的使命。 一切的一切,恍若在这个早晨彻彻底底走上了属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正轨。 珀珥在吃过早餐后,被机械精灵们引导着去了医疗室。 等他到的时候,阿斯兰、昆汀,以及身穿白大褂的医疗团队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们大概比小虫母本身,更加地了解对方的身体情况,从大到小,包揽一切细节。 珀珥换了方便检查身体宽松医疗短袍,倒着从胸膛、手臂穿多,系带落在后颈和腰臀的位置,被机械精灵系了蝴蝶结;袍子下方露出半截小腿,坐在软椅上一副乖巧等待的模样。 医疗人员一边给小虫母做检查,一边低头记录着数据。 他们时不时轻声细语交流一下,似乎在询问珀珥自己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每一个人的声音都很温柔,眼底、动作中流露着关心,中和了珀珥最初感应到冷冰冰医疗器械时的不安。 ——这和他刚刚离开液基培养罐时的感觉完完全全地不一样。 等在旁侧的昆汀有一点焦虑,他忍不住问:“如何?王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团队内的领队医生拿平板式光脑走过来,和昆汀、阿斯兰站到了相对远一点的位置,低声道:“有一点发现。” 见昆汀着急,医生打开光脑,手指滑动,便将记录有虫巢之母身体状态的虚拟纸页平铺在半空中。 白纸黑字,图文并茂。 但术语却过于专业,需要专业人士进行解说。 医生:“目前来看,王的精神力和身体融合得不错,大幅度的消耗和精神力饲喂上的补充,可以让王的精神力与身体暂时维持相对平和的状态,但这一次的检查,我们发觉王的精神力很活跃。” 阿斯兰和昆汀同时看向医生。 后者拧眉,“活跃不好吗?” 医生:“通常情况下,精神力的活动具有间歇性,会呈现出一个上下起伏的波纹状,一如我们的情绪,多数情况下会在兴奋、低落和平缓之间进行交替。但王现在的精神力状态则一直处于顶峰,没有任何下降的迹象,就好像在……” 他顿了顿道:“就好像一直在外放,冲着、顶着,想要破开什么似的。” 医生思索,试图找到一个更加贴合情况的描述以便理解。 阿斯兰:“像是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 “对!” 医生立马点头。 “王的精神力一直处于顶峰期,基本类似蝴蝶挣脱茧包束缚的那一段状态,消耗大,所以王的身体也更容易感受到饥饿,他需要补充营养来帮助他破开这层具有包围性的茧。” “在这个问题的基础上,想要调动王有足够的精神力破茧,那么他也需要次数更多、强度更大的精神力消耗,只有消耗越大、充能越大,王为破茧所积蓄的能量才可能达标。” 但具体需要多少能量才可以达标,眼下一整个医疗团队也毫无头绪。 新王太特别了,新王的一切在整个那尔迦史上都是独一份的存在。 昆汀问:“那么破开茧之后呢?” 医生转头看了一眼正乖巧回答医疗人员问题的小虫母,声音微低: “我们刚刚检查的时候,还发现王的身体内部长出了几个很微小的新生腺体,还处于发育期,很脆弱,但因为躯干受到精神力自发性的保护,所以我们无法详细探查出这些腺体所处的具体位置。” “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待王经历过‘破茧’的状态后,这些稚嫩的腺体才会得到下一步的成长发育,在王的躯干上显露出存在意义。” 顿了顿,他补充道:“这样的情况历代虫巢之母身上并不曾出现过,我这也怀疑与王的精神力纯度大有关。” 有关于珀珥的所有事情都是独一例的,在整个那尔迦帝国从发迹到如今的历史里,竟然无法找到任何可以对照的案例,以至于医疗团队需得发挥自己毕生所学,尝试分析王的精神力情况。 一直沉默的阿斯兰忽然开口了,“腺体……或许是返祖。” 医生和昆汀异口同声:“返祖?” 在那尔迦人还生活在艾瑟瑞恩星球上时,远古时期的壁画残留于山洞之内,描述说最初期的虫巢之母会在身体内部长出可以分泌蜜/液的腺体—— 一方面是为滋养自身,避免与子嗣之间过大体型差造成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用这眼甘泉,抚平子嗣们的狂躁与失控,饲喂那强壮而又善于战斗的眷属们。 这是甘霖,是圣水,是仅存在于壁画之上被勾勒出来的神话故事。 但却不一定是真的。 至少现下有记录的那尔迦历史中,并无一任虫巢之母生长过这样的腺体。 昆汀:“也就是说,我们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才能得到答案?” 医生点头。 “好吧,腺体返祖什么的,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不会对王的身体造成损伤就行。”顿了顿,昆汀忽然问:“你刚刚说……新生的腺体有几个来着?” 他听着怎么不止一个? 医生又一次点头:“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目前能确定王体内的新生腺体有六个。” 昆汀愣了一下。 六、六个啊?他以为就一个呢…… 六个? 阿斯兰垂眸。 若是他猜的不错,其中两个的位置应该是已经确定的了。 至于剩下的四个…… 阿斯兰望向冲着医疗人员露出一个温软笑容的小虫母,眼眸中闪烁着若有所思的晦暗。 第53章 他又是什么 在珀珥被医疗人员围着检查身体时, 身处太阳宫之外的赫伊和厄加也没闲着—— 他们还惦记着那位从灰烬1号星上带回来,似乎与小虫母有着紧密联系的人类男性。 对于虫巢之母以外的任何人,不论是赫伊还是厄加,他们确实不存在怜悯心, 因此在面对重伤的艾伦时, 只提供了最普通的治疗仪, 只要人活着就足够了。 厄加/赫伊:不死就行.jpg 艾伦:奄奄一息.jpg 好在能当上星际监察者的人, 经过特定训练后的体质体能在人类范畴内都是数一数二的。 虽然当初艾伦从巴别塔星港上逃离时一身的伤, 发热昏厥, 甚至一度陷入醒不来的梦境,可经治疗仪修复后,人倒也逐渐恢复了过来。 等看艾伦的状态好得差不多了, 赫伊便立马命手下将其带到了审讯室进行核查。 星盟监察者的身份大多都是保密的, 因此现在赫伊与厄加对艾伦的了解有限,有些事情只能从对方的嘴里往出撬。 此刻—— 阴冷无窗的审讯室被金属墙皮包围着, 等艾伦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缓慢脱离,才发现自己被锁在一张椅子上。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束缚着,锁链延伸至角落,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又冷又沉,没有任何可以挣脱、逃离的可能。 艾伦使劲眨了眨眼, 直到视线彻底聚焦,他才看清自己对面隔着一张桌子, 坐了两个身形高大, 压迫感很强的人。 至少对于成年人类男性来说,这两人的体格都有着绝对的优越性。 ……不,不对。 艾伦拧眉。 以他战斗和多年受训的本能来说, 对面的两个家伙绝对不可能是人类——他们应该是某种具有人形态的高等宇宙生命。 高大,俊美,雄性。 眼瞳中近乎无机质、充满非人感的冰冷,以及他们那近乎完美,被刻度尺比量着而生长的五官与身材。 这样的特质在整个广袤的宇宙之中并不常见。 即便是后天使用星际医美技术重造面容、身材,也无法达成这般气质独特的黄金比例。 某个答案从艾伦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哑声反问:“那尔迦人?” 赫伊下颌微收,尽显冷漠与倨傲,那是一种珀珥从未见过的强势,是高位者面对低位者天然的冷酷。 “人类,你没资格提问。” 艾伦苦笑了一下,但心里提着的那口气却确确实实松了下来。 某种程度上,那尔迦帝国可能是比星盟还要安全的地方,甚至艾伦很清楚,只要自己不触碰那尔迦人的底线,这群神秘而强大的宇宙种族并不屑于杀死他。 杀他可能还没有杀异兽好玩…… 宇宙第一强国并不是吹的。 于是艾伦尝试解释,试图证明自己对那尔迦并没有恶意,“抱歉,当时我不知道那是属于那尔迦人的飞行器,我只是必须逃离那里……” 赫伊:“逃离巴别塔星港?” 艾伦:“是。” “为什么?” “……” 赫伊:“人类,回答我的问题。” 那尔迦帝国是星盟五大帝国之一,与星盟在大方向上的计划决断基本一致,因此艾伦在短暂的思考后,并不曾隐瞒,只全盘托出了星盟对红乌贼星盗团的搜查与怀疑。 这并不是秘密。 很多年前,星盟就想处理掉藏污纳垢的红乌贼,但因苦于缺乏证据和时机,只好一直等待时机。 他们必须权威。 也必须得到宇宙生命的信服。 在星盟整合了宇宙各个帝国进入大和平期后,星盗这一职业被归类为中性范畴,是否犯罪与其行事风格有关,并不可一概而论。 而星盟作为整个宇宙最大、最核心的多方势力统合的联盟,想要维护好他们所具有的权威性,便要在各项决断、行动中表露这份特质。 因此,在处理红乌贼一事上,星盟必须掌握强有力的证据,才能发布通缉令将其一网打尽。 “……从十几年前我们就开始在黑市中搜查红乌贼的各个生意据点,主要聚焦在各种拍卖行背后,红乌贼的成员经常会进行违规的利益交换,甚至还尝试自主创造生命、借此牟利,将更多的人造人流向黑市和权贵之间。” 钱财、权利蓄养欲/望。 当前两者都被掌握在手中时,一部分高高在上的人可能会生出更可怕、更罪恶的欲/望,而人造人便是一个倾泻口。 一个漂亮的、温驯的,可以被制造量产,没有身份认证,不隶属于星盟,甚至不算是宇宙生命的生命。 一个可以被充当任何用途,可以被随意对待、买卖、赠送的,足以彰显金钱与权利的“商品”。 说到这里,艾伦咬紧腮帮子,眉眼间的冷凝与愤怒是肉眼可见的。 甚至他自己也曾是人造人买家的一员。 他也是犯罪者。 一直沉默不语的厄加忽然出声:“……曼森拍卖行?” 他的声音很哑很低,因为面具的遮挡而更加发闷,恍若一处潮湿的雨林,抬头都看不到太阳。 艾伦微愣,他没想到那尔迦人也知道曼森拍卖行。 “是的。” 他点头,“曼森的老板图卡斯是红乌贼内部的高层成员,他们做人造人生意,虽然曼森被暂时处理了,但图卡斯依旧处于逃亡状态,目前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赫伊若有所思,他想到了之前在小行星上看到的海报,想到了珀珥偶尔对从前生活只言片语的评价。 片刻的静默后,赫伊抬眼,隐于阴影之下,问出了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你和珍珠是什么关系?” 那一瞬间,艾伦的瞳孔骤然收缩,但这样的失态只是很短暂的半秒钟,随后他恢复如常,往后靠在椅背上,手脚上的锁链被拉扯着发出叮呤咣啷的动静。 他看起来很自然,甚至有些迷茫,似乎并不理解那尔迦人为什么要询问一个无关话题的“珍珠”。 “珍珠?什么珍珠?” “不过曼森拍卖行确实拍卖过珍珠,那种珠宝一般贵族夫人更喜欢,拍卖价格有高有底,全看其本身的品质。” 赫伊:“没必要和我们兜圈子,如果我只是想问这个‘珍珠’,你根本没有命还能坐在这里。” 艾伦抿唇,一副“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的不解样。 厄加身后的尾勾缓缓摆动,隐隐流露出几分危险,被胶质作战服包裹着的手臂微绷,勾勒出一片流畅的肌肉线条。 但赫伊却抬手捏着文件袋,轻轻压在了厄加已经摸向腰侧匕首的手臂上。 “还不需要你出手。” 赫伊看了一眼厄加,声音平静冷淡,毫无起伏。 被面具遮去全部面容的厄加从喉咙里轻应了一声,又放松坐了回去。 蝎组成员是潜行者,是生活在黑暗下的杀手,但他们也是那尔迦监狱深处最为恐怖的刑讯者。 没有谁会想和蝎组成员一起待在刑讯室内的。 他们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赫伊把文件袋扔了过去,“——看看。” 艾伦拧眉,沉默片刻后还是将文件袋接了过来。 因为之前受伤昏迷,艾伦根本没机会关注星网上的消息内容,自然也不知道他一直愧对的珍珠,成了那尔迦宝座上的新王,得到了整个宇宙内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文件袋里是一份星盟最新出炉的报纸,带有一些远古时期旧时代的感觉,纸质与油墨感并存,但又因科技的飞速发展,报纸上最大、最显眼的面板上一张动态的彩色照片。 宛若魔法一般瑰丽奇妙。 照片里是一个站在华美宫殿最前方的少年。 白发蓝眼,五官精致漂亮,即便眼瞳略显空茫,但也无损他的魅力。 那是一种让人想要匍匐在地,如信徒一般亲吻他足尖的纯洁神性,只要你见到他,就想要为他献上灵魂与生命。 即便是短发,即便有了很多变化,可艾伦确定这就是自己记忆里的人。 他猛地想要站起来质问什么,却又被锁链拉拽着狼狈砸在椅子上,只能瞪着发红的眼睛喘着粗气。 艾伦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气音的,“他在哪儿?你们把他怎么了?” 近乎生死别离后骤然看到有关于小人造人的消息,这种巨大的落差感击溃了艾伦的理智。 他在这一刻忘记了自己从前受到过的教导与训练,忘记如何在审问下保持自然,只能如犯了瘾的疯子似的不停追问。 十二年…… 艾伦足足找了十二年。 从他十五六岁的少年期开始,第一次违背冷酷固执的父亲、第一次放弃继承人的身份、第一次带走病重的母亲。 他一边打听着有关于人造人的消息,一边不停地努力。 他白天学习,晚上打工,夜里照顾母亲;他脱离了商会少爷的身份,活得像是贫民窟最底层的人,即便是最难最苦的日子里也不曾放弃。 直到母亲去世,孑然一身的艾伦也从军校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星盟监察者,这才开始深入那个他离开父亲的权利与地位后,却怎么也踏入不进去的地方。 如果说整个世界像是一个巨大的游戏场,那么大多数人所能接触到的仅为表世界,安适平和、礼法完善;而那些由金钱、权利在阴影中堆砌出来的,则是他们一辈子可能都无法涉足的里世界。 你从未见过的、你无法想象到的,甚至你认为并不应该存在的,它们都在那里,远比你以为得更加黑暗。 离开了商会继承人的身份后,艾伦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但他从未放弃过这件事,并且一直为之而坚持。 一直到前些日子曼森拍卖行被一网打尽,那时候艾伦意气奋发,他以为自己能以最好的姿态接回小人造人,可以重启属于他们的缘分和错过。 他想要照顾他、保护他,给他最好的一切,带他见识这个瑰丽广袤的宇宙世界。 甚至艾伦还幻想过,如果珀珥还愿意,他想要向他求婚,向那颗漂亮的小珍珠表达他的爱—— 那份从他15岁开始就被珍藏在心里,足足持续了十二年的心意。 然后他会在三十岁那年辞去监察者的职务,会带着他的小妻子踏上环游宇宙的旅行,他们会买下一艘飞行器,会养花养草,养珀珥喜欢的猫猫狗狗…… 他会做好一个完美的丈夫。 甚至等再过十几年后,他们可以选择一个安全、美好的星球定居,度过美满又充满缱绻爱意的一生。 艾伦想,他爱珀珥,爱了十二年,也会爱到他们的生命尽头,爱到一同躺在属于他们的坟墓之中。 可是,当他闯进那座禁锢了珍珠数十年的拍卖行后,他只得到了一个冷冰冰的,恍若透着刺骨寒意的消息。 他们说,14号商品已经被送去销毁了。 那天,艾伦幻想中的小妻子死掉了。 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 面对艾伦的质问,赫伊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过得很好,不是吗?” 艾伦僵住了。 他颤抖着手,几次三番都有些拿不起报纸,但最终还是坚持着,小心翼翼将其捧起来,才终于有功夫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那尔迦帝国、新王回归、永恒的忠诚、虫巢之母…… 所有的关键词在艾伦的大脑中重组,让他终于得到了喘口气的机会。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他喃喃着,又一次抖着手,将报纸拿到更近的位置,然后近乎贪婪、痴迷地望着那张动态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身上有一点点怯懦的影子,眼神空茫,脸上却洋溢着温柔的笑意,比起艾伦第一眼在拍卖行里见到的小人造人更加生动——就好像有谁为这具漂亮的人偶中注入了灵魂。 他的心脏跳得有些厉害,然后不受控制地低喘一声。 最初是隐忍沉闷的哭,可到最后,艾伦实在忍不住了,他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眼泪流过这张略带沧桑的面庞,将藏了十二年的各种情绪尽数通过哭来发泄着。 漫长的时间里,有时候艾伦会问自己,不到一年的相处时间,你真的就那么喜欢、那么爱这个小人造人吗?如果放弃他,你是不是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艾伦甚至想,或许做一个软弱的、虚伪的人,他应该会轻松很多。 可当他每一次这样问过自己后,问题的答案却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定—— 他会。 即便相处时间只有半年、一个月,甚至是一天,但只要那个人是珀珥,那他永远都会。 昏暗的审讯室内响起着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的哭声,赫伊和厄加谁都没有说话,他们看着这个人类男性,心中却同时闪过了相同的念头:幸好没有让珀珥见到对方。 这样浓烈的感情与在乎,即便是单方面的,也可能会让他们的小妈咪为之动容,甚至是心软。 既然远离了从前的苦,那就永永远远都不要再想起来。 痛苦不该被重温。 艾伦并没有哭很久,等他用手背擦过自己发红发胀的眼皮后,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嗓音沙哑,只问了一句话:“你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好吗?” 赫伊沉默片刻,低声道:“很不好。” 干瘪瘦弱,长发枯燥,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跌跌撞撞走在荒漠里。 ——那是一只不停辗转,也不停被抛弃的小猫。 艾伦又问:“你们会对他好吗?” 厄加喉咙里溢出很轻的哼气声,声调冷而低哑,“……显而易见。” “那就好。” 艾伦苦笑一声,他摸着那张报纸,神情被淹在阴影之下,于片刻的安静后,平静道: “那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一个商会小少爷和拍卖行人造人的故事。 “讲完之后,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场合作。” 一个有关于红乌贼、人造人,以及这场埋藏于背后的造物计划。 艾伦想,那尔迦人没有什么欺骗自己的必要。 毕竟比起他们,他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 太阳宫恢弘巍峨,四周都是那尔迦人为虫巢之母搜罗而来的珍宝,花瓶、雕饰、珠宝,在这片被华美装点的世界里,珀珥则正趴在花园里找东西。 偶尔有几只孔雀路过,它们会好奇地投过去目光,有点想要靠近太阳宫的新主人,却又会因星云犬那过于巨大的体格和气势望而却步。 于是,当阿斯兰循着精神力的指引找过来时,就在花园的一角树丛下,看到了这样一个有些奇怪的场景—— 茂盛的浓绿之下,有个单薄的身影钻在树丛里,只露出半截后腰和被压出软肉的小腿,上半截身体则俯在阴影下,似乎探着手臂在摸索什么。 而他的身后,左边立着个探头探脑的星云犬,右边趴着个瞪圆了眼睛的大耳沙蜥,再远一点的位置,则是三只伸着脖子满眼好奇的孔雀。 走路悄无声息的白银种战神静静立在那里,深不见底的眸光中则倒映着那一团小小的身影。 太阳宫是能困住小王子的高塔,但这里所拥有的资源也是最顶级的。 整个那尔迦最好、最昂贵的东西,都会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断涌入太阳宫。 在这里,不用担惊受怕、无需为饥饿寒冷操心,每天只需要从柔软的大床上自然睡醒,被机械精灵们服饰着起床洗漱。 挂满一整个房间的衣服会被提前搭配好,任由主人选取;每个季节机械精灵会为虫巢之母更新身体数据,按照其喜好、偏向定制不同季节、不同场合、不同性质的各种服饰,每天都不会重样。 在这里,任何虫巢之母想要的东西——珠宝、书籍、游戏机、玩偶,甚至是某些珍惜的藏品。 只要他想,那么不出12小时,虫巢之母就能在自己的卧室门口收到这份被包装好的礼物…… 这一整座太阳宫,都是为王堆砌出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而诞生,但入住的代价则是远离外界。 有时候阿斯兰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所以他决定等待小虫母的反应与抉择。 总归他会帮他的。 任何事情。 不过一周的时间,小虫母的脸色变得更加白里透红,身体内部曾过度损耗的器官同时被精神力和养分滋润着,原先过于瘦削的身体,则已经养出了一片轻薄的软肉。 最重要的是,那份萦绕于他周身的脆弱感,似乎正在缓缓淡去。 阿斯兰的唇角有一丝很淡的扬起痕迹。 在距离珀珥还有五步的距离时,他有意流露出几分动静。 原本围绕在这里的孔雀退开,沙蜥猛然跳至星云犬的脊背之上,两只异兽眼瞳中同时流露出警惕与防备,但还是让开了挡在小虫母身后的路。 它们感觉的出来,这个气势强大的恐怖猎食者身上有小珍珠的气息。 很浓很紧密,似乎近似兽类的交/配。 爬在树丛里的小虫母动了动。 然后他像是个小兔子一般,慢吞吞向后蹭了出来,半撑起身体,转头,露出了一张被脏污弄花的脸蛋。 珀珥眨了眨眼,“阿、阿斯兰?” 几乎是开口询问出声的同时,珀珥的神经便忍不住地升起一股很淡的战栗感。 ——这大抵是近来他与阿斯兰精神力交互频率增多的后遗症。 “是我。” 立于后方的白银种缓缓靠近,他高大的身影几乎遮挡了全部的光源,几乎将小虫母整个笼罩于自己的阴影之下。 就好像可以…… 原本准备说什么的阿斯兰一顿,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不可遏制地重重抽动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 阿斯兰蹲下,与跪坐在草地上的小虫母平视,随即伸手,慢条斯理地用指腹轻轻擦去珀珥脸颊上的灰印。 珀珥神色认真,慢吞吞道:“我在,练习使用精神力呢。” 阿斯兰微顿。 按照太阳宫的规定,在那尔迦的子嗣未曾成为虫巢之母的王夫之前,这里并不允许他们长久居住。 但因为精神力引导的事宜,阿斯兰得到了特权,日常会教导小虫母控制自己的精神力。 而阿斯兰给珀珥上的第一课,便是使用精神力“探路”。 这场课程是从五天前开始的—— 属于白银种战神的精神力遏制了它们面对异兽时的疯狂暴虐,只如温驯的大狗一般,小心翼翼牵引着珀珥的精神力,一同在太阳宫内的每个房间、角落游荡,带珀珥熟悉这座华丽的殿堂。 那一整天,珀珥都是蜷在阿斯兰的怀里,近乎战栗地听着“老师”的讲解与引导。 阿斯兰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很快。 他如老师般细致、耐心 ,会一遍一遍地解答小虫母的“问题”;如果珀珥还是不会操作,那么他会不厌其烦地凝聚起精神力,亲自带着对方去感知外界的一切。 但正如所有的数据与资料所言——精神力是一种很私密的东西。 当稚嫩的精神力颤颤巍巍从主人的身体内部探出来后,因为操控生疏,便不得不依赖它们身侧的长者,它们会有些害羞、有些娇气,但还是大着胆子,尝试靠近。 很快,当它们发出“可以”的信号后,这些群小家伙会被比它们更为雄壮、蓬勃、强势的精神力包裹。 一层一层,恍若两个灵魂在缠绕。 最开始接触时,稚嫩的小家伙们会惊叫着逃窜,因为它们实在是太敏感了,而脊背靠在阿斯兰胸膛间的珀珥也会细微颤动,鼻息急促,像小兽一般喉咙里发出很浅的哼唧声。 这个时候阿斯兰会变成一位严厉的老师,带有几分封建礼制下大家主的独裁,甚至会罕见地展露出一些强势。 那深麦色的大掌会轻按住珀珥抽搐的小腹,一下一下安抚着,低声教导珀珥要尝试去感受它们。 ——感受精神力跃动的频率。 慢慢地,当珀珥逐渐适应后,他会更为舒展地展开自己的精神力,然后放纵阿斯兰的侵蚀与包裹,在与现实拥抱隔绝的精神力中融为一体。 阿斯兰成了珀珥的另一双眼睛。 他虽然无法让小虫母看到一切,但当精神力与周围的环境相融合后,在这个覆盖着薄雾与色块的世界里,珀珥能够知道桌子、椅子的位置,感应到花朵与树叶的生长。 这样的体验对珀珥来说是新奇且充满诱惑力的。 于是贪玩的小虫母会用精神力缠着阿斯兰,希望对方能带着自己感受更多、更远的地方。 从他们进行教学的图书室,到珀珥宽敞温暖的卧室,再到旁侧铺满镜子的镜廊,花园水塘、小树林,那颗下方藏匿着虫巢物质的巍峨巨木…… 阿斯兰偶尔会纵着珀珥的玩心。 他掌控着时间与力道,当现实中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珀珥面颊浮红,喉间溢出模糊不清的泣音,眼尾蓄起泪光时,阿斯兰知道,娇气的小虫母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这个时候,阿斯兰会唤回精神力,他的手掌轻抚着珀珥的脊背,一下一下安抚对方。 直到珀珥从那股被刺激到恍惚的战栗中脱离,阿斯兰会捏起手帕擦拭对方眼尾的细泪、鬓角的汗珠,并在怀里依旧抱着小虫母的状态下,对这堂课进行总结。 事后,他总会抱着完全脱力的珀珥,将人亲自送回到卧室的软床上,掖一掖被子,送上一句“好梦”。 珀珥喜欢这样的教导,但又怕这样的教导。 每一次蜷缩在被窝里的时候,他会小腹痉挛,情不自禁地夹紧双腿,连脊背胸膛也都热乎乎一片,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隐秘的深处生长着。 太奇怪了。 于是在闲暇时间里,他想到了一种自己练习精神力的办法—— 让星云犬叼着被珀珥的精神力碰触过的小物件,随机藏在花园的某一处,然后由珀珥尝试借助精神力的指引来搜寻。 这与感知和他进行过精神力交互的那尔迦人完全不一样。 珀珥时常因为生疏而寻错地方。 就好比现在。 “……但是我、我好像又找错地方了。” 说到这里的小虫母面颊微红,似乎是觉得自己愚钝,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蔫哒哒的,原本微翘的短发也丝丝缕缕垂了下来,像是一只被雨水淋过的小猫咪。 阿斯兰喉头微动,“没有错。” “什么?” 珀珥抬头,瞪圆了眼睛。 “没有找错。” 阿斯兰重复道。 珀珥:“可、可是……” 他刚刚没有摸到东西啊? 还不等反问说出口,珀珥便感知到自己的手掌中被塞进来一个小物件。 他下意识用那双沾染了泥土的手指摸索着,摸到了起伏的棱角。 是他让星云犬藏起来的五角星小摆件。 苍白色的菌丝蹭过了珀珥的指腹,又小心翼翼清理着对方手掌的泥土碎屑。 阿斯兰说:“你找到它了,只是它比你想象的更远一点。” 五角星与小虫母伸进树丛的手只差十厘米。 珀珥的眼睛一点一点变亮,像是在为自己的成功而兴奋,他忍不住反问:“真、真的?” “真的。” 阿斯兰点头,伸手将跪坐在草地间的小虫母拉起来,半跪着拍掉了对方身上的草屑。 他说:“或许,课程可以进行到下一个阶段了。” 珀珥捏着手里的五角星,神情微变,“今、今天吗?” “怎么了?” 珀珥小声道:“我、我约好和他们投影聊天了。” 用光脑操作,可以跨越星际投射联系人的身影甚至是周边环境,声音、影像同步传导,就是摸不到碰不到。 阿斯兰不动声色反问:“他们?” “好多人的。” 珀珥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着,甚至还很自然地学会了端水,排着队聊天—— “第一个是奥、奥洛维金,赛特,莱茵斯;第二是赫伊、缇兰;第三厄加和02;第、第四是尤利西斯,林,阿库,威尔,克里斯,刀疤还、还有星弧,嗯……” 阿斯兰:“还有第五?” 珀珥老老实实点头,“昆汀叔叔也、也要,他说要给我介绍王的粉、粉丝团,还问我想不想弄、弄什么王的账号……” 顿了顿,珀珥补充道:“但我不知道粉丝团是、是什么。” 阿斯兰沉默了两秒钟,这一次开口时的声音仿佛沉了很多,“你叫昆汀……叔叔?” “是呀。” 珀珥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迷茫,就好像是在问阿斯兰“怎么了吗”。 阿斯兰唇角微沉,道了一声“没事”。 他抬手轻抚了一下珀珥的发顶,流动在手臂、指腹间的虫纹仿佛有些无精打采,只蹭过小虫母的发丝后,又慢吞吞地缩了回去。 午后花园里的光线很暖,阿斯兰亲自将小虫母送回到房间,只是当他转身离开、关上门的那一刻,原本浮动于身侧的虫纹骤然狰狞,像是在咆哮着什么不满。 他面无表情垂眸,可落在身侧的手却骤然收紧,绷出寸寸青筋。 如果昆汀是叔叔……那么他又是什么? 第54章 规训 有关于艾伦的故事彻底平展, 铺开在了那尔迦人的面前。 对于星盟所发出的清剿红乌贼星盗团的邀请,赫伊在短暂的沉思后向昆汀发送了讯息,在等待回复的间隙里,他们则与蜘蛛搭上了联系—— 艾伦哑声道:“蜘蛛是我们的内应, 他给出的联系地址是宇宙星网1043号房间。” 厄加颔首, 包裹着胶质手套的手指修长灵活, 很快划开屏幕, 只轻轻一点, 整个房间便被笼罩在一片荧光蓝的世界里。 这是被宇宙星网包裹进来的空间, 私密保险,很多星网用户会选择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与朋友、合作者,甚至是情人进行见面交流。 此刻, 厄加偏头看向艾伦, 问:“……密码。” 艾伦:“密码就是珍珠。” 厄加手指微顿,在短暂的沉默后输入了密码, 很快荧光蓝发出细微的闪烁,在这之后,另一道模糊的投影出现在了这座“房间”里。 那是一个戴着乌贼面具的年轻,面罩下方簇拥着八只触角, 将他的面孔、脖颈全部遮挡。 在看到艾伦,以及同样站在“房间”内的赫伊与厄加后, 蜘蛛的眼底闪过了什么,他似乎有所预料, 于片刻沉默后微微颔首。 “各位日安, 你们可以称我为蜘蛛。” 他的嗓音很哑,这并非是天生的音色,而像是某种祸患之后留下的伤。 蜘蛛直起身体, 历经数年的各种变故与经历让他变得成熟且老练,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甚至温柔到懦弱的小星球区长。 他抬手摘下了那个八条腿的乌贼面具。 阴影一寸一寸远离了蜘蛛的面庞,然后露出了一张满是火焰灼烧的狰狞痕迹。 他很平和地抽动嘴角笑了一下,轻声道: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原名叫里欧——里欧·纳德,是珍珠的第二任买家,也是第二个抛下他的失信者。” 一个卑劣的懦夫而已。 他想,他终于找到赎罪的机会了。 …… 因为刚刚在花园里找东西,珀珥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花脸,急匆匆地呼唤导盲球给他定一个半小时的闹钟,便一头钻到了浴室里。 在他屁股后面则跟了五六只机械精灵——它们是负责为小虫母服务的。 太阳宫占地极大,用作虫巢之母的房间从不会吝惜面积。 在雾面的玻璃门之后是同时兼具多种功能的宽敞浴室,淋浴与浴缸被分割在不同的空间内,但比起站在那里,视线受阻的珀珥更喜欢大浴缸。 浴室内的恒温系统被机械精灵们提前打开,胖月亮状的浴缸横卧着,内里放满了温度适宜的水。 其上飘了一层新鲜花瓣,专为珀珥的体质所调制的营养精油被倒进去少许,不多时便溢出一股淡淡的暖香。 珀珥脱下的衣服掉落在他的脚边,露出一截弧度漂亮的小腿,踝骨位置挂着一圈细细的白色菌丝,待他足底微抬,便被机械精灵牵引着跨坐进浴缸。 只是在落水之前,那截菌丝似乎环得更紧了一点。 “珍珠宝宝今天想用什么味道的洗发水和沐浴露?” 说着,机械精灵露出身后装满一整个柜子的玻璃瓶。 在回到太阳宫后,珀珥经常会面对这样的选择问题,于是他也从最初的犹豫不决,到现在应对时的得心应手。 他已经成长、进步了! 已经坐在浴缸里的潮湿版珍珠想了想,道:“要桃子的。” 顿了顿,他又扒着浴缸边沿,眼巴巴道:“我还想吃桃子布丁。” “好哦,珍珠宝宝想吃桃子布丁。” 机械精灵的眼睛闪了闪,有关于王的需求瞬间传递至太阳宫的厨房,“已记录,半个小时做好,要在卧室里用餐吗?” “嗯嗯,要的!” 珀珥循着声音的方向,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机械精灵的脑袋,“谢谢你。” 半悬在空中的机械精灵微顿,在半秒钟的停顿后继续开口,“……不用谢,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因为时间有限,珀珥今天没在浴缸里玩太久。 等头发被吹得半干后,珀珥裹上浴袍准备去卧室,只是才走了两步,他又退了回来。 机械精灵:“珍珠宝宝还有什么需要吗?” 珀珥犹豫了一下,“你们先出去,我想自己待一下。” 虽然已经习惯被机械精灵服务,但有些事情珀珥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 “好的。” 跟在珀珥身边的机械精灵向后退去,它们小心翼翼关上了浴室的门,暂时将空间留给了小虫母。 等所有的身影都消失后,珀珥蹭了蹭脚跟,一想到等等要做的事情,他就有点莫名脸热。 甚至耳朵都隐隐浮现出一层红意。 房间里又没别人!没什么好害羞的! 珀珥摇摇头,摸索着爬上浴室内的贵妃椅半跪坐着,把已经穿好的浴袍褪去大半,露出了白皙漂亮的肩膀、脊背,以及前方大片柔软的胸膛腰腹。 因为看不到,珀珥便也没往镜子前走,只自己抬起手臂,颇有些羞怯地把指腹落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他几乎从未仔细地触摸过自己的身体,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曾被定义为“完美”的人造人躯干每一寸都生得恰到好处。 柔软的皮肉包裹着匀称的骨架,从皮到骨无一不精,尤其因为最近的富养而生了一层腴润的软肉,更是衬得这具躯干金尊玉贵,杂糅圣洁与淫/靡。 但在大片莹润着象牙色泽的皮肤上,却有几处隐隐显露出微妙的薄红,主要聚集在他的胸膛、脊背、小腹以及尾椎处。 像是一块草莓味的鲜奶小布丁。 珀珥低头,颤颤巍巍地伸手。 才小心翼翼碰了一下,腰腹便生理性地轻摆了一下,像是下意识地躲闪。 痒痒的,麻麻的。 像是有很多小羽毛在挠似的。 珀珥“嗖”地收回了手,整个人变得红通通的。 前些日子的身体检查中,医疗人员简单给珀珥描述了一下情况,身体内新生的腺体还处于发育期,因此可能会出现一些碰触敏感的反应,属于正常状态,如果实在难以忍受,可以通过热敷缓解。 珀珥的敏感反应算是轻微,除了偶尔的痒胀感,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影响日常,只是珀珥却对自己身体内即将长出来的新东西很好奇。 他忍过那股战栗,做了一个深呼吸,又探出手,大着胆子,用掌心狠狠蹭了一下。 下一秒—— 低低的呜咽声被小虫母压回到嗓音里,至于原本跪坐着的人裹着半截浴袍,蜷成一团,露出了近乎拉成满弓的脊背。 在那肩胛骨的位置,隐隐有一节细微发红的小鼓包,如花苞般展露分毫。 脑袋埋在手臂间的珀珥脸红了大半,这次他老老实实缓了半分钟,才又慢吞吞爬起来,穿好浴袍,趿拉着拖鞋,带着满眼水汽摸索着晃到了卧室内。 导盲球定的闹钟早已经响起,机械精灵们在完成工作后离开了小虫母的房间,珀珥则抱着他的桃子布丁坐在床上,开始捯饬自己的光脑。 他并没有随身携带光脑的习惯,因此最近恢复工作状态的那尔迦人都会选择在珀珥结束精神力引导课程后再发来通讯。 光脑操作是缇兰教给珀珥的,可以进行语音,正好便于小虫母的使用。 但比起珀珥的速度,比他更快的是时间卡点完美到100%的皇家护卫军——首席奥洛维金,以及他的两位副首席赛特和莱茵斯。 宇宙科技进步,光屏投放一比一还原,除了不能相互间达成实体接触,其余几乎和面对面交谈并无区别——当然,被投影的人像会流动出一种极淡的荧光蓝,好用作区分。 几乎是珀珥应声说“接通”的瞬间,三道高挑的投影便落在卧室之内,骤然点亮了一片繁复复古的古老贵族之风。 “日安。” 俊美的铂金色贵族微微俯身,长发半束垂落肩头,流动着一种近乎液态的光泽,他那张摄人心魄的面庞上尽是温柔又甜蜜的笑意。 “我可爱的珍珠殿下,今日的您也拥有比星辰曜日更加璀璨的光芒呢。” 奥洛维金轻笑,晃动淡色荧光蓝的手虚虚落于肩侧,在行礼之际,近乎吻过仰头坐在床上的小虫母的额心。 他说:“我好像比昨天更钟情于您了。” 抱着布丁的珀珥蜷了一下手指,随后认认真真道:“我、我也喜欢奥洛维金的。” 这话简直比那尔迦帝国最至高的荣誉嘉奖都更令奥洛维金疯狂,如果不是贵族的礼仪还刻在骨血中,此刻他大概要跪下亲吻小虫母的膝盖、小腿,甚至是那漂亮得宛若艺术品的足踝。 但他不能。 奥洛维金想,他不能当吓着小虫母的那一个。 他唇角那抹永远丈量得当的笑意愈发地浓了,“我的荣幸。” 在皇家护卫军的首席之后,两位金发碧眼的挚友组副首席也出声向那尔迦的王问安。 “小珍珠殿下,下午好啊!” “您似乎又变得帅气了——或许您还记得我们的声音?” 一起一伏的声调同样温柔有礼,天生蓄满了浪漫与缱绻,却在细节上有着微妙的区别,一个更跃动,一个更熙和。 珀珥笑着弯了弯眼睛,很配合这对挚友组的游戏,就好像在闭着眼睛玩指认游戏。 先前战舰上的精神力安抚工作中,珀珥便已经记住并区分了这两道同样温柔的声音。 他曾被他们共同揽在怀中,近乎同时跨坐在这对挚友的大腿上,以最近的距离感受他们的体温与力量。 小虫母的印象中,赛特藏在衣装下的胸膛大腿会更加坚硬、强壮一点。 他的声线更上扬,会喜欢把鼻尖埋在珀珥颈间嗅闻,喜欢笑,也总喜欢在得到允许后轻轻丈量珀珥的手指,甚至会提出想要亲吻的要求,但因为珀珥害羞而从未得到过应允。 至于莱茵斯,他与林那种偏向邻家的温柔比更显熙和,但反差之下却会流露出一点属于贵族高位者的强势,可他又将尺度把控得极好,相处至今从未让珀珥窥见分毫。 因此对于珀珥来说,他们都是温柔又可靠的好人!!! 珀·清汤大老爷·珥:是大好人! 赛特/莱茵斯:妈咪您……苦笑.jpg 此刻,珀珥笑道:“当然记得!” 赛特配合地发出惊呼与赞叹,主动问道:“那么我是——” 珀珥认真,“你是赛特。” 随即他又偏头转向另一位副首席的方向,一字一顿,“你是莱茵斯。” 两位身形高挑的副首席穿着与奥洛维金作区分的衬衣、马甲,白色的手套包裹修长的手指,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在小虫母说对名字后,他们几乎同时露出了轻微失神的表情,像是沉浸在了被珀珥呼唤到名字的躁动中。 赛特垂眸,碧绿色的眼瞳难以控制地落在了小虫母的唇间,薄薄的唇瓣里含着红艳艳的口腔,娇嫩窄小,就是这里刚刚轻咬着他的名字,柔软至极。 但紧接着,他的视线聚焦在了珀珥搭在膝盖的手指上。 修长,纤细,甲型漂亮,指尖泛着薄薄的粉,让赛特忍不住生出一丝渴症。 他藏匿在肩胛之下的鞘翅隐隐发胀,直到奥洛维金与莱茵斯已经开始问候小虫母的近况时,赛特才迟迟回神,掩下了虹膜中的痴意。 一个温柔的笑容重新挂在了赛特的面孔之上,他不动声色地接入话题,眉眼间流露着翩翩风度。 其间,作为最了解赛特的挚友,莱茵斯偏头看了对方一眼,也恰好与默契回头的赛特眼神相同。 两张不同的俊美面孔,全然相同金发碧眼。 在这短暂的对视里,莱茵斯看到了赛特眼底的热度与迷恋,塞特看到了莱茵斯眼底的渴望与意动。 显而易见,宛若双生的挚友组都痴迷着他们的小妈咪。 或许在某一天机会成熟的时候,他们会敞开严谨的衬衣,裸/露着自己的资本,带着臣服跪于珀珥的脚下,亲吻对方的每一寸皮肤,然后不可控制地露出满是潮红的糟糕表情。 即便是贵公子,为心爱的小妈咪失控,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星盟各个帝国内均有积累权势财富而成的贵族,那尔迦帝国也不例外。 虫巢物质在最初时孕育那尔迦人时的起点是相同的,但作为不同的虫种,他们在天赋、能力上各有千秋—— 燃血组、边境哨卫军善于大开大合的战斗;蝎组精通潜伏、暗杀,适合活动于阴影之下;秩序同盟理智为上,对政治有天生的敏锐,聪慧狡诈,历来是玩弄人心的好手。 至于皇家护卫军则历来属于虫巢之母的近卫,是其座下犬。 他们天生被金玉雕琢,在纸醉金迷中如鱼得水,偶尔会露面于星盟各个帝国的高级宴会,以神秘的姿态、游刃有余的社交与别国贵族、商贾进行利益上的联系。 对这群贵公子来说,社交是最简单不过的。 只要他们想,他们便能在你面前表现出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体贴的模样。 而此刻,他们便是这样在珀珥面前表现的。 只可惜在调情方面尚还薄弱的小虫母未能意识到皇家护卫军言语上的小巧思,以至于在这份单方面的暧昧流动里,珀珥这次没忍住出声感慨他们是好人。 大大的好人。 原本还温柔笑着的奥洛维金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恢复得很快,只一边欣赏珀珥吃布丁的样子,一边轻声道: “比起好人,我更想拥有您的另一种评价。” “另一种?”珀珥歪头,有些好奇,神情满是茫然。 奥洛维金:“比如对一位可以服务您,让您感受到快乐的雄性的评价。” 赛特与莱茵斯相互对视,他们异口同声道:“我们也是。” 嘴里刚刚咽下最后一口布丁的珀珥脸蛋爆红,虽然他对暧昧氛围的营造还没有敏锐感受,可对“服务”、“快乐”这样的词汇并不陌生,至少他已经感受过了。 他可是有经验的小妈咪! 珀珥嘴唇轻微哆嗦,虽然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可是他每次都会为这样的描述而感到小腹抽搐。 就好像身体神经已经替他记住了那些感觉。 似是看出了小虫母的闪躲,奥洛维金的面上有一瞬间的失落,连声音都低了很多—— “妈妈,您还从未给予过我们机会。” “我们并不打算奢求什么,只是想待在您的身边,服务您、陪伴您,让您感受到各种意义上的愉悦。” 赛特适时开口:“您可是我们的主人呀,小珍珠殿下。” 莱茵斯补充:“所以您可以尽情地‘使用’我们。” “妈咪,请您多可怜可怜我们吧。” 奥洛维金的声音更轻了,也更缱绻了,似是害了无法治愈的相思病,以至于显露出几分忧郁和无奈。 珀珥哪里知道贵公子们拥有的手段啊? 他有些慌乱,立马摆着手、红着脸道:“那、那我会努力的。” 奥洛维金压低的唇角微翘,“努力什么?” 珀珥低着头,低声憋出几个字,“努、努力使用你们。” 珀珥觉得这句话莫名地烫嘴,却不知道这话勾得几个贵公子心脏发紧,藏匿鞘翅的脊背冒出痒意,近乎让他们想要恢复原型,用最原始、最兽性的模样去占有他们的小妈咪。 ……但是好可惜,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见到珍珠,不然他们或许会奢望着亲吻、舔舐妈妈的指尖。 这一刻,旧历中因太阳宫所铸就的规则,似乎隐隐透出裂痕。 卧室内,赛特与莱茵斯相视一笑,眼底闪过温柔的得逞意味,奥洛维金虚虚隔着投影,俯首吻了一下小虫母的指尖。 他说:“那么我们将拭目以待。” 和皇家护卫军的聊天后遗症让珀珥耳廓发红,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他接通缇兰的通讯。 赫伊本该是同缇兰一起的,但或许是因为公务繁忙,直到缇兰连接通讯的第二分钟赫伊才急急赶来,那张向来宠辱不惊的面孔上浮现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对此缇兰警告地看了一眼赫伊,而赫伊则在顷刻间收敛情绪,恢复到了往日里的模样。 他很自然地与珀珥打着招呼,并在细节中发现了小虫母微红的耳廓与有些游移的眼神。 既是双子又是秩序同盟首席、副首席的两人相对一眼,虽然确实在性格、处事上不大对付,但默契也是有的,转瞬之间便猜到了那几只惯爱开屏的公孔雀怕是抢跑了。 不过没关系,讨好小虫母这样的事情,本就是各凭本事,最后花落谁家真还不一定。 投影另一端的赫伊慢条斯理捋着手上的皮质手套,缇兰则笑得轻柔,与珀珥分享他近来的“私藏”。 他们很体贴地没有问小虫母发生了什么,只是用轻松的话题盖过,一点一点消除着护卫军们所留下来的影响。 既然通讯都结束了,又何必继续被小妈咪记挂呢? 该忘掉的东西,还是尽快忘记比较好,留着痕迹可就遭人讨厌了。 …… 秩序同盟之后,珀珥卧室内的投影再一次换人—— 从蝎组的厄加和02,再到身处战舰、依旧在赶路的堕落种们,以及排在最后的昆汀和他口中的“粉丝团”。 明明待在房间内,但珀珥却忙得像是不停在转动的小陀螺,直到把所有人的水都端了一遍后,说话越来越流利、嗓子却越来越干的小虫母才松了口气。 可累死珍珠宝宝了! 真没想到有人陪聊也是一件这么累人的事情啊! 他杯子里的水喝完了都没顾得上麻烦机械精灵再帮他倒一杯! 珀珥喘了口气,整个人懒洋洋地瘫在床上,似乎是社交能量告罄,动都不想动一下。 他怀里抱着枕头,嗓子里还有点干涩,却懒得起来,脑子里的意识乱七八糟地飞着,却有些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夏盖。 然后,他的心脏忽然重重跳了一下,剧烈到整个胸腔都好像颤了颤。 珀珥轻微走神,手掌情不自禁拢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也是在这个时候,雕纹细致的门板后方传来了敲门声。 珀珥回神,像是个翻起来的小乌龟似的伸了伸脖子,小声喃喃了一句“可以进”,但又怕外面的人听不清,刚想再大点声,就听到了门把手被拧开的动静。 门才刚刚被打开,珀珥身体内那被无数次包裹、拥抱的精神力钝钝地跳了一下,便催着主人全身的神经,泛起一阵生理性的酥麻。 是阿斯兰。 珀珥很清楚,他只有靠近阿斯兰才会这样。 因为阿斯兰是老师,老师曾在引导他使用精神力的过程中,无数次纵着他的贪玩,直到他自己受不住为止…… 珀珥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从被窝里探出一个毛躁的小脑袋。 “阿、阿斯兰?”他有些好奇对方的来意。 阿斯兰应了一声。 原先懒洋洋窝在床上的小虫母被白银种战神提着腰腹抱了起来。 温凉柔软的身体瞬间贴上阿斯兰胸肌饱满,高热且具有力量感的躯干,在那蓬勃着生命力与雄性气息的怀抱间,受精神力影响的珀珥轻声喟叹,下意识收拢大腿,却不想蹭一抹古怪而冷硬的金属。 那是什么? 珀珥瞪圆了眼眸,有些不知所措。 还不等他思索,干燥的唇边便被轻轻抵上了杯口,他下意识张嘴吞咽着,如渴水的人鱼,连弄湿了下巴也恍若未觉,只将领口弄得湿哒哒一片。 阿斯兰垂眸,微微拢了下衣摆,似是遮去了什么,这才道了一句“慢点喝”。 等珀珥终于喝好了,阿斯兰放下杯子,才解释道:“你忘记热敷了。” 热敷…… 这是医生的嘱咐。 这项工作本该可以交给机械精灵的,但在进行操作对象的选择时,珀珥下意识询问第一个被自己分享了小秘密的阿斯兰。 那时候,他如初次叫住对方看自己的“不对劲”一般,低着头、勾着阿斯兰的尾指,声音轻轻问对方—— “阿斯兰,可不可以你帮、帮我敷?” 作为小虫母的专属引导者,阿斯兰从来不会拒绝珀珥。 于是一句“可以”,又一次延续了这个有“不对劲”而延伸出来的秘密分享者。 记忆回笼,珀珥轻咬唇瓣小声道:“没、没忘记。” 好吧,他只是差点儿没想起来,幸好阿斯兰来提醒他了。 阿斯兰:“那现在开始?” 珀珥:“……好哦。” 虽然之前的身体检查中,医疗人员尚未确定小虫母体内的新生腺体到底在哪些位置,可在这几日,珀珥体表一部分特定的位置会浮开花瓣似的红晕,于是问题的答案便也变得不再难猜。 而除了珀珥自己,阿斯兰则是第一个窥见这片甜蜜的幸运者。 被浸湿的热毛巾很柔软,比起体温更烫,但正好适合热敷,当其浸润着湿意落在珀珥轻微起伏的胸膛上时,原本枕在阿斯兰腿上的小虫母近乎抽搐着想要蜷缩。 那片暖白近乎毫不设防地拥住了阿斯兰深麦色,流动着银白虫纹的手臂。 但这一回,阿斯兰没给珀珥挣扎的机会。 深麦色的大掌握上了小虫母的手,十指交错插/入,罕见的入侵感侵袭着珀珥的神经,将他完全包裹。 不知道什么时候,银白色的菌丝铺满了整张床铺。 曾在梦境中窥见过的菌床在现实中凝结,一寸一寸交织着柔软的质感,拉扯、禁锢着小虫母的小腿、脚尖,扭动的腰腹。 这些菌丝并不冷,甚至还散发着巢穴般的暖意,遏制了珀珥因为胸膛上湿热毛巾接触后的颤抖。 他紧紧攥着阿斯兰,恍若抓住了此刻唯一可依靠的东西,喉头溢着轻喘,不由得弓起身体,似乎想要更贴近对方。 阿斯兰俯身,抚摸着他的发顶,在珀珥含着泪的眼眸中,又缓缓抚向对方的后颈、脊背,宛若安抚受惊的幼猫一般轻轻拍着。 似乎是逐渐适应了敏感部位的热敷,珀珥紧绷的身体放松,感官神经捕捉到了几分食髓知味的舒服。 他舒展了眉眼,鼻尖无意识地轻哼略微拖长了音调,像是撒娇,追着往阿斯兰的怀里蹭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珀珥模糊间觉得自己好像又碰到了什么发硬的东西。 似乎还有些发凉…… 阿斯兰也像是堕落种一样做了机械改造么…… 尚未问出口的疑问盘踞在小虫母的脑海里,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去追寻问题的答案。 阿斯兰喉结滑动,他捏住珀珥的手腕,向来平稳的嗓音此刻微微发紧,“……珀珥,听话,别乱动。” 珀珥含糊应了一声,或许是觉着舒服,倒也没再乱动,只彻底闭上眼睛,蜷缩在阿斯兰的怀里,享受着对方的服务。 潮湿发热的毛巾一路贴合过珀珥的胸膛、脊背,散发着薄红的尾椎,以及那片柔软蕴含着蜜地的腰腹。 等小虫母白生生的躯干被热敷出大片大片的红晕后,早已经睡熟的珀珥被阿斯兰套上轻薄的睡袍,又重新放到了被子里。 今天,在腺体的成长期里,珀珥或许能睡个很舒服的觉。 阿斯兰起身,动作静默着整理着一切。 当他低头又一次看向熟睡着的小虫母时,才迟迟发现自己来时整洁的衬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开了下摆,露出卡在人鱼线深处的皮质束带。 束带勒得很紧,在那片深麦色的肌理上,刻印出一片暗沉的红,恍若一道血痕,跨越肌理,烙印在阿斯兰的心脏之上。 规训着他的一切。 第55章 精神力投影 珀珥又做梦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很久以前并不常做梦的。 但自从在辐射荒星上认识那尔迦人, 并一点一点与他们加深联系,在他自己都不曾奢望过的情况下成了那尔迦的“王”后,珀珥忽然发现自己的梦境似乎开始变多了—— 有些是过往的、被蒙上了一层薄雾的回忆;有些是他从未听见、看见过的场景;还有点似乎不成画面,只是一种玄妙的感觉, 在梦境的尽头影响他的一切感官。 这些日白天跟着阿斯兰学习精神力的控制与使用时, 珀珥曾问过对方有关于梦境的问题: 他朦胧间意识到自己的梦境内似乎展露出了几分“预言未来”的奇妙能力。 对此, 阿斯兰告诉尚还需要很长时间来成长的小虫母说, 精神力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 且难以被预测的无形能量—— “它们是最不可预测的能量。” “也是最能为你所用的能量。” “……你天生应该是它们的主人。” 精神力是宇宙生命的第二颗心脏, 是可以在体外自由流动的能量支撑,不论生命体的精神力或强或弱,它们都是保障生命的核心。 对于弱者来说, 精神力是护佑其体内意识的屏障;对于强者来说, 精神力则可凝聚成反抗、抵御外敌的武器。 甚至在高等生命体进入宇宙时代后,遨游于星海的战舰、可以被人类操控的机甲、远程使用的追踪监控设备、甚至与躯干为一体的枪械导弹…… 这些都需要精神力的链接与操控。 某种程度上来讲,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精神力的人,只会存在精神力相对薄弱的生命个体,倘若有谁彻彻底底失去了精神力,那么他的生命也必将走向尽头。 阿斯兰告诉珀珥, 绝大多数那尔迦人的精神力并不算强。 那尔迦人所具有的第二形态是从这个种族诞生初期便已经具备的,巍峨恐怖、庞大慑人。 这幅形态下的那尔迦人会不可避免地展露出原始的兽性, 那是深藏于他们基因、血脉中的凶性。 千万年的时间流逝下,那尔迦人因强盛的体质、体能, 以及可以超越冷热武器的第二形态, 为达成血肉躯干内的能量守恒,他们的精神力便会为这份钢铁体魄铸成的长处而让步。 但作为引导那尔迦人的核心、他们的“母亲”、整个族群的王——虫巢之母却并不具备超越人体阈值、完全化的第二形态。 在过往的历史中,虫巢之母仅以单一且相对脆弱的人形躯干存活, 他们的身体、体质更为单薄孱弱,这是天生便由基因决定的。 但也是在这一层薄弱之下,虫巢之母拥有强大且罕见的精神力,甚至足以超越那尔迦人钢铁体魄的强度,借由精神力来缔结自己与子嗣之间的联系。 或许虫巢之母的身体不够强大,但在虫母与子嗣的关系中,他是永远且至高的主导者,是连接所有眷属者的核心。 当他的精神力纯度、强度足够大时,那么跨越宇宙星海,他都能感应到自己的子嗣,甚至还可以通过精神力的凝结,完成精神力投影,甚至传导这样的高难度行为。 因此,精神力之于虫巢之母,是护盾、是武器,是与整个世界接触、拥抱的媒介。 不论是精神力记录的记忆碎片、由精神力创建的第三视角,还是某些带有预兆性质的画面片段、亦或是当事人都无法理解的梦境内容…… 任何一个——它们都将与虫巢之母乃至于他的子嗣息息相关,这是连通整个那尔迦人最强有力的根系。 但这些内容对于珀珥来说有些难以理解。 珀珥对自己精神力的操控仍旧浮于表面,多数与精神力有关的行为都是他无意识完成的,以至于当阿斯兰将理论摆在桌面上时,懵懂的小虫母只能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瞳,眼巴巴瞧着自己的“老师”。 比起理论,珀珥更需要的或许是实践。 于是,在那天的引导课程里,沉着而冷淡的阿斯兰向小虫母投去了一抹视线—— 其中藏匿有深渊与旖旎的宇宙,不过单方面对视的片刻,便将自己这位过于年轻、笨拙,却足够可爱的学生拉入到了另一个精神力的漩涡之中。 阿斯兰想,实践远比理论更加重要。 他会手把手教小虫母领悟有关于精神力的一切。 这一次,在阿斯兰的精神力世界中,珀珥所窥见的不是冰天雪地与藏在洞窟中的怪物,而是属于白银种战神的记忆碎片。 成片如水晶薄片的记忆悬空在深蓝色的星空中,瑰丽而梦幻。 阿斯兰的精神力则牵引着以灵魂最原始状态的珀珥站在星云下方,沐浴至银河深处,连脚下都铺满的星辰碎屑。 在片刻的适应后,属于白银种战神的精神力带着小虫母,领略过了属于艾瑟瑞恩星球上的一切。 那是一颗古老而美丽的星球,任何一个人都将为她的魅力所折服,珀珥也不例外。 当他被阿斯兰的精神力裹挟着腾空而起,飞跃过那片茂盛的陆地时,珀珥有些难以控制地被某种未知的呼唤吸引着—— 【妈、妈妈……】 似乎有谁在叫他。 那一刻,珀珥甚至在这颗存在于阿斯兰记忆深处的古老星球上“听”到了生命脉动的声音。 像是一群沉睡于更深处的巨兽,心跳声沉而缓慢,有些微弱,一下一下地,隔着时间与记忆,同珀珥轻轻打了一个招呼。 ——他们在说,你好呀小家伙。 于是难以避免地,可怜又贪玩的小虫母贪恋于那片奇妙的景色,并沉溺于呼唤,在阿斯兰的记忆碎片中延长了精神力游玩的时间。 珀珥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他的身体有些太娇气了。 因此当珀珥痉挛着从阿斯兰的精神力世界中撤离后,不出意外,他又变得湿哒哒一片,瘫软在对方强健有力的怀抱里,连柔软的小腹都一颤一颤,可怜极了。 眼尾晕红、鬓角汗湿,恍若经历了一场什么。 甚至因为稚嫩的精神力在这颗古老又奇妙的星球上停留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那天昏昏沉沉、喉间呜咽的小虫母并不曾发现,在阿斯兰包裹大腿肌肉的深色布料上,隐隐有一片甜蜜的水迹。 后来,阿斯兰再不曾穿过那条裤子。 那条裤子连同某些隐秘的变化,一同被锁到了柜子的最深处。 …… 还辗转于梦境的珀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的意识一会儿飘荡在接受阿斯兰教导的课堂中,仿佛还沉浸于精神力交互的战栗中;一会游动于太阳宫后侧那偌大的花园中,与星云犬和小沙蜥相互为伴。 但偶尔还会飞跃到更远的地方,似乎在一片空间有限的玻璃罐中,期间盛满了粘稠的,兑入了各种药剂、营养粉的液体,如某种培养基一般,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 在半睁眼睛,隔着液体与玻璃注视向外侧时,珀珥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人—— 他们穿着白色的大衣,手里捏着字迹密密麻麻的纸张,怀里抱着文件袋。 他们的目光狂热又滚烫,不像是在打量一个生命,而仿佛跪在地上信徒仰着头,看向那被他们奉上高台、无欲无求却博爱世界的神像。 在梦中,珀珥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 紧接着换面转动,穿着白大褂的人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五官俊美,笑容发甜的青年。 他有一头蜜糖棕的卷发,眼眸弯弯洋溢着暖意,宛若枫糖浆一般甜蜜诱人,可珀珥在看清对方的面孔时,却抗拒性地想要藏到更远的位置。 浮动着一层虚影的梦境中,枫糖浆一般甜蜜的青年眨了眨眼,冲着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的小人造人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容,仿佛一位糖果铺的老板。 他说:“你好,我是图卡斯——是未来接管你的监护人,或许你可以叫我daddy?” 不、不要! 那一瞬间,珀珥瞳孔紧缩。 笑容如枫糖浆似的青年面容逐渐扭曲,流露出几分病态的疯狂,珀珥眼前的场景瞬间一转,变成了他第二次被抛下的那天夜里—— 天空落着雨,到处雾蒙蒙一片,曾经说可以叫他为“哥哥”的小星球区长里欧·纳德被下属陷害,已经一周多不曾回家了。 珀珥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门前的楼梯上,一动不动盯着小花园外的门。 梦境中单薄的小人造人本以为自己能等来“哥哥”的,但是他只等来了维克·纳德。 他是里欧的弟弟,一直对珀珥抱有一种异样的厌恶,总怂恿着里欧将珀珥送人,可每一次里欧都会拒绝,然后轻笑着搂住珀珥,温和又耐心地说: “珍珠是我的弟弟,也是维克的弟弟,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都应该相互照顾不是吗?” 珀珥觉得里欧说得对,他们是一家人,应该相互照顾。 于是,在那天的雨夜中,维克满脸仓惶地问他愿不愿意为了“家人”而牺牲一下自己;甚至维克还承诺,他说只需要等一等,一天或者两天,他一定会把珀珥接回来的,到时候他们一家人一起离开这颗星球。 珀珥点了点头,他只说“那你们要记得来接我”。 维克笑了,他说一定会的。 这份牺牲的代价是珀珥被迷晕,等他再一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了熟悉的仓库内,而拍卖行的老板图卡斯则笑意盈盈地蹲在他的脚边,陈述出一个残忍的现实—— “恭喜你14号,这是你第二次被抛弃了。” 珀珥在阴冷的仓库内掰着手指等日子。 他一直都在等里欧和维克来接他回家,可是当他的希望一天一天被磨灭,愈发恐惧这个“家”会破碎的时候,图卡斯只冷笑说:“14号,你等的‘家人’早就坐上飞行器离开这颗星球了!” 梦境中的一切与现实重合。 而梦里的珀珥则又一次经历了不被选择的抛弃。 咔嚓。 由液体与玻璃铸就的梦境破碎,当珀珥再有意识的时候,则骤然发现自己被精神力牵引着,站在了一片荒芜、空旷的土地之上。 地面皲裂,天空泛着浓烈的深红,空气很干,在周围飘荡着一股属于矿物资源的香气。 那是一种非常独特且具有攻击性的气味—— 是燧石或枪火的杂糅,只需要站在那里,即便珀珥所能窥见的世界依旧是精神力搭建的色块,但他本能地知道,这是一颗矿星。 这一刻的梦境不再像是梦,反而像是通过某种媒介的投射,让珀珥以精神力的状态穿越宇宙星海,站在了远离中央帝星的另一个陌生星球之上。 珀珥忽然想到了缇兰之前向他解释过的光脑投影。 但不一样的是,此刻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属于另一个星球上的干燥与灼热。 天空灰暗,夹着浑浊的微光。 珀珥“看”向四周。 精神力构架出来的色块世界让他发现了悬停在远方高空的战舰,位于下方的则是集中资源与战事的基地,高高大大的瞭望塔、观测站,以及在另一端镶嵌在深橘红色山体中的黢黑矿洞。 垂直地面的巨型钻头,停滞在边缘的悬浮钻机,笼罩防护罩的操作台…… 他认得这些东西。 这些天珀珥在与阿斯兰的精神力教导、交互中,所看到、学的内容远比他自己以为得还要多。 每一天里精神力近乎密集的使用,让珀珥有一种大脑和思维在变得清晰的感觉,他的记忆力、理解能力似乎在逐步提升,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在一点一点变得更加全面。 他凭借阿斯兰的认知而“看”到了这个广袤无垠的世界。 而此刻,在这片过于辽阔的土地之上,珀珥则“听”到精神力深处的嚎叫。 恍若某种巨型的肉食动物,暴虐浮躁,正汹涌着无限的战意与杀戮之气。 它们来源于那道乌黑不见底的矿洞之下。 那似乎是一头暴躁的王级异兽。 精神力上传来的威慑近乎笼罩于珀珥的全身,他不适应地抖了一下,尝试操控自己的精神力去感受更远的、那片基地内的具体场景—— 这颗星球上,或许也会有那尔迦人的存在? …… 卡塞双星是同时由卡塞1号星和卡塞2号星构成的。 这是一个位于那尔迦星域遥远深空内的密近双星系统,相互之间的距离很近,都属于盛产资源的矿星,而且会有物质从一颗子星流动到另一颗子星球。 这般类型的星球不够稳定,容易发生各种地质反应。 但也是这样的星球之上存在丰厚至极的矿物资源,只一颗星球,便成撑起一个中小型帝国五年的资源运转。 而卡塞双星则是目前已知最大、最富饶的矿星,它们位于那尔迦帝国的疆域之内,对于这个双星系统内的资源,那尔迦人势在必得。 唯一需要清除的便是藏匿在矿洞中的王级异兽洞狮。 在至少十年之前,卡塞双星上并不曾有王级异兽作乱。 可宇宙内的辐射向来不讲理,它们多变且来势汹汹,某天心情不好,便会引导着辐射影响周边星球上的生命,将非高等生命体异化成异兽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头王级洞狮便是这么来的。 目前,这头洞狮主要栖身在卡塞2号星的矿洞内,所以这里的战场也更加严重,近乎有种翻山倒海的混乱。 石块被翻在地面上,到处都是坑洞,藏匿在深处的洞狮并不露面,但却操控着数不清的千足虫与那尔迦燃血组的战士们进行对抗。 能够混到王级的异兽即便被辐射侵蚀,变得疯狂而恐怖,但它们的脑子绝对不是摆设,甚至可能因为辐射而得到第二次进化,变得更加聪慧诡谲。 而这头洞狮就很聪明—— 洞狮知道交错的矿洞深处藏有很大量的珍惜资源,这是那尔迦人的主要目标,不能进行暴力开采,因此它也心安理得地藏身在此处,悠哉控制低级异兽拉扰乱那尔迦人的搜捕计划。 这样的日子本可以持续很久的。 但卡塞2号星球上过于燥热的天气,以及宇宙辐射导致的影响,令这头年轻的王级雄性洞狮进入了发/情期紊乱的状态。 当洞狮藏在矿洞中,被生理性的躁动折磨时,它开始在无数声嘶吼中,尝试呼唤一位可以同自己繁衍后代的雌性洞狮。 可它并不曾得到回应。 于是这头雄性洞狮愈发地暴躁了。 …… 数天前离开太阳宫,一路风尘仆仆向卡塞2号星赶的夏盖是前一天深夜抵达的。 他几乎没有休息,强健的体魄撑起尚还能坚持的精神,只迅速换了作战服,便前往战场深处,与燃血组的副首席比约恩汇合。 交错着巨型千足虫的异兽战场中,燃血组的成员早已经化为原始形态,放开了手脚战斗着。 那些没有翅膀和尾勾的巨大躯干很强壮,比之坦克更甚,浑身布满了坚硬的猩红色鳞甲,外部骨骼交错丛生,带有锯齿状倒钩的前肢扫荡过异兽群,收回来之际便挂着千足虫被砍断后尚还抽搐的半截身体。 异兽千足虫腥臭的血液洒落在瘠薄的大地上,不停地渗透,在长达数月的僵持中,散发出一股十足恶心的臭味。 但活动在战场中的燃血组成员却恍若未觉,只近乎机械地在珍惜矿脉之上绞杀着近乎平铺成地毯的千足虫。 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甚至有些千足虫会趁着空隙,爬上那尔迦人的后颈,试图将锋利的口器嵌入到了燃血组成员的后颈上。 夏盖的手臂异化出一部分原始肢体,巨型如镰刀的猩红钳足同时兼具力道与速度,顷刻便斩断了一只立起半截身体的千足虫。 血液溅在他脸上,几乎同一时间,另一道色泽更深的黑红钳足侧着袭来,杀死了骤然从地面下方翻出来的另一只巨型千足虫。 粘稠的腥风掠过,夏盖抬眸,凶戾的神情上半浮一抹了然,“情况如何?” “……不太好。” 同样只异化了一部分躯干、尚还维持人形的比约恩清扫出一片空地,在异兽搭建的尸堆中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叼在嘴边,猩红的火光一闪一闪,露出了那张过于深邃且粗野的面孔。 那绝对是一张令人极具有记忆感的面孔。 俊美、粗犷,俊美如阿波罗神祇,但这些特质对于帅哥俊男多如狗的那尔迦人来说并不算什么,真正凝聚出记忆点的应该是他那铺满全身的深红色皮肤。 如赤土大地,也如烈烈灼烧的火焰,几乎与比约恩手臂上黑红的鳞甲融为一体,宛若从深渊走过岩浆的红皮魔鬼。 但他的眸光却很木然,宛若两颗镶嵌在眼眶中的石子,僵硬如人偶。 比约恩咬着微湿的烟嘴,声音有些空洞且无机质: “那头洞狮很狡猾,不打算露面,矿洞内本就盛产千足虫,这两个月从来没消停过,组内超过55%的疯崽子们都有些燃血过量,我赶回去了一部分,目前是交替作战的方式。” 那尔迦长久的历史中,燃血组和边境哨卫军是最善于作战的单兵虫种,几乎不受区域、环境、地势的影响,可以轻而易举适应各种陆地上的作战方式。 不过二者做对比,边境哨卫军在所有的异兽对抗中,对雪虻有克制,因此被安排在了边境星球上;而燃血组待雪虻略显劣势,所以常年奔波于除边境星球之外的异兽战场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燃血组弱于边境哨卫军。 燃血组外号“暴力狂”,也被称为“疯狗祭献者”,这些称呼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与其战斗方式有关—— 他们在恢复原始形态后,会通过燃烧自身血液无限叠加攻击性,遇强则强,血液燃烧量越高、战斗力也越强,甚至仅一位高级燃血组成员可以在燃尽血液、不团队协作的情况下,单杀一头S级的异兽。 但这样胜利的代价就是他的生命。 即便数千万年来,虫巢物质所孕育出来、适合燃血组的那尔迦人是数量最庞大的,可他们也是燃尽血液后牺牲最多的。 ——这是一个极其惊人且恐怖的数字。 比约恩问:“首席,感觉怎么样?” 抽空给自己的下属从身后揪断一条千足虫的夏盖哑声“嗯”了一下,“什么?” “虫母——” 比约恩很高大,他的人形甚至比夏盖还高出小半截,像是一头棕红色的巨熊,动作却又十分灵活,在掀翻另一边试图袭击的异兽后,他问:“是什么样的?” 说着,比约恩抽动腮帮子僵笑了一下。 深红色的皮肤令他的非人特质达到顶峰,近乎流露出一种古怪又令人神经跳动的性感。 夏盖一边战斗,一边回答同僚的问题,“……没注意,反正小小弱弱的,一把就能揪起来,看起来像是个瓷娃娃。”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对那家伙没兴趣。” “一把能揪起来……” 抬脚将又一只千足虫踩在地上后,比约恩有些好奇地伸展了一下自己半异化的钳足,“那确实很小。” 夏盖“啧”一声,补充道:“不是这种的一把,是你人形以后的一把。” 惊讶闪过比约恩那双木然的眼瞳,只是还不等他思考“人形以后的一把”到底是多大,远方黢黑的矿洞中忽然传来一道尖锐刺耳的嘶鸣声。 之后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地震,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之下爬出来了。 夏盖神情瞬变,“那家伙要出来了?!” 比约恩也很意外。 这头王级洞狮足足在矿洞中藏了数月,怎么都不肯现身,只不停控制低级异兽影响那尔迦人的进攻,谁知道这个时候竟然有了新的情况。 夏盖扬声,“准备抗击洞狮!” 远方又一次传来嘶吼声的同时,原本还保留有一半人形态的夏盖和比约恩同时自血肉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骨骼张裂,肌肉拉伸,锋利坚硬的外骨骼一寸一寸探出躯干,在那尔迦人恢复原始形态的时候异化为盘踞在他们身体外侧的盾牌与武器。 藏于矿洞中的王级异兽,也终于在长达数月的持久战中选择露面。 头尾长度超过十二米的洞狮眼瞳污浊无光,森白的獠牙从嘴巴两侧伸出,锋利又危险,积聚着腥臭的毒液,每一次滴落在地时,都会将地面上干瘪的草枝腐蚀得冒出白烟。 密密麻麻的千足虫受到王级异兽的精神力操控,此刻的它们不再畏惧疼痛与死亡,只如傀儡一般向外涌动,争先恐后地往高级那尔迦人的身上爬,甚至毫不犹豫将同伴当成踏脚石。 它们不停地上前、不停地堆积尸体,很快就在王级异兽的前方堆出连绵的小山包。 原始形态的夏盖与比约恩相互对视,精神力嘶鸣中发出作战计划改变的信号,在燃血组其他成员的协助、掩护下,他们从密匝匝的巨型千足虫中破开一道缝,却又迅速分散。 比约恩掀动钳足,大开大合吸引了洞狮的注意力,在近乎挑衅的动作下,王级异兽又一次发出尖锐的鸣啸,甩着尾巴冲了过来。 也是这时,夏盖隐没身形从旁侧躲开,他不声不响地绕过至洞狮的后方,暂时堵住了偌大的矿洞口。 这是一个机会。 他们必须确保能够抓住机会,在这头狡猾的洞狮重回满是珍惜矿源的深洞之前将其彻底绞杀。 这场僵持了数月的战斗在此刻进入了高/潮阶段。 而远方尝试用精神力感知外界一切的珀珥则在色块斑斓的精神力世界中,捕捉到了属于夏盖的气息。 很远,混杂着很多陌生的味道,但即便珀珥不曾对夏盖进行过精神力安抚,可在偶尔的接触中,他依旧记住了对方。 ——似乎像是烈焰与火山,充满了躁动的滚烫热量。 站在原地的小虫母彳亍片刻,选择随着精神力的指引追逐过去。 在这场近似由梦境凝成的精神力投影中,珀珥仿佛变成了会飞的精灵,不过是意识须臾间的转换,他的身形便骤然出现在了燃血组的战场之上。 被斩断身体的千足虫化作模糊的色块扑向珀珥,他惊恐地后退半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其轻易穿透,似乎无法接触实物。 但他依旧能嗅闻、感知到环境中的干燥与腥臭。 ——奇妙的感觉。 珀珥抿唇,小心翼翼循着精神力的指引在这片混战中寻找能够结束自己梦境的“钥匙”。 他有些好奇,这次的梦是想要向他预兆什么吗? 混沌的色块暂时隔绝了可能吓到小虫母的血腥场面,但不远处与王级洞狮对峙的夏盖和比约恩,则陷入了一场恶战。 在面对面的交手后,最初预测在S到SSS级的异兽洞狮实际等级刚刚进入S阶段,夏盖与比约恩配合默契,在巨型千足虫被同伴牵制住的同时,他们两个以原始状态合力抗击洞狮勉强算是游刃有余。 但是,这是一头处于发/情情却找不到伴侣的雄性洞狮。 其暴躁情绪更甚,杀伤力直线上升,近乎逼近SS级。 于是,当暴怒中的洞狮爆发出更加惊人的力量后,夏盖与比约恩本能地开始使用他们的天赋能力—— 流动在燃血组首席和副首席身体内的血液如岩浆一般开始烧灼,暗红色的鳞甲上隐隐冒出燥热的气体,近乎烤干这一片空气。 血液沸腾,热度攀升。 在夏盖与比约恩用比以往更大的力量劈向王级洞狮时,他们周身溢出一圈掺杂着污浊的虚影。 浓郁粘稠,几乎快要把他们彻底吞没了。 珀珥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点变化。 他偏头“看”向远处,跃动在周身的精神力彻底聚焦,窥见了属于夏盖与比约恩的行动。 燃烧的血液沸腾着,不停地点燃着身体内的力量,暴/力感无限升腾,但盘踞大脑内部的理智却在一点一点地减少。 【杀、杀杀杀杀杀……】 【杀死它。】 【杀死它、杀死它!】 夏盖与比约恩配合着抬起钳足,于千钧一发制住王级洞狮。 在掀起了近乎数米高的灰尘后,巨大的钳□□错着,一个向前、一个向后,终于为这场持续了数月了战斗画上了句号。 砰! 巨大的洞狮头颅滚落在地,无法躲开的滚烫鲜血溅了夏盖满身,异兽獠牙上带有腐蚀性毒性的唾液同时落在他的胸膛部位,瞬间蒸出一片白气。 最初围绕在周边的巨型千足虫骤然冲操控中清醒,没有了王级异兽的领导,它们一点一点后退,不多时便被燃血组彻底击溃。 但还不等燃血组的成员为这场战斗的胜利而欢呼,夏盖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无机质的复眼猩红,开始不受控制地从脊背两侧开始寸寸生出锋利的骨刺。 那一瞬间,浑浊的虚影骤然加重,如浓雾般笼罩在夏盖的周身,而燃血过度的后遗症在此刻尽数显露,将其同化成了一头浑身浴血的魔鬼。 【杀。】 【杀杀杀杀杀!】 这是夏盖大脑中仅存的意识。 战后原有的轻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经多年训练形成习惯、而将夏盖围在中央的燃血组成员。 ——他们的首席,燃血过量导致狂化失控了。 珀珥被精神力牵引着踉跄靠近,他的身形是精神力凝结的虚影,干净纯洁,与这片充满腥臭的战场格格不入。 他穿着洁白的睡袍,奔跑着赤足踏过地上的血痕,脚边是异兽的断肢残臂,恍若一片人间炼狱中落入了一个迷路的天使。 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幕…… 鼓动的腥臭风声中,夏盖的身体在颤抖着,他残损的理智与体内汹涌的杀意相互对抗,□□,原本垂落的钳足一寸一寸抬升,对上了自己从前的战友。 这一刻,狂化症的因子终究侵蚀了夏盖的大脑与神经。 能够成为首席,足以说明夏盖的战斗力在整个燃血组都是拔尖的,当他陷于狂化的污泥,抬起前肢毫不留情地攻向刚刚还并肩作战的同伴时,比约恩口器微张,发出了战斗信号。 ——他们不能放任夏盖失控,尤其在这片充满意外的资源矿星之上。 烟尘起伏,混乱再生。 失控状态下的夏盖暴虐狂躁,不停与自己的战友交手,深红的鳞甲上开始渗出血液,但又因之前的与异兽的战斗而难以分清到底是谁的血液。 正当比约恩抓住机会,想要将夏盖遏制在地时,地动骤起,近乎天崩地裂,而后者则忽然暴起,掀翻自己身侧的副首席。 原始形态下足足有7米的大块头在剧烈的地震中站稳,他的复眼中依旧烧灼着熊熊的杀意,锋利的钳足从天而降,在即将刺入比约恩的咽喉部位时,却猛猛僵在半空。 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勉强拉住了缰绳。 【离、离开这里。】 【带着这群疯崽子滚回基地!】 那是属于夏盖的,暴虐至极的命令。 燃血组的疯子们用精神力喃语拒绝着。 即便他们知道首席狂化失控,可不到最后一刻,他们谁都不愿意放弃。 那尔迦的虫巢之母已然回归,只要能把首席带回到中央帝星,那么一切都有救! 充斥着这层意义的喃语交错在燃血组之间,夏盖口器微动,胸腔中迸发着燃不尽的暴虐,以及深藏在其下、恍若被消耗光血液的生命。 他不仅仅因狂化失控,更在止不尽的自杀式战斗中燃尽了血液所支撑的生命力。 ——早在一年前,他体内的燃血情况就已经过量,无数次被医疗人员提醒应该去休养生息,但夏盖却无法放任燃血组需要面对的任何战事。 异兽尚未彻底剿灭,没有一个那尔迦战士会主动选择休息。 于是,燃血过量的事实成了夏盖与比约恩共同隐瞒的秘密,甚至为了避免自己影响到燃血组的运作,早在数月前,夏盖便已经嘱咐比约恩: 一旦我身上出现不可控的异状,那就下手杀死我。 不论是狂化失控还是燃血耗尽,夏盖早就为自己设定好了结局,只待安静等待那天的到来。 眼下,夏盖感知着体内脏器撕裂般的剧痛,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至少绝对撑不到去见小虫母。 啧。 看来真如他所料,太阳宫那晚是最后一面了。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那个脆弱的小家伙。 绝对不会喜欢的。 ……死也不会。 原始形态的夏盖喉咙中发出沙哑的嘶鸣,他猛然踢开钳足下方试图将他抓住的比约恩,在对方烦躁的嘶鸣中,于地动山摇里侧身向千米深的矿洞扑去。 就知道比约恩这家伙下不了手……当了这么多年的首席,他可不想被那群疯崽子瞧见自己的狼狈样儿。 矿洞内千米的落地时间,足够夏盖体内的血液燃尽。 等最后的最后,沸腾的血液会逐渐一寸一寸地烧灼他的皮肉、骨骼,那是一场慢性的折磨,即便是向来皮糙肉厚的燃血组成员也会经不住地展露出自己最狰狞狼狈的模样。 抽搐、嘶吼、抓挠自己身上的鳞甲皮肤,当滚烫的热意完全燃尽,他会成为一抔灰烬,不会影响资源的开发,只会随着风埋葬于地底的深处。 和这片他曾为之付出过保护的战场融为一体。 夏盖想,既然比约恩下不了手,那他就自己来吧…… 与此同时,因精神力牵引彻底靠近的珀珥,则“看”到了属于夏盖的猩红色块裹挟着浓郁的污浊虚影,正陷入到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下。 他几乎要被完全吞没了。 ——不要! 珀珥下意识扑了过去。 在小虫母的心脏为此重重跳动的瞬间,静谧的精神力瞬间汹涌着,凝成数千万条莹白的丝缕,向跌落巨大矿洞的夏盖缠绕而去。 大地惊颤的声音此起彼伏,巨大的矿洞骤然坍塌,柔白的无形力量如绳索般,将想要扑上去的其他燃血组成员拢到了后侧且远离危险的位置。 待原始形态的比约恩站稳之际,他只感受到了一抹轻飘飘的力道蹭过他的胸膛。 轰隆隆。 巨型矿洞彻底被山体上的巨石掩埋了,躲藏不及时的千足虫被压扁成泥,四溅着黏糊糊的□□,徒留腥臭。 矿洞下方—— 当夏盖的复眼中看到的最后一片天空被落石覆盖时,他忽然凭空窥见了一抹雪白又柔软的裙摆。 然后,在急速坠落的同时,有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落在他的面上,似是受惊一般,下意识并拢着夹住了他闭合的口器。 温软,柔腻,张扬着血肉腴润的暖意。 好甜。 ……好香。 像是做梦一样。 遥远深空的另一边—— 静立于中央星地底洞窟,尝试向虫巢物质输送精神力的阿斯兰骤然偏头,俊美深邃的眉眼间流露出近乎森然的压迫力。 磅礴高压的精神力倾泻而出,如发怒的飓风一般席卷整个太阳宫,不曾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机械精灵尖锐的警报中,这头巨大巍峨,由精神力凝聚的银白色凶兽只窥见了尚还留有暖香,却空空如也的卧室床铺。 浅香浮动,枕头印着轻微下陷的痕迹,被窝中间还留有一丝暖意,可本该躺在这里安眠的小虫母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消失了。 又一次。 第56章 含了满嘴暖香 卡塞双星是那尔迦帝国疆域内矿产资源最为丰富的一大双星系统, 但这两颗姐妹星球依旧处于青春叛逆期—— 年轻、热烈、好动。 她们时不时就喜欢翻腾着身体伸个懒腰,以至于在这里地震、火山、地表的沉降、隆起都成了如日常喝水一般的体验。 于是,为适应星球上的各种地质活动,卡塞双星上的一切战士基地、采矿器械均是具有浮空性的。 远方钻头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高科技造物下的采矿器械在此刻自动开启悬浮模式, 数十吨钢铁大家伙悬浮而动, 暂时离开了向下皲裂的地面, 恍若一座轻盈的金属堡垒。 与其一同上升的, 还有面积是采矿器械数百上千倍的基地。 浮空陨石经过加工后, 镶嵌于倒钩深入地表的地基下缘,一旦这片红褐色的土地发生变动,感应到变化的倒钩会自动松开, 承重力极强的浮空陨石将在几秒钟内带动千万吨的基地上浮, 避开下方的地质活动。 待翻身的星球平息一切活动,浮空高度可达百米的基地会重新与地面链接, 恢复原样,大幅度减少物资损耗。 ——这是宇宙科技带来的福祉。 眼下情况里,卡塞2号星上的地震强度很大。 剧烈的震颤导致矿洞瞬间坍塌,不过半分钟的时间, 这片铺满了异兽尸体的战场开始变得四分五裂。 阴影滑动,碎石崩裂。 那些死去的异兽则变成了此刻跌入裂隙的填补材料, 超过数十米的千足虫滚落于大地张裂的痕迹,顷刻间腥臭浓郁的战场清爽了大半。 燃血组的成员们有些依旧保持原始形态, 将受伤的同类提在手里、扛在肩头, 动作粗鲁且大开大合,几乎不见细致与妥帖。 好在他们也确实皮糙肉厚—— 轻伤不下火线,重伤忍忍能活。 另一部分燃血组成员则已然恢复了人形状态。 壮硕的肌肉裸/露在干燥的空气中, 部分沾染着血迹,深红色的鳞甲包裹住下腹、四肢,如大型猫科动物一般灵活迅捷,在躲避震颤的同时收集着巨型千足虫的甲壳。 这玩意儿确实恶心,腿脚长得密密麻麻,叫人看多了犯密集恐惧症,但异兽千足虫身上坚硬的甲壳则是制作战甲的好东西,更何况打都打死了,不薅把羊毛多可惜啊!! 混乱中,比约恩也是恢复人形状态的一员。 他同样燃血量很高,但又暂时卡着安全线,长时间使用原始形态可能会提早崩溃,因此大多数时间里,比约恩更习惯只异化一部分的肢体用作战斗武器。 此刻,比约恩深红色的皮肤上裹挟滚烫的汗珠,那是燃血战斗的后遗症,全身上下氤氲出蒸汽一般的烫意,浑厚的胸膛缀着汗液,甚至还混杂由战斗时溅落的鲜血。 他拧眉躲开过地表的裂缝,随脚将一头死去多时的千足虫踢了下去,对身侧的同伴道:“先带伤员撤离!” “首席他……” “执行命令!” 比约恩压低眉眼,瞬间流露出几分兽性的凶悍,那是不可违逆的,属于上级的压迫性。 燃血组成员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作为战士,早在他们加入燃血组那一天,便将“绝对服从”刻在了骨血中。 很快,剧烈晃动的大地上,属于燃血组的成员向远方的悬浮石基地撤离。 在转身之际,比约恩深深看了一眼被彻底掩埋的矿洞,那双木然的眼瞳中罕见流露出几分燥郁的情绪,却又很快被压了回去。 ……没关系的,他们早就做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准备。 比约恩用半异化的钳足扛起一位受伤的同伴,又一次扬声道:“迅速撤退!回基地!” “是!” 战士们钟鸣一般的应声响彻在摇晃的战场之上,他们的速度极快,与裹挟着血腥气的风较着劲儿,不多时便已经奔跑出千米,单手抓住从浮空基地边沿处垂下的金属粗链攀爬而上。 蓬勃的力量与生命在此刻达到顶峰,当卡塞2号星球上又一次迎来剧烈的地动时,原本分散着燃血组战士们的土地空无一物,徒留被裂隙吞没的异兽。 轰鸣声消散于天空之下,烟尘四起,恍若浓雾。 与此同时,细微的嗡鸣响起,数百只小型探测仪从基地中飞出,迅速下降,灵活躲闪的同时亮起红灯,扫描着地底下方的各种讯息。 悬浮基地上的观测站内光屏不停刷动数据,无一不是对下方地质活动的检测,而站内的观测人员也一刻都闲不下来,正转动着瞭望镜,时刻瞧着下方的动静变化。 他们希望塌陷的矿洞中能出现某些异动。 他们也希望被巨石掩埋的烟尘下能够骤然探出一截猩红色的钳足。 他们甚至寄希望于远在太阳宫内的虫巢之母,希望在王回归之后的现阶段可以发生奇迹。 但这一切的期待似乎都是无望的。 比约恩无暇顾及自己沾满全身的血,他随手在肩头披了件边缘磨损的旧皮子外套,匆匆进入观测站,喉咙里似乎还充斥着战场内的硝烟,以至于他一度沙哑到有些难以发声。 比约恩:“还能捕捉到首席的生命特征吗?” “什么都没有。” 观测人员面色难看,快速滑动在光屏上的手指甚至在颤抖着,“矿洞内刚才还有细微的生命特征,但在28秒前忽然消失了,什么痕迹都没有。” 燃血组成员在血液耗尽、自燃死亡时便会在某一瞬间失去生命特征,从一具滚烫的血肉躯干变作缭绕于空气中的粉尘,至死无法回到他们曾经诞生的故土。 所以他们像是风一样,走就走了,毫无痕迹。 比约恩下颌紧绷,粗野俊美的眉眼浮现戾气。 作为副首席,他比其他同伴们更清楚夏盖的情况,可即便如此…… 即便他们早就做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准备,但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 那是他们的首席,是他们的战友。 比约恩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哑声道:“继续扫描。” 观测站内齐齐响起一声“是”。 …… 卡塞2号星,那座因地震而骤然崩塌的巨大矿洞中—— 超过千米的宽敞通道在被淹没了最后一丝光后,几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下坠的风响彻在耳侧,可伴随着碎石块的下落,夏盖却一度陷入了洋溢着甜美的迷乱之中。 就好像吃辐射蘑菇中了毒,整个大脑晕晕乎乎,恍若被酒水浸透。 神经懒怠,被晕着、迷着,看到了无尽又柔软的白腻,被暖香沁入了鼻腔、心脾,然后陷入到了能够溺死自己的美妙梦境之中…… 那是一种让他永远都不愿意醒来的梦境。 然而这份迷乱之下,夏盖甚至忽略了那原本灼烧到尽头,险些带着他一同自燃的血液暂时停止了沸腾。 无限的下坠中,柔软的白色布料轻薄四溢着暖融融的甜香,在这片瑰丽的、属于临死之人的走马灯梦境里,夏盖最终无力抗拒,放松着自己的思绪,然后任由自己陷入了幻觉。 他难以克制地喘着粗气,原本闭合的口器轻微翕张着,似是在那洁白的布料下汲取着什么。 甜与香挑动着的他的神经,当他忍不住错动口器,探出那细如蛇信、被血液蒸出滚烫热意的长舌时,却在骤然接触到一抹软腻时听到了熟悉的惊呼。 带有几分细碎的呜咽声,像是受了惊吓,瑟瑟缩缩地蜷着,甚至下意识地夹了夹那片腴润的皮肉,将夏盖的小半截脑袋都笼罩在了蜜地之内。 这道声音……有些太过熟悉了…… ——是本该待在太阳宫里的小虫母?!! 原本的混沌幻觉瞬间开裂,并与现实接壤,燃血组首席那深红色的复眼中凝聚出一股强烈的兴奋,连带着心脏砰砰一起直跳,近乎冲破胸腔。 这种古怪的情绪变化让他忽然清醒,在顷刻间抬起钳足、调转身体。 接下来的一切变化,不过发生在一两秒钟之内—— 深红色的庞大躯干从仰躺着下坠翻转了方向,坚硬到足以捏碎石块的钳足此刻拢着一层柔软的力道,将原本坐在他脸上的小家伙抓着藏匿在胸腹的位置。 夏盖轻微佝偻躯干,肩胛处覆盖着细密鳞甲的肌肉紧绷出力道,瞬间侧划,将半截钳足狠狠插/到了矿洞旁侧的石壁之间,减缓下坠的情况。 滋啦。 刺耳的声音响彻黑暗,碎裂的石块不停下落着。 在这些高空坠物砸向夏盖的同时,他侧身护住怀里温热软绵的小虫母却不曾受到任何伤害。 珀珥蜷缩在夏盖的怀里,因为前不久腿/间肆虐的蓬勃热气而战栗着。 那副漂亮的眉眼湿润着,面颊发红,下唇被咬出一截齿印,而腰/臀则隔着轻薄的睡裙,侧坐在了那还沾染着血迹的巨大钳足之上。 他背侧依靠的位置正好是夏盖的胸膛,深红色鳞甲却残缺不堪,被王级洞狮具有毒性的唾液腐蚀出坑坑洼洼的伤口,光是摸到都令人头皮发麻。 珀珥几乎不敢用力。 他整个手臂上都淌满了属于夏盖的血液。 热度惊人,几乎烫得珀珥手指发颤。 他难以控制地发出细小可怜的呜咽声,白皙颤抖的手掌混杂着砂砾与血污,想要捂住夏盖胸前不住出血的位置。 ……但这似乎是徒劳的。 王级异兽的毒液影响深深霸占着那一片皮肉,已经被腐蚀出血洞的伤口又因夏盖的动作而崩裂地更大、更狰狞。 珀珥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由精神力支撑的色块世界早在他追着夏盖跌入矿洞的那一刻便已经消散。 稚嫩且处于成长期的精神力下意识地压下了夏盖体内不住燃烧的热度,可即便如此,对方的体温对于珀珥来说也太高了。 脊背、臀/尖浮动的热度让珀珥有些坐立难安。 但他也知此刻情况危急,不敢乱动,只能尽可能地靠在夏盖的怀里,尝试调动精神力驱逐对方身体上的浑浊虚影。 滑落中止,夏盖坚硬的背甲承受了一切的压力,燃血过量的自毁虽然被暂时压制,但烧灼血液带来的痛苦依旧存在。 夏盖自己未曾注意到的细节里,一簇一簇莹润的暖白色光影在另一个视角中萦绕于他的身侧,小心翼翼驱散着他周身盘踞的污浊虚影,减缓了此刻的难耐。 颤动的大地在碎石跌落的零星空隙中安静了几秒钟,但很快,新一波的震动又来。 固定在侧壁的钳足在环境影响中开始下滑,当裂缝逐渐变大时,夏盖率先放弃继续悬空卡在钳足的姿态,而是收回前肢,将小虫母藏于怀中,接受了重力的自然下沉。 极深的矿洞环境限制了燃血组首席的发挥,再加上此刻狂化症的侵蚀与燃血消耗的后遗症同步交错,令他近乎力竭。 本打算就此接受自燃式死亡的夏盖牢牢护住珀珥,翻转身体将脊背向下,准备承受一切。 下坠的黑暗中,夏盖的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口器间似乎还绕着那甜蜜的淡香。 也不知道怀里这小家伙怎么出现的?太阳宫那群人是吃虫屎长大的吗? 连个孱弱娇气的小虫母都看不住…… 还说什么最坚固安全的堡垒,看来也是个垃圾货…… 太阳宫:??? 不是 ?!整件事情中我最无辜好吗?!!谁能想到虫巢之母还能自己闪现啊!!! 珍珠:无辜脸.jpg 此刻,在夏盖抱着珀珥即将跌落至矿洞最深处的几秒钟里,那沙哑的精神力喃语慢了半拍响彻在珀珥的大脑中—— 【不许动。】 【乖乖待着,等他们来救你。】 矿洞深处温度极高,以小虫母的身体,恐怕没几分钟就得脱水,他需要更多的水分来维持自己的体温。 夏盖有些混沌地想,他这具即将报废的血肉,或许还得趁着死之前多撑一会儿,至少得把怀里的这个瓷娃娃护着等到救援……啧,真是麻烦。 只希望陆地上那群蠢货能快点发现他们心心念念的小虫母正埋在矿洞底下呢! 他可不想在临死前还得费神照顾小娇气! 这般想着,下落过程中的夏盖却把钳足收得更紧了,将珀珥紧紧护在怀中,近乎交错着心跳声与之相互挨近。 千米深的矿洞内,夏盖的思索看似经历了许久,但在真正的下落速度中不过是十几秒的时间,纵使中途他曾用钳足延缓速度,但也不过是零星。 矿洞深处的热意愈发浓郁,夏盖周身的滚烫也久久不散,连意识也将溃散。 但他依旧咬牙坚持着最后的理智。 当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响起,砸出一片高达八/九米的烟尘时,夏盖钳足/交错,仰躺着近乎将珀珥保护在了距离自己心脏最近的位置。 也是在砸落的轰鸣声响起,不知道何时又被凝聚出来的精神力如丝缕般环绕在珀珥与夏盖的身侧。 柔软的力量蓬勃着无限的生命力,在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幽深的矿洞,于夏盖落地的瞬间向外溢出一圈又一圈的能量波纹,顷刻间消散于无。 ——砰! 同一时间,观测站内的工作人员忽然失手砸在了桌面上,见比约恩看向自己,他有些激动道: “副首席,有、有发现!” 比约恩:“什么?” “刚刚在矿洞深处超越5000米的位置检查到一抹极其微弱的生命信号,但、但是目前不能确定是首席还是其他的地底异兽。” 比约恩漆黑的眼瞳微动,只留下一句“继续”便转身离去。 他用最快的速度集合还有行动力的燃血组成员,丝毫不顾及下方的地动才在刚刚停止,是否还有余震发生。 眼下无法确定大地的稳定情况,采矿设备均浮于陆地上方,便于挖掘矿洞的器械也无法使用,因此此刻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整个行动不过发生在五分钟内。 当燃血组的成员如炮弹一般落地,砸出小半截土坑后,他们没有任何犹豫,便分着小队向夏盖跌落的矿洞方向前行。 陆地上的那尔迦人在混乱中搜寻着。 陆地下方温度高热的矿洞底部,烟尘尽散,露出了怀中紧紧抱着小虫母的夏盖。 或许是因为最后那一刻浮动着的精神力,夏盖暂时脱离了原始形态,却又不曾全部褪去非人的特征,尽显狼狈—— 他双眸紧闭,侧脸、脖颈乃至四肢留下大片的血迹擦痕,胸膛上被毒液腐蚀的血洞依旧向外渗着猩红,皮肤散布深红鳞甲,却又从手肘的位置延伸出一截缩小化的钳肢,呈现出一种半人半兽的姿态。 夏盖在最后一刻承受了全部的下坠力道,即便有珀珥的精神力做缓和,但对于同时受到狂化和燃血后遗症影响的高级那尔迦人来说,能坚持到现在已然是强弩之末。 此刻夏盖已经陷入深度昏厥。 他寸头上落着细碎的石屑,眉眼冷沉,起伏的胸膛上氤氲这滚烫的汗意,半异化的双臂还残留着肌肉记忆,为珀珥留出了一片安全空间。 卡塞2号星上的震颤终于进入了尾声,幽深黢黑的矿洞在碎石彻底稳定后陷入了无限的静谧。 珀珥眨眼,在这片高温矿洞中小口喘着气,他近乎半跪着撑在夏盖坚硬的腹部,摸索着想要唤醒对方。 他的手掌还带有一抹温凉,很柔软,在蹭掉了灰尘后小心翼翼伸了过去,轻轻摸了摸夏盖的面颊。 那些从鬓角部位蔓延出的细密鳞甲热度惊人,烫得珀珥忍不住蜷了一下掌心。 或许是因为小虫母微凉的体温为夏盖来了一丝清凉,他无意识地滚动喉头,发出低哑发沉的轻哼,然后追着、寻着想要蹭动到更多的清凉。 “夏、夏盖?” 珀珥犹豫了一下,一边呼唤对方,一边又用手掌拍了拍夏盖的脸颊。 但对方毫无反应。 珀珥被消耗了大半的精神力此刻有些萎靡,他抿着唇,手掌尚未从夏盖的颊面脱离,又一次尝试着调动精神力去感应对方的状态。 ——这是阿斯兰教给他的。 因最初的难以掌握,阿斯兰曾用精神力裹着他一寸一寸去感应,从光线明媚的午后一直学习到橘红铺满天空的傍晚,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最终等珀珥彻底掌握时,他已然意识混沌,只哆嗦着含住对方的衬衣,在阿斯兰的胸口上留下了一片潮湿,充满了旖旎色彩的水痕。 ……只是不知道这层痕迹是否渗透衣衫,落在阿斯兰的胸膛皮肉之上。 似乎从珀珥开始跟着阿斯兰学习精神力的操控以后,作为学生的他总是不自觉地做出一些糟糕的事情,然后弄脏老师的衣服。 幸好他的老师足够包容温和。 眼下,珀珥从阿斯兰身上学到的本事正初次经历着实践,颤颤巍巍的精神力凝聚出如烟雾般的形状,逐渐靠近夏盖,于是某些讯息便自然而然地反馈在了珀珥的大脑里—— 燃血量超标,体温过高,深度晕厥,狂化因子泛滥,以及毒性腐蚀的负面影响。 这近乎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状态。 他甚至“看”到了那些张牙舞爪,几乎连带着将他一起吞没的污浊虚影。 珀珥不自觉咬着下唇,印出一排浅浅的牙印,空茫茫的眼瞳中闪烁着他自己都上不觉察到的柔软与难过。 他总是那么善良,发自真心地希望每一个那尔迦人都好好的——好好爱护自己,不要把自己当成是消耗品和战斗兵器。 同样也满身狼狈的小虫母几乎没怎么犹豫,他骑在夏盖滚烫的腰腹部位,抿着唇放松腿根,彻彻底底坐在了对方的身上。 那滚烫瞬间穿越轻薄的布料,传递至珀珥娇嫩的皮肤上。 他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只强忍想要起身的冲动,一寸寸压低腰/臀,完全贴了上去,宛若一只扒在烈性野犬身上的小猫咪。 增加身体的接触面有助于精神力安抚,这对于此刻精神力消耗诸多的珀珥来说是唯一可以尝试的办法。 他本能地觉得这样可以唤醒夏盖,便也这样做了。 小虫母身体下方的躯干灼热至极,汹涌着属于雄性的力量。 那饱满的肌肉起伏间一下一下挨着珀珥的胸脯,在轻薄睡袍都挡不住的燥热下,珀珥有些难耐地弓着脊背,似是想要带着新生出腺体的娇嫩部位躲开这份热度。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战栗,顷刻间便压着精神力沉入到夏盖的大脑深处。 在精神力达成链接的瞬间,珀珥不受控制地被拉扯到了一片贫瘠、燥热的土地之上。 落于精神力世界的珀珥瞪圆了眼睛,满脸意外。 这和他以为的精神力安抚怎么不太一样……好像有哪里出现了小问题? 在夏盖缺乏衣服布料包裹的状态下,他几乎整个身体都与之贴在一起,紧密到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于是原本珀珥以为的浅度精神力安抚便顺理成章变成了更深度的抚慰。 他被拉扯着落入到了夏盖的精神力深处。 就像是小兔子被主动送到了顶级猎食者的面前。 无处可逃。 这里到处是红褐色的土地、山石,远方的火山呈现出一种即将爆发的势态。 珀珥热得厉害,不多时精神力凝结出的身体浮现出一层汗,面颊发红、眼瞳水润,喉咙里干渴得不像话,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虚浮无力。 太热了。 温度不停地升高,远方的火山口震颤着发出声响,黑烟铺满大片天空,隐隐有种黑云压城的可怕。 珀珥吞咽着唾液,他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进入到赫伊的精神力世界中的场景—— 似乎只要他在呆在这里,对那尔迦人就有用。 热到皮肤被蒸腾出碎汗的小虫母抱着膝盖,蜷缩在一棵枯树之下。 他眯着眼睛,不停喘着气,尽可能延长自己待在夏盖精神力世界中的时间。 某些变化正在珀珥不曾意识到的情况下发生。 小虫母那由精神力凝聚出来的体魄四溢出一层朦胧的水光,莹润清透,成了这片燥热空间内唯一的清凉来源,无形的精神力丝缕一簇一簇流动,并缓缓向远方而去。 凉与热,温柔与躁动。 相互矛盾的两种感觉交织着,最初夏盖精神力世界中的一切都在抗拒着小虫母的存在。 可当它们感受到了一抹熟悉与清润后,却又一个个如癞皮狗似的追着、赶着,凑在小虫母精神力的屁股后面,时不时用热乎乎的鼻头顶一下、用吻部蹭一蹭,甚至还流氓似的想要伸舌头。 太坏太热情了,哪里是什么对小虫母不感兴趣的模样。 倘若真的感了兴趣,恐怕能把小虫母舔到天上、舔到脱水…… 精神力世界深处的交互在持续进行着,但珀珥的精神力实在是太疲惫了。 可怜的小家伙们还处于成长期,它们尚未发育完全,如幼崽一般充满了不定性,无法短时间爆发出超过阈值的能量。 珀珥短短一天内又是精神力投影,又是无意识催动精神力跨越宇宙星河,最后还分出余力压下了夏盖燃血自爆的情况,几番叠加,便是全盛状态的虫巢之母也得累得昏厥过去。 可他硬是咬牙坚持住了。 小虫母的牙齿长得很漂亮,一颗一颗整整齐齐排列着,此刻却在淡粉的唇瓣出咬出一圈牙印。 他的意识被夏盖精神力空间的温度侵蚀得愈发混沌,喘息加重,喉间含着断续的低吟,整个人都深深埋在了夏盖的怀里,不受控制地被烫到哆嗦。 昏沉之际,珀珥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紧紧锢着他的腰腹。 那是夏盖异化出的坚硬又锋利的钳足,细密的鳞甲隔着睡袍抵在小虫母的腰腹之间,被本能影响将其死死压向自己的腹部。 不、不要。 太烫了…… 快要烫坏了…… 迷蒙间珀珥难受地发出轻飘飘的呜咽声,坚守在夏盖精神力世界中的骤然崩溃消散。 而骑趴在燃血组首席腰腹间的小虫母,则不可控制地溢出一道可怜的抽噎。 这一刻,尚未完全清醒的夏盖睁开了浑浊的眼睛。 他眼瞳深红浑浊,眼白近乎被血色覆盖,如恶魔眼一般闪烁着野性的凶光。 此刻的夏盖并非是燃血组的战斗一把手,而是一只彻头彻尾、被本能操控的野兽。 夏盖抽动鼻头,嗅闻着矿洞深处的暖香,环境温度与体温交织的热意令他烦躁至极。 半异化状态下的抱握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探了出来,向两侧张开并膨胀着,下意识循着香甜,牢牢桎梏住了珀珥滑落在两侧的小腿。 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夏盖发出舒服的喟叹。 随后他猛地翻身,将双腿夹在自己腰腹两侧的小虫母掀翻到下方,他发烫的钳足牢牢护着对方,完全把珀珥笼罩在了这片狭窄的空间内。 粗重的鼻息沉落着,夏盖瞪着浑浊的眼瞳俯身,嗅着香气,一寸一寸向下。 然后,他找到了这份蜜糖的来源。 它们被藏匿在一片胸膛之内,被薄薄的软肉和睡袍包裹着,却不可遏制地发出吸引野兽的香甜,成了此刻唯一的珍馐。 于是,在珀珥发着抖、咬住自己的嘴唇,近乎崩溃地推拒野兽入侵时,覆于他上方的野兽则蓦然压下脑袋—— 他隔着布料含了满嘴暖香。 那一秒钟里珀珥的灵魂都是惊颤的。 他呜咽出声,本就失明的眼前闪过白花花的光,手指死死抱住夏盖的脑袋,不知是拥抱还是推拒,只能溢出破碎的气音,可怜得厉害。 他说:“坏、坏狗,不许咬……” 遥远的星域另一端,短暂几秒钟中捕捉到小虫母状态的阿斯兰眉眼发沉,蒙上了一层冷酷的阴鸷。 面对赫伊、昆汀等人对小虫母踪迹的询问,阿斯兰沉声开口—— “他在卡塞2号星上。” 长了翅膀的漂亮小鸟,自己飞走了。 …… 同一时间,巴别塔星港—— 已经安静在自己工作室内站了一个小时的骨头脸终于动了。 他先是扫视过自己生活了数年的狭窄房间,又起身将零零碎碎的东西收拾着,当大多数行李都被打包好放到推车了后,他又转身走到了那近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鱼缸前。 偌大的浴缸被擦洗得很干净,水体清透,玻璃洁净,内里蓄满了水体,于荡漾的波纹下方藏匿着数颗饱满又漂亮的珍珠。 骨头脸那双蔚蓝色的眼瞳中闪烁着回忆的色彩。 老机械师——骨头脸的恩人兼老师曾说过,如果实在放不下,那就给自己留个念想,总归人活着那一口气,总得有什么留恋的,倘若什么都没了,那这一口气也就该散了。 那时候不甘愿死亡的骨头脸想了一晚上,于是将这些珍珠当作是念想,就好像是透过珍珠去思念珍珠、思念他的孩子。 但是如今,他已经找到了有关于珍珠的消息。 骨头脸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抬手关掉了鱼缸内部的灯光。 这些珍珠质感极好,即便是失去了光影的笼罩,也依旧流动着一种温柔到了极致的微光。 骨头脸深深看了一眼,然后他走到了一旁的镜子前。 最初依旧是沉默的与镜中戴着骷髅头罩的自己对视,在长达五分钟的静默后,他一点一点褪去手套,露出了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指,然后抓起头套的边缘,缓缓向上掀起—— 在那黑色的,印有古怪骷髅的面罩布料之下,露出了一张过分苍白,染着岁月痕迹,甚至有些憔悴的面庞。 深邃且明亮的蔚蓝色眼中带有几分沉着的冷意,眉形微挑,面部轮廓却是属于女性的柔和。 不是他,而是她。 骨头脸安静地看着镜子中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片刻后,她彻底将头套摘了下来,露出了如火焰一般蓬松的半长发。 她将长发扎了起来,又换下了这套属于“骨头脸”的黑色衣袍,缓慢地重新装点着自己。 当半个小时后,原先住于小巷深处的神秘机械改造师,在这天变成了一位神情冷淡,提着手提箱的女人。 她穿着在巴别塔星港内很常见的衣袍,半掩兜帽,与嘈杂热闹的人群中穿行而过,最终登上了一艘离开星港的小型星舰。 星舰门口的检票机器人一板一眼地询问道:“请出示您的身份卡。” 她拿出自己的光脑扫了一下机器人脑袋上的屏幕,在一声清脆的“滴”声后,充满机械感的声音道:“乘客格蕾丝女士已录入,祝您旅行愉快。” 格蕾丝微微颔首,冷淡地对机器人道了一声“谢谢”,随后匆匆踏上星舰,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上。 她握紧了放在大腿上的手提箱,深邃的蓝色眼瞳落于窗外静谧的星空之上,一直到星舰起飞,一点一点融入于远方瑰丽星云的深处时,格蕾丝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她想去找那个曾经短时间属于过自己的孩子。 但是那尔迦帝国实在太远太远了,甚至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进入整个星盟内最为神秘的国度。 于是在几天的思索后,格蕾丝决定去星盟五大帝国内距离那尔迦最近的奎克帝国,那里也同样是明年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举办地点。 那般盛大的活动,作为那尔迦的新王,应该会出席的吧。 这时,一道身影缓缓靠近,那温柔到甚至有些甜腻如枫糖浆的声音打断了格蕾丝的出神,“女士,请问你旁边的位置还有人吗?” 格蕾丝回神,她偏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戴着老旧礼帽的青年,声线很特别,但五官却极其普通,眼睛有些小,鼻翼很宽大,嘴唇微厚,长着一圈细细的胡茬,看起来像是个有些怯懦的老实人,可偏偏生了一副极能给人留下记忆点的嗓音。 这样的声音令格蕾丝在久远的记忆中察觉到一丝耳熟,但这张脸又令她十足地陌生。 格蕾丝摇摇头,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来她很少说话,因此她那曾经被贵族夫人们夸赞为清亮的嗓音变得有些沉哑,带有几分岁月沉寂后的特殊,“没有。” “那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礼帽青年很温驯甚至是小心地询问着。 格蕾丝不在意地点点头,随后偏向窗边,继续闭上了眼睛。 得到应允的青年笑了笑,他的眼睛太小了,只是很轻的微笑便眯成了一条缝。 他察觉到身侧女士的冷淡,便也不多言,坐下后一直保持着沉默,在这漫长的行程中小睡了片刻,最终与格蕾丝一般,先辗转到了自由星域,又重新上了同一艘可以驶向其余帝国的星舰。 “好巧。” 礼帽青年又笑了,他有些惊喜地冲格蕾丝打了一个招呼。 对于这样的意外缘分,格蕾丝就显得很冷淡了。 她只轻微颔首,沉默寡言,显然在第二次碰见后也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 但是这一次,礼帽青年却打开了话匣子。 “大多数从巴别塔星港离开的人,终生都只能混迹在自由星域,毕竟他们都没有能够通过星盟检查的身份,自然也去不到别的地方。” “我本来以为这趟行程只会有我一个去奎克帝国的,没想到竟然还能遇见一位同行的女士,还是同样来自巴别塔星港的,真是奇妙的缘分啊。” 多年前养成的贵族教养让格蕾丝无法无视旁人的搭话,她的手指轻点手提箱,有些敷衍道:“我也没想到。” “我是准备去奎克帝国寻觅亲友的,近来巴别塔星港实在有些混乱,虽然这里能让我赚到更多的钱,但与钱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不是吗?” 将自己定义为“商人”的礼帽青年的话中似是意有所指。 格蕾丝想到了那份通缉令,也想到了最近星港内部骤然加强的巡查星盗。 显然,珍珠的那位小少爷买家在成为星盟监察者后,于红乌贼老巢的内部搞出了不小的混乱,不然近些日子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人选择去自由星域,暂时规避风险。 但格蕾丝离开的原因并非是此。 她没有解释,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附和。 礼帽青年又笑了。 他似乎很爱笑,声音是属于男性的甜腻,并不会惹人厌烦,甚至会让人忽略他的外貌而增加好感。 从自由星域再到星盟管辖的范围之内,当庞大的星舰通过层层检查,终于确定了每一个乘客的可通行身份后,这艘金属的庞然大物行驶过星云,最终于一日后抵达了奎克帝国的首都。 星舰降落的那天,格蕾丝提着手提箱,短暂与“同行人”点了点头,便走进了热闹的人群。 而站在原地的礼帽青年则依旧笑意盈盈,他在五分钟后等来了一辆飞行器,随后走了上去。 特制的合金舱门缓缓闭合,当外界明媚的日光彻底被遮蔽后,青年摘下帽子,露出了蜜糖棕色的卷发,近乎喟叹地靠在了椅背上。 那普通平凡的五官在他脸上一点一点溶解,最终露出了另一张甜蜜又有记忆点的面孔。 青年对面座位上,一双深灰色的眼瞳中绽出怒火,声音阴沉而充满讥讽—— “图卡斯,你怎么还有胆子联系我?你觉得我会帮你?帮一个同时被星盟和红乌贼通缉的家伙?” 枫糖浆般的青年慢吞吞笑了笑,他抬起暖棕色的眼眸,像是一只私藏了蜂蜜的毛绒熊,可他眼底流露出来的病态与阴冷,却叫人胆寒。 他看向对面阔别数年的年轻人,笑道: “怎么?当年跟在小珍珠屁股后面的混混小子,现在也变成奎克帝国的七王子啦?” “我可还记得你跪在地上,求我把珍珠卖给你的样子呢……” 在对面那人目眦欲裂的神情里,图卡斯懒洋洋道: “可是啊,我的小珍珠并不会喜欢一个欺负过他的坏家伙呢……” 他说,“——你早就出局了。” 第57章 吻 被巨石掩埋的矿洞漆黑不见五指, 但在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后,隐隐能在其近乎垂直的内壁上窥见点点微弱的光源。 ——是倍显幽静的蓝色。 这种蓝的色调很深很沉,却又意外地有亮的质感,近似克莱因蓝, 或许是因为环境的缘故, 而在这片石壁上营造出了一种奇妙的梦幻氛围。 这里本就是矿洞, 最初习惯性充斥着是燧石或枪火杂糅的味道,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似乎又浮动出几丝柔和的甜。 清清淡淡, 却又蜜一样的质感,勾得人神魂颠倒,恨不得一口栽到泉眼上大口大口吸吮着。 这将是人间佳酿, 是能够醉倒酒神的顶级蜜酒。 昏暗之下, 蓝色的矿物亮度交错着,在许久的沉寂后笼罩出星星点点的细微光源, 宛若旷野之上的萤火虫,彼此交错闪烁着。 微光的下方,则是那甜蜜滋味的源头—— 珀珥的嗓子有点哑,眼周因为不受控制地流泪而变得有些发红, 薄薄的眼皮聚不住泪,便也受影响轻微肿胀起来, 不大舒服,许是被泪水中的盐分蜇得有些难受。 不是很疼, 但却总有种存在感, 好像在提醒着珀珥他刚刚经历过什么。 这令他羞得厉害。 也抖得厉害。 睡袍上的布料潮湿一片,几乎完全黏在了细腻的肌理之上。 “坏狗!” “你走、走开!” 怎么可以舔那里呢?明明只有小宝宝才会那样……虽然他是他们的小妈咪,但又不是可以被舔那里的妈咪啊! 妈咪和妈咪也是有区别的啊!!! 还不知道子嗣们其实都想舔那里的珍珠:太坏了! 子嗣们:嘿嘿……小妈咪, 嘿嘿……舔妈咪……嘬嘬妈咪…… 此刻,珀珥抿着嘴巴没忍住又骂了一句“坏”。 他的唇瓣上还留着自己咬下的痕迹,可那只俯在他上方的野兽却只喘着粗气,在短暂的停顿后,又压下脑袋,似乎在寻觅着那块泉眼。 珀珥“嗖”地瞪圆了眼睛,湿漉漉的睫毛颤啊、颤啊,结结巴巴说着“不要”、“不可以”。 可娇弱的小妈咪又怎么可能推得开野兽一般强壮的子嗣呢? 他双手无力推在夏盖的脑袋上。 那硬撅撅的发茬抵着小虫母的掌心,不过轻微的蹭动,便留下了一片微红的痕迹,引得珀珥喉咙间又溢出轻哼,听着可怜又可爱,在片刻之后重新吸引了这头野兽的注意力。 于是,原本准备把脑袋埋下去的野兽缓缓抬头。 昏暗之下,矿物带有的光泽过于微弱,可即便环境如此,这些都并不影响那尔迦人过于敏锐的五感。 夏盖睁着他那双意识混沌的深红色眼瞳,不见眼白,唯有瞳孔中央流窜着一抹幽幽的、带有灼热质感的光,让他如深渊恶鬼一般可怖狰狞。 以那尔迦人的夜间视力,夏盖足以看清一切,包括各个部位的细节—— 他能看到仰躺在自己身下的小虫母,能看到对方轻微红肿的眼皮,能看到那张开溢出喘息的嘴,也能看到对方鬓角、脖颈上挂着的细碎汗珠…… 甚至还能看到那抹纯白色布料上被洇湿的、与肌理相贴,衬出一抹淡淡肉痕的濡湿。 好香。 太香了。 ……想舔。 甚至想吃到肚子里去。 这股香气近乎沁入皮肉,一簇一簇勾动着夏盖的神经为之剧烈跳动。 他的野性在此刻支配了一切的行为活动,夏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姓甚名谁、是干什么的,他只一味沉溺于本能,想要把身下漂亮的小家伙变成自己的。 可是怎么才能将他变成自己的呢? 意识混沌的夏盖尝试思考。 他喘息沉闷,浑身冒着燃血过后的热气,滚烫惊人,在思索间却忍不住又一次低头,把脑袋压在了珀珥的颈侧。 粗糙的发茬有些扎人,珀珥哼唧着抬手推搡着。 当柔软的掌心不小心贴在夏盖的面颊上,甚至蹭到了对方的嘴唇时,夏盖转动发僵的眼珠,骤然流露出一丝了然的光。 怎么才能把香喷喷的小家伙变成自己的呢? 那就在对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好了。 野兽都是这样干的,不是吗? 夏盖垂眸,横穿过左眼皮至嘴角的陈年旧疤轻微抽动着。 他鼻尖微动,半异化的钳足上留有一半手掌的特征,在此刻抓住了珀珥的细瘦腕子。 被一片热气蒸得浑身潮红的小虫母哆嗦了一下,没什么底气问道:“你、你要干嘛?” 他尚且不知道此刻夏盖并不清醒。 夏盖没说话,或者说这个状态下的他并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野兽也不会说话。 他只知道这个小家伙的声音也好好听,好听到让他浑身毛孔都发痒发麻。 哪里都很诱人。 像是一颗水灵灵的桃子。 于是,在极其细微的摩擦声后,夏盖低头,抓着珀珥的手腕,随后一寸一寸靠近。 他的面颊上沾染着灰尘与血迹,野蛮而凶残,但在闻到了珀珥的气息后,却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含咬住小虫母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舔舐而过,最终吻上了对方的手掌心。 舔舐吞咽的声音在此刻十分明显,听得珀珥耳朵发烧,就好像对方在品尝着什么人间珍馐,足以叫人含弄在口中舍不得下咽。 太、太夸张了,那明明是他的手啊…… 珀珥下意识轻哼,却又迅速闭住嘴巴,将声响都咽了回去。 一出声那坏狗肯定还要凑过来的! 他拧起细细的眉头,在无尽的黑暗中感知着夏盖的动作。 直到对方半异化状态下粗糙的舌面,一路从珀珥的手掌心舔舐到了手肘,他才急急动了一下,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除了最初的精神力喃语,在此期间夏盖不曾说出一句话,这给珀珥一种对方好像并不认识自己的模样…… 难道是刚刚掉下来摔坏了脑子吗? 珀珥咽了咽唾沫,小声又呼唤了一句,“夏盖?你、你是不是不认识我啦?” 依旧无人回应。 有的仅是野兽般吞咽唾液,充满了痴缠与觊觎感的声响。 真的摔坏脑子了吗? 珀珥抿唇,最初被含了软肉的气性消散大半,眼底闪过几分无措和茫然。 要是真的摔坏了,以后夏盖是要变成傻子了吗?会一直追着他舔吗? 还能不能治好啊…… 刚刚骂了夏盖是“坏狗”的小虫母心里浮现出一点点愧疚。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夏盖不是“故意”舔他那里的,而是因为摔坏了脑子,所以才会像是小宝宝一样含着他。 所以,夏盖是把他当成另一种妈咪了吗? 心软善良的小虫母大抵很难在这头脑子混沌的野兽身上,思及另一种更具有雄性占有性的意味。 他在几秒钟的愧疚后,从心脏里延伸出了另一种更为柔软的情绪,是疼惜、是关切,于是在这般的心绪催动下,本就纯善慷慨的小虫母变得更为仁慈了。 他如小圣母般,接纳了这位可怜又幸运的信徒。 他默许他俯在他身上汲取甘甜的琼浆了。 珀珥喉咙里溢出一声“等等”,随后他小心翼翼从夏盖的唇间挣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这力道过于软和,以至于夏盖并没有太过抗拒,便松开了手与唇,压低头颅,用那双沉而亮的兽瞳盯着对方。 那尔迦人的第二形态就注定了他们的身体内残留将残留有一部分兽性的血液,完全的原始形态下他们是怪物,完全的人形态下他们是绅士。 但当原始形态与人形交错,构建出半人半怪的异化状态时,他们的认知、行为,则靠身体内的相互达成平衡状态的理性与兽性操控。 理性大于兽性,那么半异化的那尔迦人依旧是骁勇的战士,可以利用自己身上任何一处锋利的钳足、坚硬的鳞甲去战斗、去厮杀。 兽性大于理性,该状态下的那尔迦人则会进入一种近似狂化症的状态,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但思维却完全与野兽接近,将以本能操控一切行为。 而此刻的夏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尚还保留一半人形态的野兽。 珀珥不太确定怎么与野兽相处。 但是他却会心疼、纵容变成傻子的夏盖。 于是,在很短暂的又犹豫后,小虫母轻咬着下唇,如圣洁的、准备献祭自己的神明一般抬手拢住了夏盖的脑袋。 他的掌心间是对方硬硬的发茬,有些扎,但珀珥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动作,手臂微拢,将这个可怜的大家伙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想,既然夏盖摔傻了,那么他可以暂时当一下夏盖的那种妈咪…… 发热被蒸着汗珠的胸膛溢出暖香,近乎慷慨地为这头野兽敞开,珀珥颈间的汗越流越多,却只轻颤着环抱住夏盖俯身低下来的脑袋。 他轻声道:“我抱着你,不、不可以咬我……” 强壮的男性躯干半俯跪在珀珥的身侧 ,宛若一座摇摇欲坠的铁塔。 夏盖的身上氤氲着矿洞深处蒸出来的热气 ,饱满块状相互垒砌的肌肉轮廓被汗水浸润,冒出火焰与硝烟的味道,蓬勃着力量与热意,满是属于雄性的浓烈荷尔蒙。 夏盖重重喘了一口气。 他的神情混乱,急切,又带有几分被神明驯化后的虔诚,双目发红,紧盯着下方的小妈咪,并不住从喉咙间发出野兽似的低哑吼声。 被他笼罩在下方的珀珥很小、很白。 胳膊手臂裹着一层软肉,半曲的膝头则正好碰触到了他的腹间…… 星星点点的矿物光源在此刻散落出幽静的蓝光,很漂亮,那是一种独特的美,杂糅着属于矿物的冷寂与梦幻,如深空银河,却又比那漫天的星子蓝得更为深邃独特。 大概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才能看到此般景色。 这是独一无二的。 是伴随着信徒大口吞咽琼浆的华美背景布。 珀珥什么都看不见。 他微合着眼眸,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影响。 矿洞深处实在是太热、太热了。 尤其他又被一头体温高热的野兽抱着搂着舔着,即便锋利的牙齿被对方有意识地收拢,可珀珥依旧觉得胸脯间的衣衫潮热一片,连细嫩的皮肉也有种要被烫坏的错觉。 在这一刻,珀珥瘫软一片,连腰腹、大腿/根都是无力的。 他仅能红着潮热的面颊,听到吞咽声不停回响在耳边,偶尔发出一两声慵懒而无力的鼻音。 在伴随着抽噎的空隙间,已经被嘬成小樱桃的小虫母忍不住质疑—— 到底有什么好吸的啊?!! …… 夏盖:(嘬嘬嘬)你说这珍珠的小珍珠(吸吸吸)怎么就能(嘬嘬嘬)这么甜呢(吸吸吸)根本停不下来! 珀珥:不是小珍珠,是小樱桃了。 ……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可能是五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在这片过于幽静黑暗的矿洞深处,除了夏盖的喘息和氤氲在两人身上的热汗,珀珥几乎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他实在有些受不住,抱着手臂一把推开了夏盖,带着哭音哑声道:“……走、走开,都快要被你弄掉了!” 大抵是兽性得到了满足,这一刻的夏盖很好说话。 他从喉咙间发出愉悦的呼噜声,如大狗一般凑上去讨好地舔了舔小虫母的脸颊。 随后后退两步,像大型猫科动物一般半蹲在矿洞底部的石块上,半异化的手却勾着珀珥的脚踝,似乎还在贪恋对方的温度。 珀珥才想收腿,但贪婪的野兽又靠了过来。 眼下状态里的夏盖很喜欢用粗糙的舌面去感知外界的一切,他将鼻梁压在了珀珥的腿/肉之上,不可控制地喘着气,又舔又吮,直到把小虫母舔得湿漉漉一片才终于有了停止的迹象。 直到这一刻,变成了小樱桃的小珍珠,已经快要熟透了。 珀珥喘着气,是因为被“欺负”,也是因为矿洞下的热。 三四十度的温度,甚至可能更高,弄得人燥热至极。 在这般吞咽唾液都干渴的环境里,珀珥实在不明白夏盖怎么能有那么多口水?几乎把他胸口上的布料和小腿都弄得湿哒哒一片…… 珀珥无声叹了口气,颇有些忧心忡忡。 他扶着夏盖的手臂站起来,足底赤/裸地踩在了浮出热意的地上,被碎石硌得有一点点轻微的刺痛。 在此之前,被精神力莫名其妙传送到这里的珀珥本应该是睡在柔软床铺上的—— 穿着柔软轻薄的睡袍,拖鞋被规规整整地放在地毯上,短发蓬松压在枕头上,嗅闻着卧室内浅淡的馨香,在那片温暖的被褥中安静休憩。 但眼下…… 珀珥蹭了蹭被硌得生疼的脚底,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皱皱巴巴,沾染着灰尘、血水和唾液的衣服,只能凑合用手背擦了一下脸蛋。 他像是个小乞丐般才抓着夏盖的手臂走了一步,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这地面上的碎石,对小虫母来说实在有些不友善,甚至他的小腿也有些轻微的抽痛。 细细的吸气声在矿洞内很明显。 夏盖歪头,深红的兽瞳中闪过了什么,忽然靠近,整个人蹲着佝偻在珀珥身边,把人吓得下意识后退。 但他的腰被夏盖揽住了。 滚烫的手臂横在小虫母的后腰,热得他颤了一下。 还不等珀珥说话,夏盖先一步抬手卡着小虫母的大腿/根,将人抬着侧坐在了旁边被拂开碎屑的外突石面上。 或许因为这块巨石远离地底,温度稍低一些,这令珀珥轻轻喘了口气,下一秒便感知到夏盖握住了他的脚。 “干、干嘛呀?” 珀珥抬手,摸索着轻拍了一下夏盖的脑袋,对方似乎是半跪在地的,身形平白矮了很多。 夏盖不说话,只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响。 他的手上带有异化状态下的棘刺,很尖锐,扶着、拢着的动作倒还好说,可若是更精细的……会弄伤这个小家伙的。 夏盖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覆盖在自己手臂上的锋利棘刺。 打架的时候是个好东西,可当他想要碰触小虫母的时候……这玩意儿便变得很碍眼了。 夏盖:嫌弃.jpg 棘刺:??? 似是发现这样的自己不太好去靠近小虫母,于是在片刻的犹豫下,夏盖歪着脑袋,兽瞳微张,骤然将手臂抬起狠狠砸向旁侧嵌满矿物碎屑的墙壁。 那一瞬间,他甚至知道抬起另一边的手臂,把小虫母的脑袋捂在自己的怀里。 砰! “——夏盖!” 珀珥发出略有些尖锐的声音,他撑着手臂从夏盖的怀里钻出来,脚还悬空晃着,手臂急急慌慌捞着对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藏。 夏盖眼瞳微闪,顺从地靠了过去。 珀珥抿着唇,手掌颤抖着摸了过去,最终在夏盖的手臂部位摸到了鳞甲暴起、混合着血水,莫名秃了一截棘刺的断口。 他几乎不敢用手指去碰。 那尔迦人第二形态下的鳞甲本该十分坚硬的,但深洞下的矿石也同样硬度很强。 尤其在夏盖有意识地使劲儿之下,想要砸断那过于锋利的棘刺,也是可以实现的。 断裂的棘刺落在角落里,还散发有一股血腥。 珀珥眼底还散落着惊惶,他小口喘了下气,很快冷了一张俏生生的脸蛋,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止都止不住,随即撑着手臂就要从石块上跳下来。 夏盖茫然又着急,喉咙发出沙哑的嘶鸣声。 他不知道小虫母怎么就突然哭了。 这样的哭和刚才被他含着舔着的哭完全不一样,那珠子一般的泪闻起来是苦的,让他有种心脏都要碎裂的感觉。 但夏盖又怕小虫母站在地上又踩疼了脚,于是想要将人抱起来。 ……他潜意识地认为这样娇气的小家伙,就应该踩在他的身上才对。 “不许动!” 珀珥还气着,带有哭音,声音哑得厉害。 “再、再动,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话不够有威慑力,珀珥怕摔坏了脑子的夏盖听不懂,于是又皱着一张漂亮脸蛋,结结巴巴说出了另一句更无威慑,却杀伤力很大的话—— “也、也不让你舔了!” 这话一出,懵懵懂懂能理解意思的夏盖僵住了。 那双被红色覆盖的眼珠转了转,原本还精神气十足的燃血组首席瞬间萎靡,变成了一头乱尿以后被主人发现的巨型犬,眼巴巴蹲坐在原地,脑袋随着小虫母的动作转,眼睛一眨不眨,生怕自己被主人讨厌。 要是夏盖身后有尾巴,恐怕那尾巴都要蔫哒哒地耷拉在地上了! 珀珥吸着鼻子,摸索着从石块上爬了下来,只是脚尖落地的瞬间,却发觉自己踩在了夏盖的足背上。 上面或许覆盖着细密的鳞甲,踩上去很硬,人外感强烈,甚至珀珥还能够感知到足底交错着的鳞甲缝隙,让他更能直观地认识到那尔迦人的特质。 他没说话,但却默许了这个大块头笨拙的讨好。 许是先前精神力曾与夏盖有过交互,即便此刻他疲累到无法使用精神力,但在蒙着一层雾的感知之下,很快就在矿洞角落中摸到了那截断得干脆的棘刺。 一端锋利,另一端断口并不平整,血液有些干涸,沉甸甸地在珀珥的手掌间泛滥着滚烫。 这是被矿洞蒸出的热气。 珀珥小心翼翼用睡袍擦了擦棘刺上的灰烬、血迹,又将其抱在怀里,恍若得到了什么珍稀的宝贝,温柔又小心。 夏盖用手护着小虫母的后脊背,见对方眼尾的泪渐停,便又蹭着将人抱坐在石块上,悬起了赤/裸的双脚。 珀珥低头,试图将断裂的棘刺接回到夏盖的伤口上。 但显然这是无法实现的。 珀珥感觉胸腔闷闷跳动着,连脑袋也有些发痛。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本能地为谁难过着…… 为什么不可以再好好爱护一点自己呢? 为什么一定要受伤呢? 在这片窒闷的安静中,被兽性操控的夏盖蹲坐在地上。 他仰头看了看小虫母,又试探性地靠近,用脑袋蹭了一下对方的膝盖。 珀珥没动,于是膝盖之间被夹进来了一个热乎乎的脑袋。 小虫母吹着头,只闷闷问道:“疼、疼吗?” 夏盖从喉咙中发出含糊的呼噜声,侧脸分布鳞甲的脑袋近乎挤到珀珥的大腿中间,直到被轻轻拍了一下脑袋,他才慢吞吞后退。 随即,他在珀珥惊讶的感官中,彻底俯身,用那被自己主动砸断了棘刺的手掌,包裹住了对方的脚。 ——没有棘刺的影响,他终于能彻彻底底握住小虫母了。 砂砾、石屑被一下一下地轻拍干净,灰尘被擦掉,最终露出了几道细细的伤痕。 夏盖鼻头微动,捕捉着空气中极淡的血腥气。 随后他低头,灵活如蛇信的舌卷蹭过珀珥小腿上的伤口,极尽小心。 这一刻,他那矛盾的兽性与温柔近乎被诠释到极致。 野兽喜欢用唾液标记猎物与配偶,也会用唾液对身上的伤口进行消毒。 从珀珥被精神力传送到卡塞2号星,又跟着夏盖一起跳下矿洞后,他被夏盖保护得很好,下坠的石块与落地时的巨大重力均被后者承受,可即便如此,珀珥身上依旧留下了一些被碎石滑蹭过的细微伤痕。 而现在,夏盖在为这个漂亮又娇气的小家伙清理伤口。 最开始是小腿,然后野兽的舌头跟着上升,到了珀珥的膝盖、大腿,手掌、小臂…… 在某几个舔舐清洁的瞬间,夏盖会在恍惚中有片刻极短的、不到两秒钟的清醒时间。 他的脑子里交织着混乱的思绪,唇舌一边吞咽着属于小虫母的甜,一边在大脑里浮现出一种沉溺至极的古怪想法。 ——他想求着他坐在自己的脸上。 ——他还渴望着舔到点别的什么…… 可那具体是什么呢? 近乎令夏盖咽喉发干的想法转瞬即逝,兽性汹涌着,引导他舔尽珀珥皮肤上的所有痕迹。 直到又一次被夏盖结结实实地抱住,怀里还藏着那截棘刺的珀珥虚虚喘着气,脑袋枕在对方的胸口,小声问道:“你砸断、砸断它,是为了更方便抱、抱我吗?” 这是珀珥在方才的接触中,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的事实。 是的。 想要更紧密地抱着…… 夏盖无法说话,只以沙哑的嘶鸣声代替了答案。 这座矿洞很大很深即便它内部再怎么宽敞,但氧气依旧有限,隐隐察觉到不安的夏盖一边手臂抱着珀珥,另一只还留有棘刺的手勾住矿洞石壁,带着小虫母向上爬。 他必须快点、再快点…… 重新进入休眠的星球此刻安稳而平静,幽深的矿洞内,夏盖用半异化的手臂攀岩而上,侧身靠在他肩膀上的珀珥呼吸很轻,脑袋昏昏沉沉的,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只觉得自己很热,热到浑身都是汗,胸口也很闷,似乎喘气也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珀珥晕晕乎乎,束在他脚踝上的菌丝则慌乱地蹭动着,想要唤回小虫母的意识。 几乎与珀珥肌理融为一体的菌丝将这份焦急传递给了它们的本体。 身处太阳宫内,前不久才感知到小虫母踪迹的阿斯兰眉眼微凝,此刻昆汀和其余几支队伍的首席还站在他面前,正目光灼灼地等待着阿斯兰的回应。 一整个中央帝星上,此刻只有阿斯兰知道小虫母在哪里。 阿斯兰无法像珀珥一样借助精神力的力量令躯干跨越星球,但他却可以跨越距离,仅传导精神力。 此刻,白银种战神的眉心因菌丝传来的情绪狠狠跳动着,顶着昆汀询问的目光,阿斯兰哑声道:“稍等——” 在他开口的同时,原本潜藏于体内的精神力瞬间爆发,室内掀动起一阵飓风,汹涌着瞬间落向远方的天际。 ——那是卡塞2号星的位置。 一切的一切只发生在瞬间。 身体无法跨越宇宙星河,但是精神力可以。 中央帝星、浮空战舰、瑰丽星云、璀璨星河…… 阿斯兰的精神力循着菌丝的指引,如灯中的神明一般以肉眼看不到的虚影瞬间凝聚在小虫母身侧。 就好像是一种承诺,只要珀珥叫他,那么他随时都会在的。 深深的矿洞中,空气稀薄,温度极高。 可那些附着在石壁侧面的蓝色矿石,却又为这座深洞增添了几分瑰丽的美妙。 小虫母依旧被夏盖小心翼翼地抱着。 他半伏在对方的肩膀上,不停被带着向上,但因洞内的温度与氧气,导致珀珥意识不清,面颊染上有些危险的红,连吐息都热乎乎的,近乎在夏盖的脖颈间晕出一片潮气。 阿斯兰拧眉,半透明的手掌靠近,似是在感受小虫母的状态。 还好。 没有什么大问题。 阿斯兰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一下。 他那由精神力凝结的身影泛着冷白的微光,在矿洞中还存在有另一个高级那尔迦人的同时,阿斯兰的眼中只能看见闭着眼睛的小虫母。 白银种战神银白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他需要用一个比精神力饲喂更快速、有效的办法…… 那么他所需要的是一个更为深层次的接触。 一个可以直接跨越肉/体,传递精神力的办法。 阿斯兰垂眸,随后他慢慢靠近,在恍若掀起一阵清风的同时,无声偏头。 在夏盖一无所知的情况,这位白银种战神以精神力凝聚的姿态,于近乎偷情的古怪氛围中吻上了珀珥的唇。 燥热的矿洞,黑暗的光线,散发着深蓝色微光的矿石碎屑,以及被夏盖抱着俯在对方肩头的小虫母。 这样的姿态充满了背德与刺激,就好像趁着丈夫熟睡,而去亲吻他疲累的小妻子…… 肉/体与精神力的碰触在此刻变得很轻很轻。 几乎是在吻落下的同时,流动的精神力以另一种方式传递,快速而便捷,且能进入到更加深远的地方。 最初是珀珥微微干燥的唇瓣,然后是他红艳艳的口腔,柔软无力的舌,再向深处是那被精神力勾缠着轻微发痒的喉头。 脑袋侧枕在夏盖肩头的小虫母无力仰头。 他漂亮的脖颈此刻扬起如天鹅濒死时一般旖旎的弧度,小巧的喉结轻微颤抖着,连带着喉间发出了细微的吞咽声,就好像在渴求着什么。 原本带着小虫母从矿洞侧壁上爬的夏盖微顿,他被红色铺满的眼瞳中闪烁着奇怪,发出很低的嘶鸣声,并用勾住珀珥的那只手轻轻摸着对方的脊背,就好像在安抚着什么。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怀里的小虫母似乎有些颤抖。 ……是因为害怕吗? 野兽思维的夏盖无法理解,于是他能做的只是将小虫母抱得更紧了。 而在这份紧密之下,珀珥发出很轻的呜咽声,阿斯兰那微凉的精神力暂时驱散了热意,几乎填满了他的喉咙,引着贪凉的小家伙试图吞咽更多更多。 原本藏匿于小虫母深处,近乎干涸枯萎的精神力触须被流动着的银白力量一寸一寸填饱至充盈。 当它们开始流动无形的能量时,原本被困倦和燥热侵袭的珀珥,也在这转瞬即逝的清凉中找回了几分神思。 很快,原本迷迷糊糊的珀珥半睁开雾蒙蒙的眼眸。 他感觉自己胸口的窒闷好像消失了…… 就连疲惫枯竭的精神力也仿佛重新蓄了新生的力量,并不停流淌着令他熟悉的战栗。 珀珥发怔,在恍惚中无意识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嘴巴。 于是,发红的舌尖微卷,就那么隔着空间与次元,蹭过了阿斯兰的下唇—— 砰! 精神力陡然缩回,于弹指之间跨过星海宇宙。 那磅礴的巨兽不受控制地席卷过整个太阳宫,在飓风般的力量卷动周遭树影婆娑的同时,阿斯兰睁眼,喉头重重滑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抬手摸上了下唇。 ……他的唇仿佛还点燃着滚烫的热度。 昆汀:“如何?” 在众人的视线中,阿斯兰不动声色地放下手,垂下眼帘不曾回应赫伊与奥洛维金充满探究的眼神,他只沉声道: “是精神力呼唤,王与那尔迦的联系,更深了——” 小虫母与他们,终究是一道解不开的缠线,并且会相互缠绕到生命的尽头。 在会议室的片刻沉寂下,阿斯兰补充:“不出预料的话,王体内的腺体,应该也快成熟了……” 毕竟这一次精神力呼唤与精神力传递,都将大幅度使用并消耗珀珥体内的精神力,再加上后续的饲喂、补充,珀珥那本就处于成长期的精神力将会进入一个新的活跃程度。 正如医疗人员所言,小虫母体内的腺体也将在精神力的多次交互下被催发新一次的发育,直到彻彻底底破土而出。 只是阿斯兰暂且不确定第一个成熟的,会是哪一个腺体…… 以及这样娇气如小宝宝的珍珠,他所新生的腺体,应该会比小宝宝更加娇弱吧? 阿斯兰不合时宜地又想到了唇瓣上的热意。 在体内那头长出骨刺的怪物嘶鸣咆哮的同时,他抬起眼眸,看向昆汀,“……让他们照顾好王。” …… 在那尔迦的中央帝星还被人造光源笼罩时,远方星域之外奎克帝国的首都星则处于一片暗芒之下。 藏蓝色的深空内闪耀着星辰,即便是深夜也依旧可以看到悬浮车轨道上闪烁着的光源。 自宇宙五大帝国相互联合成立星盟之后,那尔迦帝国在军事实力等多方面为首,成为了整个宇宙的第一大帝国。 而奎克帝国则常年位列前三,更是在最近稳居第二整整四年,更有不少人猜测第五年,奎克帝国也将保住第二的宝座。 也正是因为奎克帝国在近几年来实力的上升,所以新一年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选定在奎克帝国举行。 在奎克帝国的高层与星盟长达七天的联合会议后,最终他们将清剿赛选定在位于奎克星域边缘的一颗异兽潮泛滥的古老荒星之上——海洋星。 “海洋星上的海水覆盖率高达98%,几百年前这颗星球上还有古老部族的渔民在海上以打鱼为生,但从辐射改变、海洋异兽泛滥之后,最后一支古老部族已经在193年前搬离了海洋星,自那以后这颗星球上失去了最后的人烟。” “这颗星球上的异兽多为海洋生物,它们盘踞于深海,更为肆无忌惮,几乎没有什么天敌,因此我们初步对海洋星上的异兽危险程度测定等级在SS到SSS之间。” “如果再加上海洋环境对作战情况的影响,这份危险程度的测定等级应该还会上升……” 严肃的会议室内,有人在长久的静默后发出询问:“海洋星上的王级异兽数量如何?” 另一人回答:“目前所能发现捕捉的,有七只王级异兽,最高等级的是一头SSS级的克拉肯,星舰曾在上空远距离观察过,那是一头体长超过2500米的大家伙,它极有可能是海洋星上其他王级异兽的领导者。” “这种情况有些太危险了吧……2500米,这甚至赶上一座小型的岛屿了。” “有那尔迦人参加还怕什么?他们年年稳坐异兽清剿赛的第一,想必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吧?毕竟就他们有第二形态,能者多劳。” “可是……” “既然星盟都确定了海洋星,那就海洋星吧,如果怕意外,那就在整个清剿期间将星舰悬停在上方,出现危险了随时撤离,只不过这样的话,大概要改换一下规则了。” “那么,明日再与星盟联合官联系一下吧,等一周后各个帝国的星盟联合官会一起前往海洋星进行评估,如果彻底没有问题,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可以如约举办了。” 会议桌上,奎克帝国的高层们相互对视一眼,最终举起酒杯—— “愿一切顺利。” 没有谁会想生活在异兽的威胁之下。 星盟每年一度举办的联合异兽清剿赛既是为了选出一个足够强大的帝国领导、抵抗异兽潮,也是为了大范围、多数量地绞杀异兽,为他们这群生活在宇宙星际下的生命减负。 ……毕竟每年因异兽而发生的混乱、死亡的生命,实在太多太多了。 在苦涩的酒水进入喉咙之后,不知道是谁轻叹了一下,哑声道:“多希望在我们这帮老骨头临死之前,还能看到一场没有异兽的太平世界……” 但是,真的可能吗? “一定会有的。” 会议桌的另一边,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带有力量与坚定,让其他数位奎克帝国的高层柔和了神情。 “七王子殿下,我们就借您吉言了。” 奎克帝国的七王子伊修·卡当斯,同时也是老国王曾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虽然伊修的身份上留存有曾生活在黑市内的污点,但他在被接回皇室后的这些年成长迅速,能力极其出众,不过短短三年就坐稳了位置,更是将他的数位兄弟姐妹压了一头,洗刷掉了身份上的短板。 对于奎克帝国的臣民与高层来说,他们几乎有90%的把握笃定老国王会将伊修定为下一任继承人。 这位堪堪二十岁的青年,已经足够优秀且稳重了。 伊修笑着,深灰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极淡的情绪,等他结束会议,转身走进属于王庭深处属于自己的宫殿时,原本压在他面上的柔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近乎阴冷的冷漠。 后方的心腹下属跟了上来。 伊修:“那家伙呢?” 下属:“下午的时候就送到了您在王宫外的私宅内,很隐秘,没有被任何人注意。” “他什么也没做?” “没有。” 下属摇头,面上闪过迟疑:“那位图卡斯先生说他知道自己现在身份危险,所以没什么事情都不会出门,他还说自己会老老实实待到异兽清剿赛的那一天,等见完了想见的人,把东西交给对方后,他自会离开。” 伊修沉默了一会,又问:“他说是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他只说是对那位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有多重要?” “……关乎生命。” “啧。” 伊修揉了一下脑袋上的短发,又问:“他需要我做什么?” 下属:“图卡斯先生说您只需要帮他见到那个人就行。” “那就看好他,有机会多探探图卡斯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切记小心,不管那东西是什么,不可损坏分毫!还有,继续给我收集那尔迦新王的消息……真是的,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新动态。” “是!” 等下属应声离开后,伊修有些烦躁地在花园里转了两圈,直到月光彻底洒满了整个花圃,他才转身走进屋内。 才迈进去两步,一道有些发沉的呼吸声接近,伴随有很轻的吠叫,还有点哑。 伊修半蹲下身,从角落里捞着抱出来了一只老狗。 那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甚至可能是不知名流浪狗的串串,毛发斑驳花哨,身上的毛有点秃,胡须、鼻头都有些泛白,显然年纪已大,要不是王宫里精细地养着,恐怕早几年就已经死了。 伊修很年轻,但手臂有力,蓄着爆发力很强的肌肉。 他单手将老狗抱在怀里,掂了掂,又在对方烦躁的哼唧声中轻弹了一下老狗那缺了个角的耳朵。 “……我就知道你最喜欢他,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要不是我,你当初早在黑市被打死了……当时你要真满身都是血地爬回去,我估计他那小胆子能给吓死。” 老狗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尾巴晃着,想要从伊修的怀里离开。 伊修没辙,这狗比他还牛气,他可不敢招惹。 等老狗被放在地方,慢吞吞晃到了自己的窝里卧下后,伊修则盯着它的方向,轻声问—— “……你也很想见自己的主人吧?” 华丽的宫殿陷入了寂静,老狗舔着自己的毛,从窝的深处叼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糖纸,小心翼翼地拢在爪子间,然后侧头靠了上去,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这是那个小人造人给它的。 伊修哼笑一声。 他说,我也想见。 第58章 比约恩 那尔迦的新王在顷刻间跨越空间, 通过精神力的呼唤与感应,预知到了属于夏盖的死亡预警,又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将自己传送过去,这样的事情在整个那尔迦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当然, 艾瑟瑞恩星最古老的图腾上依旧有记载, 可到底不曾发生在有真实记录的时代, 因此谁都难以置信—— 虫巢之母的精神力足以瞬间跨越空间与距离? 身处太阳宫深处的那尔迦新王, 真的会主动踏出那座安全堡垒? 在从阿斯兰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后, 昆汀急匆匆带着下属去联系暂时驻守在卡塞双星系统上的燃血组成员, 偌大的观测站内几乎被打爆了通讯器,不到一分钟的事情,整个活动在双星系统上的那尔迦人都知道了一个事实—— 他们的王来了! 他们的小妈咪, 早已经站在了这颗星球的土地之上了! 但至于怎么来的、为什么而来、来了以后在哪里, 这些问题便暂时没有人解答了。 他们现在最首要的目的,是找到小虫母。 …… 五分钟前—— 卡塞2号星上的救援行动很快速, 原本在观测站内的工作人员发现生命迹象后,燃血组的副首席比约恩便带着人一路向矿洞前进。 不管洞里的生命迹象到底是他们的首席夏盖,还是别的什么异兽,这场救援都必须进行—— 燃血组的任何一个成员都不愿意轻易放弃自己同伴的生命, 即使可能知道这是一个无解的局。 在大地恢复稳定后,矿洞上覆盖的巨石已经被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挖去了大半。 结束浮空的巨大器械迅速下落, 在彻底接触地面、掀起巨大烟尘的同时,粗壮的机械臂自旁侧而来, 加入到了这场挖掘活动中。 与此同时, 已经抵达星球陆地,正准备深入寻觅燃血组首席的比约恩,则在此刻得到了一个新的命令——找到并保护好暂时与夏盖待在一起的虫巢之母。 “等等, 你说虫巢之母和首席在一起?” 身体半异化的大块头捏着光脑联络器,深色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如荒原上肆意生长的植物,粗野而热烈。 比约恩僵硬的面皮轻微抽动,流露出一丝古怪,忍不住又一次反问—— “你刚刚说,虫巢之母,在矿洞里?!和我们的首席?” 这么危险的地方,虫巢之母那种娇气的小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就算真的出现了,他过来做什么?而且还和首席在一起?首席刚刚不是掉到矿洞里了吗? 比约恩很确定,当初是他眼睁睁瞧着夏盖自己往矿洞里跌进去的,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一道身影。 等等…… 捏着联络器的比约恩忽然微顿,他想到了自己那一瞬间想要拉住夏盖,却又被莫名推离矿洞的无形力量。 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温和。 与这颗星球可谓是格格不入。 难道是那个…… 在几秒钟的停顿后,比约恩掐灭了通讯,沉着一副典型的糙汉脸下令: “加速,王和首席待在一起,矿洞下方高温缺氧,必须快点!” “是!” 现下有了来自中央帝星的命令,即便比约恩对那群高层的老顽固再怎么没好感,但事情同时关系到王和首席,他们必须迅速且小心。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巨石被移开,那座被深深掩埋的矿洞,则在此刻得以重见天日。 只是才准备下去寻人,比约恩便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从矿洞石壁内攀岩而上。 很眼熟,但对方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个什么…… 不等他凝神看清,那半异化的深红色锋利钳足瞬间袭来,那几乎是瞄着比约恩的咽喉而来的,力道极重、杀意浓郁,显然是想要杀死他的。 “副首席!” “小心!” “那人是首席!” 身后的同伴传来惊呼,比约恩身形后撤,速度极快,同样被覆盖坚硬鳞甲的手臂做盾抵挡,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随时准备着将燃血组的首席控制起来。 正当他们以为夏盖还处于狂化状态时,一道轻轻亮亮、略有急促的声音忽然响起—— “夏盖!等等!” 话音才刚刚落下,原本凶戾暴虐的燃血组首席瞬间一顿。 他布满血色的眼白上全然被兽性取代,眼眸沉不见光,唯有瞳芯中央燃着一抹古怪的猩红,恍若深渊恶魔,似是喜欢以暴/力、屠戮为乐。 但即便夏盖展露出如此凶性,可在那几乎没有任何威慑性的命令之下,他依旧停下的动作,只横着钳足站在矿洞边缘,防备着其他那尔迦人。 如一头浑身炸了毛的大型猫科动物,警惕而凶悍,做好了随时冲上来撕裂敌人喉咙的准备。 比约恩挑眉,那张粗犷帅气的深红色面庞上浮现出一丝审视的冷意。 在燃血组首席的怀里,还趴着个小小的、白白的,但也有些脏兮兮的小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洋娃娃。 这位就是那尔迦的新王啊…… 明明应该是充满紧迫感的氛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珀珥那张有些脏污的脸蛋暴/露在燥热的空气里后,所有那尔迦人鼓动的心脏都好像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不论是先前异兽战场导致的躁动,卡塞2号星骤然地动引起的焦虑,亦或是对首席担忧而生出的烦躁…… 小虫母的存在就是一剂强心针,也是炎热酷暑下的微风凉雨,驱散了笼罩在每一个燃血组战士心中的阴云。 很神奇的感觉。 似乎只要是珀珥,那么什么都会变好的。 站在队伍里的燃血组成员喉头微动,目光灼热,不可控制地落在了小虫母的身上,饱含热忱与兴奋。 他是独一无二的。 一整个飘满了腥风的战场之上,珀珥的出现,就像是一株旷野上的灌木上开出了一朵绝美又梦幻的花那般不可思议,那是所有一切的意外之喜。 聚焦着热意的场面忽然安静下来,夹杂着淡淡血腥气的风袭来,吹动着珀珥脑袋上毛茸茸的白色碎发。 夏盖单手抱着小虫母,他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呼噜声,似乎是在询问小虫母为什么不让他动。 暂时恢复了一点点精神力珀珥还是很累,他趴在夏盖怀里,半天才憋出来几个字,“不、不许打架!” 他颤颤巍巍的精神力感受得到,那些不是坏人,是同类! 小虫母疲惫软和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奈何那尔迦的战士们一个个耳聪目明。 他们听得见、看得清,在寂静的场面被小虫母打破之后,一群大块头们瞧着首席怀里藏的小可爱,一个个眼睛变得锃亮,甚至其中不少还是之前随着战舰去辐射荒星支援的成员—— “哦,是珍珠宝宝!” “那是王!现在不能叫珍珠宝宝了吧?” “那有什么不能的?!乖宝宝又没拒绝过我,叫王一点儿都不可爱!而且据我所知隔壁哨卫军的那个舌钉小子还叫小妈咪乖宝呢!” “诶诶你看,乖宝宝听见咱的声音了,他转过来了!” “乖宝宝还认得咱!” “乖宝宝记得哥哥吗?就是那个之前在战舰上把你扛起来玩飞飞的哥哥!” 一声“哥哥”让比约恩沉眉侧目,也让意识混沌的夏盖发出不爽的嘶吼声。 至于趴在他怀里的小虫母则偏转脑袋,空茫茫的蓝眼睛在人群中精准捕捉到了所谓的“哥哥”。 那是个同样留着寸头的燃血组成员,五官帅气,有种粗鲁的热诚,皮肤发棕,笑起来露出满口的大白牙,像是某热带岛屿上的沙滩帅哥。 阳光,明媚,热烈。 似乎会在拥抱中把你挤到自己胸肌上,还会主动邀请你来感受他那蓬勃的肉/体。 那是一种大方且毫无含蓄感的涩/气。 珀珥浅浅笑了一下,眼睛里盛满了遇到熟人的惊喜,“我、我记得!” ——那是个很喜欢抱着他的腰,把他举过头顶晃来晃去的大块头,力道很适中,从来不会让珀珥觉得难受。 甚至还会让小虫母骑马似的骑在他的脖子上,双手轻轻拢着珀珥的小腿肚,然后在其他燃血组成员的簇拥下,让珀珥体验奔跑起来听到风声的感觉。 他总是粗中有细,几乎把所有的小心翼翼都给了珀珥。 当然,这种特质是每一个燃血组的大块头都有的。 这群肌肉发达的战斗狂热者性子敞亮,粗野却并不粗鲁,直爽大方,等和小珍珠玩熟了后,便暴露出了一些属于雄性奇妙的特点,总喜欢哄着小虫母叫他们“哥哥”。 倒也不是为了占便宜,就是单纯地喜欢听乖宝宝叫哥哥而已! 毕竟哪一个雄性生物会拒绝一个乖乖软软的声音喊他哥哥啊?!每次被喊上那么一声“哥哥”,他们都想让小虫母骑在他们头顶上! 那可是小妈咪喊的哥哥啊! 虽然辈分上好像有点奇怪,但他们那尔迦人向来不拘小节,毕竟嘴里喊着的是妈妈、妈咪,可他们心里想当的却是老公、王夫! 燃血组成员:不想当王夫的子嗣不是乖宝宝的好哥哥! 甚至在第一个燃血组成员被珀珥叫了哥哥后,他几乎炫耀了整个战舰,逢人便在不经意间开口: “兄弟,早上好啊!对了,你知道吗?昨天小妈咪叫我哥哥了……我也没想让小妈咪叫来着,但他非要叫,哎,喊都喊不住,我只能先接受一下了。” “真是的,怎么能叫我哥哥呢?这辈分岂不是乱了?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还叫了我四声呢……哎,兄弟你说怎么这样啊!” 那尔迦路人甲:??? 请问我问你了吗?我想知道吗?闭嘴好吗? 珀珥不知道燃血组大块头们的炫耀行为,他只是高兴于此刻遇见了熟悉的声音。 但兽性微退的夏盖就不乐意了,他猛地将小虫母抱在怀里,阻隔了珀珥“看”向其他人的眼神。 本能让他想要私藏怀里的小家伙——最好是藏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洞穴深处。 珀珥有些无奈。 他抬手像是给大型猫科动物顺毛似的,来回抚摸着夏盖的下巴和脖子,待摔坏了脑子的大猫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珀珥才从他怀里钻出来个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其他燃血组的成员道—— “夏、夏盖他好像,摔、摔脑子了……” “这样的,还有救吗?” 比约恩微怔,他拧着眉头,头一次用堪称新奇的目光去打量自家大难不死、疑似摔坏了脑子的首席。 怎么说呢…… 一个多小时前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说“我对那家伙没兴趣”的夏盖,此刻就和个癞皮狗似的,完全就是怀里长了个小虫母,断了棘刺的手臂抱着拢着,像是看守宝藏的巨龙,就连别人多看一眼都得龇牙恐吓。 呵,是谁说他对虫巢之母没兴趣的。 比约恩嘴角微抽,他冲着下属打了个手势,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默契十足地动了起来—— 一个抬起半异化的钳足向前攻击,两个环绕至旁侧限制夏盖的动作,剩下几个全部绕在后方。 当夏盖下意识防备着想要护住珀珥的同时,后方的人桎住他的肩膀,比约恩则抓到机会,从袖口中反手握着一道银光,狠狠扎到了夏盖的脖颈间。 特制的针头足以刺穿半人形状态下那尔迦人的皮肤,夏盖瞳孔紧缩,不过两秒钟的时间便向下倒去。 靠在夏盖怀里的小虫母发出细细的惊呼,很快另一只滚烫的、皮肤是一种古怪深红的手臂伸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珀珥后腰的睡袍布料。 唰。 被睡袍担着腰腹的小虫母在半空中晃了两下,像是一只被提起了后颈的猫猫,四肢都落不到地,只有些茫然地抬起脑袋,“看”向抓着他的比约恩。 确实小小的。 有点可爱。 也确实是他人形后的一把。 ……首席要是真不稀罕,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比约恩心头闪过什么,手臂一掀,就像是土匪从山下抢了媳妇儿似的,直接把悬空着的小虫母猫猫扛在了肩头。 珀珥被这动作吓得一个激灵,炸毛一般地蹭了蹭,差点滑落的瞬间则被比约恩用手臂重新捞了回来。 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然后被睡袍覆盖了半截的小腿就被一直热乎滚烫,还有些粗糙的大掌得握住了。 啪。 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落在了小虫母的屁股上,力道不大,但还是叫珍珠那被养出了腴润肉意的臀颤了颤,整个人羞得几乎完全耷拉在比约恩的肩膀上。 ——像是个肩膀挂件似的。 比夏盖还糙的比约恩轻哼一声,有些沙哑的嗓音里揉着这片土地上的热风与粗犷,“乖乖趴着,带你回基地,再乱动就揍你屁股了。” 跟在后边的燃血组成员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我天,比约恩怎么拿对付我们的那一套对乖宝宝啊?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比约恩对我们都是直接上脚踹的,对小妈咪已经温柔很多了。” “而且你见过比约恩扛人?我们受了伤都是被他提回去的,某种程度上来讲,比约恩确确实实是温柔了。” “但是我怕小妈咪被他吓哭。” “……我也怕。” 听着那群疯崽子叽叽歪歪的动静,比约恩太阳穴处的血管跳了跳,他刚想回头叫这群家伙“闭嘴加训”,就感受到自己肩头上的小虫母半撑起了身体。 珀珥小小一团扒拉在比约恩的肩头,小声反驳道:“才、才没有被吓哭呢。” 他没有那么胆小的! 于是这一次,燃血组的大块头们发出了“乖宝宝忍辱负重”的惊呼。 珀珥:…… 珀珥放弃了。 见对方乖乖俯在自己肩头,比约恩心情莫名好了一点。 这么乖,抓到燃血组里训练肯定比那群疯崽子更听话吧…… 也不知道帝国高层有没有让小虫母从军的打算? 他摸了摸这小东西的胳膊、腿脚,肉薄是薄了点儿,但腰腹都很韧、很软,潜力不差,练练应该也是能用的。 再加上有精神力的淬炼,即便眼睛看不到,但耳朵、鼻子也不是摆设,说不准还能出个单兵作战的小特种呢,到时候掀翻几个燃血组的狗崽子惊艳一下所有人…… 夏盖:好兄弟,和我想一块去了! 帝国高层:惊恐.jpg 珀珥:迷茫.jpg …… 小脏猫似的珀珥被比约恩他们带回到了卡塞2号星的基地内。 因为夏盖状态不对劲,所以他暂时被燃血组的大块头们押送到了医疗室。 据说中途曾醒来后揍了三个战友、掀了五个大型医疗仪,还砸烂了两间办公室,最后还是三十多个那尔迦人一起上,进行了一场非常不道德的1v30+才终于把人制住。 经此一遭,医疗室乱得恍若狂风过境,他们不得不用特制的链条将夏盖束缚住,这才成功将人送到了检测仪器中。 至于先前被砸毁的医疗器械……那就只能从燃血组首席的工资卡里扣了。 毕竟每年这类事情都时常发生,不局限于正副首席还是普通成员,以至于当燃血组的大块头憨笑着先替他们首席刷卡时,不出意外地在医疗人员面上看到了一种极其熟悉的辛酸。 燃血组:嘿嘿,不好意思啊兄弟! 医疗人员:……心累。 在众人制服夏盖的艰难过程里,比约恩则带着他看中的“单兵小特种”苗子去了基地内的公共洗浴室。 原谅燃血组的成员们都是一群比边境哨卫军还要糙的家伙们,他们喜欢一群人热热闹闹,因此宿舍是集体宿舍,洗澡也是公共澡堂,主打一个人多就是有趣。 偌大的洗浴室内有种老式的怀旧感,蒸汽氤氲,每一个角落里都涌动着热烈又滚烫的荷尔蒙,雾蒙蒙一片,连吸到鼻腔内的空气都是潮湿的。 于是,当比约恩举着个小虫母掀开帘子进来时,正好遇见三个刚刚冲完凉的大块头。 双方几乎是迎面碰上的—— 在距离换衣间还有一段的路程里,三个顶着湿漉漉寸头的燃血组成员一寸一寸瞪大了眼睛,他们本就古铜的面庞上冒出一抹鲜艳的红,随即宽大的手掌慌忙捂着,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挡上面还是遮下面。 第一次见面就在小虫母面前遛*,好像怎么都不太好吧?!! 听着颇有些惊慌的窸窣声,珀珥慢吞吞歪头,雾蒙蒙的眼瞳落在了几个身材堪比矿工的那尔迦人身上,毫无羞涩可言,只有好奇与茫然。 比约恩哼笑一声,微僵的嘴角上挑,语气里带有几分好笑。 “又不是没看过,挡什么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疯崽子光着在洗浴室里打架,还砸烂了隔壁的墙……现在知道丢人了?” “哇——” 珀珥眨了眨眼睛,小花猫似的脸蛋上浮现出惊叹,似乎在为燃血组的战士们可以赤身裸/体打架而敬畏着。 几个面子里子全丢了的大块头苦着一张脸,他们在副首席的冷哼声中光速远离,只奢求小虫母可别记着他们的声音。 这样等他们穿上了衣服,还能光鲜亮丽地哄着珍珠宝宝叫他们哥哥!而不是打架砸烂了墙的疯崽子! 还趴在比约恩肩上的珀珥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歪头询问:“他、他们真的光着砸烂了墙吗?” 他和比约恩之间的距离很近,以至于当珀珥偏头说话时,那轻轻柔柔的吐息正好落在了这位副首席的耳朵上,让比约恩有些不习惯地抖了抖耳廓。 深红色的大掌瞬间袭来,在珀珥一脸懵逼的情况下,握着他窄窄的脸蛋给转到了另一边。 随即,比约恩轻“啧”一声,声音有点沙哑,“说话就说话,怎么细细弱弱的?还凑这么近?你要是落在我手里,得训练掉一层皮!” 珀珥眨眼,被捏着腮帮子含含糊糊问:“松联森么(训练什么)?” 比约恩笑了一下,将小虫母放着站在了洗浴室的长凳上,抬手先摆了湿毛巾给人擦脸。 “训练体质、体能,教你怎么揍人。” 珀珥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真、真的吗?” 比约恩低头用毛巾给小虫母擦着脸蛋上的污迹,眼睛都没抬一下,“什么真的假的?” 按照帝国高层那群老顽固的心思和虫巢之母的娇气劲儿,恐怕这都是玩笑话。 但下一秒,珀珥的声音让比约恩愣了两秒钟。 珀珥问:“教我揍人,是真、真的吗?” 擦拭着的大掌停了下来,比约恩后退一步,抬头看着站在长凳上仅比自己高小半截的虫巢之母。 似乎是感受到了比约恩在打量自己,珀珥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但却站得更直了,一板一眼挺着小胸膛,似乎想要展露出自己的优势。 可他看起来却像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猫崽子! 那种连爪子都抓不了人的小家伙! 比约恩笑了一下,随即滚烫的手掌捏上了小虫母的后颈、肩膀、手臂,又一寸一寸丈量着捏了捏他的腰腹、大腿小腿,好像在评估着什么。 “骨架比例很完美,身体轻盈,身形不错。” “太瘦了,身上的肉软得厉害,但也能练习。” “力气不大,但可以灵活取胜,不适合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更适合相对灵巧的格斗训练。” “冷武器的话……匕首、软鞭和长剑都可以,但是得注意使用办法……” “稍微提升一下力气,拿个小型激光枪械也是能成的……” 说到这里,比约恩伸手,宽大的手掌卡着珀珥的下巴,低声道:“小东西,你真的想学揍人吗?” “想、想的。” 珀珥想点头,但因为被捏着下巴无法动弹,只能用声音来回应自己的渴望。 “会很累。” “还会疼。” “甚至可能会受伤。” 比约恩眯眼看了一下小虫母那几乎吹弹可破的脸蛋,忽然有些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小漂亮要怎么和那群疯崽子一起往丛林、泥潭里滚着训练。 真要想揍人的话,准得单独做特训…… “我不怕的。” 珀珥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浅蓝色的眼瞳虽然蒙着一层薄雾,可比约恩看得清晰——他在小虫母眼里看到了一种坚定与勇敢。 “那我拭目以待了。” 这位高高大大,如棕红色巨熊的燃血组副首席笑了一下。 他松手拍了拍珀珥的脑袋,在对方不知所措的神情下,直接夹在手臂间,三两下就将那件脏兮兮的睡袍给扯了下来。 猝不及防就光溜溜的珀珥满脸无措,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一秒内就变成这样了!这样的速度让他连脸都没来得及红! 再快的羞耻也赶不上比约恩扒人的速度啊! “发什么呆?给你洗个澡,脏死了。” “我手下的那群疯崽子们糙归糙,但一个个都得把自己拾掇干净,卫生问题必须重视!” 比约恩勾了下嘴角,抬手揉了一把珀珥脏兮兮的脑袋。 珀珥扒拉着比约恩的手臂,想趁着洗澡之前询问一下夏盖的情况。 “那、那夏盖怎么样了?” “着什么急?首席可比你皮糙肉厚,既然没死那准没什么事情,等把你洗干净了再去看看他。” 对于燃血组的成员来说,只要不是狂化症和燃血过量,那基本没有什么伤势是需要在意的。 即便他们的首席可能摔坏了脑子、折断了钳足上的棘刺,但问题不大,过两天都能长好,总不会影响他们上战场的。 燃血组成员:心跳没停的事情都不算大事.jpg 此刻,像是在土里滚了一圈的小虫母被粗手粗脚的比约恩放在了喷头下,温热的水从上方冲击下来,很暖和。 一个是大大咧咧的糙,一个是懵懵懂懂的迟钝,两个人谁都不觉得有问题,便在洗浴室内形成了一道有些诡异的场景—— 就好像是铲屎官在给他家精贵娇气的猫主子洗澡。 比约恩随手脱了上衣,赤/裸着深红色的壮硕体魄,胸膛轮廓丰厚,腹部肌肉整齐排列,他在散落的水珠中半蹲下身,挤了一团洗发水便往小虫母的脑袋上抹。 他的手很大很烫,几乎给珀珥一种比水还温暖的感觉,揉在发顶上的力道刚刚好,粗粝的指腹带有一些反差感强烈的温柔,融着泡沫揉掉了珀珥发丝间的灰尘。 许是觉得小虫母站着不够方便,比约恩随手拉过一个小板凳,自个儿曲着腿坐在那儿,将珀珥往身侧扯了扯。 他道:“过来,坐我腿上。” “好哦。” 珀珥乖巧应声,在比约恩的引导下晃着脚,坐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比约恩很壮,非常非常壮。 这种壮是完全要比夏盖还要大一号的体态,足足有2.3米高,即便身量很高,但是他的发育却是照着黄金比例长的,宽肩窄腰大长腿,哪怕是站在人均男模的那尔迦军队中,比约恩体格身材也是独一份的傲人。 他像是一座深红色的铁塔,非人的特质因身高与肤色被拉到顶峰。 而此刻,这位非人类却像是男保姆似的坐在小矮凳上,粗粗的手指交错着插在珀珥细软的白色发丝内,认认真真给小虫母洗着脑袋。 铁汉柔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眼睛闭一下。” “闭啦。” “仰头。” “好。” “胳膊抬一下……别动。” “可、可是好痒。” “……忍一下,我头一次给人洗澡。” “我也第、第一次。”这样被人给洗澡。 …… 比约恩用十分钟的时间给小虫母洗了个战斗澡。 他那粗糙的手把珀珥那细腻的一身白皮搓得有点发红,比约恩难得心虚了一下,又抬手给这小家伙揉了一下肩胛的位置。 “唔嗯……” 一道很淡的轻吟让比约恩偾张的躯干僵了一下,那蓬勃着力量的身体缓缓放松,似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干巴巴问道:“弄、弄疼了?” “不是,有点痒。” 珀珥动了一下肩胛的位置,那里的红不像是外力作用,而像是更深层次的,从皮肤深处晕染而出的。 比约恩拧眉,他的视线落在了小虫母的脊背、胸膛、腹部以及尾椎的部分…… 这些部位都分散着红,最初他以为是被热气熏出来的,但此刻再看却并非如此。 比约恩沉着脸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在小虫母战栗的反应中问:“太阳宫有人欺负你?” 所以这个小家伙才想学揍人? 正当比约恩已经脑补出来一场欺辱与反抗的大戏时,只听珀珥慢吞吞道:“没有呀,只、只是要长新腺体啦。” 新腺体? 比约恩大脑空白了一瞬,这已经是自己的知识盲区了。 他反问:“什么腺体 ?” “不知道。” 珀珥对自己的身体可能都没有阿斯兰了解得多,“医、医生说要热敷。” 比约恩的眉头紧了片刻,最后又放松。 果然,养这么娇气的小家伙需要费心费神,太麻烦了,谁会费这个闲工夫啊…… 随即,他开口:“热敷的时候叫我,我给你弄。” 珀珥:“好呀。” 洗完澡之后,比约恩盯着小小一团的虫巢之母有些犯难了。 虫巢之母出现在卡塞双星上是件大事,但是属于王的精贵物资没那么快能送来,哪怕是这里最最最小的训练服,穿在珀珥身上都拖着大半截。 在短暂的迟疑后,比约恩只得翻出来一件新的作战T恤凑合给珀珥蔽体。 “没、没有那个吗……” 小虫母细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比约恩拧眉打量着恍若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珀珥,问了一句“什么”。 珀珥耳廓发红,双手揪着覆盖到膝盖上的衣摆,声音愈发得小。 “内、内……” 比约恩沉默了一下,“没有适合你的。” 这儿有的尺寸拿出来,恐怕是能给小虫母当大短裤的程度…… 这一刻,比约恩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以他刚刚快速一瞥的情况,这小东西未来真能适应那尔迦人给他当王夫? 腰腹窄窄薄薄的,那么瘦那么小,偏生那尔迦人均天赋异禀,怎么看都不大适配吧……这要给弄坏了可怎么整啊…… 燃血组副首席忽然有些愁地抹了一把脑袋,开始为未来一些还没有影子的事情担忧。 听到比约恩说“没有”,珀珥睫毛颤了颤,望向比约恩的神情有些可怜。 这位糙惯了的红皮大块头被看得脊背发麻,在小虫母可怜巴巴的神情中,粗声粗气道: “光着就光着了,都是有把儿的怕什么?” 顿了一下,大抵是见小虫母实在显得有些秀气,虽然也有把儿,但……总像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向来铁血的比约恩难得心软一下,又找了条新的短裤给小虫母套了上去,然后用作战腰带给拴了一圈。 嗯,虽然还是挂空挡,总比没有好吧?! 比约恩满脸冷酷,硬邦邦道: “作为战士要学会适应环境!真要学揍人的话,哪有那么多东西可以给你挑剔的?能有个衣服穿就不错了!总不能以后光着、裸着就不打架了吧 ?!” 珀珥也立马严肃了一张小脸,“好、好的。” 他揪了揪有些钻风而导致胯间发凉的裤边,很坚定道:“我会努力适、适应的!” 争取以后也能光着、裸着去打架! 帝国高层:你在胡乱给小妈咪教什么啊?!! 阿斯兰:光着裸着打架? 比约恩神情微柔,摸了一把小虫母的脑袋。 他就说这小家伙是个单兵小特种的苗子,这么乖这么听话,训练命令肯定能好好执行,不像是那群疯崽子,你说一句话他们顶十句,就算是罚训也得扯着嗓子反驳一声。 此刻,比约恩盯着小虫母越看越满意,越满意越想操练,他又一次把珀珥夹在手臂间,在匆匆往外走的同时,冒出了一个想法—— 在中央帝星过来接人之前,他先练练这小家伙也不碍事吧?至少得把这小胳膊小腿的练点儿肌肉出来…… 帝国高层:??? 住手啊你!!!把王磕磕碰碰到了怎么办啊?!! …… 在那场宇宙星网连通的房间会见后,赫伊与厄加匆匆离去,艾伦则被那尔迦人从原先窄小的房间换到了另一个稍微宽敞,有扇窗户的房里。 那尔迦帝国高层已经派出人员与星盟进行联系,有关于红乌贼星盗团的事情不能耽误,一切被艾伦收集来的证据资料,都被向上递交,正等待着审核通过,便向巴别塔星港发出逮捕令。 这场持续数年的追捕与定罪,是快要结束了吗? 艾伦的视线落在了窗外暖融融的光源之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辈子,他还能再真真切切地见珍珠一面吗…… 可是等见到以后,他应该说什么呢? 道歉?叙旧?询问近况? 短暂的沉默后,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艾伦苍白着面颊,转身躺在了那张不大的床铺上。 他的手垫在脑袋后面,目光空茫茫地毫无落点,在几分钟的失神后,又抿着唇,缓缓闭上了眼睛。 艾伦想,他希望今天的梦里,能够见到自己思念的人。 第59章 礼物 巴别塔星港, 中央广场的高楼之内—— 静谧的单人卧室内被清一色的深灰色包裹着,闪烁在蜘蛛面前的光屏上流动过荧蓝色的数据,在片刻后烟消云散,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在结束了宇宙星网1043号房间的“面议密谈”后, 蜘蛛从星网深处退了出来, 不可避免地满脸疲惫, 捏了捏那生有灼烧痕迹的鼻梁。 同作为宇宙高级生命, 那尔迦人所具有的智慧与敏锐程度不可小觑,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 他们远高于人类。 那尔迦人大抵是宇宙之神最为自豪、且最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吧—— 超越绝大多数宇宙造物的生命长度,发展迅速的伟大科技力量,罕见的第二形态的战斗方式, 完美到近乎苛刻的比例外形…… 那尔迦人从多角度的方面去看, 怎么看都像是神明偏私偏爱所创造的结果,也怪不得红乌贼从建成到发展盛大的数百年来, 会执着地将那尔迦人当作目标,试图造出一位他们认可的“神明”。 可本根植于那尔迦人基因的人造生命,到底如何才算是神明呢? 想到这里,蜘蛛压平了唇角, 眼底汹涌着沉甸甸的情绪,近乎暗不见光。 ——什么是神明? 在他进入红乌贼, 并于数年时间成功打入内部,成为高层人员的“左膀右臂”后, 蜘蛛曾窥见过那群狂热疯子们对神明寄予的厚望。 在他们眼里, 神明无所不能。 要强大,要仁慈,要圣洁, 要爱世人。 一切符合于亘古时代《神创世纪》中所描述的那样—— “祂将知道所有的事情,过去、现在和未来。” “祂将有能力实现任何事情,跨越时间、生命与空间。” “祂是宇宙万物的创造者,祂掌管着世界的运行与宇宙生命的命运。” “祂的存在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祂脱离宇宙规则之外。” “祂将无处不在。” “……祂将无处不在。” 蜘蛛喃喃着那张挂在房间内,写有“祂将无处不在”的标语牌,随后抽着嘴角讥讽地笑了一下。 那张被烈焰灼烧过的面颊狰狞可怖,陈旧的、不曾被消除的疤痕如蜈蚣一般抖动着,任谁都无法将他与数年前那位温柔到怯懦的小星球区长联系在一起。 不会有谁会想到他们是同一个人的。 所以他才能有机会深入到红乌贼的内部。 蜘蛛起身,走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他窝着坐在椅子上,抬手拿起另一个光脑,整个人蜷得很紧,那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诡异姿态。 按理说以一个成年人想要如婴儿一般蜷缩应该是很难受的,但他却仿佛很适应,并且因为这样的动作而感到安心。 他打开光脑,很熟练地在搜索栏中输入“那尔迦”、“新王”几个有着关联的词汇。 很快,光脑屏幕跳转,露出了排列出几百页的词条。 蜘蛛看得很仔细,就像是在研究某种深奥的习题。 他每次点开有关于珀珥的词条时,都会有些紧张地把手掌在衣服上擦一擦,就好像害怕自己会弄脏对方似的。 那尔迦对新王并非完全的保密,在一个有着那尔迦帝国标志的官方账号下,在新王回归的那几天,偶尔会分享有关于珀珥的动态—— 有时候是一张隔着太阳宫的远拍,站在花园里的珀珥搂着比自己还要高大的星云犬,或许是因为被拍摄者呼唤了名字,他会带有一种惊讶的神情看向远处,便正好被抓拍到这一幕。 人造光源很暖很自然,太阳宫的花园华美且生机勃勃。 高大健硕的星云犬有种兽类特有的霸气,在珀珥看向镜头的同时,它的眼瞳中则流露出了对身侧小虫母的保护欲。 有时候是有关于那尔迦新王的三餐照片,营养丰富的昂贵食材搭配起来,那是最顶级的珍馐,兼顾色香味俱全,足以在一张小小的照片中窥见那尔迦人对珀珥的精细照顾。 还有的时候,则是珀珥试换衣服的成果。 一件件设计精美、华丽,风格各不相同的衣装落在了那尔迦新王的身上,所雕琢出来的气质也是千姿百态的。 有些像是乖巧的贵族小少爷,有些像是高高在上的小王子,还有些则隐隐流露出几分至高之性,就仿佛他生来就应该站在顶峰,俯瞰所有的臣民与眷属。 蜘蛛看得很细致,细致到他能数清珀珥衬衣上有几枚扣子、袖口镶嵌着几颗宝石。 他怎么都看不够,恨不得将这些照片都牢牢地刻印在大脑里。 但那尔迦帝国所分享出来的照片有限,尤其今天已然过了整点,那个每日卡点更新的账号都没有任何动静。 蜘蛛有些焦躁。 于是他尝试翻看评论区,寻找一些能够让他成功吸到小珍珠的内容,他就是靠这个而活、而坚持着的—— 【那尔迦的王真的好可爱好心疼啊,看起来好乖,我好想抱抱他!】 我也想。 我以前真的抱过他,很乖很听话,身体软软的。 或许是因为人造人的特质,珀珥的身上总带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有些甜,被人抱在怀里的时候会很小心地呼吸着,等在适应了这份亲昵后,他会慢吞吞张开手臂,像是一只笨拙的小企鹅,从不吝惜于自己的温暖。 【笑死,直到现在也很不理解,一群人高马大、人均男模、雄性中的雄性、战斗天才中的天才的那尔迦人,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可可爱爱、乖乖巧巧的王啊?我真的不理解!】 或许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好珍珠。 【天,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那是星云犬吧?我记得这是异兽中的特殊种类吧?星云犬周身有很强大的能量护甲,甚至可以绞杀比它体型还大的家伙,现在怎么就服服帖帖任那尔迦的新王摸脑袋了?】 珍珠一直很招动物喜欢。 不论是普通动物还是异兽,它们总会喜欢他的。 【呃……或许这就是小可爱能够成为那尔迦新王的真相?】 蜘蛛想,谁都会为他臣服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尔迦的王只不过是看起来娇娇气气,但实际上是那种隐藏着巨大能量的金刚小猫?不然这么一副小身体,怎么可能驯服人均赛亚人的那尔迦人啊?】 并没有很娇气,或者说那个漂亮的小家伙其实很善于忍耐……在没有人关心他的情况下。 【楼上说得有理,古时候有句话叫“越美丽的事物越危险”,换到那尔迦新王的身上,那就是“越可爱的生命越致命”,他一定很深藏不露。】 珍珠深藏不露的东西……他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坦诚呢。 …… 看到这里,蜘蛛发僵的面容微微柔和。 那些人又怎么会知道,珍珠所具有的魅力是天生的?他的人格、他的行为、他本身的存在,无一不吸引着旁人为之献出一切…… 蜘蛛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在短暂“吸珍珠”的放松环节后,让他得以拥有片刻的救赎,那颗在红乌贼内部被浸染得乌黑的心脏似乎也稍微干净了那么一点。 当然,只有一点点。 在这个深入蛰伏,想要将整个红乌贼拉入地狱的过程里,他永远都不可能一尘不染。 蜘蛛叹了口气,他消除了自己的浏览记录,又关闭光脑,同一时间门外的走廊响起集合的铃声,就好像在催促着什么。 他起身,整理好衣装,将那个有八条触手的乌贼面具戴在脸上,当所有的五官被包裹覆盖后,蜘蛛深深看了一眼“祂无处不在”的标语,紧抿着唇,转身离开房间。 整个长廊内,所有的房门一模一样,而每一扇门的门口,都站着一位头戴乌贼面具的内部成员。 这一层均是红乌贼内部中高层的重要人员,因此他们面具上的触须足数目均在7到9之间—— 10足为红乌贼内部的高层成员,面容、声音、体态均为机密。 没人知道这些面具背后到底藏着谁的面孔,可能是某个帝国内的王公贵族,可能是宇宙星河内知名商会的继承人,也可能是某个普通星球上藏匿着秘密的普通职员。 7-9足为中高层重要人员,拥有一小部分管理权,被分散在红乌贼内部各个不同的领域之内,在上级与下级之间主要承担“上传下达”的职能。 而面具上有8足的蜘蛛便是如此。 至于7足以下的成员则分布于红乌贼各个基地内部,面具足数越多的人地位越高,足数低的则要受其管理,共同构成了红乌贼星盗团内的基层人员力量。 不过在这些面具足数的分门别类之下,真正知道红乌贼“造神”计划的成员,其面具均在7足以上。 而此刻,在长廊中的集合铃声下,戴着八足面具的蜘蛛冲着对面的人微微颔首,于这片幽静暗沉的长廊内,他们伴随着背景音乐一同转身,向另一侧走去。 又到这群疯狂的信徒为他们尚未回归的神明献上“信仰”的时间了。 蜘蛛藏在面具下的表情阴冷而嘲讽。 漂亮的小神明才不会回应这群疯子呢,这次能成功和那尔迦人搭上线完全就是意外之喜,往后珍珠只需要阔步走在阳光之下,至于这些藏在阴影中的腌臜…… 蜘蛛冷冷勾唇,透过面具扫视到其他“同伴”时的眸光绽放出浓郁的憎恶与杀意。 这些永远都攀不上小神明的臭虫,还是跟他一起腐烂在这片垃圾堆里吧…… “蜘蛛,他们叫你。” 忽然一道沉声打断了蜘蛛的思绪,他转头,只看到了一张乌贼面具,有九足,是他的上级。 那人道:“在大楼地下的202实验室。” “我知道了。” 蜘蛛颔首,暂时脱离“朝拜”队伍,转身走向另一侧的电梯。 红乌贼坐落于巴别塔星港中央的楼很高,占地面积大,抛开行人所能窥见的,更有藏匿在地下深处的实验室,那里便是最初“造神”计划内实验体诞生的地方。 蜘蛛一路向下,最终在地下2层按停了电梯,他在幽静的走廊尽头左拐,站在了202室的门口。 金属门半开着,只有几个戴着最高等乌贼面具的人形投影站在室内——他们总是很小心,除了顶层的秘密会议,从不以真身出现。 蜘蛛抬手敲了一下半开的门板。 瞬间,他们如机械般一同转头,看向蜘蛛:“——进来。” “是。” 这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是蜘蛛从未涉足过的区域,即便“八足”听上去很多,但他所能在红乌贼内部涉及到的机密,依旧只是片面的内容。 在得到了许可后,蜘蛛一步一步走近,直到站在了红乌贼高层人员投影的身侧,于抬头窥见屋内全景的那一刻,近乎目眦尽裂—— 在高达六七米的金属墙皮的房间内部,从上到下,由古怪的黏液缀连着数枚巨卵,粘稠的液体嘀嗒坠落,在无数反射着微光的液面上,倒映出了卵膜内里藏匿着的怪物。 那是杂糅了人与野兽特征的怪物,恍若王级异兽吞噬宇宙高等生命体后进化出来的诡异姿态。 似人非人,已然达到了某个区别人与怪物的临界点,将恐怖谷效应拉到了顶峰。 蜘蛛的喉头重重滚动着,胸腔间弥漫着一股反胃与恶心。 在他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的时候,蜘蛛听到了那群红乌贼高层的话—— 他们说,这是他们献给神明的见面礼。 是他们专为神明创造的一支军队。 在那虔诚又狂热的声调中,红乌贼高层人员的投影合拢着手掌,向那尔迦星域的方向微微躬身,恍若在许愿朝拜一般—— “希望我们的神明会喜欢这样的礼物。” 蜘蛛垂眸,落在身侧的拳头紧握。 谁会喜欢这些怪物啊…… …… 卡塞2号星,燃血组的暂住基地内—— 当珀珥被比约恩夹在手臂间风风火火穿过长廊时 ,露出半截小腿的珀珥忽然想起什么,抬手拍了拍副首席肌肉结实的手臂。 “怎么?” 比约恩抬手换了个姿势,顷刻间便叫小虫母侧身坐在了他的肩头。 瞬间增高的珀珥习惯性抱住了比约恩的脑袋,他尚不知道对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怪异,只是有些心虚道:“我、我出来的事情,还没有告诉太阳宫……” 至今珀珥都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夏盖身边的。 他只知道当他看到夏盖被污浊覆盖、即将跌落矿洞时,心中下意识浮现出了一种“要是我能在那里”的念头,等珀珥反应过来时,他便已经跟着一起落入矿洞,然后在下坠中坐在了夏盖的脸上。 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羞耻感让珀珥夹了一下腿,他抬手蹭了一下微热的耳廓,“应该告诉他、他们一下的。” 比约恩挑眉,看来怀里的小家伙还不知道太阳宫内的人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他一边走,一边懒洋洋道:“他们知道你在这里。” “知道?” 珀珥有些惊讶。 比约恩想了想之前来自中央帝星的照顾命令,不答反问,“你和那位白银种的战神什么关系?” 阿斯兰吗? 珀珥想了想,尝试概括他与阿斯兰之间的关系。 珀珥:“唔,他是我的引导者,也是老、老师。” 比约恩:“你感觉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性格吗? 珀珥思索片刻,“阿斯兰很好、很温柔。” 顿了顿,珀珥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他、他像是daddy……” 比约恩一愣。 这种形容词落在那位白银种战神身上,简直就像是一部过于惊悚的恐怖电影。 比起常年在中央底层的高层,包揽政务和外交的秩序同盟、皇家护卫军,大多数时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蝎组,以及戍守在边境星球上不常出现的边境哨卫军,他们这群常年活跃在战场上的燃血组则听过更多有关于阿斯兰的传闻—— 凶残,暴虐,斩杀异兽从不眨眼,即便是面对同类也没有太多的耐心。 一个常年身处战场,能硬生生把异兽潮最前线打退数百米的白银种战神,他的本质绝对不可能与“温柔”挂钩,甚至还像是“daddy”…… 是那种能把人头拧下来的daddy吗? 比约恩低头看向小虫母那张单纯懵懂的面庞,嘴角抽动着勾了勾。 那只能说明这位白银种战神在他面前还是伪装很成功的。 比约恩撸猫似的摸了一把小虫母毛茸茸的脑袋瓜子,看热闹似的懒洋洋道:“阿斯兰知道你在这里。” 珀珥的眼型微微被撑圆。 比约恩没有解释,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他是你的引导者”,随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小虫母看对方的反应。 “这样啊……” 珀珥弯了弯眼睛,“那、那就不会让他们担心啦。” 比约恩有些新奇,“不会觉得被冒犯?” 就好像变成了一个没有秘密的透明人。 “——可这是为了关心我呀。” 珀珥回答得很自然,没有任何的勉强,甚至漂亮的脸蛋上还带有笑意。 他很认真,也很珍惜地对比约恩说:“任何一份关心,我、我都会好好记着,也会好好接、接受的。” 关心怎么能算是冒犯呢? 那明明是应该被好好珍藏起来的东西呀。 遇见那尔迦人的几个月来,对于珀珥就像是一场美梦。 这些关系、爱护、喜欢都是实打实落在他身上的。 从前那个只能裹着破毯子、藏着干馍馍,躲在仓库里睡觉的小人造人,在他即将被销毁、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那天,遇见了心软的神。 珀珥曾许过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一开始他想要很多、很多的人爱他。 而现在,他真的拥有了很多很多的爱,所以还有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呢? 珀珥想,为了这些爱,就算是死掉也可以的哦。 他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只是此刻的珀珥并未意识到,对于他来说那尔迦人是心软的神,可对于那尔迦人来说,珀珥本身的存在意义又何尝不是呢? 被抛下的狗狗们也在那一天遇见了温柔的神祇,那天他们重新戴上了有主的狗牌,终于不用再流浪了。 比约恩那双常年僵硬的深色眼瞳中闪过了几分异样的奇妙,他忽然双手夹着珀珥的腋下,把人举过头顶仔细端详着。 看了半分钟,比约恩哼笑一声,在小虫母奇怪的神情中又撸了一把对方的脑袋,便又将人夹着往医疗室走。 他道:“走吧,带你去看看首席吧。” …… 夏盖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 为了保证这位燃血组的首席不再弄出更大的破坏,医疗室内的工作人员专门给他开辟出一个空房间。 单人病床是合金的,旁侧的栏杆上挂着铁链,至于夏盖本人则被束缚带捆着,四肢、肩膀、腰腹,甚至连颈部都有锁扣与病床连接,以防他这边发生意外。 夏盖胸前被王级洞狮的毒液腐蚀得很严重,再加上耽误了治疗时间,大片大片的血肉呈现出一种烧灼的黑色痕迹,在涂抹了药液后被一层白色的绷带裹了起来。 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脆弱,连深色的皮肤都好似失去了血色。 珀珥进来的时候夏盖还处于昏迷中。 为了让这头凶戾的猛兽安静下来,医疗人员不得不加大药量,在挣扎中折断了四根针头才实现了此刻的安宁。 战斗疯子们的杀伤力不可小觑。 这是医疗人员们多年来的工作经验。 进了屋,比约恩将小虫母直接放着坐在了病床边上。 甚至怕挤着他看中的单兵苗子,还大大咧咧伸手,把被束缚带捆着的、正处于受伤状态的夏盖往旁侧翻了一下。 昏迷中的夏盖:。 珀珥垂下光着的脚小心坐在床边,手指摸索着落在了夏盖的手臂上。 比约恩垂眸,视线从小虫母的脚上一扫而过。 基地内的新衣服、短裤还能凑合给珀珥当蔽体的衣物,但鞋是真的没有,几乎比他巴掌都小的脚丫子,别说是穿基地里的训练鞋了,比约恩觉着这脚套个手套都得滑下去。 太阳宫那群老东西怎么就不把这小东西养胖点? 瞧着就是个小鼻嘎的样儿,有时候比约恩都怕自己手上力道大点,把人给捏断了。 此刻,脑海里乱七八糟想着什么的比约恩懒懒靠在床边,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的病床上。 生得漂亮的小虫母,即便是随便裹一套宽松衣物都显出一种精致。 他侧身坐在那里,细白的手指落下来的力道很小心,一点一点摸过夏盖的手臂,找到了那处尚未结束异化、曾被砸断过的棘刺部位。 珀珥眼眸微垂,睫毛颤动着。 他轻声问:“这里,还会长好吗?” “会的。” 比约恩的语气中带有一种奇怪的意味,他几乎没见过谁会这样心疼、小心地碰触他们这群家伙的伤口。 他们这群粗糙的战士,真的需要被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吗?明明他们从未抱怨过什么…… 甚至就连他们也从不会在意伤口什么情况。 比约恩浑不在意地开口:“三五天就能愈合,一周内长出新的,会比原来的更坚硬、更牢固,杀伤力也会更大。” 这是受伤与疼痛带来的改变,是专为战斗而生的进化。 珀珥抿唇,“会痛吗?” “痛……” 比约恩下意识想要嗤笑,可当他看到小虫母脸上的担忧后,原本的笑意压了下来,以至于僵硬的面庞在此刻变得有些奇怪。 他的声音低了一点—— “或许吧?谁知道呢……” “一开始多多少少都会痛,但时间长了、经历得多了,等习惯以后,这种感官会变得麻木,痛不痛的就已经变得无所谓了。” “没有谁会在意。” 那得多少次才会习惯呢? 珀珥想到了自己,即便他眼睛瞎掉以后,已经因为跌跌撞撞而摔倒过很多、很多次了,可是他依旧无法习惯疼痛。 珀珥犹豫了一下,随即伸手,把自己的手塞到了夏盖的手掌中。 他的精神力在之前消耗很大,但恢复速度也比最初快了很多,尤其从矿洞出来后,珀珥总有一种仿佛被阿斯兰拥抱过的感觉—— 精神力内充盈着清凉的力量,就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阿斯兰也曾跨越空间与距离,轻轻握着他的脸颊,填饱了他的肚子。 才这么一会儿不见,他就有一点点想阿斯兰了呢。 小虫母晃着脚轻叹一声,那环绕在脚踝上的菌丝抖了抖,无声无息盘踞在原地,从来都不曾主动显露过自己存在的痕迹。 珀珥又俯身靠近了一下,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夏盖的胸膛上。 属于燃血组首席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传了过来,在这样的距离之下,甚至叫珀珥忍不住想到了矿洞内发生的一切—— 比如那些落在他腿/间滚烫的、近乎叫人忍不住发出惊叫声的吐息。 体型对比下过于娇小的小虫母深呼吸一下,随后,他一点一点放松自己,敞开了藏匿在身体内部的精神力,探着触须贴上了夏盖轻微起伏的胸膛。 这一刻 ,珀珥是占有主导性的。 他像是一位骄傲的小领主,于静谧中巡视着属于夏盖的精神力。 以往大多数精神力安抚的情况里,因为那尔迦人的清醒与心性上的坚韧,因此在精神力接触、交互时,总会令珀珥显得弱势。 他更加敏感、娇气,精神力也更稚嫩,常在不经意间被子嗣们诱导,被咬着、含着那一簇簇小触须,然后被“伺候”得呜咽颤抖。 而眼下,夏盖尚未清醒,他的意识是封闭且安静的,当珀珥闯了进去后,这片世界也将如其昏厥状态中的主人一般,对珀珥千依百顺。 像是一头温驯的大型犬,看似暴烈凶恶,实则会对主人打着滚,敞开了肚皮任揉任摸。 此刻,珀珥已经完完全全俯靠在了夏盖的身上。 他侧身,柔软的胸脯紧贴着夏盖坚硬的腹部,手掌轻扶在那柔韧滚烫的肌肉之上,收拢的力道很轻,似是有些怕烫着自己。 病床上双眸紧闭的燃血组首席眉头微抽。 他微厚的唇瓣间溢出模糊的喘息,连被束带轻微卡着的喉头也重重滑动了一下,就好像在睡梦中被某个调皮的小家伙踩到了最为隐秘的位置逗弄着。 病房内的温度在眼下渐渐有了升高的趋势。 比约恩靠窗站着,双臂微抱,幽暗的视线先是落在了小虫母微颤的脊背上,随后又看向了夏盖放于身侧的手。 最初是全然放松的,但或许是受到了小虫母精神力的影响与刺激,那古铜色的手臂上隐隐浮出青筋,一簇一簇颤抖着,最终紧握成拳,近乎将指尖死死嵌到皮肉的深处。 比约恩挑眉,扫过自家首席的目光若有所思。 珀珥并不知晓这一切的变化。 为了更方便接触带来的精神力安抚,他绕过夏盖胸膛上的伤口,侧头趴在对方的怀里,如一只奶猫一般俯在大型猫科动物的身上,无害而温柔。 精神力的接触在一点点深入,珀珥找到了属于夏盖的毛线球—— 那几乎炸开如一团火焰,乱七八糟地绕在一起,毛躁十足,一时间让他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但好在珀珥已经是见识过很多“毛线球”的精神力拆解小专家了。 他是有经验的! 认认真真的小虫母操控着柔软的精神力绕了一圈,于片刻的犹豫后选定了进行拆解的位置。 珀珥的精神力很温和柔软,带有属于他的暖香,勾得人沉溺其中而不自知。 夏盖的额间沁出汗珠,眼皮似是不安地颤动,他的嘴巴张开了一节很小的缝隙,喘息声愈发大,在滚烫的潮气之下,连腹部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像是在强忍什么。 或许是身侧的紧绷感过于强烈,因为自我主导了安抚进程的珀珥只是面颊微红。 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瞳半撑起手臂,有些好奇地轻摸了一下夏盖坚硬滚烫,甚至有些发颤的小腹,掌心下贴,近乎勾勒出那些块垒分明的轮廓。 珀珥似是迷茫地“看”向不远处的比约恩。 他问:“夏、夏盖在抖……是我弄疼他了吗?” 那一瞬间,夏盖那轮廓分明的腹部似是绷得更紧了,连饱满的胸膛都狠狠颤了一下。 比约恩没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道压抑的笑声。 他看着自家首席几乎快把床单攥破的手,在小虫母迷茫的神情中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小家伙,首席没那么脆弱,你可以再粗暴一点,不用为此而担心。” “真、真的要再粗暴一点吗?” 难道夏盖也和尤利西斯一样喜欢痛一点吗? 比约恩点头,认真道:“是的。” 粗暴一点或许还能帮助首席守住自己最后的面子。 见到比约恩也这么说,珀珥轻轻喘了口气。 他的手掌落在了夏盖的腹部,无意识抓了抓,指尖微粉,慢吞吞地对自己的“病人”道:“那我接、接下来,会使劲一点点哦。” 仰躺在病床上的夏盖毫无动静,只是在无人知晓的静谧下,他胸腔内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连带着某些蛰伏着的器官,令他不断承受着名为“甜蜜”的折磨。 疯掉了。 简直就要疯掉了。 …… 盘踞在夏盖周身的污浊虚影在小虫母的努力下,逐渐变得清淡稀疏起来,但在精神力安抚之余,珀珥却感受到了另一股令他不安的力量在涌动着。 精神力构成的第三视角下的色块世界中,珀珥转头,视线小心扫过夏盖的躯干,然后在那片被绷带包裹着的胸膛上,发现了一小簇极其细微,颜色却浓郁的乌沉。 它们如附骨之疽一般死死扒在夏盖的伤口上,当珀珥凑近“看”过去,却发现那是数十条黑色的小虫子,正啃食着夏盖的血肉。 涂在上面的药液在不停地“杀死”这些小虫子,可即便死亡在即,贪婪的虫子也不停翕张着口器,不停吞噬着夏盖伤口边缘处那焦黑的血肉。 珀珥轻轻抖了一下,后颈有种毛骨悚然的发麻感。 他颤着声线询问比约恩:“……那、那些是什么?” 顺着小虫母手指落下的方向,比约恩眯了眯眼睛,解释道:“王级洞狮的唾液具有很强的毒性和腐蚀性,这些伤口已经给首席做过了清理和治疗,但愈合需要时间。” 王级异兽的一切都具有特殊性。 如果是普通异兽导致的伤口,基本在使用了治疗仪后便能复原,可若是王级异兽,便要看那尔迦人身体机能的修复程度了。 而夏盖面孔上那横过左眼皮,一直延伸到嘴角的疤,就是一头SSS级异兽为其留下的“勋章”。 即便宇宙科技再怎么发达,也无法根除王级异兽利爪、獠牙中本身具有的毒性。 珀珥轻咬下唇,他伸手,循着精神力的指引,一点一点落在了那片绷带之上。 这与他所能感知到的狂化因子不一样,是另一种更为阴冷,且充满恶意的力量。 即便它们的数量很少,可珀珥却有种直觉,如果只是靠那尔迦人自己挺过去,那么这些黑色的小虫子终将变成藏匿在他们身体深处的隐患。 它们会啃食那尔迦人的血肉,会污染他们的灵魂,会成为狂化因子又一次爆发生长的余波。 ……他想要解决这种隐患问题。 可是他又要如何去解决呢? 在珀珥咬唇思索之间,他忽略掉了那浮动在自己胸脯、脊背,甚至是腰腹部位的热潮。 那隐秘生长在小虫母体内的娇嫩腺体似是得到了主人的呼唤一般,正努力发育着,等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疑虑暂存于珀珥的脑海中,他闭上眼睛,重新凝神,准备先为夏盖解决现有的问题—— 比如彻底解开那个毛毛躁躁的精神力毛线团。 …… 卡塞2号星上的紫外线很强,即便基地上空被一层能量薄膜笼罩着,但那从外侧洒入玻璃窗的光源依旧热烈,滚烫得恍若烛火一般。 窗外满眼都是红褐色的大地,不见一丝绿植,山野、巨石交错着,形成了这颗矿产资源极其富饶的双星系统。 此刻,医疗室内的空气中正浮动着燥热的光斑,在这近乎静谧的氛围里,唯有小虫母那带有清浅喘息的声音成了唯一的伴奏曲。 这场精神力安抚持续了十几分钟,即便因为夏盖昏迷,整个过程都由珀珥自己主导操控,但依旧累得他有些气喘,眼尾睫毛更是不受控制地潮湿起来。 尤其再加上之前矿洞内的一遭,待珀珥把精神力颤颤巍巍地收回来,便脑袋一歪,直直砸向了夏盖的怀里。 比约恩没动。 而更快接住小虫母的则是一双深色的手臂。 在珀珥失去意识的同时,那分布在胸脯间的胀痛微微躁动,于动作间摩擦着柔软的衣服布料,引得珀珥忍不住发出很轻的呜咽。 那是毫无意识催动的,是小虫母最本能的反应。 夏盖僵了一下,手臂绷地挺直。 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束缚带的他睁开眼睛,半坐起身,怀里搂着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小虫母,整个人僵如木偶。 他垂着眼睛,挡住了满眼复杂的神色。 然后,他看着半截身体靠在自己手臂间的小虫母微微拧眉,扭动着身体,将那片柔软的胸膛自他的大臂之上一蹭而过。 ……是柔软的。 不可避免地,夏盖想到了矿洞中的一切。 想到了他曾被兽性驱使,而贪婪又大胆地含住了一切。 夏盖似是僵得更厉害了,那紧绷的手臂肌肉遒劲,倒是便捷了珀珥那无意识的蹭动行为。 这是一个循环。 夏盖越僵,受腺体生长影响的珀珥便本能地蹭动着,可他越蹭,夏盖便更加僵硬。 他几乎被小虫母着折磨人的举动逼出了满身的汗,热腾腾氤氲着热气,臂肩、胸膛上的肌肉隆起,快要撑爆那截岌岌可危的白色绷带了。 狼狈得像是被热雨浸透的野兽。 夏盖死死咬着腮帮子。 他差点……他差点再一次被兽性支配。 像是控制不住发/情的公狗,下流又粗野地钻到小虫母的腿/间,去嗅、去舔、去汲取那滋润又香甜的蜜/水。 真是……要彻底疯了。 脱离这份古怪氛围的比约恩靠在窗户边,懒懒道:“首席,脑子清醒了?” “……嗯。” 口腔中被咬出满嘴血腥气的夏盖低低应了一声。 “不是说没兴趣吗?”比约恩反问。 正小心翼翼把珀珥往被窝里塞的燃血组首席僵硬片刻,在抬手轻轻拂去小虫母鬓角的碎汗后,他哑声道:“我确实不感兴趣。” 他有多看这虫巢之母一眼吗?根本没有! 他全程都闭着眼睛的好吗?! 甚至他也忍住了,他根本没有跪下去闻、去舔! 这叫感兴趣吗?这根本不叫! 在宣誓完自己的坚定立场后,夏盖便死死闭着嘴巴,一言不发,但眼神却无法控制地锁定在小虫母身上,流露出几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贪婪与渴望。 比约恩嗤笑一声,他从窗边站直,那双略显木然的眼睛扫过了夏盖的身体,恍若探测器一般难得流露出几分微光。 在燃血组首席僵硬的模样下,比约恩露出了一个粗犷的笑,那是他面对同类时才特有的恶劣。 他说—— “首席,嘴那么硬,裤子都快被戳破了。” “要不我带小家伙换个房间休息,你先解决一下?” 夏盖握拳,捂着小虫母的耳朵恶声恶气道: “滚!!!” 第60章 王要比大家更勇敢 卡塞2号星上的基地本就是为采集矿物资源, 以及那尔迦战士暂时所搭建的,因此这片被特殊合金包裹起来的区域粗犷、冷硬,处处都透露出一种燥热的喧嚣感。 外侧的训练场是皮肤被晒得发红的燃血组成员,巨大的金属器械垂直离于远方, 这里的一切颜色仅限于大地与赤焰的色泽, 沉而燥、烫而烈。 因为病房内嘴硬到极点的燃血组首席立了, 在对方恼羞成怒之下, 比约恩把熟睡的小虫母抱了出来, 试图给怀里这小家伙找个能休息的房间, 但是…… 基地内的房间有限,在这颗星球上,所有的一切都便捷到了极点, 医疗室内只配备了相关仪器, 病床仅零星几个。 这群一打架就上头的家伙们根本躺不住,就算断了手臂、小腿, 也安生不了半天,因此比约恩绕了一圈,除了夏盖躺着的那张病床,他根本找不出来一个完好的。 大多数都被这群粗糙的战斗疯子们一个“不小心”给坐坏、 压烂、踩短的。 病床:我的痛谁懂? 比约恩:。 ……这个时候把小虫母和已经立了的首席放在一起感觉不太好, 他还是换个地方吧。 在医疗室搜寻无果后,比约恩只好单臂抱着小虫母, 一路往隔壁连成一片的矮楼走去。 这一片的房间均是燃血组成员合住的大型宿舍,一间房内能住十几人。 其内配备有温度调节器, 一个个单人床隔着距离铺在地上, 装修极简,对时时刻刻都可能出战的战士们来说方便至极。 ——毕竟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谈不上精细与留恋。 在今天之前, 从未有人会预料到身处于华美太阳宫内的虫巢之母,会来到一颗满是矿物香气与异兽血肉的星球上,也没有人会料到这位娇气漂亮的小虫母,会暂时睡在那属于燃血组战士的硬质床板之上。 一切都像是做梦。 于是等比约恩抱着熟睡的小虫母过来时,一众赤着上身、只穿作战裤的大块头们慌里慌张,试图把自己的宿舍收拾得更干净、更柔软一点—— 当然,虽然是大型宿舍,但这里其实并不脏。 那尔迦全民皆兵,一举一动是从军校内训练出来的,他们内务优秀,战斗之余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即便是多人宿舍也闻不见一丝异味,有的仅是一群帅气、壮硕的雄性那尔迦人所散发出来的荷尔蒙。 粗犷,阳刚,热烈。 像是暴晒之后木质材料混合着硝烟与皮革的气息,在室内清凉的空气中炸开了星火四溅的张力,涌动着永无止境的力量与蓬勃生命。 因为有小虫母的到来,几个大块头干脆将床都扛过来拼在一起,数层床垫被子相互叠着—— 他们听说太阳宫内给虫巢之母休息的床又大又软,可至于有多大、有多软这群糙汉们就有些不得而知了。 为了能不那么输阵,大家一合计,直接把一整个宿舍里的所有床都拼在了一起。 当然,还包括隔壁的,反正他们睡地上都可以,但小虫母必须睡床! 十几张床,十几个床垫,再加上隔壁、对面、旁边楼的宿舍进行了大赞助,那被拼接起来足足占满三分之二房间的床上被堆叠出了一张属于“豌豆公主”的大高床。 高,大,且柔软。 就以小虫母的脚力,恐怕下床都得走个20多秒的程度。 比约恩冲着自己的下属们满意点头,这群疯崽子们还是有点能力的。 随后,他暂时异化了一部分身体,将怀里一把就能拎起来的小虫母放在了那张巨大、巨高的床上的正中央。 这下,珀珥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豌豆公主,但是没有被豌豆硌醒来的那种。 珀珥:呼呼zZZ…… 来自中央帝星的询问通讯又将比约恩叫走了,待这位训起人来不手软的副首席离开后,原本聚集在走廊的大块头们一个个挤着脑袋,纷纷扒拉在门口,仰头看着那张手工搭建的大床。 有人感慨道:“乖宝宝真的好小好小啊……” 尤其在200平米、3米多高的拼接床上,就显得小虫母愈发地娇小可爱了。 像是个小手办。 这个角度,他们只能看到小虫母脑袋上翘起来一小截的白发短发,和被撑起小半截弧度的被子。 宛若是个明媚的小月牙。 偶尔还一抖一抖的,好可爱。 “你们看他的头发,竟然还会抖诶!” “蠢货,你的头发不会?” “我这是寸头嘛,摸起来硬硬扎扎的,乖宝宝的头发看起来软软的……头发软的人温柔,乖宝宝就很温柔,之前还喊过我哥哥。” “啧,谁不知道乖宝宝喊过你哥哥。” “太可爱了,我要给乖宝宝的小呆毛拍个特写,一会藏我训练服里。” “我也要我也要!” “……你们不想靠近点吗?” “想啊,但我怕副首席等等把我锤矿洞里,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你觉得是副首席可怕,还是乖宝宝更吸引人。” “……那我选乖宝宝。” 被锤就被锤了,挨一下打就过去了,但那可是小虫母!挨打换靠近吸小虫母的机会,孰轻孰重他们能不知道吗?! 于是,一大群燃血组的大块头做贼似的,脚尖轻点着靠近,然后在手工高床旁边架起了人梯,换着人扒拉在床边探头去看小虫母。 像是一张躺着小猫宝宝的婴儿床周压着一群大狗的脑袋,湿漉漉的黑亮鼻头轻微抽动着嗅闻,瞧着小猫咪的眼睛都快挤成了对眼。 怎么也吸不够,怎么也都看不够! 在此之间,还不停交错着催促和等待的窸窣声—— “诶诶你快点!三秒钟了,该我了!” “耐心点!我再给珍珠宝宝拍个照,晚上发给你。” “快!已经五秒了,该我了!” “嘘,小点声,别吵到乖宝宝了!” 大狗们对小奶猫的好奇心,大概就是天生的吧? …… 珀珥的这场觉他其实没睡太久。 或许是因为数次精神力安抚为他铸就了耐受性,也或许是因为整个精神力交互中夏盖都处于“昏厥”状态,让珀珥得以为所欲为—— 在他主导的精神力安抚过程中,所有的节奏、速度都由他说了算,刺激过量了可以缓一缓,累着也能先歇一歇,倘若有了几乎被榨干精神力的迹象,珀珥还能扯着自己的精神力触须休息片刻。 “昏厥”中的夏盖很乖,甚至可以称之为是驯服。 他只闭着眼,任由小虫母掌控节奏与速度,像是一只主动套上了脖圈的大型猫科动物。 即便偶尔会因为珀珥的精神力低喘战栗,紧绷着腹肌,可他依旧顺从,只在偶尔被珀珥无意识挑逗到极限的瞬间握紧拳头,恍若克制与忍耐…… 总归珀珥此次精神力安抚的疲惫与战栗并非特别严重,在小睡二十分钟后,便隐隐有了清醒的迹象。 不过在这短暂的二十分钟里,他那已经重新恢复了活力的精神力,则已经在这颗星球上小小“旅行”了一番 —— 卡塞2号星球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王级洞狮被夏盖和比约恩合力清剿,成千上万的千足虫在地震来临之际慌忙逃窜。 看起来胜利的果实是属于那尔迦人这边的,但在先前数月的僵持中,因此而受伤的燃血组战士只多不少。 那将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奉行那尔迦帝国规训的战士们总将自己当作是消耗品,是可以被随意牺牲的战斗兵器,受伤、死亡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种可以被习惯的日常。 因此高高壮壮的大块头们总是活得很糙。 他们会经常性带着伤继续扫荡战场,直到实在爬不起来了,再被同伴们扔到医疗室,待伤势好个七七八八,便又耐不住地继续往前线跑。 战斗、受伤、战斗、受伤。 这是他们一成不变的生活。 眼下,珀珥的精神力就像是一只长了翅膀的小鸟,哒哒拍打着羽翼,绕在基地上空,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便感知到了伤员们的情况。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子嗣们潜意识对虫母的依恋与呼唤,是他们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亲昵。 珀珥认认真真透过精神力感知着一切—— 氤氲在伤口上的污浊虚影,腐蚀了鳞甲、皮肤的有毒液体,在色块拼接的世界中,精神力小鸟能够感受到那蛰伏在战士们身体深处的疼痛与抽搐。 可他们的脸上只有笑容。 或是爽朗、或是开怀、或是野性桀骜。 明明都是在笑着,可珀珥却觉得有些难受。 拍打着翅膀的精神力小鸟无声飞过战士们的头顶,它带着小虫母有些奇怪的情绪,缓缓降落,于无声无息中掠过了一位被千足虫咬断了手臂,同时还受到毒性腐蚀的燃血组战士。 无法被看见的莹白色小鸟站在他的肩头,细细的鸟喙向下啄了啄,力道很轻,几乎如清晨从叶脉间落下的露珠一般。 在那被污浊色泽盘踞的伤口之上,原本由毒性留下的痕迹似乎在轻微消散着。 原本正笑着和同伴们说“没事”的战士忽然僵了一下,神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伤口开始疼了?”他的同伴立马询问。 “……不是。” 断了一只手臂的大块头挠了挠头,那张还带有细碎血痕的面庞上闪过几分意外,有些大大咧咧憨笑道: “不是开始疼了,是忽然不疼了……” 异兽导致的腐蚀性毒素如果超出承受阈值,彻底损害了那尔迦人的修复系统,那么即便是再出色的自愈能力,也将毫无用武之地。 修复系统受损而无法自愈导致的截肢,在那尔迦帝国内很少见,但并非不存在。 ——不是所有异兽导致的伤都可以被高科技的治疗仪治愈。 受伤的大块头笑得轻快:“该不会这条手臂要彻底废掉了吧?” 话是这么说的,可他的脸上依旧只有笑。 浑不在意的笑。 他咧着嘴打趣道:“到时候我是不是得学一下边境哨卫军那群改造的家伙,给自己搞点机械替换肢什么的?这么一想也挺酷的,像是机械变种人似的……” 同伴大惊失色,“不会是修复系统出问题了吧?你等等,我去叫一下医疗人员!” “先让他们给更重伤的家伙看!我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同伴:“你快闭嘴吧!” 蹲坐在战士肩头的小鸟歪着脑袋,一起等待着医疗人员。 片刻后,检查仪器被取了下去,在几个大块头等待的目光里,医疗人员有些新奇道: “……放心,修复系统没什么事,甚至原有的活性在短时间内被加强了,你伤口上被毒液腐蚀的部分已经开始自主愈合了,估计要比我预计的时间康复得更早。” 伤口不再疼痛的战士则对此存疑。 这样的变化实在太突然了,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正当他思索之际,那只落在他肩头的精神力小鸟又轻轻啄了一下他,圆润清凉的鸟喙正好落在了他侧颈微绷的血管上。 高高壮壮的大块头忽然打了个颤,麦色的耳廓红了一片,抬手在轻轻拂过伤处的瞬间,与那只精神力小鸟擦肩而过。 他喃喃道:“我觉得自己可能中毒出现了幻觉……” 同伴问:“什么?” 大块头近乎自言自语道:“我觉得刚才好像是小妈咪在抚摸我的伤口……” 他肩头的精神力小鸟有些慌张地抖了抖。 同伴嗤笑一声,“珍珠妈咪虽然来了卡塞2号星,但肯定不会这里的……” 说着,他看向不远处的战友,深色的眼瞳中却有些黯淡。 在另一侧的医疗室内,聚集着前不久从战场上下来的燃血组成员,他们均是狼狈至极,伤痕累累,那些由异兽留下的伤口千奇百怪,各有各的恐怖狰狞。 甚至还有被异兽从侧颊撕去一块肉的,那模样就是他们自己瞧着都心惊,又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小虫母面前呢? 房间内的医疗器械都在不停运作着,优先为更重伤的战士服务。 至于其他尚还留有意识的家伙,则安静地坐在那里,恍若被一层灰色的阴影笼罩着,丝毫没有他们曾经聚集在小虫母身侧,喊着“珍珠宝宝”、“乖宝宝”的热闹样儿。 同伴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有些艰涩。 “这样子的我们,会吓到小妈咪的……” 精神力小鸟颤了颤。 睡梦中的珀珥蹙了下眉。 他不喜欢这群热热闹闹的大狗身上,笼罩出阴云般的浓雾,他更喜欢他们笑着闹着,把他高高举过头顶,嘴里喊着“珍珠宝宝”、“乖宝宝”并自称“哥哥”的欢快样儿。 这种深沉不适合燃血组的大块头们。 安静的小鸟拍了拍翅膀,它骤然飞起在半空中,莹白的羽翼向外侧四溢着流光,并于珀珥结束沉睡,意识清醒的瞬间炸开了一个小小的精神力烟花。 砰。 医疗室旁侧开着的窗外似是有微风拂过。 精神力凝成的碎珠流动于空气之中,落在了每一个战士的身上,它们清凉柔软,即便只有分毫,却足暂时驱散盘踞于燃血组成员伤后的烧灼刺痛。 那一刻,数名外形狼狈的战士猛然抬头。 他们在某种奇异的指引下,望向了虚空的某个方向,或深、或浅的眼瞳中流露出荒漠中旅人仰望神明的热忱。 不知道是谁怔然又狂热地喃喃道:“好、好像是妈妈的气息……” 那是他们的珍珠宝宝。 是他们追随并信仰的王。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当窗外的暖光洒进房间,迷你珍珠从那200平米的大床上悠悠转醒。 每一次珀珥睡醒后,他会喜欢闭着眼睛先感受一下周围,等两三秒钟的醒神过后,他才慢吞吞睁开眼睛,接受他每一天都要接触的熟悉的黑暗。 但今天,当珀珥睁开雾蒙蒙的眼瞳后,他隐隐感受到了视野尽头交错的模糊光影,很清透,似是在朦胧的纱帘背后勾勒出了什么东西的形状轮廓。 他眨了眨眼睛,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 “——乖宝宝醒了诶!” “肯定是你心跳声太大把宝宝吵醒了!” “靠,怎么就不是你咽口水的声音?” 很小很小的声音,几乎都是压着嗓子发出气音,如果不是珀珥清醒过来,他其实根本没有听到这些动静。 多数情况下,他睡觉还是很沉的。 盘踞在珀珥眼前的朦胧光影“嗖”地消散,重归于黑暗,他没当回事,只懒懒偏了偏脑袋,对出声的位置很认真道:“没有被吵醒,是我睡、睡饱啦。” 周围传来一声抽气,原本偷摸着吸猫的大狗们僵住了。 他们一个个或是踩着梯子、或是站着桌子椅子,还有骑在同伴肩膀上的,都只为了看那被垫在床垫最上方的小猫咪。 而今毛茸茸的娇贵猫咪醒来了,这群习惯性滚在战场里的大狗们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在片刻的静默后,不知道是谁哑着声道了一句“像是在做梦一样”。 珀珥眨了眨眼睛,他勾着嘴巴露出了一个甜丝丝的笑容,“没有做梦,是、是真的。” 然后,又有一道声音有些干巴巴问:“乖、乖宝宝,我能不能摸一下你?摸、摸摸你的头发?” 珀珥点头,大方道:“可以呀。” 说着,侧脸睡觉压出一截红晕的小虫母主动往前靠了靠,将那张漂亮的脸蛋伸了过去。 珀珥白色的短发还有些毛,但比起他以前那头长而枯燥的长发来说,已经好了许多,等这些刚过耳垂的头发再长一长、留一留,好好保养一番,珀珥总会拥有比最初还要好很多、很多的头发的。 太阳宫有在好好养小珍珠。 那尔迦的每一个人也都有在好好养他们的小妈咪。 最初询问可不可以摸小虫母头发的大块头咽了咽唾沫。 他有些紧张,那张被矿星上紫外线晒得有点古铜的帅气面孔浮现出几分激动,宽大的手掌在身侧擦了好几下,最后还是被同伴捣了一拳头,这才终于探了过来—— 他发誓,他当初第一次上异兽战场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如果今天成功摸到了妈咪的小呆毛,他决定一周都不洗手!不!他这辈子都不洗手了!!! 或许是因为常年战斗训练,燃血组成员的手都很宽、很大。 他们的手大多是深麦、古铜、蜂蜜、焦糖一般的色泽,并不会像皇家护卫军的贵族以及秩序同盟的绅士那般戴手套,只大方地裸/露在干燥的空气中。 指节分明,青筋会在握拳时暴起,指甲很短、被修得很干净,在虎口、掌心内侧生有茧子,那一只手几乎能完全笼罩住珀珥的脸蛋。 红着耳朵的大块头颤着手,终于小心翼翼摸到小虫母的发丝翘起的尾端,他的力道轻到了极点,甚至在碰触的那一瞬间都无法被珀珥感知到。 太轻太轻了。 珀珥轻微抽动了一下鼻头,他总会在旁人珍视的小举动中大大方方地给出很多爱,就像是此刻—— 半趴在床垫上的小虫母主动撑起手臂,脑袋向上蹭了蹭,毛茸茸的白色短发这一次实实在在地蹭过了大块头的手掌,隔着发丝,珀珥甚至能够感知到这位燃血组战士那滚烫又干燥的掌心。 充满了力量感与安全感。 围观着的大狗们不知道谁发出了羡慕的惊呼。 手里真真切切摸到了小虫母脑袋的大块头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一寸一寸瞪大了眼睛,喉结随着吞咽剧烈滑动,像是不可置信似的,在短暂的沉默后,猛然发出尖锐鸣叫—— “乖宝宝的毛毛好软啊!” 这话一出,其他大狗们坐不住了。 “珍珠宝宝!我!哥哥也想摸一下!” “还有我!我想摸摸宝宝的手指尖可以吗?” “乖宝的脚丫子也好可爱,我靠还是粉色的,想摸!宝宝我能嘬一下吗?就一下?” “乖宝宝我能吃一下你吗?我发誓就一下!” 珀珥会拒绝热情的大狗们吗? 答案是不会的。 甚至为了让大狗们摸着方便,心软的小虫母会弯着眼眸,从高高的床垫上爬起来,主动坐在边上,一会儿探脑袋、一会儿伸胳膊,偶尔还会红着脸蛋把脚也抬起来,然后认认真真小声叮嘱说“摸完脚不可以摸别的地方哦”、“可以摸但是不可以嘬也不可以吃”云云。 大块头们热情,但都很听话。 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已经摸完小妈咪脚丫的大狗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他应该先把小妈咪全身上下都吸一遍,最后再摸脚丫的! 笨的大狗在惋惜,聪明的大狗已经知道去隔壁洗手了。 但是等他洗手回来,却发现自己的位置被对面宿舍的战友给霸占了! 聪明大狗:可恶!!! 小虫母的魅力是无限的,这片宿舍楼内的燃血组成员几乎都被吸引了过来。 在这寸步男行的境况下,激动的大狗们忘记了他们的小妈咪正趴在一个被床垫叠出几米高的“大床”上,随时都可能因为挤压的力道而摇摇欲坠。 于是,当某个成功摸到了小妈咪头发丝的家伙兴奋得没按捺住,下意识探了探身体后,他便像是积木内被忽然抽离的砖块,在同伴们惊恐的目光里,倾斜着身体,重重砸向了被累叠到有三多米高的“床”上。 高床开始摇晃、倾斜、颤动。 跪坐在上面的小虫母抖着睫毛睁大了空茫茫的眼瞳,身形随着一起歪歪扭扭。 千男万险之际,所有的燃血组成员都下意识地想上去扶住小虫母,不靠脑子,纯靠本能。 但当扑过去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后,被堆起来的数张床垫终究是没能耐得住“打压”,于混乱之中迅速倒了下去。 惊急中—— “接住乖宝宝啊!” “啊啊啊兄弟你赶紧垫地上,别摔疼乖宝了!” “胸肌软的在上面!胸肌硬的滚下边去,硌人!” “刚刚到底哪个虫屎在挤啊!” “我靠我看到了你怎么偷摸嘬小妈咪啊!狡猾!” 扑通! 轰隆! 哗啦! 数道混杂着的大动静彼此交错着响起,几乎让整个房间一震。 刚刚和昆汀结束通讯的比约恩才走过长廊拐弯,便听了这几声充满了“不妙”的巨响。 他深红色的俊美脸庞一寸寸凝结了阴云,深色眼瞳中冒出了火焰,在快步前进后,终于站在了那间宿舍门口—— “你们都在干什么?!” 只见室内,原本被堆得有三四米高的床垫零七碎八地落在地上,横着的、竖着的,还有被挤成曲面的。 床垫之间,则是横七竖八的燃血组成员。 一个个大块头大抵是刚刚结束完训练没多久,都只穿着便于行动的作战裤,上身大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气中,深色的性感肉/体交错横陈,如隆起的山峦高原,缀着红果树,堆出一片被荷尔蒙填满的雄性之海。 完全到了男分男解的地步。 而在他们的最中央、最高的地方,则是满脸无辜,不知道被哪个燃血组成员拎住了腰腹间衣服布料的小虫母。 他像个小猫似的四肢晃悠,悬空于“人海”之上。 即便床垫倒塌、即便兴奋的大狗们此刻尽显狼狈地堆在了地上,可被围起来使劲儿吸的小猫却幸免于难,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连一寸衣角都没挨着地。 他是被大狗们高高举起来的小王子。 比约恩的拳头硬了,额间的青筋也在不停跳动着。 被他握在手掌里的门把手已然一寸一寸变形成了麻花状,比约恩则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在接过小虫母同时,对这群不长记性的疯崽子们阴沉道—— “我让你们照顾他,你们就是这样执行任务的?!” “都给我滚去训练!” “不练够五小时不许回来吃饭!” “是!” 中气十足的应声让珀珥抖了一下,他扒拉着比约恩的手臂,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眨巴着眼睛问道:“我、我也可以去吗?” 比约恩挑眉,他看了一眼明显睡了一觉缓过劲儿的小虫母,“你也想参加训练?” 怕这位副首席之前是逗自己玩的,珀珥立马认认真真点头,连声音都高了好几度,“你、你说要教我揍人的!” 这话一出,后侧正艰难把自己从“人海”中拔出来的燃血组成员们激动了—— “乖宝宝谁欺负你了?哥哥替你揍人!” “别听他的,他揍得没我狠!我替乖宝揍!” “我也可以的!” “乖宝宝喜欢的话我可以直接把脑袋拧下……唔唔唔!” “嘘,你说那么血腥干嘛?吓着小妈咪怎么办?” “就是,拧头这种事情我们自己知道就行,等替乖宝报完仇了咱们私底下偷偷拧,别被小妈咪知道了。” “兄弟长点脑子好不好啊……咱是文明人,不要张口闭口就是拧头,优雅点哈!” 珀珥张了张嘴巴,俏生生的脸蛋上浮现出几分欲言又止。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看不见,但是听得到啊…… 比约恩:燃血组的脸都要被你们丢掉了!!! …… 珀珥想学凑人的目标意外得坚定,有些出乎比约恩所料,但对于自己看重的训练苗子,既然小虫母有这个意愿,他当然不会拒绝了,只不过—— “小家伙,你想待在这里吗?” 珀珥下意识想点头。 可在脑袋晃动之际,他想到了卡塞2号星上那尔迦人忙于的矿物开采与异兽战场,也想到了身处太阳宫,还肩负“引导之能”的老师阿斯兰,更是想要了帝国高层对他的安全与健康的在意情况。 在短暂的沉默后,珀珥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他可以待在这里吗?会不会影响到燃血组的战士们?会不会给太阳宫、帝国高层还有阿斯兰造成困扰…… “想或者不想很难说出口吗?” 比约恩很容易地就看穿了小虫母的纠结。 珀珥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几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茫然。 从未有过这么多耐心的比约恩轻“啧”一声,他有些想抽烟,但瞧着面前乖巧白净的小虫母,最终还是压下了那股冲动,抬手揉了一下珀珥毛茸茸的脑袋。 都是那尔迦的王了,这么牛哄哄的身份有点儿任性怎么了?有些事情就应该让那群老顽固和太阳宫去操心,王嘛,快乐最重要! 再说了,谁规定王必须要礼貌、懂事的?那么礼貌懂事,他们这群子嗣臣民活着还有什么用?浪费那尔迦的空气吗? 比约恩想,配合他们那尔迦人剽悍的民风,就应该教出来一个混世小魔王才对! “如果不考虑那么多,你想留在这里吗?” 比约恩重新组织措辞询问道。 这一次,珀珥很快点了头。 太阳宫的一切都很好。 漂亮、华丽、安全。 那里可以活动的场地很大很大,但即便它再怎么宽敞,当阿斯兰带着珀珥的精神力一次又一次交互时,也总能体验完太阳宫的每一个角落。 珀珥并没有不喜欢太阳宫,只是当他以虫巢之母、那尔迦的新王这样的身份回去后,却总觉得不自在—— 作为虫巢之母、作为那尔迦的新王,他应该做什么呢? 在享受太阳宫内一切的照顾与服务时,他需要付出什么呢? 太阳宫内没有需要被精神力安抚的那尔迦人,原先珀珥曾被需要的感觉骤然中断,让刚刚找到了一部分生活意义的小虫母有些无措。 他觉得自己付出的太少了 ,而得到的东西又太多了。 甚至在那片华丽的殿堂之内,珀珥感受不到那尔迦人对他的“需要”。 他不喜欢那么远、那么远,甚至连见面都需要审核、通报的相处方式,明明一开始在战舰上就很好呀。 可是在这里不一样。 在这里,珀珥的精神力感受到了夏盖的呼唤,也感受到了更多的需要与渴望。 珀珥在点头之后又开口,“想的。” 比约恩勾唇,发僵的眼珠里流露出几分笑意。 “小家伙,不管是待在卡塞2号星,还是一会儿就乘坐星舰回太阳宫,一切的选择权都在你的手里。而你作为虫巢之母、作为那尔迦的王,完全可以提出你的想法。” “王不应该被任何规则左右,也不应该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桎梏。” 在尚未习惯太阳宫内的规矩,不曾被那座安全堡垒同化、侵蚀之前,燃烧着勃勃生命力的小虫母,本就应该有自主选择去与留的权利。 为什么从前那么多年中,从未有虫巢之母踏出过太阳宫? 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他们缺乏这一方面的认知。 虫巢之母在诞生之后,便习惯了那座除自由之外可以提供一切的安全堡垒后,他们也曾渴望过外面的世界,可数年不变、有关于“安全”的规定却规训着他们的行为,禁锢了他们的思维。 某种程度上,历代的虫巢之母像是从小就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兽—— 他们被那尔迦人过度保护着,同时也被灌输着外界危险、可怕,只有太阳宫是安全的信息。 在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重复后,虫巢之母会在一成不变的生活里不知不觉失去自己真实的感受,甚至影响到情绪与认知。 他们逐渐烦躁、焦虑,然后又变得麻木、机械化。 在彻彻底底与太阳宫融为一体后,这场长久的潜移默化将影响虫巢之母的认知,让他们完全忽略了这只是一座宫殿,而不是困住、并束缚着他们脚步的锁链。 被太阳宫无意识禁锢了思维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原来在太阳宫之外,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的。 而思维走向死胡同的那尔迦人,也未曾意识到是这份过量的保护,成了扭曲他们与虫巢之母关系最大的影响。 ……或许这份“错误”帝国高层也是有看到的。 但他们发现的太迟了—— 那时候的那尔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虫巢之母了。 原本站立着的比约恩缓缓俯身,半蹲在地上。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珀珥有些歪歪斜斜的宽松领口,将那暂时凑合的衣服往上提了提,才道: “小家伙,再大胆点、再任性点、也再自私一点吧,等做好了决定,就去告诉他们你的选择吧。” 珀珥想了想,忽然笑了一下。 “那、那就现在吧。” 比约恩挑眉。 他总能在这位看起来过于孱弱的小虫母身上看到一抹隐藏极深的坚韧,这令他有种直觉——眼前看起来柔弱可欺的小家伙,或许真的会在未来成长为一位很不错的王——一位可以得到整个那尔迦认可的王。 比约恩反问:“所以,准备好去拒绝他们了?” “准备好了!” 珀珥点头,突然想到了阿斯兰也曾让他再大胆、任性一点。 所以,这样会算是任性吗? …… 珀珥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任性,但这事儿对于昆汀来说简直就像是晴空一道雷—— “卡塞双星?那里的环境那么差!根本不适合您啊!而、而且安全情况怎么说?虽然王级洞狮被击杀了,可其他异兽只多不少,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这话一出,昆汀立马“呸呸”,就怕自己的乌鸦嘴给应验了。 小虫母投射在会议室内的淡蓝色虚影颤了颤,珀珥细细的眉头轻微拧起,雾茫茫的眼瞳中绽开了一抹低落,“不、不可以吗?” “不可……” 瞧见小虫母的昆汀噎了一下。 作为那尔迦新王的粉丝团团长,他的心脏因为珀珥那微蹙的眉头狠狠缩了一下,又憋又闷,最后只有些气虚道:“应、应该是不可以的吧?这个事它、它……” 对于这群帝国高层来说,太阳宫是中央帝星的核心点。 他们早就习惯于遵守更早之前流传下来的规则,将太阳宫当作是保护虫巢之母的安全堡垒,并对此深信不疑。 最重要的是,这份信任有清晰而明确的数据作为最大的支撑与依仗,于是他们不得不信—— 在顶级智能幸存者连通的各项异兽突发性事件的算法中,太阳宫是绝对的世外桃源,有关于异兽事件的突发率是0.000001%,无限接近于零,其中的安全自然是不用说的。 至于作为那尔迦帝国政治、权利中心的中央帝星,都无法保证100%的安全,甚至最近这十年间曾发生过两起辐射引起的异兽突袭事件。 虽然这些与异兽有关联的“意外”的都被那尔迦的战士们及时解决,不曾造成更大的伤亡,但这也更加肯定了帝国高层对于太阳宫的信任,以及对虫巢之母安全情况的担忧。 在珀珥之前,从未有谁开过先河。 昆汀“它”了半天没能“它”出来个因为所以,于是他选择把其他人拉进来—— “奥洛维金!你来说说这个情况!” 他唱红脸,黑脸就让奥洛维金来唱吧!他可不想让小虫母难过!反正奥洛维金那么会哄人,唱唱黑脸应该也没什么的吧? 奥洛维金:? 怎么就没什么了?!!我在小妈咪面前也是要维持形象的! 此刻,同样因为小虫母“瞬移”而出现在会议室内的铂金色贵族若有所思,那双淡色的温柔眼眸静静望着珀珥。 长达半分钟的静谧后,奥洛维金勾着唇笑了一下。 他语调缱绻而华丽,:“我漂亮的珍珠殿下,日安。虽然上一次见面就在一天前,但我已经开始思念您了。” 俊美温柔的贵公子在此刻抒发着情意,这份真诚几乎没有谁会拒绝。 珀珥弯了弯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像是一只落在他眼皮上的白色小蝴蝶。 珀珥:“我也想你的。” 人像投影的会议室内传来了一声抽气,珀珥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开始转头一个一个端水—— “我也想阿斯兰、想昆汀,想赫伊、缇兰,还想厄加!” 阿斯兰曾教过他的,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妈咪,和狗狗们相处要端水!不然狗狗们会相互打架的! 不过当然,阿斯兰的原话可没这么温柔。 他只告诉珀珥说,如果一碗水没端平,那群疯狗崽子恐怕能撕扯着能咬出满嘴毛,然后一瘸一拐地再去找他们的小妈咪讨要温暖。 阿斯兰:疯狗崽子为小虫母打架可太常见了。 怎么不算是那尔迦极具特别的剽悍民风呢? 于是,珀珥为了避免那尔迦人相互打架,他决定学着做一个合格的、能完美端水的小妈咪,不然打架多不好啊! 当小妈咪他也是专业的!有经验的! 因此在片刻的停顿后,一头白色短发微炸的小虫母眨巴着眼睛,因为看不到,所以只能求助地问道:“还、还有人吗?” 要是有的话,他可以一起都想了! 抱着手臂立在一侧的缇兰没忍住笑了一声——为小妈咪的可爱而笑,要不是珀珥此刻人还在卡塞2号星上,他能直接翻过去桌子把小虫母抱起来狠狠亲一口! 能在珀珥白嫩脸蛋上留下唇印的那种亲! 阿斯兰唇边勾起很淡的弧度,“再没有别人了。” 珀珥小小松了口气。 而另一侧的奥洛维金则开口问道:“您在卡塞2号星上感觉如何?” 珀珥想了想,“……我觉得很、很好。” 热闹,有很多很多的那尔迦战士,比约恩还答应了要教他揍人……珀珥对接下来的一段生活充满了期待。 奥洛维金又问:“那……您不会觉得在那里生活,很艰难吗?” “艰难?” 珀珥疑惑。 “那里没有能伺候您的机械精灵,没有华美的衣服和可口的食物,甚至那里很危险、混乱,燃血组的战斗疯子热衷于在异兽潮内消遣精力,那么您呢?” 最初奥洛维金以为这样的描述会让小虫母知难而退,然后继续生活在华美又安全的太阳宫内,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却得到了另一个答案—— “我想要,陪、陪着他们。” 珀珥说他会精神力安抚,他可以让燃血组的大块头们不那么难受,可以驱散狂化症带来的浑浊虚影,也可以尝试去学习,成为战斗中的一份子。 他似乎从未想过自己要当身处高塔之内的娇花。 厄加怔怔地望着小虫母,藏匿在覆面下的眼瞳中闪烁着复杂的光泽。 赫伊忍不住道:“可是那很危险……” “因为危险,王就要躲起来吗?” 这是第一次,珀珥完整的,没有任何结巴地说完了一整句话,他的声音很轻很软,带有几分反问时的疑惑,可那空茫的浅蓝色眼瞳中却闪烁着认真与坚韧。 这具孱弱清瘦、大多数情况需要被保护的躯干中,所藏匿着的向来是一抹强大的,在某些程度上甚至超越那尔迦人的耀眼灵魂。 他无畏而坚强,用最柔软的姿态撑起了那与生俱来的力量与韧性。 珀珥“看”向投影以外的所有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沐浴着数道热烈又滚烫的目光,只是认认真真道: “可是作为王,不就应该比大家更勇敢吗?” 空气骤然安静。 这颗被那尔迦人遇见,并好好保护起来的小珍珠,正在发出极其灼目又灿烂的光。 就连太阳宫也无法遮挡他的热烈光彩。 60-70 第61章 粉丝团 王是什么? 王是一种荣誉, 也是一种责任,更是珀珥在回归那尔迦后,找到的生存意义与被爱的理由。 纵使珀珥来到那尔迦的日子并不算太长,可一路上的耳濡目染, 却足以他感受、学习到很多。 那尔迦人会爱他们的王。 而王也会爱他的子民。 这份爱意是双向的, 也是稳固不变的, 更是可以一直延续到很久很久以后的。 这是会令珀珥有安全感的责任所在。 奥洛维金忽然轻笑了一下。 “我想我知道了。”他说。 这位皇家护卫军的首席正好站在光影交错的位置, 半透明的人形投影上落下一层朦胧的微光, 象牙白立领包裹着修长的脖颈, 隐隐透出几分优雅与禁欲。 当他开口并微微颔首时,铂金色的长发缠绕银链侧编在肩头,随着他的动作而轻微晃动, 摩擦过用于点缀的宝石胸针。 珀珥歪头, 朦胧的眼瞳中闪烁着几分好奇与期待。 地位崇高者自然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比如皇家护卫军,他们是那尔迦古老时期便流传下来的贵族, 是虫巢之母的座下犬。 护卫军的成员们浮动于纸醉金迷之间,极具社交天赋,如翩翩贵公子,享有富足与荣誉, 并信奉“骑士精神”。 可一旦发生战争、帝国陷入危难之际,作为拥有最好训练与指挥经验的皇家护卫军, 也将成为战场上的先锋。 此刻,奥洛维金略不大符合世家仪态地耸了耸肩, 嘴角的弧度却超越了贵族礼仪的要求。 他欠身道:“那么, 我将支持您的一切决定,只要您会因此而感觉到愉快就好。” “……我也支持。” 将自己全身都包裹在作战服内的厄加同时开口。 隔着面具,他深深地望着小虫母, 胸腔内的心脏还砰砰跳动着,大脑异常兴奋,正一刻不停地回响着珀珥反问的那句话。 那时候,厄加甚至生出了一种跪下亲吻小虫母脚尖的冲动。 这位话极少的蝎组首席重复且郑重道:“我支持您。” 从蝎组献上忠诚后,那么他们将支持珀珥的一切决定——小虫母将高于帝国高层,也将高于太阳宫。 眼见会议室内的几个组别,才刚一个照面就已经有俩叛变站在了虫巢之母那边,昆汀嘴皮子抖了抖,转头将视线落在了赫伊与缇兰的身上。 秩序同盟都是理智为上的绅士,这群搞政治、心计的家伙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被糖衣炮弹给腐蚀吧? 于是,当昆汀将充满期待的目光落在了他极其信任的秩序同盟正副首席身上后,只见缇兰咧嘴笑了一下。 他很自然道:“既然妈咪想待在那里,那就待着呗,叫燃血组的那群战斗疯子照顾好妈咪……要是妈咪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出事,我看燃血组首席、副首席的位置还是换个人来做好了。” 一直站在珀珥身侧旁听的比约恩轻“啧”一下,他抬手点了点光脑,同样以投影的方式出现在了会议室内。 个头足足有两米三的比约恩站在本就身高腿长的那尔迦人中间都是极为显眼的,他轻微颔首,冲着缇兰道:“如果王确定留下,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至于我们燃血组正副首席的位置——” 比约恩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神情虚假僵硬,显然没打算给缇兰留面子,“那就不牢外人费心了,有这个时间,你还是好好操心不久以后星盟联合官的清剿赛地点评估会议吧。” 一提到“评估会议”,缇兰的脸便垮了下去。 新一年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在奎克帝国举办,暂定目标地点为其星域内的海洋星,又远又偏,来回一次得好几天的时间…… 缇兰一想到自己得离开那尔迦、许久都见不着小虫母,便觉得心里难受……他还有一柜子的可爱衣服没有给小妈咪试过呢! 赫伊警告地瞥了一眼缇兰,随后也如皇家护卫军和蝎组的首席一般赞同了小虫母的选择—— “秩序同盟也同样支持您的一切选择。只是希望您待在那边的时候,请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如果您受伤的话,我们会很担心的。” 赫伊轻声道:“王是要比大家更勇敢,但我们也同样想要守护您的勇敢。” 比约恩哼笑一下,抬手搂住了小虫母的肩头,“燃血组会照顾好他的,不劳费心。” 还会给小虫母教一点防身小技巧,省得以后被所谓的“未来王夫”给欺负了……那尔迦的王,可不能被王夫给拿捏了! 连影子都没有的王夫们:求妈咪拿捏我,我心甘情愿给妈咪当小狗! “你、你们……” 昆汀太阳穴发胀,颇有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 他颤颤巍巍扫视过会议室内的所有“叛变”人群,在最后的最后,眼巴巴望向了阿斯兰。 大多数属于那尔迦各个组别的场合里,阿斯兰都会很沉默。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眸微掀,多数时间视线的落点都在小虫母的身上。 阿斯兰的神情很淡,像是头慵懒的豹子,尤其再配上那张深邃、成熟,带有几分神性的面庞,便总叫人不敢轻易打扰,也不太能够猜透对方在想什么。 但昆汀直觉,对于小虫母来说,阿斯兰应该会有另一种极具有特殊感的存在意义。 眼下,阿斯兰对昆汀渴求的目光视而不见,他只在确定了小虫母的想法后,提醒对方要记得“上课”。 精神力引导的课程向来不拘束于地点和空间,只要阿斯兰知道小虫母的坐标、只要他们之间的精神力联系不曾被外物“隔断”,那么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们都可以继续课程的教导。 珀珥脸蛋微红,有些嗫嚅地应了一声,“没、没有忘记的。” “那么请在那边注意安全,以及——” “晚上见。” 阿斯兰轻拿轻放,显然也是站在小虫母那一边的。 似是愉悦于阿斯兰对自己决定的支持,珀珥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好哦,那阿斯兰晚、晚上见。” 虫巢之母暂时留在卡塞双星系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昆汀和其他帝国高层虽然担心这个、忧虑那个,但他们也确实不能越过珀珥做决定,因此见小虫母心意已决,只能默默退下。 可以说在一整个那尔迦人向前前进的历史进程中,真正将虫巢之母困在中央帝星、华丽宫殿深处的,是过于担忧的子嗣、是被称为是安全堡垒的太阳宫本身,也是数年如一日的习惯和潜移默化。 但如今,这一场被坚定守卫了数百上千年的“规矩”,却很轻而易举地被珀珥打破了。 珀珥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只是想着阿斯兰说的“再任性点”,想着比约恩问的“想不想”,甚至也想到了其他那尔迦人曾告诉他的“大胆”…… 于是珀珥便很自然地做出了决定,搅乱了曾经横陈在历代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僵局。 珀珥现在想要留在卡塞双星上。 想要体验一下燃血组成员们的训练生活。 于是,又一次地,珀珥“看”向昆汀——那位帅气的、面庞染上轻微岁月痕迹,明明五官有些严肃,可望着小虫母时却格外温柔包容的帅大叔。 珀珥有些软软糯糯道:“昆汀叔叔,我想留在那里嘛。” 阿斯兰垂眸。 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僵。 而一声软和的“叔叔”则瞬间击中了昆汀的心脏。 撒娇! 这绝绝对对是撒娇! 昆汀想,他作为那尔迦帝国的高层人员,向来严肃坚定、手段强硬、雷厉风行,他怎么会为了小虫母的一声撒娇就屈服呢?! 根本就不可能的好吗?!! 然而下一秒—— 昆汀:“咳咳,那好吧,王在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告诉我,我派特快飞行器给您送过去,衣服、食物什么的,玩具需要吗?我记得卡塞双星上都是集体宿舍,不然直接弄个可折叠式的房子吧……” 当昆汀和一众帝国高层真正点头应声,并在习惯性的担忧中嘱咐比约恩一定要照顾小虫母的时候,他们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却又迎来了另一种松快。 就好像是看到了小虫母成长一般的酸涩与欣慰。 ……有时候,变化其实也没有那么艰难。 既然如此,他们这群空巢老高层就只能暂且退下,和阿斯兰一起在中央帝星,等待小虫母的回归了。 阿斯兰:别带我,我晚上还和珍珠有约呢。 帝国高层:爆哭.jpg 不过在退下之后,作为小虫母后方的粉丝团团长,昆汀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缇兰。 “干嘛?” 缇兰眉眼间有些警惕,他向来不和这群老顽固为伍,主要是觉得他们有时候太古板了、太守规矩了,也是珍珠回归后,这几个老家伙们才好说话了许久。 昆汀轻咳了一下,“是关于王的粉丝团的事情。” 缇兰:“……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昆汀想到了那群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同僚,压低声音道: “历年以来属于王的粉丝团都是存在的,只是以往的虫巢之母对这个没兴趣,再加上和子嗣之间关系僵硬,因此这事儿搁置了许多年……” “但咱们的王不一样啊!我上次可是已经问过了,王——珍珠他很喜欢!也很愿意继续把粉丝团这个事情搞出来!” 虫巢之母的意义,在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内的存在位置是十分特别的。 有关于“粉丝团”一事最早可以追溯到数百上千年以前,毕竟子嗣对于虫母的渴望和追随是无法避免的,自然也会延伸出别的追捧热潮。 甚至从古代星球流传下来的小卡、吧唧、立牌、捏捏等周边产品都被延续至今,更是在宇宙科技的造福下,拥有了全新的诠释方式,比如—— 记忆材料制成的气味小卡,可以保留有卡中主角当时打扮模样的香水味; 嵌入荧光类矿物材料,既能在夜里发光,又能随身携带的动态吧唧和立牌; 特殊胶质和储存芯片构成的捏捏,一碰一捏就会发出捏捏主角录入过的声音…… 时间倒退于千年之前,太阳宫的收藏室内还保留有最初几代王的周边,种类五花八门、丰富晃眼,每个虫巢之母都有专属于他们的痛屋,盛满了粉丝团对其的爱意。 当然这类痛屋同样存在于不少那尔迦子嗣的宅邸内—— 没有哪个子嗣会拒绝收集王的周边物件。 尤其是那种散发着王身上香气的小卡,能够随身携带、还会动的吧唧和立牌,以及一摸一捏,就能发出王的简单声音动静的捏捏…… 这对于狂热、无法天天见到虫巢之母的那尔迦人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的福音! 没有任何一个子嗣可以拒绝! 如果他能拒绝,那么他一定不是那尔迦人,而是行走的五十万通用点! 可惜的是,这样近乎调动那尔迦全民的狂热追捧热潮并没能持续太久。 太阳宫扼杀的不仅仅是虫巢之母对外界的认知与习惯,更是让虫母与子嗣间的关系一再僵持。 最初的活动消弭在时间的长河中,直到珀珥的出现,昆汀才从记忆深处挖出了这个消失了许久的“传统”。 其他虫巢之母有的,他们的王也应该有,还要有更多、更丰富的周边! 他们这种叔叔粉丝团就是这么霸道不讲理! 王的必须是最好的! 此刻,这位帅大叔笑着在眼尾溢出几缕细细的纹路,那是沉淀着美酒的岁月,带有轻微的狡猾,再配上那长款的大衣,别有一份风味。 昆汀反问:“你就不想拥有王的小周边吗?” 落在后侧,早已经与赫伊、奥洛维金他们拉开距离的缇兰喉头滚动,狠狠咽了一下唾沫,脑子在听到了“王的小周边”后几乎都用有些转不动了。 他想!他怎么可能会不想呢?除非是他疯了。 那可是王的小周边啊…… 缇兰问:“……那你的粉丝团现在有谁?” 昆汀压低声道:“整个高层都被我拉进来了。” 说着,昆汀摸了一把自己尚还浓密的头发,“我们几个老是老了点,但心还年轻的呢!既然王回来了,我们都想好好搞一场……我从他们几个的私库里掏了不少钱,已经开始进入筹备工作了。” 缇兰:“那为什么提前叫我?” 昆汀轻咳一声,“那不是……你之前给王拍的那个小兔子照片,还挺可爱的,所以我们一致决定让你当时尚顾问。” 比如给王弄点什么漂亮、华丽、可爱的衣服。 年轻人的审美肯定比他们这群老家伙更时髦、更得王的喜欢。 这话一出,缇兰瞬间了然。 当初他给妈咪拍的兔耳朵照片差点在战舰上传疯,谁都想要,但最原版的只有他有!那可是私藏! 昆汀:“所以到底跟不跟我们干?” 缇兰咬咬牙,一想到自己以后能拿到小妈咪的一手周边,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干!” 顿了顿,缇兰道:“下个月开始我的工资不用给我打过来了,全部投到粉丝团的建设里,必须给妈咪弄最好的东西!” 一切都是为了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小妈咪! 昆汀狠狠点头,“那当然了,不用你说我们也肯定要弄最好的!” 这边中央帝星上,被昆汀拉入伙的缇兰已经开始和其余高层的帅大叔们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周边事业中,而身处卡塞2号星上的珀珥则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感冒了吗?” 比约恩拎着基地内加急赶制出来的作战服往小虫母身上比划了一下,抬手摸了摸珀珥的后脖子,“温度正常。” 珀珥揉了揉鼻子,“应、应该是有人想我啦。” 比约恩:“想你?” 珀珥认真点头,浅蓝色的眼瞳雾蒙蒙一片,但藏匿的情绪却很真实,“赛特和莱茵斯说,如果我以后打、打喷嚏,那一定是他、他们在想我了。” 赛特,莱茵斯。 比约恩对这两个名字并不陌生——皇家护卫军的两位副首席,同样金发碧眼的贵公子,他们是默契的挚友关系,很多时候亲密近似双生兄弟,能力极强,是奥洛维金的左膀右臂。 但同样的,他们也是一群惯会甜言蜜语、装腔作势的公孔雀,毕竟在能在社交场沉浮的贵公子,能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看似温柔却极其难缠,根本没有外表瞧见的那么温文尔雅,恐怕他们知道并擅长的花样儿,绝不会比那几个堕落种少。 比约恩抬手撸猫似的撸了一把小虫母的脑袋,哑声道:“打喷嚏除了感冒和被思念,还有另一个原因。” 珀珥好奇:“什么?” 比约恩冷漠道:“比如被骂——” 珀珥僵了一瞬,他小小咂吧了一下嘴,随后试探地反问:“会、会不会是夏盖骂我呀?” “为什么会觉得是他?” 珀珥老实道:“他之、之前舔我的时候,我骂他是坏、坏狗。” 所以会不会是夏盖想起来了,所以也开始偷偷骂他了? 夏盖:骂?我才不骂人呢! “……” 比约恩沉默了一瞬,他捏着那超小号作战服的手紧了紧,随后尽量漫不经心地询问:“首席欺负你了?” 嘴那么硬还去欺负人家小虫母?! “也不算呀,”珀珥软和道:“他摔坏脑袋了嘛 ,所、所以不算欺负,珍珠同意啦!” ……尽欺负小崽子。 比约恩咬了咬腮帮子,将作战服递了过去,“先试试衣服,用我帮忙吗 ?” 珀珥抱着衣服摇头,独立极了,“我、我先自己来。” “好,我在外面等你。” 比约恩知道小虫母的眼睛看不到,但他多数时间里并不会为此去特意照顾珀珥—— 瞎就瞎了,能跑能跳那就不是问题!练一练、学一学,小瞎子也能健步如飞,何必要在过分的关心里给小虫母徒增压力?谁不想被当作是一个正常人对待呢? 对于比约恩的态度,珀珥自己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甚至会因此而更放松。 燃血组这边的作战服同样是贴身设计,但比起蝎组内部那近乎胶质、穿戴比较有难度的布料,这边的选料更为便捷,主要是为了方便这群战斗狂魔使用。 ——毕竟他们真的没什么耐心,真要换成胶质作战服,恐怕穿半截能把衣服给撕破挂在身上。 比约恩已经大概给珀珥讲解过了作战服的穿戴细节,他摸索着穿戴,又细心地将袖口、裤边展平,等轻薄的布料一寸一寸紧紧贴在身上后,珀珥从帘子中探出了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说:“比约恩,我好啦。” 手里拿着腰带和短靴的燃血组副首席转头。 当他的视线落在了打扮精干,完完全全展露出那躯干线条近乎完美的小虫母身上时,即便是比约恩都忍不住在恍惚中有些愣神。 那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是温室里的娇花缓步而出,实实在在地站在了充斥着鲜血与硝烟的红褐色大地上。 不是藏在深宫内的小王子,而是可以随军作战的国王领袖。 “很、很奇怪吗?” 珀珥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不……” 比约恩哑声道:“我的意思是,很好。” 非常、非常好。 两米多高的大块头半跪在小虫母身侧,宽厚的手掌捞起珀珥的小腿,随后将那作战靴套了上去。 卡塞双星系统上因矿物资源丰富,整体陆地环境炎热干燥,地表碎石粒很多,因此作战靴的鞋底会相对厚一点,从脚踝到小腿间分布着几道交错的束带,用于固定,方便战士们的活动。 等帮珀珥系好靴子后,比约恩又给小虫母把腰带环了上去。 三指宽的皮带裹着那一截细细窄窄的腰腹,尤其在拉展了柔软的作战服后,以贴身为主的布料之上很容易就能看到小虫母的身形轮廓。 比约恩略微沉眉,深色的眼瞳注视着珀珥。 从裹住小巧喉结的半高领,到交错着黑色束带的胸膛,哑光质地的面料下能看到一点点腴润的弧度,那是分布在小虫母胸膛、小腹以及臀部、大腿/间的少部分脂肪软肉。 很完美。 是个小战士了。 比约恩颔首,拿出了他一直放在身后的手提箱。 珀珥听到了动静,歪头问道:“那、那是什么呀?” “是你的武器。” 手提箱被打开,露出了内里的器械,正如他最初说得那样,是匕首、软鞭、伸缩长剑,以及小型激光枪。 比约恩敲了敲手提箱,“过来,先挑一个喜欢的。” 珀珥摸索着上前,被半指手套包裹着的细白手指贴到了那些坚硬,泛着冷意的器械上。 很奇怪。 明明是第一次碰,可珀珥并不畏惧,甚至心中隐隐跳跃着几分激动与期待。 珀珥落下的手很小心,他的指腹蹭过匕首锋利的刀刃,卷过柔软却极其有韧劲的鞭子,又比划了一下伸缩长剑和小型激光枪。 最终,他把匕首和软鞭抱在了怀里,有些希冀地问道:“可、可以选两个吗?” 匕首和软鞭他都好喜欢哦! 感觉酷酷的! 比约恩笑了一下,“人不大,心还挺贪的?” 珀珥小小噘了一下嘴巴,很自然地流露出几分亲昵,“不可以吗?”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 比约恩朗笑一声,蒲扇似的大掌收拢了手提箱,随后接过匕首和软鞭,将他们一个别在了小虫母的大腿上,另一个卡到了对方腰间皮带的卡扣中。 作战服上的设计与卡扣,可以很自然地将小型武器融入进去,避免一个照面就被敌人发现你所具有的反抗手段。 比约恩一边解释,一边教会了小虫母怎么从大腿和腰间取出属于自己的武器。 “如何,学会了吗?” 珀珥点点头。 他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聪明了,除了精神力上的使用,大多数东西他一学就会,哪里有之前在拍卖行时被骂笨的情况?! 他明明就很聪明的! 比约恩抬手拍了一下珀珥的肩膀,随后又一次将人夹在了臂弯。 他道:“既然换好了衣服,那就从今天开始试试战士们的生活方式吧。” …… 因为视力受限的缘故,比约恩打算先教小虫母如何摒弃双眼,用自己的耳朵、嗅觉乃至于其他感官去感知外界——小虫母的精神力在这一方面可谓作弊神器,只是还需要练习与加强。 他将珀珥带到了训练场内,几乎是进门的瞬间,就得到了疯崽子们此起彼伏的惊呼—— “比约恩终于忍不住要对乖宝宝下手了吗?” “我就知道!比约恩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训练的苗子!” “但是小妈咪那么小,比约恩会把人弄坏的吧?” “我愿意和乖宝对战!我绝对不放水!” “放屁!我看你一个照面就已经跪地上认输了吧?然后顺偷舔一下妈咪的脚丫?” “尽胡说!我是那种人吗?我明明是会跪在地上嘬妈咪的人!” 比约恩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安静”。 他对这群话多的疯崽子们耐心正在持续降低,毕竟在小虫母的对比下,这群大块头一个个简直叛逆得就像是林子里撒欢的野狗! 他把夹在手臂就间的小虫母放了下来,几乎是作战服版的珍珠刚一露脸,燃血组的成员们忍不住再一次发出震惊的欢呼声。 或许是因为他们天性与基因中雕刻着的属于“战斗”的因子,燃血组的战斗疯子们大多好动、热烈。 他们可以习惯疼痛、可以热爱战场、可以无惧死亡,因此当他们看到战斗版的小虫母时,原本就躁动的心跳几乎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深色的贴身作战服,勾勒出胸膛轮廓的束带,向内收拢的皮质腰带,藏在卡扣里隐藏起来的软鞭,以及固定在轻微丰腴的大腿/根部位置的匕首套件…… 当这些元素聚集起来后,几乎勾勒出一道令人腿软、战栗的身形。 是完全不一样的乖宝宝。 不、不对,已经不是乖宝宝了!那分明是女王、主人、老大的级别! 不知道是哪个二哈似的大块头怪叫一声,“老大!乖宝老大!我要追随你一辈子!”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主人妈咪!我也追随你!” “乖宝老大你要不要来燃血组竞争一下首席?到时候投票的时候我肯定支持你当老大!” “乖宝宝当首席?我也支持!老大妈咪你可以用你的鞭子抽我!我胸大抗抽!” “主人妈咪别抽他!狠狠抽我!” 本性有点i的小珍珠被这群超级无敌e的大块头玩弄得有点脸红。 他几乎整个耳廓、面颊都烧红了,原本还能如小竹笋一般挺拔站着,但在无数声的“老大”、“主人”以及“抽我”之后,珀珥忽然有种想要藏到地里的冲动。 太、太羞耻了。 老大也就算了,主人又是什么啊?! 抽人什么的也太奇怪了吧? 怎、怎么和边境哨卫军那群人一样不正经啊?! 边境哨卫军:狗狗游戏怎么就不正经了? 比约恩:“……” 感觉自己带了一群傻子下属。 早知道应该让小家伙扛火箭筒的,他倒要看看这群疯崽子会不会还没皮没脸地说“妈咪用火箭筒瞄我”? 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第62章 糙汉集中营 比约恩是个说话算话, 且十分雷厉风行的人。 对于小虫母想要“学习揍人”的想法,他的执行速度很快,在把人先丢给下属们做个简单操练的同时,他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专项针对于珀珥的训练计划了。 那小胳膊小腿, 训是要训的, 但重点就在于怎么训练, 可不能一次性给小虫母给训怕着了。 有些事情, 还是得循序渐进得好。 小半辈子没操练过这么玲珑的小东西, 比约恩深思了两秒钟, 决定给自己找个帮手—— 他自己与小虫母接触的时间比较短,有些细则还有些拿不准,倒是此前从辐射荒星到中央帝星的首席与小虫母接触得多, 再加上矿洞一行, 怎么也比他更了解那个小家伙吧? 夏盖:什么?根本没相处过好吗?笑死,我怎么可能知道虫巢之母左眼有148根上眼睫毛, 最长的那根有1.1厘米?我根本就没注意过他! …… 那尔迦人伤势恢复得很快,夏盖先经过医疗仪器的治疗,后又有小虫母的精神力安抚,原先的狂化程度和燃血过量的数据全都下去好大一截, 除了胸膛位置的腐蚀性伤口恢复有些慢,他已经足够生龙活虎了。 于是, 等比约恩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瞧见闲不住的燃血组首席胸口绑着绷带, 人却已经贴着墙壁单臂倒立了。 夏盖常年训练的深色皮肤上浮动着一层很细的汗珠, 他一只手放松勾在作战裤的腰带间,手指下落的阴影间正是线条流畅的腹肌。 另一只手则单独撑着地板,几根青筋在手背上微微凸起, 宛若深青色的雕纹,一路延伸于手臂,显现出偾张的力量感。 那是一种近乎赤/裸的热潮,蓬勃着荷尔蒙的气息。 只是可惜,此刻并不存在真正能够欣赏的人。 比约恩扫了夏盖一样,不咸不淡道:“小心撑裂了伤口。” “……那点小伤,不碍事。” 夏盖浑不在意。 比约恩咧了咧嘴,“我倒不是怕你疼,我是怕那个小家伙瞧见了又要红眼睛,然后委屈巴巴地问我‘夏盖疼不疼呀’——首席,你疼不?” 小家伙?虫巢之母? 夏盖一顿,脑袋里下意识浮现了某些曾夹着他口器的柔软与丰腴,硬着嘴巴道:“委屈就委屈,关我什么事?我还怕他?我什么时候疼过?!”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迅速翻身起来的也是夏盖本人了。 他甚至站在墙角处,小心翼翼又颇为不动声色地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胸膛上的绷带,见没有任何渗血的痕迹,才悄悄松了口气。 动作是挺隐晦的,耐不住比约恩火眼金睛,只把自家首席嘴硬又耙耳朵的样子看了个正着。 比约恩懒洋洋道:“不是不关你的事吗?” 夏盖臭着一张酷哥脸,“我是怕影响训练!” 比约恩冷笑,“呵。” 他已经摸透了夏盖的尿性,嘴就硬吧,他倒要看看夏盖能硬多久! 夏盖:“你来干嘛?不是在照顾那个虫巢之母吗?” “他准备留下。” “走就走呗,又不是舍不得,说得好像我会去挽留……什么?” 夏盖的声音骤然变大,横过眉眼的疤痕颤了颤,就像是其主人一般,声音颇有点色厉内荏的架势,“你说什么?” 比约恩掀了掀眼皮:“嗯?我说什么了?” 夏盖紧闭着嘴巴,眼神却透过燃血组副首席的身形落在了不远处的门板上,似乎有种想要冲出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比约恩“哈哈”了两声,随后慢吞吞地、生怕夏盖听不清似的,一字一顿道:“小虫母,说,他要,留下来了!” “……为什么?” 夏盖下颚微收,整张脸都紧巴巴绷着,嘴角压低,隐隐透出几分烦躁和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愉悦。 很淡很淡,被主人深深藏在了那双暗色的眼瞳深处。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的?小家伙喜欢留就留了,我还答应教他怎么揍人。” 比约恩扬了扬手里的计划表,“给他专门定制的训练项目,你要过目一下吗?” 夏盖:“我对这种事情可没兴趣,都是浪费时间的事,有这个功夫不如聚集队伍,再去清扫一下矿洞里剩余的千足虫……” 嘴里说着拒绝的话,但夏盖的身体却很诚实,老老实实走了过去,然后开始提建议—— “你这个训练计划太冷硬了,不适合那个小东西。” “拉练20公里?太多了,我看他那肉乎乎的腿能跑800米顶天了……说不定800都得趴地上,后半程得我背着他。” “俯卧撑100个……他那小胳膊能撑住三个吗?坐后背上看人俯卧撑还差不多。” “一对一格斗?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还不会跑就想飞?能不能循序渐进一点?” “比约恩你是训下属呢还是训虫巢之母呢?” “不行,我得再给你润色润色,你这太粗暴了!到时候等那个小家伙瞧见训练表就先吓回太阳宫了。” 顿了顿,夏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我记得当初在战舰上的时候,赫伊弄那什么导盲球,还给虫巢之母搞了个集齐小红花兑换惊喜……咱也可以效仿一下,弄得温柔点、细致点……” “也不知道虫巢之母集齐几个小红花了……” 小红花的初衷是当初在战舰上,秩序同盟的首席赫伊为了借助导盲球的存在而鼓励小虫母,让当时胆怯又过分小心翼翼的珀珥能够更主动、更大胆。 因此导盲球给珀珥的小红花奖励很大方—— 自己走了楼梯,奖励一朵; 决定吃什么饭,奖励一朵; 和那尔迦人打招呼,奖励一朵; 主动要求睡前故事,奖励一朵。 …… 零零总总地,记录在导盲球内、属于珀珥的小红花少说在几十朵以上,至于兑换的惊喜—— 因为小虫母回到太阳宫、见面难度上升,因此“礼物”都存在秩序同盟的私库内尚未见光,三天两头就会被那群绅士们塞进去点儿新奇、昂贵的玩意儿,导致前不久已经着手准备开辟第三座私库了。 珀珥:挣的小红花还没有准备的“惊喜”多?! 而此刻,嘴里念叨着“小红花”的夏盖也开始为不久以后的训练计划划分奖励—— “跑步50米,奖励100朵小红花?” “不行有点太多了,得修改一下……” “这样吧,跑步10米,奖励100朵小红花;俯卧撑一个,奖励200朵小红花。” “俯卧撑那么难,就应该多点奖励,教育得鼓励着来!” 燃血组的其他成员:??? 首席,当初训练我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已经听得满脸木然的比约恩:…… 所以到底是谁说没兴趣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首席嘴这么硬? 怕是用矿石镶出来的吧? …… 医疗室那边,比约恩和夏盖头埋在一起商量给珀珥制定的训练计划,而暂时被交付给燃血组成员的小虫母,则被一堆大狗们围在一起,开始最基础的体能训练。 ——比如跑步。 那尔迦人体能的优势性在整个星盟内部都是大名鼎鼎的,在他们自己的训练中,普通热身是慢跑20公里,等热身结束后,再进行加速的5公里快跑,还是负重版本的。 近似超级赛亚人的体魄为那尔迦人铸造了超强的耐力与爆发力,即便是一整天的超负荷训练结束,他们依旧能跑能跳,着急了还会和伙伴们用原始形态打一架。 完全就是精力旺盛的二哈,永远没有消停的时候! 但显然,这样超负荷的训练安排并不适用于珀珥。 在初次的体能训练里,暂时被比约恩委托照看小虫母的小队长德米特里决定改变一下规则—— 至少不能第一次就把小妈咪给累趴下。 得慢慢来!循序渐进着来! 黑皮寸头的小队长有一张酷哥脸,但却意外地爱笑,唇边露着尖尖的小虎牙,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又明媚,只要翘起嘴角,他瞬间从酷哥变成了甜弟。 不过当然,只是面孔近似甜弟,要是看身材的话……依旧是金刚大块头,能把小虫母扛肩膀上的那种。 德米特里笑眯眯开口:“妈咪,负重就不给您加了,慢跑公里数咱们具体看情况完成,您只需要动起来就好,我会跟在您身后的,好吗?” “好。” 珀珥点头,对于德米特里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训练场很宽敞开阔,在上层覆盖有一层用于遮蔽紫外线的能量薄膜,因此显得天空有些微暗,没有那么晒,比起基地外面会舒服很多。 珀珥穿着作战服,他被德米特里引导着在跑步,前方没有任何障碍,路途坦荡。 而他也很大方地迈开脚步,似乎没有任何的畏惧。 看不见的人对于未知的环境本该是具有警惕心理的。 他们的行为会受制于视线,变得畏缩、惊惧,会恐惧自己脚下会不会有石子、前方会不会有挡板;会下意识害怕自己是否会摔倒、碰伤…… 在几个月之前,珀珥也是这样的。 如果不扶着墙壁,他根本不敢迈开脚步。 但这份盘踞于珀珥心中、因视觉受限的恐惧,却因为那尔迦人一点一点消退。 珀珥很信任那尔迦人。 即使是此刻才有一面之缘、刚刚接触的德米特里。 因为相信,所以他大胆地跟随着对方的引导,连脚下迈开的步子都没一个是犹豫的。 偌大的训练场早在珀珥到来之前,就被燃血组的成员们清理得干干净净,这里平坦宽敞,一览无余,甚至每一个跑道的边角位置都站着个一脸兴奋的大块头。 他们会时时刻刻盯着小妈咪,绝对不会让小妈咪摔倒受伤的! 珀珥的体力并不好。 至少在他作为人造人的时候,他很容易就会累到。 那时候被拍卖行的人排挤着去后巷倒垃圾时,珀珥提着一整袋垃圾,走几步就需要停着喘口气、休息一下。 但眼下,当他迈开脚步奔跑起来时,珀珥忽然发现他好像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弱小。 ——他远比自己以为得更有力量。 在他动起来的同时,安静休眠在体内的精神力似乎也被调动了起来。 它们成丝成缕交错着,然后凝聚成了比较粗的触须,环绕在珀珥身体内的每一个脏器之上,随后缓缓溢出,包裹住他的四肢,宛若一层清透的铠甲,不停保护着自己的主人。 奔跑时的疲惫,肌肉分泌的乳酸,身体对氧气的需求量…… 所有的一切都在运转着,而珀珥的精神力则在这一环节内成了最主要的引导性力量。 正如比约恩所想,精神力淬炼身体,这对于虫巢之母来说是最完美的训练效果。 珀珥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虽然他已经跟随阿斯兰学习了一段时间的精神力使用,可他大多数行为都处于自发性的本能,并不具备当事人的主动意识。 跑动在训练场上的小虫母宛若猫科动物一般灵活轻盈,即便是最简单的动作,都透出一种吸引人的好看。 逐渐地,在珀珥习惯了这幅频率后,他缓缓脱离了小队长德米特里的引导,在对方有些惊讶的目光中超越、远离。 而他的精神力也在这一刻彻底完全溢出躯干,如长着翅膀的精灵一般飞跃过训练场的每一个角落。 珀珥“看”到了。 依旧是色块凝聚的世界,可他却很清楚,哪里是拐弯、哪里是上坡、哪里站有燃血组的大块头。 雀跃的精神力甚至会轻抚着亲吻过他的每一个子嗣,一触即离,在招惹了子嗣的悸动后,又飘飘悠悠远离,如同怎么都抓不在手中的微风。 小虫母的精神力在与他的身体融合。 他在成长。 方方面面地成长着。 医疗室内,比约恩站在窗口目睹了这一切。 他偏头看了一眼正埋头苦写着训练计划的夏盖,勾了勾唇,忽然道: “我有预感,我会教出来一个很不错的小战士。” 夏盖低头写写画画,裹着绷带的胸膛因为手臂间的动作微颤,流淌着一种丰厚雄宏的热意。 他撇着嘴,不爽道:“比约恩,不是你——而是我们——我也参与了这场训练计划的定制,他老师的名字中应该有我。” 比约恩耸肩,重复道:“我记得你说这是浪费时间。” “或许吧……” 夏盖垂下眼眸,却无意识抿紧了微厚的嘴唇。 自从清醒后,他满脑子都是在矿洞内的记忆,温暖、旖旎,似是流动着辐射蘑菇那醉人心魂的甜香。 夏盖无法忘掉那夹在自己口器、面颊两侧的柔软,也无法忘掉那时候被他囫囵含在滚烫口腔内的腴润,以及那些因他兽性与孟浪动作之下的呜咽与战栗…… 那是夏盖一个人私藏起来的秘密。 不会有谁知道他在矿洞深处干了什么。 除了小虫母本身。 夏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腮帮子,在可以尝到血腥味的刺痛下,他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训练场—— 外侧围着很多燃血组的成员,热闹欢快,交错呼喊着“乖宝宝加油”、“妈咪老大加油”之类的鼓励话。 内侧跑道上是已经找到了感觉的小虫母,他跑步起来的样子很轻盈,甚至有些优雅,像是一只独行在野外的幼豹,瞧着脆弱,实则深藏力量与坚韧。 比约恩轻声道:“他很棒,不是吗?” 夏盖“嗯”了一声,“……凑合能看吧。” 比约恩嗤笑一声,懒得理会这位嘴巴硬起来没*什么事情的首席。 夏盖收回目光,又继续专注在了训练计划的定制上。 他依旧对小虫母没什么兴趣。 他现在做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减轻一下副首席的工作任务!他可不是为了小虫母,他是怕累着自己的下属! 比约恩:? 刚刚从我手里把训练计划表抢过去的不是你吗?装什么装?! …… 一整个被燃血组占据的卡塞2号星就是个典型的糙汉集中营,在这里除了身量略低一点点的医疗人员和观测站的工作人员,你根本看不到其他190㎝以下的人—— 每一个燃血组的成员标准身高均在190㎝以上,主要区间在190㎝到210㎝之间,夏盖接近两米,而副首席比约恩则足足有2.3米,无愧于他那代表着“巨熊”的名字。 在这样一个高大威猛的糙汉集中营内部,珀珥则成了唯一的“小娃娃”、“小鼻嘎”。 他实在是太娇小了! 那尔迦才找回来几个月的小虫母身量堪堪过170厘米,身形单薄,有种纤细的少年感,哪哪都软得厉害,他在这群大块头间几乎成了一道风景线。 ——还是迷你号的那种。 在面对这样一个实打实的小妈咪时,所有大块头都犯了可爱侵略症,生出一种想要把正在跑步中的迷你妈咪抱在怀里搓搓、揉揉、啃啃的冲动。 如果能在妈咪的小脸蛋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小牙印,这辈子一定会幸福死的吧?! 燃血组成员:妈咪太太太可爱了!想嘬! 训练场上,作为大块头们“可爱侵略症”源头的珀珥,他有精神力做支撑,整体轻松了很多。 但到底这具身体尚且稚嫩,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锻炼,因此在第三圈半的时候,奔跑间的小虫母骤然失了力道,像是个没了线绳牵引的人偶瞬间就倒了下去。 好在小队长德米特里一直待在珀珥的身侧。 这位笑起来甜弟似的燃血组成员手臂一抬,便用小臂将珀珥捞在了怀里,他掂了掂重量极轻的小虫母,贴心询问道:“妈咪,您觉得还好吗?” 有精神力支撑的时候,珀珥只觉得神清气爽,但此刻没了精神力,肌肉上的酸痛很快袭来,那感觉,刺激得他没忍住皱了一下脸蛋。 “好累哦。” 珀珥苦巴巴道:“腿感觉,酸酸的。” “正常情况,您毕竟是第一次嘛。” 德米特里笑得眉眼弯弯,他手臂一抬,原本趴在他臂弯的小虫母便已经坐到了他的肩头。 德米特里问:“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揉一揉腿?” 珀珥浅浅笑了一下,“不会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谢谢你,德、德米特里。” 怀里抱着珀珥的小队长愣了一下。 他那张笑起来甜甜的酷哥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空白,似乎在无意识品味着自己被小虫母叫出口的名字,直到两秒钟后,年轻的黑皮战士咧咧嘴,声音中充满了容易被满足的愉悦。 “不用客气,我很乐意为您做这些事情的!” 德米特里将小虫母带到了休息区。 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堆燃血组的成员,他们早就拿了垫子铺在座椅上,为他们的“老大妈咪”创造出了一个软椅。 珀珥被放在椅子上,捆束着小腿的作战靴暂时被解开,裤腿上折,露出被靴子束带紧缚而勾勒出的红痕。 那在珀珥雪白的小腿上实在有些显眼。 聚在周围的大块头中不知道是谁狠狠咽了下口水。 他们视线的落点聚集在那作战裤下的小腿上,雪白的、绯红的,被束带压入皮肉的痕迹,几乎如同吊着他们的骨头一般诱人十足。 那是一种古怪的漂亮感。 德米特里觉得有点热。 他擦了擦额间的碎汗,然后半跪在地上,深色皮肤的手掌宽大粗粝,在裤边上蹭了一下后,这才小心翼翼握上了珀珥的小腿。 温热,柔软,滑腻。 德米特里知道小虫母很脆弱,所以他拿捏着力道,试图将其把控在一个适中的程度。 显然这样的“把控”对他来说有些艰难费劲—— 在珀珥看不到的视野中,年轻的小队长喘息微沉,眼周发红,他的额头、脖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正顺着略微紧绷凸起的青筋向下滚落。 然后,这些聚集在德米特里下巴上的汗珠,最终彻底与他滚烫的肌理脱离,晃动着虚影,砸在了他深色的作战裤上,随即洇出一片晕染开的水痕,隐隐勾出一抹膨胀的阴影。 小腿上揉捏的触感酥麻,很好地缓解了珀珥的难受。 他喉间发出很轻细的喘息,并不过分外露,明显是有所克制过的结果。 德米特里没忍住稍微抬了一下头,深色的眼眸湿润而有光泽度,像是一只等待主人的大狗。 他看到了面颊浮出粉意,眼瞳有些湿漉漉的小虫母,甚至还看到了对方咬着轻微泛红的唇瓣。 那尔迦人的嗅觉太敏锐了。 即便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但是德米特里依旧能够嗅闻到从小虫母皮肤上冒出来的、带有温度的暖香。 他粗糙的手指恍若抚摸瓷器一般,细细摩挲着那柔软的皮肉,指腹抵着小腿内侧的经络、穴位缓慢疏通、按压,可窄窄的喉头却止不住地聚了更多的唾液,让他只能忍不住地吞咽着。 休息椅周,被燃血组大块头们围出来的一小片空间缠溺着雄性的气息,以及小虫母那因汗液而弥散的暖香,二者彼此交融着,就好像在此刻有了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就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似的,德米特里瞬间垂下眼皮,手掌心颤抖着哑声询问:“您、您感觉还可以吗?” 珀珥从皇家护卫军身上所学到的,便是从不吝惜于夸奖和赞美,那些华丽又贴心的语句总是能令人感受到愉悦。 他大大方方道:“很舒服诶!我、我很喜欢的!” 德米特里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掩了一下自己的腰腹,声音很轻很轻,甚至有一点可怜,“……那就好。” ——好像是路边瞧着漂亮主人的巧克力小狗。 按摩之后,珀珥的双腿虽然酸软,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太多。 而刚刚制定好训练计划的比约恩也正好赶来,伸出雄性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就将小虫母抱着骑马似的坐在了他的大臂上。 他们之间的体型差太大、太大了。 每一次当珀珥被比约恩抱起来的时候,就仿佛是燃血组的副首席抱了个大号的瓷娃娃,诡异中透着几分奇妙的可爱。 德米特里立马后退半步,他的小虎牙藏在唇瓣之后,有些克制地颔首行了个军礼。 比约恩摆手,让小队长德米特里去找夏盖一趟,说是首席有事情交代。 德米特里应了一声“是”,在转身离开之际却没忍住又偷偷瞧了一眼小虫母。 珀珥对此一无所知,倒是比约恩撸着小虫母的脑袋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扫了已经走远的德米特里一眼。 看来,想竞争王夫的小子们还挺多啊!这群混小子都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 不行,他得给小虫母再多教点防身的技能! 珀珥冒出半截脑袋,“夏、夏盖醒了呀?” 比约恩“嗯”了一声。 他一想到自家首席那副嘴硬的姿态就觉得好笑,恐怕也是个想当王夫却不自知的迟钝货,“醒了,不过还在养伤。” 至少得多恢复点,才能组织下一次的清剿计划—— 矿洞深处的王级洞狮解决了,而盘踞在内部的千足虫还有很多,没有王级异兽领导的清剿活动将轻松很多,只要没有遽然发生改变的辐射,那么这将算是他们燃血组此行的收官之战了。 珀珥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脸蛋,“那、那他的脑子……” 比约恩:“脑子也好了,等迟点带你去看看?” 珀珥有点不好意思,他老是会想到自己不小心坐在夏盖脸上的事情…… 脑子已经好了的夏盖,应该不会记得吧? 夏盖:谁会记那些事情了?有什么好记得?不就是用大腿夹了一下我吗?笑死,我转头就忘记了,我怎么会知道虫巢之母双腿之间的温度有36.8摄氏度呢?! 对于去看望夏盖的邀请,珀珥最终还是点了头,并在心中期待清醒后的夏盖根本不记得那些事情。 正当珀珥思索之时,他那扁扁的肚子忽然发出了一道有些响的饥鸣。 比约恩笑了下,滚烫的掌心握着珀珥的腿根,另一手则摸了把小虫母瘪瘪但也软乎乎的肚子,反问:“饿了吧?” 珀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饿、饿了。” 超级饿的,但和之前在太阳宫的那种饿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比约恩压着嗓音笑了一声,“那就带你去吃饭!” 卡塞2号星上基地内部的食堂很大很宽敞,毕竟要容纳燃血组的大块头,连门都是加高版本的。 食堂内饭食的种类并不多,多数以营养液为主,味道是奇怪了点,但胜在迅速、容易饱腹,对于战士来说这是最便捷的办法。 比约恩瞧着珀珥那小胳膊小腿的,本来想着给小虫母搞点加餐,谁知道珀珥却抱住他的手臂,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营养液也可以。 他其实挺好养活的。 比约恩笑了一下,只抬手揉了揉珀珥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叫下属去多加了一份口感绵软的面包烤肉和云朵舒芙蕾卷。 不是因为好不好养活,而是他们单纯地想把小家伙养得更好一点。 …… 卡塞双星系统上的1号星和2号星同时驻守着燃血组的成员,不过因为此前2号星上王级洞狮出现,所以驻扎人数更多。 当夜间来临后,高科技主导的危险监测器将与人力巡逻同时进行。 卡塞2号星上植被覆盖率很低,大多数为裸露的岩层土层,昼夜温差大,几乎是天色刚刚转暗的同时,白日足足有30多度的气温骤降至零下,连带着裹挟着沙尘的风也卷了起来。 昏天黑地,黄沙漫天,夸张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晚间巡视、习惯性在训练期间袒露大片深色胸膛的燃血组成员,会难得严实地换上另一套打扮—— 融于环境的深色作战服,遮住大半面孔的黑色头盔、护目镜、防风面罩,胸膛腰腹装备着防异兽撕咬的战术背心,包裹手指的黑色战术手套,以及斜挂在身侧的激光枪/械和近战匕首。 在他们尚未脱离人形、恢复原始形态时,这个时候的燃血组成员会流露出几分冷酷的煞气。 只一眼,便会知道他们是天生的战斗者。 按照大多数情况来说,在王级异兽被清除的当天——亦或是接连数日,原先作乱的异兽潮会安生一段时间。 直到辐射对异兽的影响又一次加重,令它们持续丧失恐惧和思维,新一波被选出“首领”的异兽潮才会再次来犯。 这是那尔迦人,也是整个星盟数年以来抗击异兽总结出来的规律。 但显然,这些规律并非适用每一种情况。 ——毕竟辐射情况远比观察规律更不讲道理,就连宇宙科技都无法全方位预测这些奇妙辐射的变动与叠加。 而今整个宇宙星海之内,异兽是辐射影响下的最直观反应,它们甚至比各种监测辐射变化的高科技还要更加迅速、敏锐。 凌晨两点—— 这个时间正是卡塞2号星上风沙最烈的阶段,远方相互交错被凿开的矿洞深处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先前的那尔迦战士的大范围绞杀,以及地动带来的影响,让极大一部分的巨型千足虫死亡。 但同样的,还有一部分存活下来的幸运儿本能地被血肉吸引,在深夜之下一点一点加强的宇宙辐射中,它们开始狂欢、开始了夜间的吞噬与强化。 成堆的异兽尸体上,巨型千足虫不受任何伦理道德的束缚,如魔鬼一般,沉溺于吞噬同类的愉悦。 那是血肉重获力量的饱胀。 一口、两口、三口…… 尚未被地动裂隙吞噬的千足虫尸体有限,想要获得血肉填充自身,那就必须打败其他同样饥饿的同类。 黑夜最易滋生欲望,也最易发生混乱。 当辐射的浮动数超越监测的最低数值,观测站在晚间发出尖锐警报的同时,一部分吞噬了同类血肉的千足虫已经重新凝聚成了一道新的异兽潮,正于狂风肆虐之下不停地向那尔迦人的基地方向靠近着。 那是倍足纲节肢动物密匝匝的足肢。 如黢黑的浪潮,在深褐色的大地上相互碰撞着坚硬甲壳,于烈风之下渗出腥臭的粘液,诡异而可怖。 …… 在异兽潮逼近基地的半小时前—— 被燃血组大块头们围绕着,睡在宿舍中间床铺上的小虫母,前不久才体验了被比约恩压着腰腹热敷的经历。 藏匿着新生腺体的皮肉潮热一片,在暖意之后一下一下跳动着,像是进入了某种活跃期,让珀珥有些难以入眠。 在他不可控制地想到阿斯兰的同时,一抹清凉的精神力瞬间出现,一簇一簇将小虫母笼罩在了一个无形的怀抱之中—— 属于白银种战神那浑厚又炽热的气息密不透风地包裹着珀珥,却又矛盾地杂糅着精神力上的清凉,一寸一寸抚过小虫母锻炼后发酸的软肉,驱散疲惫。 就连他新生腺体的部位,也被那些精神力细心照顾着,抚平了新生之下的肿胀。 被冷白色莹润光泽笼罩出来的小空间隔绝了其他大块头们的呼吸声,变得隐秘十足。 珀珥睁大了眼睛,即便他看不到,但他能感知得到那近似阿斯兰的存在感。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唇边。 而精神力刚刚凝聚在小虫母身侧,并看到这一幕的阿斯兰则下意识地抿了下唇,又沉沉垂下眼眸。 珀珥眨了眨眼,在这片静谧又隐秘的小空间里,忽然问道:“阿斯兰,精、精神力除了安抚,还可以做什么吗?” 就是珀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问这个问题。 阿斯兰低头,他的身形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地,手掌在抚在小虫母的身上时,会带来很淡的清凉感。 他轻声回答:“可以做你一切想要做的。” “只要我想,就都可以吗?” 阿斯兰说:“只要你足够强,只要你足够想。” 精神力的瑰丽在于它“力量”与“意志”缺一不可,如果同时兼具二者,那么超越世界规则的奇迹或许也可以发生。 但前提是,你拥有很强的“力量”与“意志”,强到你的“力量”和“意志”足以打破世界规则的桎梏。 ——那将会是近似神明,甚至超越神明的存在。 珀珥如有所思,雾蒙蒙的眼瞳中闪烁着什么,正丰富着他对精神力的新一层理解。 “睡吧。” 阿斯兰那似是无形的手掌拂过珀珥的眼皮。 他说:“你总会完全掌控它们的。” 这一回,珀珥乖乖闭上了眼睛。 被阿斯兰的精神力拥入怀中的小虫母睡眼朦胧,不多时便被梦境拉扯着,发出沉缓又平和的呼吸。 静谧轻柔的安抚之下,有一对娇小、稚嫩的花苞,已然于悄无声息的深夜里绽开了一点点的花瓣。 无人能窥见的精神力虚影看顾着小虫母入睡,直到确定珀珥不会再醒来后,阿斯兰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散。 那一瞬间,珀珥眼皮微动,睫毛发颤,他的手指无意识在身侧抓了抓,却只抓住了一片空气。 接下来的深夜沉寂了许久。 让大多数基地内的成员都有一个好眠。 但这份好眠并不持续。 直到夜间的警报声骤然响起,错乱的脚步与蜂鸣声之下,珀珥是在德米特里的怀抱中清醒的。 “抱歉,夜里发生了一点小混乱。” 德米特里的声音很轻,他抬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小虫母的脑袋,安抚道:“首席和副首席已经带队出去了,今夜暂时由我照顾您。” 珀珥含糊应了一声,迷蒙的大脑逐渐清醒。 当他柔软的胸脯紧贴在小队长那柔韧强健的胸肌之上时,一点点微妙的挤压感传来,让他下意识颤动了一下。 随后,在基地内不停蜂鸣的警报声里、在小队长德米特里滚烫又结实的怀里,珀珥一点一点瞪圆了眼睛—— 他胸前的衣服,好像湿掉了。 第63章 他看到了他们 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在即, 距离开始时间还有三个月。 当星盟与奎克帝国同时为此做准备的时候,不少外来星域的强者也都纷纷赶来,构成了此赛事中的第六类参赛者,即星际自由人员。 按照以往惯例, 每年一度的清剿赛同时具有六个参赛渠道—— 前五个渠道以帝国为中心, 分别是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奎克帝国、星海自治城邦、联合星域帝国以及赫贡帝国。 而第六个渠道则自成一派, 被称为“星际自由人员”。 他们不是五大帝国的任何一方, 但却是具有星盟发布身份卡的自由身;他们可能是来自星际周边小国的成员、具有移民经历的跨国者, 亦或是某些出生灰色地带的流浪者。 在联合异兽清剿赛的消息跨越空间与距离, 从星盟逐一向外传递时,奎克帝国的星舰降落港口已然聚集起了庞大的队伍,正是等待检查、通过的星际自由人员。 队伍通过的速度不算快, 星际自由人员鱼龙混杂, 为了安全起见,检查人员必须得小心谨慎, 避免将浑水摸鱼的人放进去。 奎克帝国的七王子伊修·卡当斯则在今早奉王命而来,负责星舰港口的整体检查工作。 “殿下,日安。” 年轻的军官俯身行礼。 伊修颔首,深灰色的眼瞳中流淌着柔光。 “不用在意, 我在这里看着就好,请继续你们的工作吧。” “是。” 在军官重新回到检查队伍的时候, 他偏头看了一眼这位年轻却能力出众,将他的数位兄弟姐妹都压一头的七王子殿下。 或许长相是有些锋利桀骜之感, 但却彬彬有礼, 给人一种很亲和的感觉,哪里有同僚形容的那么可怕? 正想到这里,他余光微动, 看到七王子的近卫军怀里抱着一只丑兮兮的老狗。 听说这位曾流落民间的七王子很重视他养在贫民窟的狗,才是真的心怀善意、胸襟宽广,适合成为帝国继任者的存在吧? 军官淡笑着摇摇头,心道自己怎么也听什么就信什么了?果然识人还是得亲自见面、相处才对。 而被军官认为是“心怀善意”的七王子伊修,正抬手撸了一把老狗破了半截的耳朵,低声恶狠狠道: “你这家伙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非要跟着我出来?你什么时候对珍珠以外的事情感兴趣了?” 老狗懒洋洋瞥了伊修一眼,随后又把视线放在了不远处的检查队伍中,轻微浑浊的眼瞳像是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 伊修撇撇嘴,他知道这狗有灵性,便也没多言,只随着狗的目光同样审视着不远处的星际自由人员。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还真让他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个排在队伍里的高大身形,目测身量超过两米,雄性宇宙高等生命,肩宽腿长,有种凛冽如刀锋的气质,浑身被黑色的衣袍包裹着,连脸都不曾露出分毫。 这样打扮的人放在星际自由人员内本是很常见的,但这人的气质却很特别,特别到被伊修一眼锁定。 要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堵黑色的墙,灰暗、阴沉、压抑,却又很空洞,有种窥见了茫茫大雾的感觉,令人心中骤然一空,什么都想不起来。 伊修拧眉,他又看了看趴在下属怀里的老狗。 也是在看着那个人。 他招手,对身侧心腹道:“去,查查那个家伙的身份信息,派人暗中跟着。” 心腹点头,“是。” 几乎是他们小声说话的同时,原先站在队伍里的黑袍人耳尖微动。 他不动声色地偏头,在无人发现的角度中扫视过奎克帝国的七王子、王子近卫军,以及那只被抱在怀里的老狗。 黑袍人顿了顿,隔着人群与兜帽,与那只老狗对上了视线。 前者空洞虚无,暗色的眼眸中却并无瞳孔;后者柔和却通透,隐隐泛出熟稔的微光。 “后面的快过来!这边也开辟检查通道了!” 嘈杂的人群重新开始走动,黑袍人收回目光,转身排到了另一个队伍里,而趴在近卫军怀里的老狗也慢悠悠收回视线,懒懒打了个哈欠,似是准备休憩。 …… 在奎克帝国正处于晴空之下,热闹着检查清剿赛第六渠道的参赛人员时,遥远星海的另一侧,位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内的卡塞2号星则并不安生—— 异兽潮的出动向来没有具体时间可言。 即便是有多年来抗击的规律,但只要辐射有突然性的变动,那么异兽也将倾巢而动。 好在夏盖和比约恩都有多年对抗异兽的经验,在他们的领导之下,燃血组对夜间这般的突发状况早就做好了预防工作—— 当巨型千足虫爬过贫瘠的红褐色大地,于风沙卷动的尘埃之下传来窸窣的蠕动声,一点一点接近那尔迦人的基地时,最前方的巡卫队发现了情况,拉响了第一道警报。 蜂鸣声交错之际,身穿深色作战服的巡卫队加入到了战斗中,而基地内瞬间从病床上翻起来的夏盖则随后抓了外套披在身上,便匆匆向外赶去。 他在基地门口和已经带队出来的比约恩碰上了面。 比约恩拧眉,深红色的皮肤在深夜之下泛出几分诡秘的色泽,在夜间如讨伐生命的魔鬼。 他沉声问道:“你的伤势……” “没什么问题。” 夏盖摇头,眯着眼睛看向基地外围—— 数百米之外,巨型千足虫掀起了一片尘土,被晚间呼啸的风传递来了令人牙酸的窸窣声。 那些数不清的深色环节躯干纠缠在一起,凝成一道迫近的黑云,偶尔翻越巨石时会露出暗色腹节上密密麻麻的足肢,看得几乎叫人眼晕恶心。 整片大地都被这些起伏的活物覆盖了。 夏盖哼笑一下,哑声道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比约恩也笑了。 那张深红色的野性面孔上,被即将到来的战斗引起几分渲染着暴/力的兴奋情绪,他扬声道:“小子们,准备好了吗?” 聚集在基地中的燃血组成员们发出爽朗而又充满期待的声音,那是血性与蓬勃的战意。 他们说,早就准备好了。 作为战士,对于战斗,他们是时时刻刻都准备好的。 …… 基地之外,数目恐怖的千足虫又一次从矿洞、地底的深处爬了出来,在这场辐射影响下堪称饕餮盛宴的“自助餐”后,它们得到了新的进化—— 虽然尚且无法成就王级,但在吞噬同类的能量汲取中,依旧有数名佼佼者成为这片异兽潮暂时的领导者。 更为长且更为庞大的巨型千足虫在虫群军团中承担了“千夫长”的身份,它们挺立身躯,数百对畸形的足肢划过空气,并在不停前进的同时进行孤雌繁殖。 缀连的乳白色虫卵蠕动着,它们与辐射起伏的频率一般,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孵化了新的个体。 很快,这些尚未发育完全的白胖幼虫会化作新的士兵,加入到这场夜间的突袭战争之中。 显然,卡塞2号星上,已经被消灭的王级异兽洞狮并非是唯一的威胁,曾经被其支配、控制的巨型千足虫,将在王级洞狮死亡之后,引领起新的战事。 燃血组成员的速度很快。 在小虫母面前如摇尾巴大狗似的战士们甫一登上战场,便立马改换了另一副面孔—— 凶恶,残暴,一举一动间都是暴/力分子的影子。 那半异化的钳足上几乎没断过千足虫腥臭的血液,他们习惯性地将巨大的虫形脑袋尽数砍了下来,一如边境哨卫军一般堆起了异兽京观,炫耀着自己的能力,同时恐吓远方的敌人。 不过当然,这样的恐吓对受辐射影响的异兽来说并不大。 眼下没有王级异兽,也没有高等级精神力的影响与操控,因此各种高科技的热武器也一一被摆了上来,在燃血组战士的灵活闪躲中轰炸了个尽兴。 等离子脉冲炮、激光射线枪械、腐蚀性生物手雷…… 甚至打在兴头上,比约恩还直接扛了个老式火箭炮,瞄着远方的异兽群便“嗖嗖”发射了好几个。 轰鸣声连绵不绝,千足虫被炸成了块状。 烈风裹挟着腥臭席卷战场,几乎没一个燃血组的战士是干净的。 热武器用尽的补充时间里,燃血组的大块头们并没有停止进攻。 他们仿佛不休不止的战斗疯子,见手里没有了趁手的武器,便干脆继续操起异化的足肢冲到了异兽群中。 镰刀状、锯齿状的钳足被高高掀起,又被重重砸下。 半异化的战士们被激出了血性,一个个眼眸深处绽开了如原始形态下复眼的暗芒,阴沉冷漠,如狂风骤雨般席卷与兽潮之间,只一个劲儿地进攻、进攻、再进攻。 杀戮、暴/力是他们本能。 防守在这一刻被抛之脑后。 他们所能想起来的,便是绞杀全部的异兽、击退这股向外涌动的兽潮。 伤痛必然存在,但没有任何一个战士会在意。 再加上燃血释放的力量与磅礴杀意,成千上万、近乎源源不断的巨型千足虫被燃血组野性、凶悍的自杀式攻击,一寸一寸地给打退到了基地的最远防线之外。 这一刻,被辐射影响、摒弃恐惧的千足虫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刺耳又混乱,似是想要重新积蓄着最后的力量进行反击。 异兽的反应激起了燃血组战士们的疯性。 在这场临近尾声的狂欢里,战士们披着血色,又一次扬起钳足,冲到了有后退趋势的异兽潮内。 …… 远方的基地内,小队长德米特里抱着珀珥站在了观测站的内部,他们面前是巨型落地窗,足以看到基地之外的战况。 珀珥是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经历异兽潮,整个人都紧张极了,手指紧紧揪着德米特里的作战服,精致的面庞泛着白,连唇瓣都咬出了一截痕迹。 德米特里笑了笑,露出了一个阳光又爽朗的笑容。 “妈咪,您不用担心,没有王级异兽的异兽潮,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开胃小菜。” “真、真的不会有事吗?” 珀珥还是不放心,甚至因为这份担忧,他都来不及顾及自己胸脯前那泛着潮意的衣衫。 德米特里喉头微动。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抱着小虫母而心浮气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个夜间他总能嗅闻到一股隐秘的甜香,似是溢着湿漉漉的暖意,让他有些意乱情迷的古怪情愫。 德米特里轻咳一声,哑着嗓子道:“请您放心,燃血组的成员们都是最优秀的战士,他们知道如何在战场上绞杀异兽,也知道如何去保护好自己。” 珀珥抿唇,小声反驳:“……骗人。” 德米特里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什么?” 珀珥声量不大,但发音却很清晰,“德米特里骗人。” 他道:“他们才不知道如、如何保护好自己呢,他、他们根本就是把自己当作是武器,是消、消耗品。” 这样的特质不仅仅出现在燃血组的战士身上,更是盘踞在每一个那尔迦人的心脏深处。 他们接受了帝国军校的规训,将战斗和保护刻在了骨血的深处——虫巢之母重要、虫巢物质重要、太阳宫重要、中央帝星重要、那尔迦帝国重要,至于他们…… 他们并不重要。 他们是为以上一切去战死、去牺牲的。 他们生来就是为了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保护以上的一切。 可精神力是不会骗人的。 当珀珥一次又一次地为那尔迦人、为他的子嗣做精神力安抚时,他与他们的联系都在加深。 在他身处观测站的同时,那些于夜间四溢的精神力丝缕则飘荡过战场,感知着燃血组战士们的情况—— 他们的精神力叫嚣着战斗、兴奋、坚持与暴/力。 但在更深层次、近乎被掩埋的深处,珀珥的精神力感知到了另一股习惯与麻木。 那尔迦的战士们从离开军校后,将会很快投身于各个战斗之中,如连轴转的陀螺,几乎没有太长的休息时间,总是机械化地从一个异兽战场辗转到另一个异兽战场,而中间乘坐战舰的路程则成了他们唯一能够喘气的阶段。 在这样的经历下,受伤对于他们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伤势比较轻,那就忍着挨着,自己去医疗室领取治愈药剂灌下去,在伤口愈合的同时继续与战友们并肩作战。 伤势重了,那便在医疗仓内多躺一天,总归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哪怕拖着断裂的钳足,他们也依旧可以参与战斗、绞杀异兽。 ……反正钳足还能再长出来。 战士们知道虫巢之母远在太阳宫的深处,即便他们受了重伤、伤到爬都爬不起来,也无法得到虫母降下的甘霖。 他们早就不会因此而生出多余的奢望了。 因为他们很清楚,在战场上,没有谁会义无反顾地为他们而来。 从来没有。 但是珀珥会。 这颗被那尔迦人从辐射荒星带回来的小珍珠会为他们——为每一个那尔迦的战士义无反顾地而来。 每一次。 并且是永远。 在德米特里的怀中,珀珥有些较真地抬头。 那双雾蒙蒙的浅蓝色眼瞳中藏匿着一股坚定又耀眼的光芒,几乎比夜空中最亮的天狼星还要灿烂灼目,令这位年轻且优秀的小队长怔然失神。 珀珥轻声道—— “我也会想要保、保护你们的。” “想要你们,对自、自己更好一点。” 不要把自己当作是消耗品那样对待。 德米特里喉咙发哑。 这一刻弥散在他鼻腔间的甜香都无法摄取他的心魂,他只是愣愣地盯着怀里的小虫母看,就连抱着对方的手指和心脏都在一起颤抖着。 几秒钟的停顿后,德米特里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脑袋,那张黑皮的酷脸上浮现出几分隐秘的红,连带着他的耳廓都滚烫一片。 年轻的小队长有些结巴道:“可、可是军校规训我们要……” 要战斗,要牺牲,要守卫。 “可我是王。” 珀珥的语气有些凶巴巴的,这是他难得一见的强势。 德米特里被“吓”得把话憋了回去。 被抱在怀里的小虫母则得寸进尺,抬手揪住了小队长作战服的衣襟,细白的指腹被挤压出粉色,伴随着他的动作,那股被藏匿在胸脯间的甜香几乎更加浓郁了。 珀珥冷着一张漂亮脸蛋,霸道开口:“我是王,所以要、要听我的!” 德米特里嘴唇微颤,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下意识点头。 “是,我都听、听您的。” 珀珥抿着唇,“……他们也得听我的。” 浮动的精神力触须感知着战场上燃血组成员那伤敌一千、自损五六十的战斗方式,在几秒钟的思索下,珀珥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像阿斯兰说的那样—— 要再大胆、再任性、再凶一点。 他要厉害了,他们才会听话好好对待自己。 珀珥眨了眨眼睛,瞳孔中绽出了一抹很浓烈的情绪。 他想到了阿斯兰的话。 “只要你足够强,只要你足够想。” 力量与意志缺一不可。 珀珥不知道自己强不强,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很想。 如果他的精神力覆盖在那些大块头们的身上,他们是否会为了这份来自小妈咪的馈赠,而不那么毫无顾忌地任由自己受伤? 珀珥想试试。 被小队长德米特里抱在怀里的小虫母眼眸流转,当他有意识调动自己精神力的同时,浅淡的微光绽于珀珥的瞳芯深处,恍若一片冰晶砌成的世界。 最初丝缕模样的精神力开始聚集—— 它们相互纠集缠绕,丝丝交错,构成了一张巨大的蛛网,每一簇银丝上都闪烁着亮晶晶的微光,如同铺满了璀璨的钻石颗粒。 光屏上闪烁着各种数据的观测站内忽然刮起一阵静谧的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怔愣了半秒钟。 在那一瞬间,他们感觉某种无形的力量凝聚在头顶,如密不透风的网一般倾泻而下,在压力的同时带来了另一种犹如回归虫巢之母怀抱的柔软。 德米特里环着小虫母的手臂微紧。 他似是嗅闻到了更加浓郁的甜蜜暖香。 ——那近乎洇湿布料,渗透在他的皮肤血肉之上,然后留下深深的烙印。 当这股暖香越发馥郁的同时,被珀珥首次撑起的精神力蛛网则在第三视角的灿烂光辉之下,直直立起,铺天盖地一般落向远方的异兽战场—— 同一时间,夏盖抬起半异化的钳足撕裂了一只巨型千足虫的嘴巴。 那是异兽潮中进化出来的“千夫长”,体型更大、环节更多,锋利的口器张开直径足足有三米,藏在成群的同类中将目标瞄准在了夏盖的身上。 燃血组的首席全身上下都挂满了血迹与伤痕,在混乱的兽潮中,他的腰腹间被“千夫长”的足肢划开了一道十几厘米的口子,浮动着血沫,隐隐有焦黑的毒性在蔓延。 夏盖的气息只是微喘。 他抬手将那头口腔分离的“千夫长”扔了出去,根本不在意腹侧的伤口与毒性,仅低头看了一眼,便又一次浑身浴血,投身于战斗之中。 正当此刻,天际泛滥出一种轻薄莹润的色泽。 像是流动的月光,也像是轻纱薄雾,刹那间笼罩在了浴血奋战的燃血组战士的身上。 那缕漂亮的微芒落在了夏盖的肩头,又延伸着扫过他腹部的伤口,瞬间便驱散了千足虫带来的毒性腐蚀,令原有的灼烧刺痛一扫而空。 而这样的恩泽同时落在每一个燃血组成员身上的。 娇贵又柔弱的虫巢之母身处远方的观测站之上,与他的子嗣站在同一片被战争侵袭的土地上,为这群战士们降下了精神力凝聚而成的甘霖蜜水。 这一刻,他与他们同在。 夏盖喉头微动,他抬手擦去侧脸上被溅上的血液,偏头遥遥看向远方矗立在基地内的观测站。 很远,但他却看得很清。 被德米特里抱在怀里的小虫母神情平静温柔,他的眼瞳是空茫的浅蓝色,带有几分神性的仁慈与博爱;细白的手指轻微悬在半空,萦绕着属于精神力的光泽,正认真地感知着战场上的每一个战士们。 他的指腹似是会轻蹭过每一个燃血组成员受伤的位置,带来令他们眷恋而小心珍视的暖香。 “我就说,小家伙很厉害。” 比约恩笑着,深红的皮肤被异兽血液浸润,凶悍而勇猛,抬手便将一只想要偷袭的小千足虫掐断在手掌中。 夏盖扯了一下嘴角。 他眼底情绪明明灭灭,含糊应了一声后,便侧身加强异化,借用钳足上剩余的棘刺,一把将三四只千足虫贯穿钉在了石壁一侧。 当旁侧有异兽锋利的足肢袭来时,夏盖很清楚,如果他不挡,可以通过一点点的“小伤”,用更短更少的时间将其杀得透彻,能够在属于千足虫的京观上方再多填一个恶心的脑袋。 这本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 至少在这之前他,甚至是比约恩、其他燃血组的同僚都是这么干的。 小伤换取异兽更快速的死亡,多划算啊? 他们不都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吗? 但是这一次,夏盖心中闪过0.01秒的犹豫。 也是这一点点的犹豫,让他遵循本能,抬手挡开了侧面袭来的攻击,在避免腰腹再添新伤的同时,将钉死于钳足上的千足虫给甩到了另一侧。 夏盖没有受伤。 他只是比以往多用了几秒钟才杀死这几头缀连在一起的异兽,随后一如从前,将那丑陋的异兽脑袋扔到了远处的“山堆”上。 周围暂时被清空的间隙里,夏盖有些古怪地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腹部先前留下的伤势。 属于小虫母的浅色精神力浮动着很细微的色泽,它们依旧存在,如清凉的花瓣,轻轻贴在那里,尚不曾消失。 夏盖心中浮现出一种诡异的饱胀感,就好像在刚刚犹豫的那一瞬间,他保护住了一朵盛开在废墟上的花。 他有些不受控制地又一次看向观测站,瞧着小虫母的身形,像是一头疯摇尾巴的雄兽,似是想要邀功般地告诉对方——我保护好了这缕精神力。 心中浮现出这种情绪的不仅仅是夏盖,更有别的燃血组战士。 他们孑然一身奋战在异兽潮中的时候,根本不会在意受伤与否,只在意暴/力、杀戮之后所代表的胜利。 可当那些柔软轻巧的精神力附着在他们的伤口上时,原本大大咧咧的战士们会下意识多一分小心—— 不知道是为了留下属于小妈咪的精神力,还是想要减少虫巢之母精神力的消耗,总归当这张由珀珥织出来的蛛网落下来后,所有的燃血组成员都在战斗中有所收敛。 不是因为学会了爱护自己。 而是因为他们珍惜来自小妈咪的精神力付出。 观测站内,小队长德米特里的心跳声有多快,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珀珥侧坐在小队长结实的臂弯之间,他挺直着腰背,半曲着腿,白色如缎带的短发散开在空气中,被精神力裹挟着一簇一簇流动着。 那些散发着精灵微光的短发在这一刻极具有光泽,如同溪流般懒洋洋荡漾波纹,一圈一圈向外溢出,久久不散。 此刻,珀珥的眼瞳是清亮而晕染着薄薄微光的。 那是一片容纳着那尔迦战士们的星辰大海,既有王的勇敢,又有妈咪的亲昵。 他微微抬眸,“看”向远方。 那闪烁着钻石光泽的巨型蛛网忽然变得更加夺目,而源源不断的巨型千足虫潮则在动作上有了几秒钟的缓慢。 ——像是被那尔迦的王震慑到了一般。 战场上几秒钟的停顿足以决定生死。 在这近乎奇迹的画面里,燃血组的大块头面颊染着血迹,露出了热烈的笑容。 他们抬起钳足冲了进去,不过顷刻之间便收割了数个千足虫的脑袋。 从前难以被小虫母控制的精神力,在此刻成了珀珥手底下的令箭,灵活到指哪去哪儿的地步。 即便年轻的王尚且不会领导、操控他的子嗣们如何进行作战,可在这份紧密且悠久的双向爱意之下,战士们反而更加骁勇,士气强盛。 原先受辐射影响源源不断的千足虫在这片精神力的笼罩下开始变得缓慢、犹豫,它们隐隐察觉到影响着自己的力量就在周围,可却因为等级限制而无法窥探到真实。 尤其在它们前进的路上还有一群那尔迦的战士阻挡着。 很快,这场异兽潮陷入了一边倒的情景—— 巨型千足虫蜂拥而起的潮水在逐渐减少、散退,而身上笼罩着小妈咪精神力的燃血组战士们则越战越勇,一度将兽潮逼退至防守线外。 在凌晨后的第四个小时,德米特里看向坐在自己臂弯间的珀珥。 身形单薄的小虫母面色微白,下唇被咬出一片晕染着薄红的水光,眉眼间带有疲惫,眼睫发颤,连鬓角间都缀满了细碎的汗珠。 此刻珀珥身上既有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又有神明引导信徒的圣洁与仁慈。 小队长抬手轻轻蹭掉珀珥额间的汗珠,那张常带有笑意的面庞有些紧绷,“……妈妈,请您不要勉强自己。” 珀珥吐出一口浊气,随即深呼吸。 他是有些累,但在疲惫与透支之后,却是另一种奇妙的松快感,就好像某种藏匿在身体深处的枷锁即将要被打开了。 “我可以的。” 珀珥坚定,“德米特里,我、我还有力气的。” 年轻的小队长深深看了珀珥一眼,最终道:“请您知道,如果您为此受到伤害,我们也会很难过的。” 珀珥抿唇笑了一下,在他偏头之际,长时间习惯黑色的视野中隐隐跳动微光。 那是很迅速的变化,快到珀珥自己都不曾在意。 珀珥揉了揉眼睛。 他一边说“不会受伤的”,一边又一次聚拢精神力,全力将那层颇有跃跃欲试之感的蛛网掀起,又彻彻底底砸向了异兽群。 虫巢之母的精神力落在异兽与那尔迦人身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前者的行为会变得缓慢、滞涩,后者则得到安抚与激励。 几头因辐射与吞噬同类而相对得到进化的“千夫长”在僵硬之际,被燃血组的成员拧断了脑袋,泼洒出腥臭的血水。 周围虾兵蟹将的数量也越来越少,在这片深色的大地上堆出一堵千足虫铸就的城墙。 远方天际隐隐透出微光,异兽潮被彻底击溃,数头“千夫长”被串起尸体挂在京观之上,而剩下的千足虫则仓皇逃窜,在大量的死亡后缩回到了地底。 神经跳动的战士们发出兴奋的吼叫,他们聚集在一起,抖落着身上的血迹,在短暂的热闹后转身就往基地门口跑。 速度很快很快,几乎与风一般。 他们迫不及待去见与他们同在的小妈咪了! 观测站内,德米特里有些激动,“他们结束了,我带您下去看看好吗?” 珀珥身体疲惫,可精神却格外兴奋。 他点点头应了声“好”,在小队长温暖结实的怀里,却忍不住偷偷揉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和眼睛。 一个胀胀的,一个痒痒的。 好奇怪啊…… 基地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战士了,大多都有些狼狈。 有的维持着巨大狰狞的原始形态,有的身体一部分呈现半异化的人外样,当德米特里抱着小虫母从观测站走下来时,人群中又一次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 大块头们在迎接他们的小妈咪。 就连夏盖和比约恩面上都浮现出了一层浅浅的柔和。 因为知道小虫母看不到,这群刚刚浴血之后的战士们大大咧咧靠近,并未注意自己的外形,便一窝蜂地带着鳞甲、钳足,以及那过分巍峨的个头靠近。 他们想要碰触、想要拥抱可可爱爱的小妈咪。 背负着狰狞棘刺的非人造物走向了被德米特里放在空地间的小虫母,后者几乎被那浓郁的阴影完全笼罩。 如果有普通人站在这里,大抵会忍不住惊呼,然后在这群怪物的注视下仓皇逃窜。 但这里没有普通人,有的仅是怪物与他们的王。 没有谁会为此尖叫、逃窜的。 除非他们的小妈咪知道他们是一群可怖、丑陋的怪物。 但幸好,干净漂亮的小珍珠还从未亲眼见识过。 巍峨恐怖的怪物们偷偷藏下了这一点点阴暗的小心思—— 他们希望小虫母能看到这个灿烂的世界,只是祈求着能够再迟一点点,至少给他们多留一点尚还能碰触珀珥、在珀珥心中留下痕迹的时间与机会。 至少那时候,等小虫母能看到他们丑陋的样子后,或许不会那么、那么、那么地讨厌他们? 此刻,高大壮硕、半异化的子嗣们心头轻轻划过了什么,但他们没有在意,只是愉快地上前,想要与小虫母分享击退异兽潮后胜利的喜悦。 然而,在这片如激流的欢呼声中,站稳在地的珀珥却忽然停步,随后一寸一寸睁大了眼睛—— 覆在他浅蓝色眼瞳上的雾气薄膜正在褪去,并逐渐显露出了他许久、许久不曾见识过的现实世界。 待那层黑色的纱幔彻底掉落后,珀珥看到了这群呼唤自己为“妈咪”的子嗣们。 与此同时,在这群非人造物想要靠近、碰触干干净净的小虫母的时候,窥见真实世界的珀珥则下意识仰着脑袋,后退了半步。 半异化的钳足僵在半空。 簌。 除了晚间的风,基地门口陷入了某种寂静。 不曾停歇的欢呼声消失了。 刹那,发觉小虫母眼瞳深处聚出光亮的怪物们,遽然间生出了极其强烈的畏惧与恐慌。 ——他看到了他们。 ——看到了一群,丑陋、可怖的怪物。 下一秒,他们看见那尔迦的王,哭了。 第64章 坏掉了 万籁俱寂, 空气冷凝。 基地门前的风似乎都因此刻的氛围而骤然停止,远方天际铺开的微光正在一点一点延伸,大片浓郁的金橘匍匐而来,将深夜中浓烈的藏蓝抹去, 遮掩住数道星芒。 尚未完全恢复人形的那尔迦人僵立在原地。 那短暂的几秒钟里, 他们的大脑是空白的, 眼珠、心脏、血肉好像在瞬间迸裂, 浮动着难以遏制的刺痛与恐慌。 他看见了。 小虫母看见了。 看见了还是怪物形态的他们。 还被吓哭了…… 那尔迦人的精神力喃语, 在此刻不可控制地达到了一个近乎巅峰的混乱状态中—— 【他看到了!】 【妈妈看到了!】 【藏起来!】 【不要被看到……不能!】 【吓到他了、我们吓坏他了!】 珀珥恢复视力的事情, 对于此刻的那尔迦人来说就像是晴空惊雷,他们是希望小虫母能够健健康康的,可在那一层希冀之下, 那尔迦人也在恐惧着—— 从他们第一天捡到这颗漂亮的小珍珠起就开始恐惧着。 如果漂亮的小妈咪发现他有一群怪物般的子嗣, 大概会永远地讨厌他们吧? 真真正正地看到,与触摸之后在大脑中联想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概念—— 在小虫母的幻想中, 他们或许是具有瑰丽特质的幻想生物,也或许是曾经被珀珥误会为是巨型蜗牛与蛇的变种生灵。 可在现实之下,他们只是一群长着坚硬鳞甲、生有近似骷髅的蝠鲼状脑袋、口器内利齿丛生的怪物而已,甚至远比巨型蜗牛、蟒蛇来得更令人心生排斥与抗拒。 他们倒宁愿自己只是小虫母想象中的生物。 因为恐惧, 这层“误会”从来不曾得到澄清。 就好像是这群那尔迦人在自欺欺人,得以在浓烈的自卑心态里同自己的外形形态达成脆弱的和解。 但这终究是一叶障目的行为, 当叶子被风吹开,误会导致的谎言终究会碎裂, 而他们的小妈咪……也会在风动之后, 发现这个秘密。 ——他们是怪物的秘密。 即便是羡慕那尔迦人第二形态的普通人类,在每一年的联合异兽清剿赛中,都会不可控制地露出惊恐、排斥的目光。 隔着宇宙星网追捧是一回事, 可真的在现实中近距离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现下的他们才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鳞甲钳足上蹭着血迹,半异化的躯干上分布着狰狞伤痕,发丝、衣衫凌乱,还有原始形态的大家伙佝偻在不远处…… 他们甚至都没能做出一副更好的姿态来面对小虫母打量的视线。 太突然了。 突然到让他们的丑陋、狼狈、危险尽数暴露出来。 明明…… 明明他们曾有机会在小虫母面前伪装出一副更完美的样子…… 原始形态与半异化的燃血组战士们裹足不前,他们一动不动,眼神木然中带有几分小心翼翼,即便是向来嘴硬的夏盖和成熟的比约恩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只沉默而仓皇地盯着小虫母那蓄满了泪水的浅蓝色眼瞳。 那眼睛亮晶晶的。 正好倒映出了他们丑陋的身形。 基地的金属网围墙外,静止了片刻的风又卷着砂砾敲打起来,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比约恩是第一个回神的。 他覆盖鳞甲的手臂微缩着藏在身后,有些不自然道:“抱歉,吓到你了,我没想到……” 没想到一切会发生得这么突然。 珀珥轻轻“啊”了一声,但却没说话。 缀在他眼尾的泪珠则彻彻底底滑落,在脚下的地上洇出一片湿痕。 反应过来什么的夏盖骤然沉了脸。 他下意识将自己深红色铺满细密鳞甲的钳足向后挪了挪,可轻微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他的不安与恐慌,“既然看到了……” 夏盖扯了扯嘴角,眉眼压出一道深深的纹路,连横穿眼皮到嘴角的疤痕在此刻似乎都生出了幻痛。 他不受控制地感受到了一股自卑,甚至头一次开始嫌弃陪伴自己作战的异化肢体怎么长得那么……丑陋。 夏盖重复道:“既然看到了……要是觉得恶心,我就先让飞行器把您送回太阳宫吧,临走前先去医疗室检查一下眼睛,省得到时候昆汀找我麻烦。” 嘴里说着话,但夏盖的眼神却有些空茫无落点。 某几个短暂的瞬间里,他会看向珀珥那双恢复了光泽度的眼睛,又快速躲开,然后胡乱想着对方是不是会尖叫、会躲开…… 在每年的星盟联合清剿赛中,即便那尔迦人是绞杀异兽的战士、即便宇宙星网上对他们的追捧热潮很高,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个人见人爱、具有第二形态的特殊种族。 但现实却并非如此—— 当阻隔空间、地域的面纱被拉开,当那尔迦人在其他帝国子民面前真真正正显露出自己的原始形态、站在他们面前时,曾在星网上追捧他们的人也会忍不住地放声尖叫,哆嗦着后退,然后在惊恐的神情下叫骂着让他们这群“恶心的怪物”走远点。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那尔迦人数米高的、充满非人特性的原始形态。 他们怕他们也是正常的。 这样是正常的,是可以理解的。 夏盖想,没关系,他早该知道的…… 只是明明有所预料,但他的心脏还是在这一刻感受到无法形容的剧痛。 顿了顿,似是觉得自己说话实在有些生硬,夏盖重重咬了一下腮帮子,补充道: “放心,我们这群丑陋的怪物不会再踏上太阳宫半步,您永远也不会再因此而被吓哭……” 他们会远远躲开的。 “……不是吓哭。” 夏盖一愣,下意识道:“什么?” 珀珥眨了眨眼睛,唇瓣微动,音色清亮带有一丝很淡的困倦,却又倔强得像是只粉粉白白的小牛犊,蓄着满眼泪,逞强一般道: “我说,不是吓哭。” 比约恩轻“啧”一声,暗色的眼瞳中似是绽出了微弱的光。 他盯着小虫母的目光很认真,几乎在虹膜中雕刻出珀珥的身形轮廓,甚至是神情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视线恢复对于珀珥本身来说也是意料之外,在此之前他根本不曾料到自己还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太阳宫内,落在珀珥身上的各项身体检查只多不少。 有关于“眼盲”的检查结论大多与精神力有关,可珀珥本就特殊,在向前的历史中没有可以对照的案例,因此谁也不敢得出100%的结论。 在各类“可能”、“也许”、“有机会”的评价中,已经习惯并且接受黑暗的珀珥从未为此生出过什么期待。 他偶尔会失落于自己无法窥见那尔迦人的真容,但又很快会庆幸自己已经遇到了他们,看不到但是碰触得到,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最重要的是,珀珥与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相处时间并不算长。 在离开辐射荒星后,那尔迦人有意识地以人形姿态覆盖珀珥对他们的最初印象,甚至对于他们的原始形态呈现出一种躲避的姿态。 珀珥有些迟钝,但他并不傻。 他能够感受出那尔迦人对最初印象的回避,就好像有意隐藏着什么。 ——他们害怕他看到他们最真实的样子。 珀珥想,如果他看不到就能让大家安心,那就看不到好啦。 只是意外永远比想法更先一步到来。 因为没有期待过,所以当遮蔽在眼瞳外的黑暗忽然离开,裸/露出大片属于真实世界的色泽时,珀珥的大脑在那一刻同样空白,几乎无法凝聚出任何的反应。 重见光明时,他不曾为自己看到了世界而高兴,只本能地为那些横在燃血组成员身上的伤势而难过。 非常非常难过。 难过到在窥见伤痕的一瞬间,珀珥极浅的泪点便受到刺激,不停向外掉着金豆豆。 受生理性眼泪的影响,小虫母的声音有些软乎乎的呜咽,他吸了吸鼻子,轻声道:“谁、谁说你们恶心啦?我明明都没、没有说话好吗?” 比约恩微怔,还不等他说什么,就听夏盖硬邦邦道:“都被吓哭了还嘴硬……” “你才嘴硬!” 眼皮微红的小虫母瞪圆了眼睛。 即便站在一群个头超越自己好几倍的大家伙面前,他也不见任何气弱,甚至在气势上仿佛还比燃血组的大块头们高一截。 ——他是他们的国王。 珀珥皱着一张漂亮脸蛋,恶狠狠道:“是、是你自己说恶心的!你、你乱扣锅!还污、污蔑我!” 当然,即便这颗小珍珠再怎么恶狠狠,他也只会让人觉得漂亮可爱,想要捞到怀里狠狠蹂/躏一番。 顿了顿,珀珥咬着唇,又委屈又倔强地补充:“反正、反正,珍珠没说过!” 夏盖张了张嘴,他被小虫母那亮晶晶、湿漉漉的眼眸瞧得脑中发出空白的嗡鸣。 他只紧绷且机械性地重复道:“我们确实是一群恶心的怪……” “不是怪物。” 珀珥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 他看向周围的燃血组成员,将曾经对尤利西斯的话重新重复了一遍—— “你们才不是怪物!” 那尔迦人才不是怪物呢! 满身狼狈的大家伙们此刻喉咙发干,他们只愣愣盯着小虫母,目光中闪烁着他们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汹涌情绪。 珀珥揉了一下眼睛,在拭去了眼尾的泪水后,他所能看到的世界愈发得清晰。 他完完全全看到了这群大块头们,与精神力所能勾勒的色块世界全然不同—— 原始形态下的他们高大巍峨,密布鳞甲,泛着古怪金属光泽的身体轮廓宛若骷髅的骨骼,看似沉重却动作轻盈。 他们有如昆虫一般的复眼,冰冷、空洞,充斥着漠然;口器内利齿丛生,舌尖细长分叉如蛇,透露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特质。 这些类人的躯干是直立着的,同时融合了昆虫、节肢动物、爬行动物的特点,自肩部位置延伸出庞大锋利的钳足,线条流畅,近似如金属堆砌的非人造物,第一眼望过去时恍若冰凉的杀戮机器,似乎不会存在有任何感情。 ……但珀珥知道,这样坚硬锋利的钳足却能把他捧在掌心,也能给他投喂世界最鲜美浆果,还会顶着满身伤势,去不停地抗击异兽、坚守防线。 至于半异化状态下的燃血组成员,则更具有人与非人类的对比感—— 他们的躯干保留有人形态,于紧绷的肌肉之上嵌着细密的鳞甲,暗芒流动。 却在属于人的四肢末端进化出了怪物一般的肢体,于那双人类瞳孔的深处绽开了冷血动物无机质的僵硬暗芒。 他们或许是世俗定义内的怪物。 是绝大多数的人看到都会失声惊叫、迅速逃离的模样。 但珀珥并不需要世俗来定义。 他很确定,他喜欢他们。 眼眸尚且柔软潮湿的小虫母勾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他认认真真看向眼前瑟缩着、满脸小心翼翼的大块头们,轻松道:“明明超酷的呀。” 就算是怪物,那也是珀珥一个人的怪物。 比约恩神情复杂,那双深色的眼眸中流淌着很多混合在一起的情绪,像是惊讶、意外,也像是欣慰和轻快。 他忍不住地去想,他看中的小战士,果然勇敢又大胆!如此地不同凡响! 而比约恩身侧的夏盖则嘴唇微动。 他那连接着钳肢的肌肉痉挛似的抽动着,染了血迹的后颈不住发麻,连呼吸都忍不住在这一刻开始急促紊乱。 他周身烫得吓人。 不是因为燃血过量,而是因为小虫母的话。 场面一度又安静了下来。 站定在原地,眼睛过了最初那段适应期的珀珥放下了曾揉过眼尾的手。 他白色的短发还在空气里翘着,伴随着天亮之前的风轻微摇晃,流动出的精神力尚未完全褪去那精灵光泽,莹莹润润、流光溢彩。 他漂亮得就像是个洋娃娃,又勇敢得如同小国王。 在被非人类环绕的有限空间内,珀珥大大方方地向前迈了一步。 ——簌簌。 站在不远处的所有非人类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明明他们才是更庞大、更有攻击性与威慑性的怪物,可落在单薄孱弱的小虫母面前,他们反而变得怯懦畏惧,一个个胆怯又惊惶,被珀珥向前迈步的动作吓得瞬间往后。 于是珀珥又向前了一步。 依旧害怕自己吓到小虫母的非人类们则又退了一步。 珀珥鼓了鼓腮帮子,“不许动!” 他怕这群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一个个暴露原形后便恨不得藏到地里面的大块头不听自己的话,便尝试给自己增加筹码,准备狠狠把他们唬住—— “再、再动,以后都不抽你们了!” “也不给你、你们当老大和主人了!” 脸红红的小国王发出了命令,潜意识里还是想被妈咪主人抽的非人类军团则僵在原地,没一个敢动弹的。 他们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被抽啦,主要是怕妈咪生气…… 珀珥轻哼一声,顶着红到热乎乎的耳朵又往前走了几步,一点一点靠近僵如石块的燃血组战士们的面前。 他抬着头,睁着漂亮的眼睛,最终停在了夏盖的身前。 半异化状态下的夏盖身量足足有两米,皮肤是充满力量的深古铜色,身高腿长、五官帅气,肌肉遒劲有力,桀骜不驯的眉眼间横过一截疤痕,在此刻笼罩着缄默与紧绷。 ——他也会怕来自虫巢之母的嫌恶与排斥。 珀珥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夏盖立在身前的钳足。 那是曾经在矿洞下为了碰触到小虫母,而被夏盖砸断半截棘刺的钳足。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原先的缺口处生长出一层新生硬棘,虽然此刻瞧着尚且稚嫩,但他们很清楚,再给它一点时间,它将成长为足以刺破异兽咽喉的锋利武器。 深红近黑的钳足上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锯齿锋利坚硬,碰触之下是浓烈森冷的寒意,甚至能在靠近后嗅闻到明显的血腥气。 被摸到钳足的夏盖不自知地红透了耳根,连脖子都晕染出一片热意。 钳足作为武器时看似坚硬钝感,可当小虫母的手指碰在上面时,却又会带来一种强烈的、直击血肉深处的战栗。 夏盖根本无法冷静。 甚至在珀珥的碰触下堪称敏感。 但他的表情却发沉得骇人,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猛兽,藏匿在幽深的丛林内一动不动,随时做好了扑杀的准备。 珀珥歪头,轻声问道:“不抱一抱我吗?” 夏盖脑中嗡嗡地响着。 十几秒的时间过去,他才反应过来小虫母说了什么。 这是个甜蜜的陷阱吗? 夏盖着了魔似的想要答应,可理智又在最后一刻狠狠扼住了他的冲动,给出了珀珥反悔的机会,“这些棘刺会划伤您……” 它们锋利又坚硬,在不收回的时候,根本无法拥抱身体柔软温暖的小虫母。 然而下一秒,珀珥抬起手臂,拥住了对方。 他很小心地避开了那些棘刺、伤痕,柔软的胸膛与夏盖相贴,近乎溢出一股甜蜜诱人的暖香。 珀珥的声音有些闷,但又很软,在结束拥抱后,他缓缓退开了一点点,仰头看向夏盖。 他道:“如、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由我来拥抱你们吧。” 砰,砰,砰。 不知道是谁的心脏在此刻加速跳动着。 夏盖想,或许是他自己的吧。 也或许是所有燃血组战士们的心脏,都在此刻同步加速跳动着。 他们要被小虫母迷死了。 又高又壮的燃血组首席整个僵直在原地,脖颈上爆出半截很明显的青筋,被战斗中的汗水与血渍浸透,显露出几分粗野的性感。 这是一种临近极限、羞涩又兴奋的状态。 他如生锈的机器一般一点一点下蹲,巨大的身影笼罩在小虫母头顶,然后垂着钳足,在珀珥猝不及防之际将脑袋塞到了对方的怀里。 像是寻求小妈咪安慰的巨型犬。 珀珥小小惊呼了一下,却又下意识抱住了夏盖的脑袋。 在天空一寸一寸放亮的静谧之下,夏盖挺立的鼻梁挤压到了珀珥柔软的胸膛间。 他几乎兴奋到了极致,一对瞳孔缩成了很小的针尖,只剩下了大片浓郁的深红色虹膜,与野兽一般无二,连颊侧肌肉都有着轻微痉挛的后遗症。 小妈咪很温柔,也很包容。 ……他不怕他们。 夏盖深深吸了一口气。 正当他想离开珀珥的怀抱时,他先前因为心神震颤而暂时性罢工的鼻腔,忽然在这一刻捕捉到了一股很浓郁的甜香。 该怎么形容呢? 最初嗅闻到的时候夏盖的大脑甚至是空白的。 是暖的,混杂花蜜一般的清甜,似乎还有浆果烂熟后的靡/丽,馥郁而浓稠,勾得夏盖顷刻间口齿生津,从喉咙深处汹涌着热烈的渴望。 然后,他没忍住轻轻偏了脑袋。 挺如山脊的深色鼻梁深深埋到大片馥郁之中,斜着小幅度动弹,似是蹭过轻薄衣料下的花苞。 珀珥喉中轻哼了一下。 抓着夏盖脑袋的手指微紧,粉白的指腹揉到了燃血组首席硬撅撅的短发之间。 潮漉漉的暖香忽然更浓了。 在被这股甜侵袭的瞬间,夏盖的理智蓦地溃散消弭,被勾动着回到了最为原始、野性的状态。 他的骨骼发出“咯吱”的异响,宛若迸裂撕碎,流淌出一股凶戾的气势。 比约恩遽然扬声道“小心”。 当他心神警惕想要把小虫母拉回到自己怀里的同时,夏盖背脊后侧膨胀的深红色骨刺在“滋啦”声后,彻底撕裂了他身上满是划痕的作战服。 燃血组首席那饱满丰厚的胸肌暴/露在卡塞2号星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在极其轻微的抖动下,密匝匝的鳞甲一路从后颈、腹侧开始向上覆盖。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便不受控制地拉长骨骼、填充血肉,于小虫母视线上方变成了一头巍峨狰狞的怪物。 掀动尘埃的巨型钳足挡开了想要上前的燃血组成员,珀珥撑着手臂仰躺在地上,被原始形态的夏盖笼于一方小天地之下。 在混杂着“危险”与“小心”的嘈杂声中,珀珥没觉得多害怕,只是有些下意识抬手挡在了自己的胸膛前方。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就好像上一次在矿洞中,被摔傻了的夏盖按在怀里又舔又含,还用牙齿轻咬似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预感应验—— 只见夏盖霸道地搡开任何想要把他从小虫母身体上方拉走的同类,随后俯身低头,硕大的脑袋挤着挨着,收紧了口器想要钻到珀珥的怀里。 他被本能催动的意识知道,此前尚未长成的泉眼,已经具备了流淌出甘霖、足以饲喂他的能力了。 ……是妈妈。 是他香香软软的小妈咪。 扯都扯不开的巨兽用脑袋将珀珥纤细的手臂顶开。 无法被护住的暖香暗自流动,惹得怪物用吻部滑过小虫母每一寸柔软敏感的部位。 珀珥抖了一下,之前那近乎是错觉的濡湿感似乎更为明显,穿越皮肉,直达他的大脑神经。 随后,怪物探出细长分叉的舌,卷着剐蹭而过。 珀珥的眼前好像炸开了一片烟花。 他整个人都抖着颤着,喉头止不住地生理性吞咽,腹间酸软战栗,险些要挺着胸脯主动把自己凑到怪物的嘴里了。 太羞耻了。 那对于珀珥来说,近乎是一种隐秘又浪/荡的反应。 而大饱口福的怪物也在此刻陷入失神。 ……是甜的。 是炸开在味蕾上的蜜浆。 夏盖的复眼有片刻恍惚,而这也正好给了比约恩机会。 砰! 轰鸣声响起。 同样迅速恢复原始形态的比约恩一把将夏盖掀翻,得到机会的其他燃血组成员抬起钳足,通过数量上的优势,一起把他们的首席压制在地上,给了比约恩靠近小虫母的机会。 起伏的烟尘之下,比约恩用钳足捞起呆呆躺在地上的珀珥,他口器摩擦错动,在嘶鸣中发出沉沉的精神力喃语—— 【小家伙还好吗?】 【别怕,等等揍首席给你出气!】 珀珥愣愣“唔”了一下,他半坐在比约恩强壮的钳足上臂上,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衣襟上那片明显的洇湿痕迹。 像是两朵晕染开的花。 在所有燃血组成员注视着的目光下,刚刚恢复视力的小虫母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抬手揪起那片湿痕明显的衣服,有些结结巴巴—— “比约恩,我、我好像坏掉了。” 气势凛然的小国王瞬间变成了无措的小可怜,他后知后觉想起了衣衫间的濡湿,以及经夏盖一蹭,又愈发严重的情况。 珀珥指了指自己的胸脯,有些茫然到开始胡言乱语道:“它们又漏、漏了诶。” 所以人造人也是有保修期的吗? 漏出来的水会不会把夏盖又喝傻啊? 坏成他这样的人造人,还有机会修好吗? 第65章 蜜 漏、漏什么? 小虫母指着的位置, 和他嘴里的话,两者撞在一起的时候,让比约恩的大脑有些宕机。 比约恩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小虫母指错了位置,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点问题没听清, 绕得他脑子有些嗡嗡的。 总归当他如蠢蛋一般愣愣在精神力喃语中反问“什么”的时候, 就见坐在他钳足上臂的小虫母用粉白的指腹蹭了一下胸膛前晕开的湿痕, 然后好奇地闻了闻, 又凑到了唇边舔了一下。 很自然。 也很下意识的。 大多人大概率都会这样做, 没什么的。 但因为做出这个动作的是珀珥, 是有着一群雄壮子嗣们的小虫母,以至于基地门口的空气又有一瞬间的安静,近乎到了针落可闻的程度。 原始形态与半异化成员交错的队伍里, 那些滚烫的、热烈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小虫母的衣襟上、手指上, 甚至是那如小猫舔水一般探出的粉红色舌尖,而目光的主人们则不受控制地因此而溢出了微沉的喘息。 像是剧烈的干渴旅人, 在沙漠里的长途中,终于匍匐跪倒在唯一的泉眼前。 如果不加以克制,他们能舔舐、吸吮着喝干这眼泉。 干到可怜的泉眼连一滴蜜都流不出来。 尚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有多超过的小虫母满脸茫然,而这群战后血液尚未降温的大狗们, 已经快被他们的小妈咪、小主人给钓死了! 疯掉了! 简直要彻底疯掉了! 现在他们只想跪着爬过去,想求求看起来心软又漂亮的小妈咪, 就一下……让他们舔一下就好…… 不可以舔的话……哪怕是闻一闻也好…… 只是闻一闻的话,他、他们应该不会露出那样糟糕的, 会吓到小虫母的丑陋姿态吧…… 接近天亮的时间段里, 属于那尔迦子嗣们的精神力喃语在此刻达到了另一个小高潮。 古怪的情愫、扭曲的呓语、难以遏制的渴望,都在此刻起伏交替着,以一种密密麻麻又乱哄哄的姿态呈现在珀珥的精神力世界中, 他那柔软娇嫩的精神力触须近乎被这些“露骨”的喃语一寸一寸舔吻啃食着。 那是即将被怪物子嗣们吃掉的战栗感。 在比约恩僵硬的目光里,珀珥轻轻打了个哆嗦。 他的脸有些红,刚刚恢复视力的眼睛亮亮的,清澈干净,像是森林内的泉水,荡漾着温柔与纯善,明明并无故意,却又有勾魂摄魄的情意。 珀珥仰头,认认真真道:“比约恩,我漏的是甜、甜水,怪不得夏盖想吃……” 甜甜的,他自己都有点想吃呢。 但他有点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吃。 操着当爹的心的比约恩神经狠狠跳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边儿上被甜晕、复眼都有些聚焦不了的夏盖,又看向另一群眼睛里跳动着剧烈火光的疯崽子们,最后看了看坐在自己臂间懵懂甚至一无所知的小虫母,头一次觉得自己训练小家伙的计划任重道远。 ……感觉至少要能掀翻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才对。 他在精神力喃语中道—— 【乖,闭眼。】 【这是长官的命令。】 珀珥点头,乖巧执行。 作为小士兵,是要听长官的话。 拉扯筋骨的声音回响在耳边,珀珥眼皮微颤,但只坚定执行着命令。 直到抱着他的冷硬钳足换成了比约恩那滚烫又结实的肌肉,正当珀珥想睁眼时,却又瞬间被一只大掌蒙在了眼前。 “继续闭着。” “这群浑小子们都光着裸着,少看,小心看多了长针眼。” 何止光着裸着,还有恢复人形后不小心立的……看来还是训练太少了,至少要累到他们立不起来!!! 珀珥:“好哦。” 发生过混乱的基地门口终于安静了下来。 暂时性被小虫母的“甜水”给勾出兽性的夏盖又一次被他的同伴们押送了回去,而比约恩则随手在身上披了件外套,便急匆匆将人往基地内部走。 天蒙蒙亮的中途,比约恩一口气打了五六七八个通讯,嘴巴没停过,往往是说两句就立马挂断换下一个,就连边境星球的那群机械疯子都没漏掉。 操心的比约恩老爹心想,毕竟都是小家伙的追随者,还是不要厚此薄彼得好……省得后面打架了,让小家伙为难。 于是,帝国高层和各个组别的首席,都在五分钟后以投影的姿态,站在了卡塞2号星基地内空间有限的医疗室里,一个个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坐在唯一病床上的小虫母。 谁都止不住地想要去注视、描摹珀珥那双浅蓝色,褪去薄雾,正绽放着清亮与灿烂的眼瞳。 很漂亮。 既有猫咪的灵动,又有林中小鹿的懵懂,一闪一闪,看得人都要化了。 比那尔迦独有的,被称作是整个星际内最漂亮、最昂贵的库尔赛冰蓝宝石更摄人心魄! 相隔着空间距离,以投影姿态静立在医疗室内的皇家护卫军首席摸了摸下巴,浅色的眼瞳中闪过如春水般的情愫。 奥洛维金想,或许他应该关闭库尔赛冰蓝宝石的出口,这种近似小珍珠眼瞳的瑰丽宝石,应该被他们自己珍藏才对…… 在众人的视线聚焦在珀珥身上的同时,被铐在医疗室窗外院子里,喉咙中不停发出含糊嘶鸣的原始形态的夏盖,则被忽略了个彻底。 毕竟比起小妈咪视力恢复以及“漏水”的事情,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什么都比不过和小妈咪有关的事情! 此刻,资源矿星上的医疗人员们神情严肃,正一个个拿着检测仪小心翼翼悬在小虫母周围,帝星之上的医疗团队则以投影的形式与之交流,整整十分钟没间断过。 医疗人员们讨论小虫母身体情况的同时,珀珥微晃着小腿,眨巴着一双褪去轻纱浓雾的清亮眼瞳,在浅蓝色的虹膜中描摹着每一个那尔迦人的身形—— 他第一次能这么清晰地看到他们。 从身穿冷淡军服的赫伊、缇兰,缚有黑色紧身作战服的厄加,一身华丽贵族礼服的奥洛维金,裹着雪域兽皮的尤利西斯,身披海军大衣的帅叔叔昆汀,高高大大、凑合搭着个外套的比约恩,以及…… 被黑色衬衣长裤包裹住大半躯干的阿斯兰。 珀珥有些惊讶地轻轻“咦”了一声。 其他人都很符合珀珥幻想中用精神力勾勒的模样,理智的、内敛的、温柔的、粗犷的,但是……阿斯兰和他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诶! 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不一样! 至少在珀珥下意识的认知里,他以为每次会抱着他、轻捏他的后颈,用精神力饲喂他的阿斯兰会有一张更加温柔的面孔。 可能像是流水,也可能似晚风,会有一种长者垂首时的温和沉稳气质,但绝不是现在他所见到的这番…… 该怎么形容呢? 珀珥轻咬下唇,有些好奇地又投去一抹目光。 如果有更懂的人在这里,大概会告诉珀珥——那是一种能干/死人的气质。 正偏头听医疗团队讨论的阿斯兰面无表情,垂着苍白色的长发在身后简单束着。 皮肤深麦,大多被黑色衬衣包裹着,唯有锁骨和手腕部位会露出一点点银白色的虫纹,透出几分诡秘又奇妙的特质。 阿斯兰的五官很立体深邃。 可能分布在他身体各个部位的银纹同样描摹过他的眉眼,从额心开始,延伸出一道银白色的痕迹。 它们越他的眉心,自嘴唇下方接壤,又掠过下巴、咽喉,一路深深埋藏于锁骨中间,挤着那柔韧而富足的雄性资本穿梭而过,在不为人知的衣衫深处,抵达人鱼线的尽头。 甚至还可能缠绕在更加隐秘的位置,成环而生。 那是一种圣洁又凶残的特质。 在小虫母这明晃晃的,近乎毫不遮掩的打量目光下,阿斯兰喉头微微滑动。 随即他不动声色地偏头,那双神秘而淡漠的银白色眼眸正好与珀珥相对。 前者是冰川雪海,藏尽了不为人知的恐怖。 后者则如悠远天穹,明媚而温柔。 对视的瞬间,珀珥微愣,随后眨了眨眼睛,小小勾唇,冲着阿斯兰露出了一个有些温吞又十分好看的笑容。 阿斯兰呼吸略沉,掌根下意识隔着衣摆,扶了扶卡在人鱼线深处的皮质束带上。 随后,他对着小虫母也浅浅勾了下唇。 …… 终于,在整整十五分钟后,基地内的医生抹了一把额间被着急出来的冷汗,面上的神情却逐渐恢复了松快。 “王的眼睛确实是恢复如常了!目前具体的恢复原因我们尚且无法得出结论,初步猜测依旧与王对精神力的运用、掌控有关,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王的状态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 “这双重新恢复视力的眼睛不存在任何后遗症,它们很健康,足以一直保持!” “从眼睛、身体到精神力,目前所有检测数值都在‘优’等级之上!很完美!” 完美得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级别的! 医疗人员从业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标准的答案! 中央帝星医疗团队内的领头医生也补充开口: “之前给王检查身体,我们曾发现王的精神力很活跃,那是想要冲破某种桎梏的活跃;那时候我们认为长此以往、不间断的活跃会对王的身体有所影响。” “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有了解决的途径——” “在王恢复视力的同时,他身体内的第一对新生腺体已经彻底发育完全,而活性强烈的精神力也因为视力恢复和初次的‘破茧’得到了一定量的消耗,现下正在回归到一个平和的数值,只待下一次的增长、活跃,协助王的身体开启第二次‘破茧’的进程。” 破茧? 珀珥低头,看向自己还带有几分潮湿痕迹的衣襟,有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所以他以后也会像是蝴蝶一样把自己裹到茧包里吗?那也会长出来毛茸茸的小触角和翅膀吗? 投影中的尤利西斯闻言,猩红的机械眼瞳中倒映出小虫母好奇盯着自己胸口瞧的模样。 他理了一下包裹着兽皮的绒毛袖口,眼眸微垂,脑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束在衣料下的胸肌重重一跳,高领下的喉头缓慢滑动,似是在品味那干渴而渴求的滋味。 在众人为小虫母恢复视力而庆祝的气氛里,昆汀有些紧张地问: “那、那王新生的腺体……算是怎么回事?比如位置、生长情况、出现的原因和作用之类的……以及日常需要怎么养护照顾?” 医生一顿,随即声音略有微妙—— “嗯……王第一对成熟的腺体位于胸脯的位置,会在精神力和身体发育的刺激下,分泌出一种香甜的液体,我们暂时称之为是‘蜜’,即蜜腺。” 在那尔迦人的发迹地艾瑟瑞恩星球上确实有“返祖”、“蜜腺”的说法,但这是远离现实的传说,是那尔迦人从未亲眼见证过的奇迹。 如果不是白银种战神阿斯兰的存在,大抵谁都不会将小虫母身上的变化与数千年前的“传说”联系在一起。 于是经上一次的身体检查后,为虫巢之母存在的医疗团队因阿斯兰所提及的“返祖”,专门乘坐飞行器,去了一趟被原始丛林覆盖的艾瑟瑞恩星,并在那古老的岩洞中窥见了属于老祖宗留下的痕迹。 他们记录并分析了当前所能发现的一切内容,又与小虫母的身体状况相互对比,这才终于得到了几个比较准确的说法。 但显然,珀珥依旧特殊。 他的所有状况都是无法单一地去用“常规”与“传统”来解释的。 “虫巢之母的蜜腺对其本身有滋养作用,某种程度也算是王的身体彻底成熟的标志;但因王体内的腺体足足有六个,因此我们只能猜测待所有腺体都成功发育后,王的身体才能进入完全的成熟期……” “届时,王可能会迎来一场新的发育与进化,但具体如何呈现却是未知的。” “至于蜜腺内分泌的蜜……” 医生顿了顿,继续解释着。 “按照艾瑟瑞恩星岩洞内的古老记载,数千年前虫巢之母所产生的‘蜜’对子嗣具有安抚的效果,但我们刚刚对比了夏盖首席先后的身体状态,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 众人将视线落在了窗外—— 医疗室在二层,而原始形态下的夏盖足足有七米。 眼下,被粗壮金属链条限制在院子里的燃血组首席显然还不曾恢复神志。 他喉咙里溢出不耐烦的呼噜声,硕大的脑袋上顶着一双沉沉的复眼,探着探着往窗户的方向钻。 夏盖的视线落点一直在珀珥的身上,不曾晃动过分毫。 如果不是链条与玻璃的限制,他们毫无怀疑,夏盖会直接用脑袋顶破窗户,然后装作是温驯的家犬,用那长而灵活的分叉舌尖舔上小虫母娇嫩的腺体。 那是一头贪得无厌的野兽。 一头会把他看中的猎物舔到脱水的坏东西。 在此之前,他们需得避免夏盖单独靠近小虫母。 清晨时分,在那远方的柔和光影下,窗外的明媚被夏盖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 交错的影子之间,医生则继续说着有关于夏盖的情况—— 他说夏盖检测后的各项身体数据有0.8%的良性上升情况,说原有的燃血量和体内的狂化因子均有所降低,说其血肉活性与修复系统发生了变化,原先被王级异兽腐蚀的伤口恢复速度再创新高…… 后面的话珀珥没太听进去,他只偏头看向窗外的巨型猛兽,思维忍不住有些远飘。 珀珥想到了原始形态下夏盖那曾卷过自己胸膛的分叉长舌,那股战栗似乎随着医生的话语而重新侵袭他的全身,让他有些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太刺激了。 只那转瞬即逝的卷蹭,都足以叫珀珥头皮发麻,产生一种腰腹紧缩、腿/根微夹的生理反应。 新生长出来的蜜腺过分娇嫩敏感。 它们妥帖地被小虫母温暖柔软的血肉包裹着,与数根脆弱的神经相互连通,只要有一点点轻微的刺激,就会瞬间传递,反馈给大脑,并促使着珀珥为此做出一些糟糕又迷人的反应。 ……只是想想而已。 悬空足尖坐在病床上的小虫母轻轻喘了口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面颊,才堪堪回神,下一秒又因医生的话语而忍不住地睁圆了眼睛—— “为了有助于王体内第一对新生腺体长出后的持续发育,现在最优的情况是对其进行定期纾解。” “堵不如疏,如果条件允许,需得子嗣们在口舌之间,悉心伺候虫巢之母。” 珀珥:??? 等等,口舌之间,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种伺候对于虫巢之母来说是纾解,对于他的子嗣来说则是另一种的奖励与恩赐。 当医疗室内因为医疗人员的话进入到另一股沉闷的寂静后,还是以投影姿态站在那里的昆汀摸着头发,慢吞吞开口: “……那王身上的其他腺体呢?” 房间内,不知道是谁悄悄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谁偷偷挪动目光,紧紧落在了珀珥涨红的面颊和水润清亮的眼瞳上,然后又克制不住地下移,一寸一寸,最终落在了小虫母那轻微被手臂遮挡着的衣襟上。 那里依旧晕开着一抹潮湿的痕迹。 或许是因为腺体内分泌的蜜不似水那般清透,它们在洇湿了布料后不会在晾干后消失,而是会永久的、在不清洗的情况下,留下一团小小的、充斥着可爱甜美气息的印子。 好可爱…… 好想尝尝小妈咪的味道啊…… 痴缠的思维在医疗室内发散着,一缕一缕涌动着,但每一缕思维的核心点,都将是坐在病床上、顶着一头毛绒短发的小虫母。 听到昆汀询问的医生则继续开口解释道: “其他腺体依旧处于一个被王的精神力庇护的隐蔽状态,但它们目前都生长状态良好,我们推测这和王近日来的精神力消耗情况也有关。” 顿了顿,他补充道 :“我想,王一定程度上加强对身体、体能的锻炼,将会对其体内的腺体和精神力同样有促进作用。” 这话一出,昆汀顿了顿,没忍住抬手挠了下巴。 好吧,看来让王出去、满世界转转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医疗室内有关于小虫母身体情况的讨论继续进行着,而坐在床上的珀珥则脑袋一点一点往下耷拉着。 直到他整个身体彻底放松,软趴趴地倒向另一层时,一截结实有力的深红色手臂快速伸了过来,用掌根轻轻拢住了珀珥的下巴。 室内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了。 比约恩眼底带着几分宠溺的柔软意味,粗粝的手掌轻捏了下珀珥软绵绵的腮帮子,冲着不远处的投影挑眉,做了个嘴形—— “睡着了。” 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 谁都很难想象到,前一晚的深夜里,这样一具看似孱弱纤细的身体内能够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成了撼动整个燃血组内战斗疯子们的唯一中心。 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一晚对千足虫异兽潮的抗击过程里,珀珥是所有燃血组成员的锚点。 是他们能够留存理智、不再用“以伤搏命”的战斗方式的绳索。 阿斯兰眼底散出一片很轻的柔和意味,以投影姿态存在的手掌小心拂过珀珥的发顶,只低声道:“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他们坚强又勇敢的小国王,一定累坏了。 …… 恢复的眼睛与完全生长出来的第一对蜜腺,并不曾影响珀珥的生活。 待他一觉狠狠睡了10个小时后,神清气爽的小虫母终于从他那200平米的拼接大床上醒来了—— 依旧是燃血组的大块头们给他用床垫铺的,不过这一次考虑到了高度和跌落的可能,他们退而求其次,新的“拼接大床”不求太高,但求最大,能多大就多大。 于是,经过数个宿舍内的贡献与拼凑后,早就睡着的小虫母在睡梦中拥有了一张崭新的、真真切切有200平米的巨床。 珀珥是从今早五点开始睡的,而现在是下午三点,正好是燃血组成员们的训练时间。 比约恩怕这群疯崽子影响小虫母睡觉,干脆大手一挥,把人带出去拉练了。 于是偌大的宿舍里只剩下一个睡在巨床上的迷你珍珠,以及暂时恢复人形,守在门口悄无声息、僵硬如雕塑的首席夏盖。 夏盖有点自闭。 可能是因为天生嘴硬的缘故,以至于他此刻回想起来自己受野性控制时的举动,便有些自闭到夸张—— 他没忍住舔了小虫母一口。 他不止舔了,还用舌卷着嘬了一下。 他还……他还吃到了那股甜滋滋的蜜水。 穿着作战服,但没去参加训练的燃血组首席像是个枯萎的蘑菇似的蹲在门口。 小虫母估计要讨厌死他了吧? 没关系,他又不在意会不会被讨厌;讨厌就讨厌了,他可以…… 等等——他也可以不被讨厌啊?! 夏盖兀自蹲在原地,原本麻木的大脑一寸寸重新升起希望。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儿的联想,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边境哨卫军那几个厚脸皮喊着要给小妈咪当“狗”的家伙。 如果是去给小妈咪当“狗”的话…… 此刻,这位向来嘴硬的燃血组首席选择性地忘记了他曾经信誓旦旦说——他才不准备给新王当狗呢!!! 夏盖拧眉,手指轻点着线条流畅,带有几分冷硬轮廓的性感嘴唇。 他记得很清楚,最初尤利西斯、那个舌钉小子,以及别的几个机械家伙可都不是什么好货! 偏偏这几个家伙惯会花言巧语,又是当狗又是汪汪叫的,就把小虫母给哄好了!哪怕人都去了边境星球上,但时不时还会被小虫母记挂一下,明显是当狗当成功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夏盖思索之间,逐渐升起了一个大胆的,令他有些兴奋又忍不住羞耻的想法。 他也没有很想当狗来着。 他只是不想被小虫母讨厌而已。 …… 于是,五分钟后—— 珀珥艰难地从交错的枕头,以及拼接起来足足200平的大床上翻身而起,一步一步于过分柔软的被褥间艰难跋涉。 终于,当他走到床边,正准备下床时,他才恢复视力不久的浅蓝色虹膜中忽然倒映出了一抹被骄阳笼罩、蓬勃着强盛生命力的肉/体。 那是暖调的深古铜,大片大片、格外慷慨地裸/露在卡塞2号星上略微干燥的空气里,宛若巧克力工厂的馈赠。 大抵是原本的体温很高,以至于被微凉的空气侵袭时,那丰厚的深褐色胸膛微颤,正好在珀珥的视线底下抖动出水波状的纹路,于顶端缀着一对淡金色的金属夹。 是镂空的。 成圈环着中央的皮肉,并于胸膛两侧缀连着一截弧形的细链,悬空在从上数第一块腹肌的位置,摇摇欲坠。 珀珥的睫毛颤动着,像是一只小小的白色蝴蝶,在他眼皮下方落下一层薄薄的阴影,可聚拢在虹膜的微光中,却全然倒映出了那被夹得色泽更红的皮肉。 ……是夏盖。 珀珥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伴随着他轻微上移的目光,他看到一截黑色、二指宽的项圈缚在这位燃血组首席的脖颈间—— 紧紧勒着凸起的喉结,在压出细微红痕的同时,于中央连接着另一根用于牵引的金属链,正在那丰厚的沟壑中央晃动摇摆着。 然后,珀珥听到了夏盖有些干干巴巴的声音—— “还要再养一条狗吗?” “养了的话,就不许生气了。” 第66章 掌控他的主人 珀珥的脸有些红。 以前光是听那些很羞耻的话就足够他脸红了, 而今直接换成了直观的视觉感知,珀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冒烟了! 他原本想要踩下去的脚迅速收回,但半跪在床边的夏盖则以为这是小虫母“拒绝”的意思,一着急便下意识伸手, 用那滚烫粗粝的大掌握住了珀珥的脚腕。 细细窄窄的。 摸在手里又滑又嫩。 夏盖的大脑僵一下。 即使好几次都因“意外”而与小虫母有过亲密的互动, 但他依旧没能适应这具散发着甜香的柔软躯干。 这总给他一种太……太过于娇气的感觉。 连碰触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于是, 在夏盖握着珀珥的脚腕, 而珀珥又跌坐在床垫上, 下意识想抽回小腿的同时—— 这只漂亮到堪称艺术品的脚便在几秒钟的挣扎与轻微的拉扯中, 意外踩上了那片丰厚又浓烈的古铜色泽之上。 是软韧的。 夏盖骤然喘了一下。 氤氲有轻微汗意的胸膛剧烈起伏,连带着那对相互连接的金色细链也晃动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珀珥才注意到,那金属夹的边缘位置还缀着两个小小的铃铛。 夏盖手里还捏着小虫母那只踩在自己胸膛上的脚, 他垂下眼眸, 有些硬邦邦地反问:“……不想再养狗了吗?” 珀珥揉了揉衣角,小声道:“你、你又乱扣锅。” 明明他还没说话呢! 这话一出, 夏盖瞬间抬头,深红色泽的眼眸明亮得像是一头得到主人肯定的大型犬。 还有几分生硬且不好意思的倔强感。 珀珥脚尖微踩,足底下满是夏盖那滚烫又偾张的肌肉,有些不受控制地蜷了下足尖, 惹得这头半跪在地的大型犬又低低喘了下。 他轻声道:“放开啦,好烫的。” 夏盖脑子空白, 他只愣愣听着小虫母的话松开了手。 没了力道的拿捏,小虫母的脚自然垂了下来, 赤/裸的脚正好落在了夏盖被作战裤包裹的大腿上。 珀珥小小说了一声“抱歉”, 便想把脚抬起来放在旁边。 谁知道比他更快的是夏盖的手。 已经从燃血组首席裤子上滑开的脚,又被轻捏着脚腕放了回来,在夏盖有意的动作下, 实打实地踩在了他紧绷的大腿肌肉上。 烫而坚硬。 见小虫母有些惊讶意外地盯着自己,夏盖哑声道:“……没事,就是给你踩的。” 踩哪儿都行,抱什么歉? 难道他夏盖是什么很小气的人吗?! 珀珥慢吞吞应了声“好”,以后向前俯身、低头,在夏盖近乎紧绷的呼吸中一点一点靠近。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那具滚烫的肉/体,视线害羞又腼腆地落在金属夹的上面,小心翼翼隔空指了指,“这、这个,会痛吗?” ……痛? 最初只有很轻微的一点,但当这玩意彻底咬在皮肉上时,感官会去习惯,至少现在夏盖已经基本适应了。 他摇头,又补充道:“没什么感觉,也不知道那群家伙怎么会说好玩的……” 这玩意儿他自己挂上根本没什么感觉,痛又没那么痛,痒也算不上,反馈的感官也不在小虫母身上,能有什么好玩的?该不会是胡说八道的吧? “那群家伙?” 珀珥好奇。 “唔,”夏盖含糊应了一声,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微微撇开脸道:“边境哨卫军的那群家伙……” 之前一起乘坐战舰回来,夏盖听到了他们的交谈,这才想着用这个法子来讨好小虫母。 那几个机械疯子知道得还不少,但这是夏盖唯一能听懂并理解的,至于其他什么变温、异形和*珠的,就有点超出燃血组首席的知识范围了。 珀珥眨眼,那对金色细链还在他视野里颤抖着,像是逗弄小猫的逗猫棒,每每一晃动,就引得珀珥的视线下意识追随了过去。 尤其夏盖一说话,气息流淌过喉管,胸膛会随之而动,轻微反光的细链和小铃铛都会发出不同的反馈动静,总是安静不下来。 珀珥还是有点好奇。 他如同第一次离开洞穴的幼兽一般,对一切未知都充满了探索欲。 于是他大胆问道:“我可以摸一下吗?” “随便,”夏盖懒懒掀了掀眼皮,许是习惯了这样近距离、面对面的情况,他要比一开始放松了很多。 他道:“摸也行、扯也行,随你的意。我既然跪在你脚下了,那就是任你玩的意思……” 顿了顿,夏盖有点凶巴巴地补充道:“玩完了不许生气!” 珀珥:“那没生气还能玩吗?” 他本来就没生气呀!那么甜、那么好喝,他自己都想舔一口,夏盖没忍住也是人之常情吧? 谁让他那么甜呢? 夏盖:“……” 珀珥可怜巴巴,“不能吗?” 下一秒,夏盖恶声恶气道:“能!” 在得到了夏盖的应允后,珀珥翘了翘嘴角,伸着手小心翼翼落了上去,然后很轻很轻揪了下金色细链。 几乎是他动作的同时,原本满脸“随你便”的夏盖骤然一喘,深色的胸膛剧烈颤动,抖出了一阵涟漪的波纹。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在小虫母迷茫的视线里迅速抬手握住了对方的手。 珀珥:“怎么啦?弄、弄痛你了吗?” 夏盖紧咬腮帮子,他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边境哨卫军的家伙说这玩意会爽了。 那要取决于是谁在碰它们。 是虫巢之母、是珀珥……是他的,小妈咪。 夏盖拢着小虫母的手一点一点放松,然后微微挺胸,就好像是把自己送到了谁的手里。 他哑着声线,几近忍耐与包容道:“……没事,继续玩吧。” 珀珥抿唇,小心问:“真的不痛吗?” 虽然他有点好奇,但也不想把人给弄痛了。 夏盖咧咧嘴,露出了一个有些血性甚至是性感的笑容。 那张被疤痕横过的面庞野性又俊朗,完全就是一头蹲坐在你脚下,却危险性十足的烈性犬。 他说:“……不痛。” 那是爽的。 此刻,夏盖跪坐在地上的姿势却有些僵硬。 在那有金色细链抖动落下的光影中,夏盖不着痕迹地垂下手臂,挡住了某些因先前刺激而陡然起伏的阴影。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 先让小虫母玩个够。 …… 珀珥虽然是人造人,以“商品”的身份生活在拍卖行里,但他对于那些源自于情/欲、乐趣的花样儿却不怎么了解—— 从前曾成为过珀珥“买家”的人,要么是年少纯情、偷偷暗恋的商会小少爷;要么是温暾老实、把自己当兄长的小星球区长。 也有丈夫早逝、长子失踪,把珀珥当孩子般养着、寄托以情感的贵族妇人;以及冷淡古怪、即便是买下珀珥也不怎么出现的面具青年。 更有不会说话、只会一个劲儿投喂的星际清道夫;隔绝人烟、将珀珥养在远郊别墅的神秘人。 珀珥作为人造人时的好运气,大抵都用了他遇见前六个买家的时候。 即便每一次他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成为被放弃的那个,但不可否认,他们谁都不曾将那些黑市内的恶心手段用在珀珥的身上。 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唯有最后一任买家—— 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生于贵族之家,却因天阉而买入奴仆,极尽虐/待折辱,稍有不顺心便动辄打骂,手底下握着的人命只多不少。 珀珥被第七任买家买回去后,尚且稚嫩的精神力只本能地“提醒”主人危险。 他无意识地借助精神力的力量保护自己—— 被短暂控制心神的变/态贵族将无处可去的小人造人再次退回到拍卖行,这才有了珀珥被拍卖行老板送去销毁,并意外跨越空间、地域,遇见那尔迦人的前因。 可以说在整个被买卖、流转的过程里,纵使珀珥身处黑暗、阴影交汇的地带,但某种程度上,他依旧保留有对情/欲的懵懂和好奇。 那是他不曾碰触过的秘密,也是他成为虫巢之母后,却时常会被精神力安抚、饲喂而弄得浑身湿漉,神经战栗的奇妙交互。 就好比此刻—— 满心满眼都是惊叹的小虫母以一种近乎研究的姿态在观察着夏盖,那对金属夹、叮当响的小铃铛、晃动的细链…… 当这些元素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只是单纯地看着,便会给珀珥一种脸红心跳的神奇感觉。 而半跪在地上,老老实实被小虫母“研究”着的夏盖则近乎被碎汗浸满。 那古铜色的额间、手臂绷着青筋,胸膛发颤,腹部肌肉紧缩着痉挛,连被珀珥踩着的大腿也轻微颤动着。 这一刻夏盖的表情很糟糕。 兴奋又扭曲。 他像是一位被欺负坏掉的男奴—— 眼瞳涣散,眼周微潮,侧脸浮现出诡异的红。 就连微厚的唇也情不自禁地张了小半截,不可控制地吐出一截发红、滚烫的舌,像是快要被渴死一般溢出低喘,似乎想要去探着舌去舔什么。 他的情绪、他的理智、他一切的一切,都在珀珥细白的指腹下溃不成军。 他该死的、忍不住地想要流着口水伸着舌头,跪下来去亲、去舔掌控了他欲/望源泉的主人。 ……舔到他的主人也崩溃地抱着他哭。 夏盖想,他一定已经疯掉了。 他本来只是想让小虫母不讨厌自己的,可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和理智,这一刻他只想成为珀珥的狗——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从主人指尖得到快乐的狗。 他几乎是乞求着的,颤抖地握住了珀珥的脚踝,在小虫母惊讶又带有询问意思的视线里,哑声道:“求您……” “什么?” 此刻,就连小虫母说话的声音,对于夏盖来说就像是一种奖励的信号。 夏盖深深喘了口气,他将自己放在低位,又一次道:“求您……踩我吧。” 珀珥没有问为什么。 他只是感受到了夏盖的渴求。 那么……满足子嗣的渴望,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在对方那痛苦又愉悦的神情中,珀珥无声动了动小腿,随后将温凉的足底下压,落在了那抹峰峦之上。 小妈咪回应了向他祈求的子嗣。 那天窗外淌进来的光很浓很烈,即便基地上空有能量薄膜去阻隔紫外线,但依旧无法遮掩那过于灿烂的光。 像是流动的蜜糖,是漂亮的淡金色,一寸一寸穿越结实的玻璃窗,在那张巨大的拼接床上投下朦胧的色泽,正好落在了珀珥翘起来的头发上。 鎏金一般。 就好像在珀珥的发丝上镶嵌了金冠,漂亮又耀眼,宛若一位高高在上、安坐于王座上的小国王。 在那天,小国王将恩泽赐予了他的臣民。 夏盖跪在地上,抱住国王的腰腹。 他的鼻梁埋在那或许也藏有蜜腺的小腹上,呼吸粗重滚烫,在不可遏制的颤抖中,被珀珥抬手轻轻抚着后脑。 珀珥说,别哭呀,你的精神力明明再说很舒服呢。 ……确实很舒服。 夏盖闷闷应了一声,眼周发红,又埋在小虫母的怀里蹭了一下,才顶着发烫的耳朵起来,缀有亮晶晶的细链晃动着,一言不发地开始清理小虫母被弄脏的脚。 珀珥动了动脚趾,没忍住笑了一下,他道:“夏盖,你开心吗?” “……开心。” 那一刻,夏盖同样在心里补充——要开心死了。 珀珥轻轻踩了一下夏盖滚烫的掌心,小声道:“那、那这是秘密哦。” 虽然已经做了,但珀珥总有种事后心虚、羞耻的情绪,他下意识觉得被其他人知道,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太好的后果…… 比如打架什么的? 而且踩一次真的好累哦,还有点硌脚磨脚,万一以后大家都求他踩,那么多…… 珀珥觉得,他的脚一定会累死的! 夏盖喉头微动,重复道: “好。” “——是我们的秘密。” …… 午后烈烈的日光总会过去的。 等夏盖收了那对金属夹,打开窗户通风之后,他捞起睡饱的小虫母先去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又转身往浴室走。 把自己清洗干净的珀珥又换上了那身他很喜欢的作战服,软鞭和匕首被夏盖半跪着别到了他的腰间、大腿,又套上了捆有束带的作战靴。 待飒爽的小战士重新出炉后,夏盖则领着他,穿越长廊,往训练场走。 在即将被屋外日光笼罩的那一瞬间,耀眼的小虫母轻盈大方地走在前面,而夏盖则主动落后一步,如骑士、如护卫般跟在了珀珥的身后。 国王是该走在最前面的。 不远处的训练场上,比约恩眯着眼睛,深红色的皮肤绽出燥热的色泽。 在看到走来的珀珥和夏盖时,他露出了一个粗野的笑容,扬声道—— “起来了那就一起训练!” “这群疯崽子们已经等不及了!” 站在后侧探着脑袋的燃血组成员们也一个个呲着大白牙,抬手招呼着又酷又飒的小虫母。 在知道即便他们拥有可怖、狰狞的外形,小虫母也愿意拥抱他们后,这群大块头们彻底放开了最后一丝忧虑,大大咧咧如拆家二哈,只恨不得摇着尾巴扑上去疯舔他们那可爱又迷人的小妈咪。 “老大妈咪快来!今天给你看看我们用原始形态打架!超刺激!” “要下注了!妈咪准备投谁?” “现在首席和比约恩的票数最多!德米特里第三!我第四,妈咪要投我吗?” “虫屎!你明明倒数第四,少骗妈咪!” 比约恩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他终究是没忍住,一拳砸飞两个——直接被拍到墙壁上,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在珀珥震惊的神情里,比约恩揉了揉拳,慢吞吞道:“谁都不许带着小家伙赌这些乱七八糟的,被我知道了,那就来单挑!头给你们都打飞!” 燃血组的成员们吱哇乱叫,嘴里却不停喊着“老大妈咪救救”,活像一群精神力旺盛的大狗。 等比约恩把欠收拾的疯崽子都揍了一遍后,才神清气爽地走向小虫母,捏着他的肩膀看了一圈。 随后,比约恩半蹲在地,与小虫母平视着。 比约恩:“眼睛恢复后感觉如何?” 珀珥:“……好自在呀。” 整个世界是亮的,是可以被看到的。 蓝色的天空,简约风的房间,冷灰色的地板。 窗外红褐色的大地,贫瘠但依旧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基地外围有着锈蚀痕迹的金属围栏,矗立在远方庞大巍峨的开采器械…… 还有很多很多个,笑容爽朗,眼睛温暖的那尔迦人。 这是曾经会被珀珥的精神力勾勒出拼接色块的世界,但在那层覆盖于眼眸之上的黑色布帛被拉扯掉后,世界露出了她原本的样子,珀珥也窥见了远离黑市、拍卖行后的另一种模样。 望向半蹲在自己面前的比约恩,珀珥脸上漂亮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他有些不好意思道: “而且……比约恩和我想象中的,长得差、差不多。” “哦?” 比约恩挑眉,那张粗犷却遮挡不住帅意的面庞极具有旷野的风姿,他反问:“你想象中,我什么样儿?” 珀珥轻轻抬手,在燃血组成员的注视下,细白的指腹落在了比约恩锐利的眉骨之上。 他道:“就像是这样,高高大大的,很壮、也很帅,酷酷的。” 抱着手臂站在后侧的夏盖轻“啧”一声,那双深红色的眼瞳扫过燃血组副首席的五官和个头,没忍住哑声道:“不觉得比约恩长得凶?” “凶?” 珀珥眼眸微弯,在比约恩有些惊讶的神情里,声音轻快,“比约恩明明很温、温柔!” 这话一出,向来糙的比约恩觉得耳廓有点烫,在身后那群疯崽子乱哄哄的唏嘘声里,他恶声恶气转头吼道:“滚回去训练!” 下一秒,他又绷着一张脸起身,抬手撸了一把小虫母的脑袋,在对方懵懵懂懂仰头的视线里,轻哼一声。 “夸我也没用,既然眼睛好了,那就继续训练!今天都给我加训!” 珀珥乖巧应声,“好哦。” 趁着比约恩转身离开,夏盖在他身后小声逼/逼,“现在还觉得他温柔?!” 珀珥认真点头,“比约恩从来不踢我屁股的!但、但是会踢他们的屁股!” 夏盖嘴角抽了抽。 他敢肯定,小虫母所谓的“温柔”和传统意义上的“温柔”一定有很大差别! …… 如果珀珥是在皇家护卫军的看顾下恢复视力的,他大概会被那群优雅的贵公子悉心呵护—— 会请帝国内最昂贵的护理团队,会带着小虫母看星星看月亮,看一切美妙瑰丽的景色,好好享受一下曾经错过的各种美好事物,极尽鲜花与浪漫。 如果珀珥身边陪着的是秩序同盟的绅士们,那么他一定会得到精准到小数点后几位数的照顾—— 一切吃穿用度都需得是教科书式的答案,再配合精细的复健工作,直到保障小虫母彻底习惯眼睛恢复后的世界,这群绅士们才会稍微放松看管。 如果珀珥待在蝎组成员的队伍里,他或许会被那群社恐覆面系严严实实地保护在中间—— 虽然不说话,可一定是小虫母去哪里、干什么、想要什么,他们都陪着,像看幼崽一般伴在小虫母左右,即便知道对方已经恢复了视力,但依旧黏黏糊糊,恨不得将尾勾缠在小虫母的腰间、腿间,寸步不离。 但现实是,珀珥是在燃血组这群粗糙的大块头眼皮子底下恢复视力的。 当比约恩问完小虫母感觉如何,并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后,这群糙汉们便彻彻底底放开了手脚,开始给刚能看到外物的小虫母教导初级格斗技巧。 最初的训练计划做了一定程度上的修改,但根本目的不曾改变,不论夏盖还是比约恩,他们的目标就是让小虫母有掀翻人的能力。 如果能掀翻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那就更好了! 珀珥:掀翻那尔迦人?我吗?! 于是,在身着作战服的珀珥重新加入到热火朝天的训练场后,一个个燃血组成员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个比一个猛—— 又是炫技、又是炫肌肉,蓬勃偾张的肉/体在日光下闪烁着蜂蜜一般的色泽,就差脱光了站在小虫母面前比谁胸肌大、谁腹肌硬了! 夏盖/比约恩:啧。 不过在珀珥感受荷尔蒙的同时,来自中央帝星的通讯联络快打爆了光脑,都没一个人搭理,毕竟能跑能跳能喘气的,都还在训练场给小虫母当陪练呢! 身处中央帝星,日常担忧小虫母身体情况的昆汀/赫伊/缇兰/奥洛维金/厄加等人:??? 能不能先过来接个通讯啊!接个通讯能死吗?!! 燃血组成员:啊?风太大,没听见! 这个时候谁还接通讯啊?他们都忙着陪小虫母玩打架游戏呢! …… 正如比约恩所说,珀珥虽然身形看起来纤细瘦弱,躯干单薄、四肢细瘦,但他的腰腹却很有韧劲,身体很软,胜在轻盈灵巧,与软鞭和匕首近乎是绝配。 最初期的格斗训练暂时还用不到冷兵器,基本都是夏盖和比约恩在前面给珀珥教导动作要领。 等珀珥差不多能练出个大概框架,他们会以教官的姿态退居二线,在旁侧引导小虫母与收着力道的燃血组成员实践。 白天的训练算不上枯燥。 燃血组的大块头们个个都是活宝,嘴里叫小虫母“妈咪老大”、“妈咪主人”的称呼没停过,可却从不手软,除了收着力道,他们都是以最认真的态度对待珀珥的。 作为战士,他们要尊重对手。 作为子嗣,他们也要配合小妈咪想要学揍人的决心。 于是,因为这样的认真态度,已经很大程度上收敛了力道的大块头们,依旧时常发生把小虫母甩飞几米远、几米高的意外—— 不过当然,甩飞归甩飞,没谁会真的摔着、碰着小虫母。 每当珀珥有即将飞翔的架势后,一个个身高腿长的燃血组成员便会提前摩拳擦掌。 他们会在训练场边缘位置守着,就像是一群新娘手捧花的抢夺者,早就做好了用自己肌肉饱满的手臂、胸膛去接住香喷喷小虫母的准备了。 接到就是赚到!!! 甚至为了能够接住小虫母,这群守在训练场边缘位置的大块头们没少私底下打架,等夏盖和比约恩进行每周的格斗检查时,发现好几个疯崽子都进步神速。 一问是怎么进步的,答案一定是为了去接住小虫母而打架打出来了。 在白天的训练之后,珀珥会跟着燃血组的成员们一起在食堂用餐。 夏盖总会挂着个酷哥脸提前给小虫母打好饭,嘴里说着不许挑食,却默默把珀珥吃了会皱眉的菜挑到自己的盘子里。 比约恩会揉着珀珥的脑袋多加两份甜点,捏着小虫母的胳膊说让再吃胖点。 至于眼眸亮晶晶的小队长德米特里,他则会在饭后偷偷给珀珥塞过去一袋子零食。 ——都是其他大块头们为了给珀珥加餐,背着正副首席们偷偷攒的! 等饭后,训练出满身汗的珀珥会在大家的簇拥下去洗澡室。 当然,是珀珥一个人进去洗,其他人等在外面。 那场面,简直就是毛茸茸的小猫咪自己去浴缸里探险,而浴缸外则围着一群疯狂摇尾巴的大狗,等得那是一个望穿秋水。 直到香香软软的珀珥顶着湿漉漉的碎发走出来后,他会被比约恩按着吹干头发。 这个时候粗中有细的副首席会凶巴巴地赶走包括夏盖在内的其他疯崽子,等给小虫母弄完热敷后,再把已经困兮兮的小家伙送回到宿舍内那张已经变成280平米的大床上。 在习惯了最初那张200平的巨无霸床后,珀珥曾认认真真告诉大块头们,他说—— “其实太阳宫的床,根本没、没有你们给我搭建的大。” 为此容易开心的大狗们兴奋了一整个下午,就好像是打了什么胜仗一般,活像二哈似的冲刺在训练场上。 于是,等晚间珀珥回宿舍后,就发现他那200平的床被增加成了280平的床。 珀珥:…… 再大下去,早晨起来上厕所真的会尿裤子诶!!! 280平米的大床上满满的都是大块头们的爱,珀珥不会拒绝,只会欣然接受。 待晚上珀珥被比约恩放在床边上时,身形单薄的小虫母会跨越被褥与枕头堆叠的柔软堡垒,在经过千难万险后,才能终于抵达床铺的中央,随后枕着自己的小枕头,盖着被子安静躺下。 在比约恩关灯前,珀珥还得扯着嗓子喊一声“晚安”。 没办法,床有点大,床垫被褥有点多,在偌大的房间内吸音有些厉害,他必须大点儿声。 珀珥“晚安”的声音就像是一道指令—— 等比约恩和夏盖先后回应了“晚安”后,隔壁宿舍、对面宿舍,乃至于一整个走廊都会响起燃血组成员们那热烈又洪亮的声音。 他们所有人都在一起冲着小虫母说“晚安”,并且祝愿他们的“珍珠宝宝”、“妈咪老大”能够有一个好梦。 一切都很美好,谁也都会拥有好梦的。 真好啊…… 睡梦里的珀珥蹭了蹭枕头,露出了一个甜滋滋的笑容。 这样的生活,可是他从前都不敢想的呢…… 第67章 唯一的主角 卡塞2号星上的生活是与太阳宫有着千差万别的。 如果说太阳宫内具备了一切的美好、华丽以及奢靡, 那么以资源富裕著称的卡塞双星系统上就是粗犷、热烈和自由。 白天珀珥跟着燃血组的成员们跑跑步、训训练、玩玩格斗游戏。 晚间他则与阿斯兰相约于睡梦的前夕。 生有一头苍白色长发的黑皮战神,总会悄无声息地以精神力的姿态坐在小虫母身侧,他的声音流淌着冰川融水一般的质感,却又在面对珀珥时带有独一份的温柔与宠溺。 阿斯兰的战斗意识和精神力造诣远在珀珥之上。 他在引导小虫母使用、操控精神力的同时, 也会开个夜间小灶, 给珀珥补补课, 传授一些真的可以掀翻那群大块头们的小技巧。 显然, 阿斯兰的私教课是有效果的。 而精神力淬炼身体的结果也是极好的。 在珀珥暂住卡塞2号星第13天的清晨, 他亲手——用精神力一点一滴淬炼出来的力量与巧劲, 将一个人形态下的燃血组成员掀倒在地,如胜利的小霸王般骑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那一瞬间,珀珥的神情甚至是空白的。 他有些惊讶地张开半截嘴巴, 略长一点的发丝微扬, 在白日的光线下流动着灿烂的光泽,成了所有人不可控制的视线落点。 漂亮的珍珠在发光。 在发出灿烂而耀眼的光。 这天, 训练场上先是安静了十几秒,随后这群大块头们爆发出来翻天覆地的掌声与欢呼声。 他们一边喊着“妈咪老大最牛”,一边吹着口哨、发出兴奋的怪叫,然后一窝蜂地拥上去, 把尚未反应过来、还不曾品味胜利果实的小虫母举过头顶,高高抛起, 又小心接住,循环往复。 他们说, 妈咪你是最棒的! 在被抛起来的同时, 珀珥弯着眼睛,在心里告诉自己—— 珍珠,你是最棒的呀! …… 在燃血组的日子很快乐, 珀珥进步神速,已经彻底成了比约恩最溺爱、最自豪、最骄傲的小战士了—— 暂住卡塞2号星的第15天,珀珥得到了使用匕首的权利,并且开始学习握法、攻击姿势和战术动作这三个核心环节。 第17天时,珀珥在学习匕首的同时,解锁了软鞭的使用权利,调剂一般地加入了舞花、抡扫、挥鞭这几个要点。 等第18天,晚间给小虫母“开小灶”的老师阿斯兰,则尝试引导珀珥将精神力灌注到软鞭内部,达成更加细微且随心而动的控制。 于是在第20天时,珀珥首次尝试实践,在将精神力与软鞭结合的同时,他成功用鞭尾缠住了小队长德米特里的小腿,再次获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珀珥总是在进步,且学习速度很快。 落在他身上的夸奖、赞美,也不再局限于外貌、性格,而是开始实打实地聚焦在了能力之上。 他的每一个优点都在被发掘并闪烁着。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面对那尔迦人赞扬的珀珥不再会下意识地闪躲、怯懦,不再习惯性地自我厌弃、拒绝相信。 他逐渐变得更自信、更大胆,一点一点抛去了被黑市、拍卖行而规训出来的苍白影子,并重新蓄养灵魂、填充自身,成就了一颗更为璀璨夺目的小珍珠。 虽然他依旧有些病态地渴望爱、奉献爱,可谁都知道,他在变得更好、更健康。 而这样的变化是所有那尔迦人都乐于看见的。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即便珀珥在燃血组成员相处得很开心,可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在矿洞内的千足虫被清剿超过75%后,属于燃血组的调令从中央重新下发至夏盖和比约恩的手里。 接下来,他们会从卡塞双星系统启程,经过长达12天的行程后,于第13天的凌晨抵达那尔迦帝国星域内的另一端——目的地是绿脉星。 那是一颗森林资源极其富饶的星球,生物种类繁复多变,尚且处于原始发育期。 绿脉星上依旧有史前恐龙的存在痕迹,但它们与森林资源却同样受到异兽的侵袭和影响,而燃血组此行的目标,就是绞杀肆虐于绿脉星丛林深处的远古异兽,SS级的巨齿蜥。 至于珀珥—— 他则会在此次分别后,重新踏上太阳宫的回程之路,据说昆汀有一件“天大”的事情,需要同那尔迦的王仔细商量。 昆汀:粉丝团和王的周边怎么不算是大事呢?! 在离开的前一天,燃血组内的战斗疯子们难得停下了训练。 他们这天起得很早,每个经过珀珥房间的大块头都蹑手蹑脚、静悄悄地在夏盖和比约恩的指示下向外扛东西—— 桌子、椅子、遮蔽风沙的帐篷,还有极具有远古时代的烧烤架,以及他们前一晚瞒着小虫母弄好的肉串。 等珀珥炸着一头短发醒来后,就被比约恩拎着洗漱、换衣服。 不到半个小时,头戴护目镜和遮风面罩的小虫母如出征的怪物之王一般,坐在原始形态的夏盖肩上,身侧跟着同样原形化的比约恩。 他们迎着荒原上烈烈的风,跨越深褐色的大地与深而黢黑的矿洞,最终停在200公里之外的火山口之下。 当珀珥站在那有些发热的地面上时,笑得一脸灿烂的小队长德米特里告诉他,他们决定举办一场离别宴—— 比如在火山口上吃一场紧张又刺激,可能随时需要逃命的户外烧烤。 珀珥:??? 不理解但尊重,确实蛮符合燃血组这群大块头们对刺激的追求,和在雪崩里滑雪的边境哨卫军有的一拼! 这座火山并非死火山,而是正处于休眠状态,上一次爆发是在20多年前。 而今,睡大觉的火山被燃血组成员当成了纯天然的烧烤炉——距离地表几米以下的位置,温度在400-500度之间,足以通过天然活火山的热量炙烤食物,还具有一股别样的火山风味。 帐篷、桌椅逐一架起,满脸好奇的小虫母被比约恩提溜着腰,亲自在火山口烤出一串全焦的肉,经过一番子嗣们的打闹后,黑乎乎的焦炭肉串最终落在了夏盖的嘴里。 比约恩笑得弯了腰,一手架着珀珥坐在自己肩头,一手给小虫母重新烤肉吃,顺便还偏头询问夏盖:“首席感觉如何?” 满嘴焦苦的夏盖面不改色,“什么如何?” 比约恩咧嘴,流露出几分粗野的匪气,“小家伙烤的肉串味道如何?” 坐得高高的珀珥也歪头,眼眸中聚拢着尚未消散的兴奋,有些好奇地看向夏盖,似乎在期待对方的答案。 夏盖嘴角微僵。 他回忆起了那串完全焦煳、咀嚼起来又苦又涩,宛若啃烧黑树皮的口感,在同时感知到比约恩饶有兴趣,以及珀珥好奇期待的眼神后,他偏头嘴硬—— “好吃。” “特别好吃。” 珀珥“呀”了一声,“真的吗?” 夏盖面无表情,沉着点头,“真的。” 珀珥:“那、那你还想吃吗?” 夏盖舔了舔唇,似乎还能回味到那股苦涩,“……想。” 珀珥拍了拍比约恩的手臂,低声道:“夏盖喜欢诶!那我再给他多烤、烤几串。” 比约恩轻笑一声,捞起小虫母又给他塞了一串肉,“烤,咱们首席还是很能吃的!” 珀珥点头,“那我多烤点!” 夏盖:“……谢谢。” 看着这一幕的小队长德米特里没忍住捂嘴笑了一下。 然后贱飕飕的其他燃血组成员立马大声道:“老大妈咪,德米特里也想吃!” 德米特里僵了一下。 当他迎上小虫母期待又带有询问性质的目光后,他坚定点头,立马道:“是的,妈妈,我也想吃!” 焦煳又如何?那可是小妈咪烤的!必须吃! 这一天的火山烧烤,珀珥玩了个高兴。 他嘴里吃着比约恩亲自给他烤的小肉串,手里则烤着夏盖和德米特里的份,最初几个确实焦黑发苦,但等到第四串、第五串的时候,珀珥习得了比约恩烤肉时的精髓,烤出了又香又好吃的串! 那些没吃上小妈咪手艺的子嗣们都馋哭了!!! 充满刺激性的火山烧烤持续了大半天,后半场珀珥有点累了,便被夏盖放在小躺椅上看热闹,身侧有比约恩守着,安全满分。 远处,已经在小妈咪眼前过了明面的燃血组成员们大大咧咧在旷野之上脱了上衣,露出精壮丰厚的深色胸膛。 那是野外、烈日、长久训练共同造就的身形轮廓,肌肉块垒分明,如大理石雕塑一般完美又偾张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烈性而狂野。 这绝对是一场丰富且吸引眼球的男色盛宴。 他们赤着上身,只着作战裤,最初仅仅是搅动沙尘、充满野性的摔跤比赛。 但摔着摔着,一个个摔出了血性和兴奋劲儿,便瞬间脱离了人形,开始以高达7米的原始形态进行新一轮的对抗,而裁判官就是懒洋洋靠在躺椅上喝饮料的小虫母。 最后是谁赢了珀珥不知道,在那场混战中分出胜负的时候,他早已经窝在比约恩的怀里睡熟了。 吃饱喝足玩够的体验令珀珥的面颊上泛出健康的血色,他偏着脑袋,枕在比约恩壮硕柔韧的胸肌上。 因为靠近火山、温度较高,细心的副首席便在手里捏了个小扇子,轻轻给珀珥扇着。 无声而清凉,在这片热烈中,是独一份的。 这场觉珀珥睡得很安心,他还做了一个梦—— 一个有关于过去,静谧到令人空茫的梦。 珀珥梦到了自己的第四位买家,一个总戴着面具的男人。 那是个有些奇怪的家伙,性格冷淡、古怪,从买回珀珥起,只是将人养在一间装修很好、位于黑市中心的独栋公寓里。 他一向戴着面具,穿着长袖长裤,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买回人造人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家中多一丝人气。 就像是忙碌者在家中养一只小猫小狗似的。 那时候的珀珥已经有些轻微地看不见了。 他的视野里总是凝聚着薄薄的雾,行走间必须要小心翼翼,而不常露面的男人便将公寓里的所有家具都包上了软皮,似乎是为了避免珀珥摔伤。 与第四任买家相处的时光,并不曾在珀珥脑海中留下很深的印象—— 大多数时间里他总是独自一人待在公寓内,窗户、门板都是紧闭的,食物会定时被机器人送进来,十天半个月珀珥才能见到一次面具男。 而那少有的见面中,面具男不会同珀珥说任何话,只是会沉默而安静地抱一会他,便克制地松手,随后离开,将满室的寂静重新留给珀珥。 也是在那时候,珀珥的思考速度、说话能力,似乎被长久的静默同化,变得迟钝而缓慢,甚至有些笨拙。 在珀珥独自品味孤独的第三个月后,他被重新送回到了拍卖行,遇见了那只濒死的、耳朵上有缺口的流浪狗。 …… 久远的梦境很自然地消散,戴着面具的男人身影极淡,没让珀珥过多的在意,反倒是那只活在记忆深处的流浪狗,令懵懵懂懂爬起来的小虫母深深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的狗到底怎么样了…… 他遇见了很好、很好的那尔迦人,那流浪狗呢?有没有再遇见一个不嫌弃它的新主人呢? “我的小兔子先生怎么在叹气呢?” 熟悉的语调响起,珀珥骤然偏头,于光影交错的位置看到了一个面带笑意,静立在床边的青年。 黑白色的修身军服,皮质腰带穿过紧绷的腹侧,身高腿长,半长的发丝垂落在耳边,朦朦胧胧露出半截银色的耳骨链,正好缀在颈侧,衬得那脖颈愈发修长白皙。 他脸上的笑意很明显,眼瞳温柔,只一动不动盯着珀珥瞧。 “缇兰!” 珀珥惊讶。 他先是看了看缇兰,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在发觉自己已经身处于星舰上时,不由得反问:“他、他们呢?” 缇兰耸肩,这种不大优雅的动作由这位绅士做起来,却别有一番雅痞。 他道:“燃血组的家伙们不擅长分别,他们怕您难受,也怕自己丢人地流眼泪,便在您睡着的时候先一步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那群大块头们几乎都红了眼睛,那架势就好像一辈子都见不到似的,看得缇兰一阵后颈发麻—— 燃血组那位暴/力至上、非常不好惹的副首席粗声粗气让他在回程的路上照顾好小虫母。 传闻中战斗方式极度残忍、会把异兽剥皮抽筋的小队长德米特里苦着一张酷哥脸,双眼泪汪汪的,给他塞了一堆吃的,说是给小虫母准备的零食。 就连嘴硬得要死的夏盖都微微红了眼周,让缇兰忍不住怀疑当初说好不给小虫母当狗的夏盖,是不是已经偷偷弃暗投明、美滋滋当上摇尾巴的大狗了?! 夏盖:没想到吧?!我不仅当上了,我还被小妈咪踩了!我甚至还是第一口浅尝过小妈咪蜜的! 其他那尔迦人:拳头硬了.jpg “好吧,”珀珥小弧度噘嘴,没忍住小声问:“那、那他们真的哭了吗?” 缇兰笑了。 “没有,那群家伙死要面子,忍住了,不过我估计等走远了,说不着正在战舰上偷偷抹眼泪呢!” 乘坐战舰已经离开三小时,但已经思念了三个半小时小虫母的燃血组成员:阿嚏!阿嚏! 想到小虫母曾经和自己的对话,比约恩摸着下巴,寻思难不成是小家伙想他们了? 此刻,正向目的地太阳宫行驶的星舰上—— 珀珥睁着清亮剔透的浅蓝色眼瞳问道:“那缇兰是来接我的吗?” 缇兰挑眉,他发现二十天不见,他的小兔子先生变了很多—— 大胆了、自信了,不止眼睛看得见,就连说话也更流畅了,看来那群燃血组的战斗疯子照顾小妈咪还是挺有一手的。 “是啊,我是专门为接您而来的。” 缇兰颔首俯身,行了一个充满绅士韵味的礼,随后款步走向珀珥,慢条斯理地半蹲,执起珀珥的手轻轻吻了上去。 温热的唇贴在了小虫母微凉的手背上,落点很轻,近乎蜻蜓点水。 他说:“妈咪,好久不见。” 珀珥眼眸浸润着星芒,也开口道:“缇兰,好久不见呀。” 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半跪在地上。 一个略微低头俯视,另一个则以下位者的姿态仰视着。 短暂的静谧后,缇兰有些喟叹地发出感慨。 “您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比库尔赛冰蓝宝石瑰丽一千、一万倍……珍珠,恭喜您又看到了这个世界。” 也感谢您没有在看到我们最真实的样子后,选择转身远离。 似是从缇兰的话中感受到了某些深藏的庆幸感,珀珥抬手,小心翼翼用指尖勾勒了一下这位秩序同盟副首席的眉眼轮廓。 珀珥:“我也很高兴,能看到你们的样子。” …… 从卡塞2号星启程的星舰目的地直指太阳宫,在缇兰去接人之前,昆汀便提早安排好了医疗团队,虽然之前跨星域交流过,但最稳妥的还是面对面诊疗。 不让专业医疗团队看一眼,昆汀觉得他睡觉都不安生。 在缇兰已经乘坐星舰接到珀珥的同时,已经通过艾伦与蜘蛛达成联系,并与星盟内部人员重新接触过的赫伊、厄加也没闲着。 他们在短暂的半周时间内,一边与星际监察者配合,一边亲自带队,连续捣毁了红乌贼的几个据点。 红乌贼的老窝盘踞在巴别塔星港深处,但带有红乌贼标识的势力据点,却分布在自由星域内部和迷失星域周边,多如牛毛,以众星捧月的姿态将巴别塔形态包围在中央。 自从艾伦成功盗取了红乌贼内部的实验资料,并且被那尔迦尽数了解后,对于罪大恶极的红乌贼星盗团,以赫伊、昆汀为首的整个帝国高层就没想过轻拿轻放—— 他们要的是彻彻底底剿灭整个组织。 当初参与过“造神”实验的成员一个不留,所有的疯狂信徒都必须为他们的贪婪,以及冒犯、伤害了那尔迦的新王付出惨重的代价。 作为整个星盟乃至于宇宙星海的第一强国,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实在没必要畏惧太多。 尤其现如今,珀珥安安全全地被他们保护在星域之内,当最核心的瑰宝得到最安全、稳妥的照顾后,那么他们就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去为小虫母寻仇了。 于是,在同时具备艾伦呈上的证据、那尔迦帝国大刀阔斧的明面支持,以及星盟多年来的清剿计划,几方合作之后对红乌贼的初步清除已然开始进行—— 大抵红乌贼的高层成员也不曾料到,拿了实验资料逃窜的星际监察者,能那么恰好地遇上那尔迦人,这么一来二去,有关于“造神”的隐秘计划暴露,而他们这群藏于阴影中的虫蚁也不得不暂时夹起尾巴生存。 以星盗聚集的红乌贼势力再大,也抵不过历年来综合实力都是星盟第一的那尔迦帝国。 但有一点,红乌贼高层人员的身份极其隐秘,根据蜘蛛提供的消息,他们并不常在巴别塔星港内部活动。 虽然那里算是红乌贼的老窝,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巴别塔星港并不具备真正“核心据点”的意义。 那只是一个红乌贼高层聚集时的落脚点,在艾伦带走了那一部分实验室的资料后,巴别塔星港反而变得无关紧要。 尤其蜘蛛最新传递的消息里,红乌贼高层消失前,准备给他们的“神明”送上礼物—— 那是一群畸形而扭曲的怪物,已经被另一批内部成员押送上星舰,不知道具体要投放到哪里。 这是蜘蛛都无法得知的秘密。 而“礼物”事件后,蜘蛛便发现那群高层人员暂时消失了。 坐落在巴别塔星港中央的红乌贼大楼空落下来,仅剩下中低层人员维持着这片虚假的繁荣。 他不知道红乌贼的高层成员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只能将一切相关消息传递给星盟和那尔迦人,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对此,以赫伊、厄加为代表的那尔迦则表示—— 既然“头”暂时隐藏了,那他们就从“触手”开始清剿,等所有的“触手”都被清理干净后,他们不信消失的“头”不会出现…… 再说了,一只没有了所有“触手”的乌贼,还能活吗? 于是,这场有关于那尔迦报复的垃圾清除活动就此拉开序幕。 当缇兰和珀珥离开卡塞双星系统,到他们即将抵达太阳宫的同时,赫伊与厄加则刚刚清理完了这一阶段的任务目标。 艾伦则同时肩负星际监察者与星盟合作方代表的身份,与赫伊、厄加同行。 此刻,红乌贼的某一处据点内—— 艾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哑声道: “……这些据点里几乎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干活儿的都是一群傀儡,什么都不知道。” “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但不妨碍他们罪大恶极。” 赫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手中的长刀——那是一把秩序同盟内每个成员都会配备的嵌金军刀,护手镂空雕刻,特色浓厚,刀身开了双道血槽,杀伤力极强。 这把刀的刀锋上沾满了鲜血,正一颗一颗向下滴落着,近乎汇聚成一滩小溪,倒映出了赫伊身后的情景—— 尸体。 满地的尸体。 这些人的脸上是惊惧、是凶恶,也有不少后悔的,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罪无可恕。 在星盟正式发出清剿令后,执法者可直接对清剿对象处以死/刑。 而那尔迦作为红乌贼事件中最主要的受害者代表,任何一个那尔迦人都具有绝对的行刑权。 斩杀异兽并不是他们唯一的长处,杀敌——他们同样擅长且精通。 赫伊看向艾伦。 那双清朗冷淡的面孔上尽是对进犯者的漠然,眼底森然至极,近乎将艾伦的骨血冻成坚冰。 赫伊开口,声冷而沉,毫不遮掩地显露出自己的恶意与残忍—— “他们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赎罪,也要为此而恐惧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单纯的绞杀有什么意思呢?真正折磨人的应该是让红乌贼无法知道,我到底想要斩断他的哪一根触手。” “亦或是……斩断每一根。” 在听到赫伊的话后,艾伦在背后泛起冷意的同时,忍不住拧眉道: “你们这样就不怕打草惊蛇?” 赫伊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将军刀插入缀着一串圆滚滚小珍珠的刀鞘之内。 而艾伦的视线也随着那串珍珠晃动了一瞬间。 赫伊:“如果我们的王依旧在红乌贼的手里,我们自然会怕,毕竟他们掌握着唯一的王牌,可现在红乌贼手里有什么?” 艾伦一愣,没说话。 倒是半蹲在地上,手里抛着匕首,轻易便将一个星盗活口的手筋挑断的厄加眼眸微动。 在星盗恐惧的神情中,厄加的指腹夹着刀刃,只快速掠过,瘫软在地上的星盗便抽搐着,从脖颈间溢出了滚烫的猩红。 血腥浓郁。 厄加被覆面笼罩的嗓音沙哑而低沉,却能瞬间对上赫伊的思路。 “……他们什么都没有。” 艾伦:“你们不怕他们手里还掌握什么实验秘密,然后用此要挟珍……那尔迦的王吗?” 这种事情,艾伦觉得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完全做得出来! 赫伊抬脚,军靴迈过血泊,漫不经心地向外走着。 在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他才道:“监察者先生,请不要用你们人类的思维来试图揣摩我们。” 什么是实验体?什么是人造人? 那是违规者通过某种不被星盟所认同的手段而创造出来的生命体。 如果只是单纯的实验体或是人造人,他们确实有可能受到实验本源的威胁。 但珀珥——他们的虫巢之母,并不是单纯的实验体亦或是人造人。 珀珥是彻彻底底的虫巢之母、是应该被千娇万宠的无上珍宝。 即便他不曾从虫巢物质中诞生、即便他总以为自己是人造人,但那尔迦的所有子民都很清楚,灵魂与基因上的亲昵是不可复制的。 臣民永远都不会认错自己的王。 尤其待珀珥正视、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学会、并逐渐使用精神力后,本属于实验体、人造人的特质将完全与之剥离。 从珀珥第一次为他的子嗣们进行精神力安抚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脱离了人造人的身份,并一点点凝实着虫巢之母的灵魂与特质。 赫伊理了理自己的手套,并不打算给这个人类进行更多的解释,毕竟他可不是什么科普老师。 他只是偏头对厄加道: “走吧,我们清理垃圾的速度得快点,希望能在帝国阅兵之前赶回去。” 厄加:“时间差不多。”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小珍珠了,希望这群杂碎能快点被清理掉,一切会妨碍到妈咪的垃圾,都应该被扫除。 厄加跟了上去,在路过艾伦的同时,他偏头瞥去一眼,嗓音阴冷而无机质,“……他的身份,是那尔迦的王。” 而不是曾经被你买入又抛弃的人造人。 望着赫伊与厄加前后离开的背影,艾伦握紧了拳头。 最初是有些不忿的,可几秒钟后,他又颓然一笑,满脸无奈地跟了上去。 是啊,珍珠已经不是他梦里的小人造人了,而是那尔迦唯一且至高无上的王,所以他还在渴求什么呢? 即便他依旧放不下,可是……他哪里又有资格啊? …… 接下来的几天,艾伦暂时回星盟汇报任务工作,赫伊与厄加继续清除红乌贼其余据点,而那尔迦星域内的缇兰则带着珀珥先一步落地。 他们遇见了早已经等候在太阳宫门口的昆汀,以及其余帝国高层的帅大叔们。 走下巍峨星舰的那一刻,珀珥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瞳,视线尽头倒映出华丽的太阳宫。 人造日光在上方汇聚,灿烂而温暖。 这个时间段,阿斯兰和幸存者都在地底洞窟观察、探寻虫巢物质的生命情况。 奥洛维金则在皇家护卫军的内部工作厅举办例行早会,而唯一得闲的人便剩下了昆汀、缇兰,以及其余的帝国高层。 此刻,他们相互对视,默契十足,彼此交换着“你懂我也懂”的眼神,那些或深或浅的眼瞳中绽放出了比太阳宫穹顶还要热烈灿烂的光。 事项安排各有先后,眼下众人先急急慌慌地带着珀珥先去了一趟医疗室。 等候着的专业团队用10分钟的时间给小虫母检查了全身上下,在得到“没问题”的答复后,还没把椅子坐热乎的珀珥又被缇兰抱了起来,随着一众高层们激动兴奋地簇拥到了太阳宫一楼的另一侧—— 那狂风过境的架势,险些将镜廊旁侧立着的巨大嵌金花瓶撞到。 好在昆汀反应迅速,手臂一抬一接之间,就把花瓶扶回了原位,并且得到了小虫母一个“幸好”的眼神。 昆汀笑了,那张极具岁月风情的面庞上哪里还有此前作为帝国高层时的冷硬、顽固,有的仅仅是成为那尔迦新王头号迷叔的狂热劲儿。 完全一副不值钱的劲儿。 当然,每一个跟在队伍里的高层们都是这架势! 大概任谁也想不到,那尔迦帝国内部的高层成员,竟然是一群沉迷追王的狂热粉! 昆汀和缇兰他们的目的地,是太阳宫一楼旁侧的收藏室。 那是在珀珥回来之前他们专门收拾、布置出来的,万事俱备,就差给作为主角的小虫母展示、欣赏了。 很快,到了收藏室门口—— 关门、拉窗帘、开灯。 等珀珥站稳在地上,终于有功夫抬头看向四周时,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瞳中瞬间倒映出无数个属于自己的身影。 笑着的、惊讶的、眼眸空茫的、靠在星云犬身上的、抱着沙蜥在花园里散步的…… 很多很多,那是无数次珀珥自己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却是被那尔迦人捕捉到最珍贵的、最值得收藏的美好瞬间—— 从他最初踏上离开辐射荒星时的战舰,到他被堕落种们劫走流浪于迷失星域的经历,再辗转回归那尔迦、回归太阳宫后所拼凑出来的日常,甚至还有他后来去卡塞2号星,换上作战服在滚烫日光下参与训练的痕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小虫母自己都不曾留意的小空隙里,那尔迦人用他们的方式记录着珀珥的变化。 他们将这些“美好的瞬间”留存,传递到中央帝星之上,成为了最初一批构成小妈咪粉丝团的素材内容。 所有的一切,属于珀珥的每一个成长阶段,均被完完整整地制作成了名为“那尔迦王”的周边,然后被挂满了一整个收藏室。 ——这是一间属于珍珠小妈咪的痛屋。 珀珥惊讶地嘴巴微张,在此刻完全静谧的氛围里,他有些惊喜地反问:“都、都是我吗?” 昆汀认真道:“都是您。” 立在一侧的缇兰很自豪地补充道:“这些小卡、徽章、立牌什么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妈咪的每一个瞬间、细节都很好看,要不是这间收藏室放不下,我们还能弄出来很多。” “可、可是这间收藏室已经很大了!” 珀珥环顾四周,这房间比燃血组的大块头们给他拼出来的280床还要巨大—— 从墙壁、柜架、桌子,甚至是立在中间的大型玻璃缸,除了脚下站的位置,几乎就没有空过,全是密密麻麻、华丽精美的珍珠周边。 “那怎么能够呢?” 缇兰摇头,抬手拿出自己的光脑,手指一点一滑,一张带图的超长清单立马以光屏的形式悬在半空。 珀珥:“这是什么?” 缇兰勾唇,“妈咪,这是我们第一阶段的目标——” 聚集在周围的帝国高层们纷纷点头,表示这是他们聚众思考、投选出来的结果。 珀珥藏着好奇,目光落在了光屏之上。 这是一张服装清单,带有名字和配图,完全铺平在空中几乎有两米长,种类丰富、应有尽有: 具备各个组别特色与代表性的套装,冷淡禁欲的修身军服,一丝不漏却有别样张力的胶质紧身作战服,华丽带翎羽的披风式贵族礼服,粗犷带有野性意味的海军风长外套,极具有边境雪域特色的兽皮大衣。 一看就知道是缇兰私心的可爱风格,毛绒小动物的连体装,配有毛茸茸的耳朵、爪子、尾巴,必然可爱值爆表。 除可爱之外,清单里还加入有性感元素—— 看起来叫人莫名羞耻的黑白女仆装,布料不是那么多的兔男郎套装,浅蓝色带有小花边的连体泳衣,甚至还有仿古蓝星时代的男款旗袍…… 当然,撇除这些略显“不正经”的衣服外,这张2米长的清单内还重点标记了数身适合重点场所的套装: 飒爽低奢的休闲猎装,干净纯洁的象牙白小西装,复古风的半拖尾华服,以及最后一套华美到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失神片刻的加冕礼服。 珀珥:“这些……都是给我的?” 缇兰点头,随后俯身,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 他道:“妈咪,作为那尔迦王粉丝团最核心的唯一主角,您准备好为您的子民洒下恩泽了吗?” 停滞数百年的、属于那尔迦王的粉丝团在帝国高层的推举下重新上线,虫巢之母的加入与代表则具有深且远大的意义—— 既是那尔迦的臣民与他们的虫巢之母关系破冰、重修旧好的标志。 也是借此收揽信仰与追随,进一步壮大虫巢之母对整个帝国内成员影响力的重要里程碑。 子嗣对虫母的爱护是天性、是本能。 但在世事变迁的宇宙时代,在那尔迦已经四百多年不曾出现虫巢之母的环境情况下,即便是基因导致的爱意与保护,也需要更为精心地去联系、维持,并且一点一点地加深加浓。 尤其是珀珥决心同燃血组成员留在卡塞双系统上那天晚上,昆汀与他的同僚们在会议室内呆坐了许久。 他们不停复盘着属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发展至今的历史,一遍又一遍思索着小虫母曾说过的话,更是在无数个深思后,拨通了各个组别首席的联络通讯,尝试从他们的口中得到别的分析与答案—— 虫巢之母与那尔迦人关系的答案。 有关于安全堡垒太阳宫存在的影响性。 以及这些年来他们逐渐发现,却又不敢相信的猜测。 那天晚上,昆汀和同僚们得到了很多份回答。 从秩序同盟、皇家护卫军、蝎组,到远在矿星上的燃血组,以及驻守在边境星球上的哨卫军。 他们甚至还问到了阿斯兰与幸存者的头上。 没人知道那天深夜的会议里,这群帝国高层到底讨论了什么。 但在第二日天蒙蒙亮、太阳宫的穹顶又一次流动光晕的时候,身处中央帝星的奥洛维金率先发现了变化—— 横在太阳宫内外的严苛规则消失了。 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见面方式变得更为简约方便,且不受旁的限制。 那一日,近千年来帝国高层对太阳宫的盲目信任和过分维护,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僵硬而疏离的关系,以及这四百多年新王消失的“隔膜”,被以昆汀为首的帝国高层彻底打破。 开放太阳宫是第一步。 而眼下的第二步,便是那积聚整个帝国信仰与追随的粉丝团——重启来自于虫巢之母的恩泽活动。 整个帝国高层已然想象到了不久后未来的盛况与热烈了。 此刻,在缇兰的邀请之下,珀珥抿唇,漂亮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羞怯,他轻声道: “但是,我应该怎么做呢?” 缇兰:“您只需要在空闲的时间里,穿上漂亮的衣服,冲着我们笑一下就好,其他的——都由我们来做。” 只是笑一下,您的子嗣臣民们都将为您而疯狂。 昆汀也笑道:“我尊贵的陛下,接下来的不久后,将迎来属于您的繁盛时代。” 整个那尔迦帝国,都将为您而震颤。 第68章 珍珠激推团 帝国高层的帅大叔们向来雷厉风行。 重建粉丝团的计划是前一天彻底完成的, 粉丝团建成后的第一步是今天立马开始的,在珀珥的配合与支持下,一切都如火如荼地开展着,迅速且高效。 而这波属于虫巢之母的预热之潮, 也将以最快的速度席卷整个那尔迦帝国, 以中央帝星为核心, 飞速向外辐射四散。 于是很快, 在那尔迦帝国星网内部的各大军部论坛内, 便出现了很多有关于“虫巢之母”和“粉丝团”的新帖—— 【上级传来的内部消息, 据说王的粉丝团正在筹备重建中,我就很好奇,这粉丝团是个什么流程?有懂的资深妈咪粉解释一下吗?】 【楼主:战友们上午好。是这样的, 我是奥米茄-7星球第二军团的成员, 今天刚刚从上级那里得到消息,说是王的粉丝团正在中央星开始筹备重建的阶段, 但我们军团内对这个“粉丝团”不是很了解,所以想来论坛中询问一下细则与形式,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帮忙解释一下?】 【1楼:本来看你标题说不知道粉丝团是什么流程,我差点把你当行走的50万通用点举报了, 但看主楼说是奥米茄-7星球,瞬间理解, 该死的奥米茄刻板印象。】 【2楼:笑死,所以奥米茄-7星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巨型机械环的影响, 一想到进入宇宙星际后, 还有人生活在-2G网的时代我就觉得好笑。】 【3楼:那估计难,所有奥米茄类星球上都有巨型机械环,再加上星球上液态金属物质的影响, 想要做到讯号同步太难了,我估计楼主是坐了飞行器远离地表才成功发的帖子吧?】 【4楼:兄弟们跑题了,楼主在问粉丝团!】 【5楼:咱们有新王回归,粉丝团重新组建起来是我预料之中的,按照以往惯例,粉丝团主要是由帝国高层管理的,向下面向于那尔迦全民,有关于王的周边会以小卡、徽章吧唧、立牌、捏捏或者是其他写真杂志的方式发行(ps.不得不说古蓝星的追星文明太赞了!到底是什么人的脑子才能想出这样绝妙的点子)不过这些不能单纯地靠通用点和军功换取。】 【楼主:怎么说?】 【6楼:那可是王的周边!通用点和军功算什么?那尔迦人缺通用点和军功吗?那必然是不缺的!所以想要得到妈咪的小周边,自然要替换为另一种办法,另一种更能体现出缘分感、幸运感、信念感,以及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联系感的途径!】 【楼主:这么高深的吗?是不是还需要做一些远古仪式进行祈福?可以再深入讲解一下吗?】 【7楼:俗称“抢购”,也叫“恩泽活动”。】 【楼主:原来如此,感谢兄弟们,在论坛上让我学到了新知识,在此我真挚地分享一条新消息,有关于王的粉丝团。】 【8楼:什么什么?】 【9楼:一秒钟,我要知道全部的新消息!】 【10楼:楼主!楼主你去哪儿了?已经12秒了,你还没分享出来了吗?】 …… 【278楼:楼主你人呢?】 【279楼:到底是有关于王的粉丝团的什么消息啊!怎么卡在这里?我抓心挠肝地要死!下午的训练都没心情去了。】 【280楼:救救,楼主你还活着吗?】 一则飘在军部论坛内的帖子,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被回复成了“999+”的hot热帖,偏偏闪现了一下的楼主消失不见,以至于越来越多的人在帖下留言,等待着所谓的“新消息”。 一整天,那尔迦帝国内99%的成员都因为这个神秘“新消息”而茶饭不思。 平常最快乐的训练变得枯燥无味,他们心里总沉沉惦记着“王的粉丝团”,只恨不得帝国高层能开启时间加速器,好叫他们能够参加第一轮虫巢之母的恩泽活动。 直到晚上八点整,在绝大多数那尔迦战士结束训练、用完晚餐,正在享受消遣短暂的休息时光时,一则新帖忽然跳出在了军部论坛的最上方—— 【有关于王的粉丝团的最新消息,请看以下内容。】 【楼主:抱歉兄弟们,上午那会被上级叫去参加第一轮恩泽活动的投票活动,所以才没能及时回复,便干脆在这里重新开贴了。在此之前,先感谢一下大家之前的回复,我和上级都有重新为此做功课,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粉丝小白了。】 【1楼:求求,什么消息,给我们听听!】 【2楼:楼主不带你这样吊人胃口的!】 【3楼:速速!楼主你想感谢我们就速速拿出最新消息来换!】 【楼主:据我和上级的了解,中央帝星上王的粉丝团其实已经彻底建成了,太阳宫内已经具备了妈咪痛屋的初代形式,而面向于我们大众的“恩泽”正在准备中,初步预定在明天上午八点整上新。】 【楼主:第一阶段的预热抢购活动包括妈咪的香水小卡,动态模式的吧唧、立牌,储存妈咪声音的捏捏,以及限量的隐藏款妈咪写真照片。】 【楼主:小卡、吧唧、立牌和捏捏以盲盒抢购链接的形式在中央帝星的官网上新,明早八点限量不限时;隐藏款的写真照本次恩泽活动中只有50张,随机随抢购链接发放,绝对能体现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联系感——比如运气与缘分。】 【楼主:恩泽活动会持续进行,此次只是初步尝试阶段,这一切都是来自珍珠妈咪的恩泽!感谢妈咪!感谢妈咪的馈赠!】 【4楼:啊啊啊啊啊感谢妈咪!】 【5楼:受不了了!明天八点?我根本等不了一点!这一晚我将辗转反侧!如果明天抢购失败,那我一定会变成一个破碎的小子嗣!】 …… 【1093楼:已经定了128个闹钟了,但我还是有点紧张,算了,定150个闹钟吧。】 【1094楼:楼上的兄弟还能睡得着?我反正睡不着,我们已经准备熬通宵,当第一批抢购的!】 【1095楼:好消息!!!刚刚从中央帝星上下发的文件,为了支持第一次珍珠妈咪的恩泽活动,以后每个妈咪周边的抢购日都会放一天假!】 【1096楼:万岁!妈咪的周边我必抢到!】 【1097楼:信仰虫母,追逐妈咪!星辰大海,妈咪独尊!请珍珠妈咪保佑我明天抽到周边!】 【1098楼:爱妈咪,爱生活!今天我将洗手100遍,为明天八点的恩泽活动做准备!】 …… 虫巢之母对那尔迦子民的吸引力是绝对的狂潮,第二天上午七点开始,中央帝星的官网便陷入了拥挤状态,不少人连开七八个加速器,为的就是能够在链接被放出的0.001秒内抢购成功。 在全民狂热粉,并不存在代购和黄牛的那尔迦帝国内,想要在限量抢购的情况下买到属于小妈咪的周边,那难度不亚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难比登天! 典型的僧多粥少、狗盛肉稀。 那尔迦人:汪汪汪!妈咪大人求求再多给点恩泽吧!就当是喂狗了! 中央帝星时间,早晨7点59分—— 那尔迦星域内,不同的星球,不同的军部军校,不同房间宿舍,不同的小分队成员…… 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紧紧攥着光脑,那风情各异的帅气五官被荧蓝色的光屏笼罩着,眉眼冷凝、目光专注,就好像在做某种爆破演习,一个不注意就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秒数倒计时从最后10秒开始依次减少着。 10、9、8、7、6…… 当最后的“1”变成“0”的瞬间,那尔迦全民都在那争分夺秒的最后一刻压下指腹,以他们日日训练、母单至今的手速飞快点了下去。 紧接着,有人欢喜有人愁—— “天!有了!妈咪!我的珍珠妈咪!我抢购成功了!” 这是一位抢购成功的那尔迦战士,在看到“静待发货”的字眼后,他整个人高兴地跳了起来,俊朗的小麦色面孔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潮红,眼瞳潮湿,简直就像是被主人奖励后而疯狂摇尾巴的小狗一般。 “啊啊啊啊没有了!怎么没有了?!” 这是一位因抢购失败而发出惨叫的大块头,他颓丧地揉着短发,巧克力色的酷哥脸瞬间被阴云笼罩,甚至那双浅色的眼瞳中闪烁着几分难过和懊恼 。 兴奋的欢喜与懊恼的颓败同时交错出现在每一个那尔迦的臣民身上,他们无一不是虫巢之母的狂热粉,只恨不得把妈咪的小周边摆满整个房间! 最好晚上搂着一起睡觉! 在这样汹涌的喜欢与爱意之上,抢购妈咪周边产品的难度自然大幅度提升。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在中央帝星官网之上闪烁着淡金色光泽的链接便成了暗淡的灰色,任凭怎么点都无法弹出“抢购成功”的字眼,不少失败者只能垮着脸,接受他们与小妈咪的周边擦肩而过的痛苦与悲伤。 同一时间,军部论坛再燃新的热潮—— 【抢到了!我抢到了!我靠,我抢到的是妈咪小卡!米白睡袍款的,嘿嘿妈妈、可爱妈妈……还露了半截小脚丫啊啊啊一看就香香软软的!想嘬嘬嘬!是谁即将嘬到妈妈的脚脚呀?哦,原来是我啊!等收到以后我要天天贴着作战服带身上,感受睡袍妈咪身上的香气!】 【啊啊啊我也抢到了!是猫猫款的捏捏!里面会不会录入了妈咪的“喵喵”叫啊?天我快死掉了!心跳太快了 ,已经快有点晕厥了!求求购买链接多开点啊!让我给珍珠妈咪狠狠花钱!我是即将拥有喵喵妈咪捏捏的幸运儿!】 【妈妈!妈妈妈妈吗!我的是妈咪大头贴徽章!天呢宣传图是会眨眼的款式!啊啊啊啊妈咪眼睛好亮!原来妈咪已经恢复视力了吗?救救!我已经要被妈咪亮晶晶的wink给迷晕了!】 【妈咪眼睛已经恢复了?!!】 【我靠就在刚刚中央帝星官网发了说明,珍珠妈咪能看到这个世界了!普天同庆!说是为了庆祝,下午三点会再上一千份小周边!】 【妈咪眼睛恢复才上1000份?是看不起我的购买能力吗?就这么说吧,我名下的资产一口气买十二颗星球都不带眨眼的,能不能大方点?】 【呜呜呜哇下午三点我必然要抢过你们!你们这些已经抢到的人!我将盯你们一辈子!】 【哇靠!来炫耀了!我抢到了妈咪的动态等身立牌!啊啊啊妈咪穿着的是作战服!太酷!太主人级别了!还有挥鞭子和抛匕首的基础动作,我天!涩涩烧烧的,对不起妈咪我真的忍不住了……请用鞭子抽我,狠狠抽我……主人妈咪,惩罚糟糕又下流的我吧!请握着匕首在我身上刻下您的名字……要、要给妈咪当……一辈子的狗……】 【妈咪宝宝太可爱了!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我斯哈斯哈……舔、舔舔……太羞耻了,我怎么可以对妈咪做这种事情……但、但是真的好喜欢……妈妈……对不起妈咪,真的忍不住想要对妈妈做出一些……糟糕的事情……如、如果弄脏了妈咪,我一定会舔干净的……】 【珍珠妈咪你是一个可爱的宝宝!是要被舔湿湿的漂亮妈咪!是宝宝、是妈咪……嘿嘿是老婆,我的……是我的老婆……】 【楼上你们几个太过分了!你想对妈咪的小周边做什么?放开让我来!】 【等等,所以有人抽到隐藏款的妈咪写真了吗?】 【我没有。】 【没有,我们军团内的人没一个抽到 。】 【隐藏款的妈咪写真照才50张,太少了,我都不敢想象!】 【好好奇隐藏款到底是什么啊……】 【真能抽到的家伙肯定不会分享,那可是妈咪的写真,再加上限定了“隐藏款”,必然是独一无二的!谁会舍得告诉别人他拥有小妈咪唯一性的周边啊?要是我,我肯定藏着掖着,睡觉都放在枕头底下。】 【不一定,可能会有人炫耀一秒钟迅速撤回的……】 【也不知道下一次恩泽活动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不信我下次还抢购不到!】 【珍珠妈咪求您再宠宠我!】 …… 那尔迦帝国军部内的论坛热闹一直在持续着,而身处于地底洞窟,尝试用精神力与虫巢物质“沟通”的阿斯兰则身形微顿,落在虫巢物质上的手指有一瞬间的僵硬。 ——离体的菌丝向它们的主人传递来了一则消息。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阿斯兰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有些极淡、极淡的微妙。 但他向来会遮掩情绪的变化,待他转身看向幸存者的时候,已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沉稳样。 幸存者却主动问道:“是为珍……虫巢之母的事情吗?” 这话一出,幸存者为口中提及的存在而轻微怔愣。 阿斯兰:“我以为你不会关注这些。” 作为帝国内的高等智能,幸存者的年岁近乎与阿斯兰等长。 他经历过多任虫母的世代,如一尊被提前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一般,久居太阳宫外围,辅助高层对帝国进行管理,同时兼备太阳宫最顶级的安保。 但他一向远离太阳宫的主人,千百年来维持着数据心脏的设定,不曾逾越过半步。 可是今天,那声险些脱口而出的“珍珠”却让阿斯兰为之侧目。 幸存者开口:“……他毕竟是那尔迦的王。” “这样么。” 阿斯兰一寸一寸直起身体,深麦色的肌理上缓慢流动着银白色的虫纹,神情冷淡矜贵,只道:“我该为王的精神力引导课程做准备了。” “我知道了。”幸存者从未露出过面孔。 他同样身形高大挺拔,即便被数据一般的微光包裹着全身,但不可否认他在身材、比例上的优越性,从不差于任何一个那尔迦的战士。 他道:“那今天先到这里吧,虫巢物质的情况显然是一个长久性的问题,我们还有时间。” 阿斯兰颔首,在他与幸存者达成“结束”的共识后,两人同时转身,一前一后离开了地底洞窟,各自向自己在中央帝星上的住所而去。 …… 幸存者以数据的形式流动在整个太阳宫的外围,在那鎏金色的安全堡垒中独立开辟有一间高顶的宫殿。 精神力凝聚的数据线成百上千交错着,铺满了大半殿堂,那里是控制帝国全部高等智能的核心地点,也是幸存者本体的居住地。 此刻,房间内的华丽装潢均被浮动着蓝色荧光数据流覆盖着,身披微光的幸存者在原地静立片刻,显露出几分脱离高等智能的情绪化。 ——他像是在纠结、挣扎着什么。 他最初诞生的意义,之于那尔迦帝国的存在职能,从太阳宫建成至今的世代荣光与枷锁…… 这些都是笼罩在幸存者周身的薄光,是他坚定且无欲无求走到如今的一切依仗。 逻辑与理性的极致化、效率至上的价值观、感情模块封闭的冷漠特质…… 他从诞生起就有这份自觉,并且为之而坚守。 幸存者属于那尔迦,却并不具备那尔迦人狂热追随虫巢之母的特质,他是智能造物,无需信仰和感情的寄托。 他是高等智能,而不是谁的子嗣、臣民。 但是…… 但是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将太多的注意力落在了新任虫巢之母的身上。 尤其当昆汀将拍摄虫巢之母日常的任务交给他后,那些被镜头捕捉的每一个瞬间,都将流动在幸存者的大脑深处,是他进入休眠状态都无法剔除的存在。 他头一次把一个宇宙高等碳基生命看得那么清晰、那么认真,甚至知道对方笑起来时眼眸弯起的弧度数据…… 微光之下,幸存者闭上眼睛。 他如宇宙碳基生物一般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试图压下那颗数据心脏内的波动。 然而他失败了。 殿堂内的数据有一瞬间的颤动。 当幸存者重新睁开眼睛后,那些由精神力凝聚出来的数据线已然遵循他的渴望,向他呈上了这场自我克制后的失败结果—— 偌大的光屏上,保留有一则先前出现,却不曾被关掉的弹窗。 【您已抢购成功。】 【用户[智能者]得到珍珠妈咪的捏捏×1,请查收周边影像图。】 幸存者身上流动的微芒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 随后他抬手,有些轻微颤抖地点下了“查收”的按键。 下一秒,光屏上跳出来一张模拟实物照片。 图中是一个Q版的妈咪捏捏,整体只有巴掌大小,脸蛋微肉、神情惊讶,脑袋上戴着个毛茸茸的猫咪耳朵,身穿小猫服,尤其翘翘的小屁股上还连接着个毛尾巴,一抖一抖的。 软软的,糯糯的。 尤其这是“捏捏”性质的周边,也就是说……小虫母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都是可以捏的? 那一瞬间,幸存者连通数据的大脑都有些空白。 珍、珍珠……妈咪猫猫…… 他依稀记得,这个捏捏,好像是一捏就会发出声音的……如果是猫咪的话…… 那一刻,流动在室内的数据流炸开了烟花的模样。 静立在原地的幸存者抬手,慢吞吞地摸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 他的感情模块,似乎有些发热过载了。 长达十分钟的静立后,幸存者本体内的感情模块才终于平复下来,他又一次学着碳基生物做深呼吸,在关闭弹窗的同时,看到了隐藏在下方的消息框—— 【恭喜!用户[智能者]抽到了妈咪隐藏款的泳衣写真照,感谢参与!请记得填写收货地址!】 泳……泳衣妈咪? 消停没两秒钟的感情模块又一次烫了起来,甚至直接将房间内的灯管给炸黑了三个。 幸存者沉默。 他可能需要给自己进行一场身体检修了。 该死的……这颗数据铸成的心脏,怎么就安静不下来了?! …… 幸存者将“身体检修”提上日程的同时,阿斯兰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自珀珥抵达卡塞双星之后的不久,这位白银种战神便从太阳宫内搬了出来,暂居于太阳宫外围的空落殿宇。 银白的菌丝先一步入驻,交错在穹顶之间,以柔软冰凉的姿态缀连而下,近乎将其完全包裹,成就出一片苍白色的天地。 这间房内很空旷,一切都是苍白色的极简,唯有中央立着一道巨大的光屏,数道菌丝交错在侧,待阿斯兰进来后,便邀功似的靠前,似乎在展示着什么。 从远古时代累积到今日的通用点和军功,在阿斯兰那与中央系统连接的身份卡中堆成了一个夸张的数字,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显得更为庞大,足足可以养育一个小型宇宙国家数百代的运转、需求。 因此他并不缺钱。 也可以肆意挥霍这些因时间而累积的庞大财富,比如去抢购一些可以令他心情愉悦的小礼物。 阿斯兰顺着菌丝的指引,慢条斯理地看向了光屏—— 【您已抢购成功。】 【用户[白银]得到珍珠妈咪的动态等身立牌×1、香水小卡×1,请查收周边影像图。】 阿斯兰眸光微沉,他慢条斯理地抬手,在准备按下“查收”字眼的同时,他修长、骨节分明的食指上,几乎被银白色的虫纹铺满,一寸一寸流淌、躁动着。 所有的虫纹都争抢、拥挤着,似乎谁都想成为第一个查收小虫母桌边影像图的幸运儿。 紧接着,影像图跳了出来—— 穿着作战服的小虫母身形轮廓很漂亮。 胸膛、腰腹、臀腿覆着一层薄薄的、恰到好处的脂肪,发丝张扬,腰间束着半截软鞭。 生有几分腴润的大腿/根则被匕首束带勒出一圈软肉,向下是修长的双腿,以及被包裹在作战靴内的小腿。 ……很好看。 好看到让人想要将自己放在纯粹的低位,要跪在地上、拉扯开衣领,仰头如犬一般望着他,祈求一般轻握着那只踩着作战靴的脚踩在自己的身上。 踩在哪里都可以。 肩膀、胸膛、腰腹,甚至是大腿之间那被笼束缚着的密地。 没有谁能够拒绝珀珥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 即便阿斯兰曾隔着亿万光年,站在中央帝星上看到过从燃血组那里传来的照片,可当一颦一笑栩栩如生的等身立牌站在这里的时候,他依旧会为之而失神。 阿斯兰的眼瞳有一瞬间的空茫,喉结重重滚动,不可遏制地溢出一声被勾动了精神力与思维的低喘。 幻想中的任何一切都太诱人了。 诱人到那深深勒在人鱼线深处的束带又紧了几分,带来近乎自虐般的疼痛与瘾症。 真是……疯掉了。 曾几何时,沉着如亿万年冰川般稳重的白银种战神,在不知不觉间被一个新生、稚嫩,甚至是笨拙迟钝的小虫母所吸引,他的理智、他的自控在珀珥面前变得分崩离析。 他就像是个毛头小子,也像是疯狂渴望着骨头的恶犬,哪怕馋到连犬齿都呲了出来,却还是用那束具规训着自己的疯。 阿斯兰悬在半空的手腕被黑色的袖口包裹着,他穿得很严实、很禁欲,将全身都包裹在衣物之下。 但他起伏的胸膛、劲瘦有力的腰腹,以及下方隔着布料印出的金属薄痕,依旧彰显着他的不平静与深藏在精神力内部的暴烈。 深勒在皮肉中的痛让阿斯兰回神。 他垂下眼眸,垂落在身侧的手指生理性地痉挛着,随后又面色如常地打开了其他的周边产品。 整个过程里,他的心跳维持在一种极具有频率的剧烈跳动之下,但这样的平衡,在阿斯兰看到另一则消息后而被彻底打破—— 【恭喜!用户[白银]抽到了妈咪隐藏款的泳衣写真照,感谢参与!请记得填写收货地址!】 流动着的银白虫纹僵愣在阿斯兰大片的深麦色肌理上,匍匐于房间内的菌丝一瞬间忘记了行动。 而站立在光屏前的白银种战神则瞳孔针缩,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菌丝比他的反应更快。 在阿斯兰沉默的同时,灵活的菌丝悬空蹭过光屏,代替主人的操控收入了收货地址。 在那近乎漫长的等待过程里,这些银白的菌丝交错着盘踞于空旷的房间之内。 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密密麻麻交错着,借由光屏上投落的妈咪周边照片,宛若数不清的触手一般,铸成一片黏腻的温床,似是想要将穿着作战服的小虫母拖入幽静的洞穴深处…… …… 这场恩泽活动的影响力,远比昆汀他们最初设想得还要大、还要广。 第一天上午、下午上新的两条抢购链接被一扫而空,随后中央帝星的官方网站在数年的沉寂后,开始不停地跳出评论留言—— 【太少了!怎么够吃?求求官方再多来点妈咪的小周边!我愿意为妈咪献上我的全部工资!】 【啊啊啊你们知道作战服的妈咪立牌有多吸引人吗?再多来点,就当是喂狗了,我能给珍珠妈咪学小狗叫一万遍!】 【官方是不是缺资金啊?缺的话早说啊,我立马支持。】 【我突然想起来,按照以往那尔迦的历史,有关于虫巢之母的粉丝团和恩泽活动向来有赞赏通道的,但是后来因为恩泽活动取消了,赞赏通道好像也没谁再去光顾了……】 【刚刚看了一下,赞赏通道是开着的诶。】 在这条评论跳出的一瞬间后,中央帝星的官网平台卡顿了一瞬,疯狂涌入的那尔迦人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什么,随后另一波热潮再一次被掀起—— 【赞赏了!说真的,我别的东西没有,但就是钱多!官方给个准话,能不能多来点妈咪的小周边?我倾家荡产也要买!我要集一整个痛屋!还要给我们军团换一个妈咪的痛舰!开出去多拉风啊?】 【泰拉星第三军团已全体赞赏!希望官方能够出一批妈咪周边的等离子脉冲炮,最好把飞行器、枪械都安排上,生物手雷就算了,这玩意儿一次性的,到时候肯定舍不得扔出去炸异兽。】 【暗物质带第八军团已全体赞赏!痛舰我们也想拥有!马上就是帝国阅兵了,希望官方多开通一些购买链接,到时候我们要当最拉风的妈咪激推团!】 【祖恩星第十三军团已全体赞赏!要妈咪周边!】 【奥米茄类星所有军团已赞赏!请增加购买链接!ps.以及星奥米茄类星球外围的机械环可以搞成妈咪痛环吗?资金不是问题,我们有的是。】 【机械星所有军团已赞赏!想直接拥有一个妈咪痛星!】 【我靠等等,现在正在冲榜的这个[白银]是谁,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给干到第一了?怎么这么猛?!】 【后面这个[智能者]也有点牛,已经第三了。】 【没想到小妈咪的恩泽活动一出,炸出一堆大佬,第一[白银],第二[金],第三[智能者],第四的乱码是谁?头像上印了个小兔子……还有这个第五怎么感觉烧烧的,叫[珍珠的流浪狗],脸也太大了吧?这流浪狗是自封的?】 …… 当官网之下吵吵嚷嚷,不停要求增加购买链接的时候,中央帝星上的昆汀大手一挥,决定继续加大对恩泽活动和粉丝团的投入情况。 短短几天,正如当初昆汀所说的那样,在恩泽活动开启后,整个那尔迦帝国的子民,都将为现任名为“珀珥”的虫巢之母、那尔迦的王而震颤 。 那些远离中央帝星、远离太阳宫,身处于星域远方星球上,甚至是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虫巢之母的子嗣们被调动起了最高的活跃性。 无法接触到虫母的空虚被填充,源于基因和本能却无处抒发的爱意、狂热,在恩泽活动中得到了倾泻。 当妈咪周边陆陆续续发货,逐渐抵达到各个子嗣的手里后,一则全新的帖子将这份震颤引爆了另一个极端疯狂的热潮之中—— 【虽然这么说或许令大家有些难以置信,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们,在三天前暗物质带异兽潮抗击战中,妈咪的香水小卡救了我一命!】 【楼主:先说明一下前因,我是暗物质带第十二军团的普通战士,三天前暗物质带内辐射发生变动,并在一头王级异兽的领导下向外开始扩散兽潮,在此程中,我同时受到了辐射、王级异兽精神力以及体内狂化因子剧增的影响,于战斗开启后的第六个小时出现了狂化反应。】 【楼主:那是我第一次出现这么强烈的狂化反应。只一瞬间,野性和暴虐侵袭我的大脑,我甚至分不清谁是异兽、谁是我的战友,在同伴们的呼唤声里我开始敌我不分地攻击,只恨不得杀死所有会动的生物……】 【楼主:那天我以为自己会死在同伴们处决的钳足之下——当然我对此毫无怨言,任何一个被狂化症侵蚀的战士都是心甘情愿赴死的,我只是为影响了这场异兽潮的抗击战而感到抱歉……以及很害怕自己的血会弄脏随身携带的妈咪香水小卡,我应该更谨慎地对待有关于珍珠妈咪的一切周边才对。】 【楼主:然后奇迹发生了……在我狂化抬起钳足准备攻击向战友的同时,被我挂在身上的那张小卡忽然颤了一下,隔着鳞甲我也能感受到,就好像是有什么清凉的丝缕钻进了我的大脑,将那些疯狂、暴虐的因子赶跑。】 【楼主:等我清醒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疗仓内,而体内的狂化因子则恢复到了正常数值之下,那张小卡还被我攥在手里,上面的妈咪正弯着眼睛对我在笑。】 【楼主:我知道,是王、是妈妈……救了我。如果没有王,我会在那场战役中彻底离开那尔迦、离开虫巢之母。】 …… 这则帖子在出现,到被顶成hot前后不过三分钟的时间,当昆汀看完全部内容后,整张脸都被怔然与惊讶覆盖着。 他急匆匆离开办公室,一向重视外形情况的昆汀甚至没来得及拿外套,只用最快速度抵达太阳宫,于暖融融的花园深处找到了正在和星云犬,以及已经长成桌子大小的沙蜥玩扔飞盘游戏的珀珥。 听到动静,穿着寻常半袖短裤的小虫母歪头,已经长到肩头的白色发丝晃动着光泽,在昆汀眼中勾勒出一抹月光的色泽。 珀珥:“昆汀叔叔?” 他眼底带着疑惑,似是在好奇匆匆而来的昆汀有什么事情。 昆汀深深喘了一口气,将光脑内的帖子打开,“这、这个……您……” 他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说,最终只能让珀珥自己看。 穿搭有几分清凉、俏皮的小虫母睁着水汪汪的蓝眼睛,在看完整个帖子后,用脚蹭着草地,慢吞吞道: “是、是我弄的。” “我偷偷把精神力,藏、藏进去了一点点。” 就像是做实验一般,当珀珥对精神力的运动、操控越来越多后,他也会忍不住做一些随心的“小尝试”。 至少目前看来,好像还蛮成功的? 昆汀嘴唇颤抖,忍着声线上的激动,哑声问:“您、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珀珥歪头,浅蓝色的眼瞳倒映出了昆汀那双发红的,似乎还有几分水汽的深邃眼眸。 他轻声说:“因为,我也想保护他们。” 保护每一个向他捧上热烈爱意的那尔迦人。 他无法时时刻刻与他们同在,但是精神力可以——精神力可以代替他,成为每一个子嗣的守护神。 精神力可以无处不在。 而恩泽活动,不就是王对子民们爱意的回馈吗? 昆汀哑声。 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那双沉淀了太多岁月与冷酷的眼瞳却烧灼着,一点一点被水雾笼罩。 珀珥踮脚,抬手蹭了一下昆汀被浸湿的、带有几分细纹的眼尾。 他笑着说:“我也有在努力爱我的子嗣们呀。” 第69章 帝国阅兵 王的恩泽活动效果极佳, 因为官网下方超高额度的资金赞赏量,昆汀思索片刻,干脆又彻彻底底开了一场购买链接,限时不限量—— 当然这一次只包含最普通的妈咪周边, 至于隐藏款的动态写真照则是没有的。 但即便如此, 也足够那尔迦的子民为他们的小虫母而举国狂欢了。 本年的恩泽活动结束于三天前, 当臣民们的兴奋余热尚未消散之时, 那尔迦境内则已经开始进入帝国阅兵的前期准备工作了。 皇家护卫军首席奥洛维金作为整个帝国阅兵仪式的总安排官, 近些日子几乎忙到脚不沾地。 他那装点有雀鸟翎羽的华丽长披风, 时常在空气中摇摆出漂亮的弧度,又匆忙忙收回,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好不容易, 在临近阅兵的前一周, 奥洛维金得到了松口气的时间。 他回到自己的住所洗脸、泡澡,又做了一个很精致的身体细节管理, 终于在一小时后围着浴巾,于氤氲的水汽中踏出了浴缸。 路过那偌大的落地镜,奥洛维金偏头,看到了被他放在柜架上的小妈咪周边—— 那是一个动态的徽章, 不过巴掌大小,印着珀珥的大头贴。 徽章上的小虫母大概是被抓拍的, 神情略微惊讶,但很快又会了然地翘起嘴角, 露出一个甜滋滋, 裹挟着蜜香的笑容。 那双浅蓝色的眼瞳近乎是追着奥洛维金落下的,每一次他走过柜架,都会油然而生出一种被小妈咪注视着的幸福感。 动态徽章周边简直就是福音! 好看死了!!! 奥洛维金眉眼微颤, 明明才刚刚冲泡过身体,却又觉得有股热意在上涌。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没忍住,上前两步,抬起悬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徽章上小虫母那笑意盈盈的脸庞。 高科技造物的触感感应早就被落实在了周边产品之上。 当特殊的徽章面感受到异样的温度、碰触贴近后,原本弯着眼睛浅笑的小虫母会有些讶然地微张嘴巴,露出半截红艳艳的舌面,眼瞳略睁,于流动微光的虹膜中倒映出奥洛维金的身影。 栩栩如生。 完全就像是面对面。 然后,他会再冲你绽开新的笑容。 奥洛维金似是有些苦恼地笑了笑。 指腹还轻点在徽章面上小虫母的脸蛋,在那双清澈又灵动的疑惑眼眸中,他嗓音却沙哑得厉害,还带有几分温柔、缱绻。 “……您可真会考验我的忍受力。” 他呼出一口浊气,披着半潮的铂金色长发走进卧室。 甫一进门,便能看到一张被鎏金相框装点、挂在墙壁正中央的照片。 那是他在数天前抢购成功的隐藏款妈咪写真照。 依旧是动态款的。 穿着浅色连体泳衣,站在太阳宫后方巨大泳池边,怀里抱着小鸭子泳圈,笑容灿烂的小妈咪。 柔韧带有少年气的身形单薄却不瘦削,于胸膛、腰腹、臀腿/间生有薄薄的软肉,浅色的泳衣贴身柔软,勾勒出了小虫母身体上的每一寸线条,温软中杂糅着性感,美味至极。 或许是光芒有些灼人,镜头中的小虫母眼眸迷离,纯洁又勾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抛开泳圈,笑着冲过来,一下子跳起来用那腴润的大腿/肉夹在你的腰腹两侧。 ……这样的幻想令人心绪躁动。 最初的兴奋之后,奥洛维金毫不犹豫地将这张动态写真照挂到了自己的卧室内。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已然拥有了“王夫”的身份,在心甘情愿为虫母恪守男德与贞洁的同时,能够以更亲近的姿态陪伴在珀珥的身侧。 他简直要爱死他的漂亮小妈咪了。 而眼下,正准备进太阳宫的奥洛维金抬手抽开了腰间浴袍的束带。 白色金色交错的布料从他白皙挺拔的胸膛前绽开,裸/露出了一具极其美好的□□,但当奥洛维金抬眸与写真照上的小虫母对视时,他忽然偏开头,于颈间染出了薄红。 ……太罪恶了。 他在妈咪的视线里赤身裸/体,甚至不可遏制地开始兴奋。 奥洛维金喉头滚动着,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去另一个房间换衣,可他又忍不住,脑海中闪动着泳衣小虫母亮晶晶望向他的目光。 ……就一次。 就这一次,这是他近些日子忙乱加班后的奖励。 他心软善良的小妈咪,一定会同意的吧? 优雅的贵公子最终屈服于心中的恶魔,他的臂弯间搭着浴袍,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却一寸一寸缓慢向下。 在无尽的梦幻之中,重归黑暗的恶魔碰触到了那还沾染有几分潮气的躯干。 这只修长又透露出男性性感的手,握住了什么。 在这间偌大的华美房间内,一切都开始变得遥远。 声音、视野,流动着的精油浅香,亦或是舒缓优雅的钢琴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奥洛维金猛然回神后,他的呼吸沉而急促,却在迷蒙间下意识脱口而出—— “珍、珍珠……” “我的……” 白皙如玉的大片肌理上浮满了潮红,紧绷的胸腹肌肉上氤着细碎的汗液,身下更是狼狈又糟糕,恍若堕落的神祇,沉溺于邪恶之下。 他眼眸流转,最后轻吻了一下写真照上的小虫母,似是在借此而缓解那份无法被解决的干渴。 …… 半个小时后,长发侧编,又恢复精致华丽的皇家护卫军首席匆匆离开住所,他穿越过太阳宫外围的大道,身侧树影婆娑,偶尔会交错着在他的披风末端勾勒出花纹。 他是为那尔迦的王而来的。 帝国阅兵在即,这样盛大的场合之下,作为那尔迦的王,怎么可能会不出席呢? 当奥洛维金穿过漫漫长路向虫巢之母而来时,身处于太阳宫内的珀珥则在上课。 作为一个王,珀珥需要学到的东西有很多。 当然,他也可以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万事有子嗣臣民们管理照顾的王,但在昆汀询问过珀珥自己的意图后,双眼恢复、对整个世界都有一种强烈好奇心的珀珥决定去试一试。 珀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每一个知道他选择的那尔迦人都在鼓励他去大胆尝试—— “妈咪这么聪明,有什么是做不好的?如果真的做不好,那肯定不是妈咪的问题,是那些事情的问题!” “想试就试,试错了也有我们担着,您怕什么?大着胆子冲就对了,别把这当作是学习,当成一个游戏就好,没有谁会给您压力的。” “妈咪放宽心,您做什么我们都支持——当然,只要您别抛下我们就好。对了,如果您有什么不懂的,欢迎来问我们。” …… 在子嗣们的无脑支持下,珀珥也决定大着胆子试一试。 于是,珀珥又多了一位老师——幸存者。 幸存者,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最高等的人形智能,辅助帝国高层进行帝国中上层的管理。 他的数据内容遍布整个那尔迦的内部星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在那尔迦史甚至是整个宇宙、星盟历史中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最初昆汀没想到幸存者会答应,一开始他只是试探性地提出,甚至已经做好了这位高等智能拒绝后,他再为小虫母另寻老师的准备。 不过当然,昆汀脑海里的首选对象还是幸存者。 据他所知,这位幸存者的存在年岁也就比白银种战神阿斯兰少上那么几百年—— 从那尔迦人离开艾瑟瑞恩星,将太阳宫建立于中央帝星后都已经过了千年,而幸存者是这趟迁移后的首位高等智能,向来高冷沉着。 他将自己完全框定于《机械与智能造物》的守则之内,仅处理分内之事,对超出分内的不会分出任何一道目光,完全没有人工智能想要取代碳基生命的勃勃野心。 但昆汀没想到,这一次幸存者竟然会应下给小虫母当老师的要求。 难不成机械树也有开花的时候? 幸存者:少管,我有自己的节奏。 至此,老师的事情彻底敲定,而重回太阳宫的珀珥,也拥有了整个那尔迦最厉害的两个人当老师。 一个是史前的战神阿斯兰,在上午的时候给珀珥教导精神力的使用和操控—— 每一次课后小虫母都会湿哒哒地软成一团,像是被摸爽了的小猫,懒洋洋耷拉在阿斯兰的怀里。 眼瞳迷蒙、意识溃散,手指无意识勾着对方深色的衣摆,甚至偶尔被抱着蜷起来的脚踝,还会蹭过藏匿在阿斯兰衣摆深处的皮质束带。 那是柔软与冷硬的摩擦。 每当这个时候,阿斯兰只能无奈地拢住小虫母乱动的脚踝。 他会把人单臂抱在怀里,缓步走过静谧而华丽的镜廊,在无数个交错着他拥抱珀珥的倒影中,将人送回到卧室,再悄声离去。 在精神力教导结束的午休后,珀珥则会迎来他的第二位知识类课程的老师,即无所不知的高等智能幸存者—— 绝大多数人工智能都具有话少且一针见血的特质,而幸存者也是如此。 他是一位情绪极端稳定、知识超级渊博的老师,他的讲课内容或许有些枯燥无味,但在这场教导中,学生所能学到的东西也很多。 那是磅礴而近乎涵盖大半宇宙的知识量。 珀珥最初并不太适应幸存者的讲课方式。 他会有些不好意思告诉对方自己的“不解”,且羞涩于提问,会怕老师认为他是个“笨蛋学生”。 但当幸存者流动着的数据察觉到这一点后,这位智能老师只是告诉珀珥,我愿意为您解答一些疑惑。 他告诉珀珥,提问并不意味着笨,而是意味着您开始思考了;而思考,便是努力学习的标志。 幸存者给了珀珥适应的时间,且尝试在生硬的课程内增加一些小趣味。 因此,珀珥很快就找到了上课的感觉,如软乎乎的小海绵一般不停地汲取知识的水分,并将其变成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的反应、他的记忆,甚至是他的认知与智慧,都在以一个平缓的趋势上升着。 …… 而此刻,当奥洛维金彻底进入太阳宫,走向那间专为小虫母开辟出来用作上课的阅览室后,透过半开的门板,正好窥见了珀珥那柔软又漂亮的笑容。 小虫母跪坐在沙发椅上,身体前倾,半趴在桌面上。 他被白色花边衬衣包裹着的手肘距离幸存者很近,几乎再有两三厘米,便能融入幸存者周身的微光,碰触到那具由数据和机械铸成的躯干。 几乎是奥洛维金视线飘落的同时,侧身对着门的幸存者偏头,目光冷凝地扫过了外侧的不速之客。 珀珥也随之偏头,在看到奥洛维金后,笑着弯了眼睛。 奥洛维金勾唇俯身。 “日安,我耀眼如晨曦的小珍珠。” “您今天比前一天更吸引我了。” 优雅的铂金色贵族哪里还有先前在卧室时自/渎的淫/乱模样? 他温柔而知礼,目光缱绻饱含情意,淡雅的香水氤氲在周身,引得珀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奥洛维金,你好好闻呀!” 听到这话,奥洛维金的笑意更深了,淡色的眼瞳却轻飘飘扫过旁侧的幸存者。 后者一动不动,恍若被隔离在另一个空间之外。 奥洛维金:“您喜欢就好。” 他问:“您今天的课程还不曾结束吗?我本来是掐着时间来的,但现在好像打扰到了你们——如果还没忙完,我可以等会再来的。我早已经做好随时见到您的准备了。” “没、没有打扰!” 小虫母立马摇头。 跪坐在沙发椅上的姿势让珀珥的腿/间被挤压出几缕软肉,蹭着布料隐约能看到柔软的痕迹,立在不远处的奥洛维金呼吸一窒,下意识想到了那张连体泳衣的写真照…… 珀珥道:“今天的课程已经结束啦,只是我多留了老、老师一会儿。” 坐在一侧的幸存者起身,对着珀珥点了点头,机械音色带有一种别样的清冷意味。 “看来奥洛维金首席与您有事情要商议,既然如此,我就先离开了,等明日午后再继续上课。” 珀珥点头,“老师拜拜呀!” 奥洛维金冲着幸存者勾唇,“那么,需要我送送你吗?” 幸存者冷淡:“不用。” 擦肩而过之际,幸存者周身流动的数据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将奥洛维金身上的香水气味储存到了自己的数据库内。 而其大脑内,这一数据库则被命名为——王喜欢的气味。 这一切都是他下意识的行为,等幸存者反应过来时,他大脑中已然储存了数个与小虫母有关的数据库了。 幸存者离开后,珀珥从椅子上跳下来,踩着毛绒拖鞋“哒哒”走到了奥洛维金面前。 珀珥:“奥洛维金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在小虫母自己尚不曾察觉的时候,他说话越来越流畅,也越来越自然、大胆,最初辐射荒星上那具孱弱可怜的影子早已经从他身上缓缓褪去,并重新铸就了新的模样。 奥洛维金对此喜闻乐见。 奥洛维金:“——是关于十天之后的帝国阅兵。” 珀珥:“我记得,昆汀叔叔和我提、提起过。” 如果说当初珀珥的回归是告诉整个那尔迦人“王回来了”,那么而今的帝国阅兵,便是为了向他们的王展示整个那尔迦所具备的武器装备、军队阵容。 这将是一场巨大的盛典,也是珀珥以更为正式的姿态,出现在那尔迦子民眼前的重要场合。 珀珥问道:“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奥洛维金轻笑,“让我想想——” 衣着华美的铂金色贵公子优雅俯身,半跪在小虫母的面前,他以仰视的姿态抬起胳膊,执起了珀珥那只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 “您只需要穿上华丽漂亮的衣服,站在星环广场的最高点,俯视所有因您而臣服的子民,然后告诉他们——” “您是他们的王。” 王不需要做什么。 王只需要感受帝国的荣光。 这一趟,只不过是他为了缓解思念与私心,想要亲眼见到小虫母的借口而已。 …… 那尔迦帝国阅兵在即,身处绿脉星的燃血组和边境星球上的边境哨卫军无法及时赶回,只能在派出代表成员的同时,以远程投影的形式参加这场盛会。 而赫伊与厄加则在连续数日的“垃圾”清扫后急速赶回,不曾错过此次需要小虫母出席的盛大场合。 繁复热烈的准备工作在最后的一周彻底宣告结束,以昆汀为首的帝国高层重新检查过整个流程安排,在倒数第二天的时候联合按下象征着“通过”的手印。 当印有虫巢红章的文件下发到各个星球、各个军团后,所有的一切均准备稳妥,正待阅兵那天的到来。 这是虫巢之母消失四百多年以来,最热烈、最不同于以往的一次阅兵,所有那尔迦战士们都整装待发,正待以最饱满的姿态向他们的王展现帝国实力。 这是一项荣耀!是他们当前能够出现在小虫母面前,并被其看到的最好机会! 很快,最后一天的倒计时结束。 属于那尔迦帝国的阅兵仪式在这天清晨八点整开始,并打开了面向整个星际的直播通道,向外展示属于那尔迦的军事力量,在提升宇宙地位的同时,震慑一切的潜在威胁。 …… 中央帝星 ,太阳宫外围正前方的星环广场之上。 由幸存者撑起的荧蓝色能量屏障,在清晨的暖光中泛起层层涟漪,百米之高的观礼台上,金色的旗帜随风而动,如同赤金铸成的瀑布。 旗帜之下,是身着一身加冕礼服的珀珥。 容貌出色精致的小虫母实在太过适合这样漂亮、繁复的服饰—— 珀珥那透有精灵光泽的白发已经长到肩头,左侧鬓角编入三股淡金色细链,随着发梢扫动在脖间。 他身上则被华丽的天鹅绒长袍包裹,其上雕琢金纹,缀着数条交错的金链,衣袍宽而大,唯有腰身的腹部被一条细细的金链拴着,勾勒出一抹漂亮的腰身线条。 同时兼具王的高贵,与作为虫巢之母时的柔软。 珀珥站在高处,身侧陪伴着臣子姿态的阿斯兰、昆汀。 而其余各个组别能到场的首席则站在略远的方位,奥洛维金、赫伊、厄加,再加上他们的副首席呈现出众星捧月的架势,将那尔迦唯一的王守护在中央。 当奥洛维金宣布活动正式开始后,礼炮轰鸣,那尔迦的战歌响起,瞬间激起一阵汹涌澎湃之意。 珀珥还是挺紧张的。 他藏在天鹅绒长袍下的手指紧紧揪着浅色的内衬袖口,一张白皙的笑脸紧绷得厉害,一向勾着轻微弧度的嘴角也有些压下,倒真有了几分少年帝王的威严与沉着。 最初的队列还是很正常的—— 比如幸存者操控的金属机甲,机械美感几乎被拉满到极致,当机甲阵列抬起机械臂时,绽开幽蓝色能量的光束炸开在半空,宛若雷电割裂云层,以能量光束的形式,在空中用那尔迦最古老的文字拼出了王的名字。 比如以原始形态和半异化状态入场的各个组别的代表成员: 铂金色的皇家护卫军,亚光黑的蝎组潜行者,深蓝色鳞甲的秩序同盟,猩红热烈的燃血组,以及现如今以机械与血肉结合的边境哨卫军。 这个时候,偷偷紧张的珀珥还能绷住那张俊俏的脸蛋,在队列们路过观礼台正下方的时候勾唇,露出一抹不是那么自然笑容。 但是这样的严肃没有维持太久—— 当来自于远方各个星球的战舰、飞行器、热武器队列来临时,悠远的号角声随之响起。 烈烈的军团旗帜在半空中飘扬,巨大的战舰巍峨至极,在星环广场上落下近乎恐怖的阴影,所有人都该为这样庞大的军事力量而感到畏惧、震颤,甚至是生出臣服的心态。 这是星盟乃至整个宇宙第一强国的姿态! 但是,珀珥却在这样的情景下,一寸一寸瞪圆了眼睛、僵硬了面庞,原先绷在小虫母脸上的严肃面具彻底破碎,碎到根本拼不起来的程度。 救命…… 所以为什么,那么威武的战舰、飞行器,甚至是从远方而来的热武器上,怎么都贴着他的大头贴啊!!! 还是嫩粉、嫩蓝、嫩黄色的!!! 有穿着睡袍眼神困倦的,有戴着毛绒猫咪耳朵的,有捏着鞭子一身作战服的,甚至还有很多日常抓拍的小瞬间…… 各种角度、各种姿势、各种表情的珍珠大头贴成了一张巨大的战舰膜,覆盖了那原有的金属色泽,将其完完全全包装成了一个妈咪牌的痛舰。 上面甚至还有特殊的镭射光泽。 金灿灿,亮闪闪,哪怕悬浮在宇宙深空,也绝对是整个星辰大海里最耀眼的舰。 观礼台上的小虫母狠狠眨了一下眼睛,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出现幻觉了…… 或许是他也误食了辐射蘑菇?还是前段时间配合粉丝团和恩泽活动有点累着了? 是把眼睛都累花了吗?不然怎么会在战舰上看到自己的脸啊…… 珀珥:不敢睁眼希望这是幻觉.jpg 各军团:(踢飞别的军团)(贴满妈咪的照片)(闪亮登场)妈咪痛舰超棒的!!! 空气是安静的,风声是持续的,旗帜是飘摇的,而痛舰上的珍珠则是闪亮亮的。 那一瞬间,所有的镜头在片刻的切换后,全都聚焦在了观礼台之上。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张极其伟大的面庞—— 漂亮华丽的小虫母褪去了原有的严肃,一张脸蛋被羞得发红,眼瞳水润清亮,整个人陷入到了一种又羞又开心的情绪里,以至于当他看向镜头的时候,那闪烁在浅蓝色眼瞳中的情愫几乎吞没所有人。 他为自己得到那尔迦军团的喜欢而感到由衷的愉悦与自豪。 他珍视着这份羞耻,却也最为热烈的爱意表达。 于是,当巨大的珍珠痛舰掠过苍穹,遥遥路过观礼台时,彻底破功的小虫母仰头招了招手,冲着那偌大的珍珠贴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脸颊泛着柔软的薄红,嘴唇微动,在风声与战舰的轰鸣声里大大方方地喊道—— “谢谢你们喜欢我呀!” …… 这场痛舰式的阅兵在那尔迦帝国是独一份的,数代历史延续至今,只有珀珥有这个排面。 金灿灿的珍珠贴纸招摇过市,吸引了所有的人视线,同时也让其他围观的宇宙星网网民,再一次认识到那尔迦人对他们王的崇拜之情—— 【我天,太夸张了吧?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痛舰。】 【虽然看着夸张,但那样豪华的痛舰我也想拥有!这简直太爽了!】 【不得不说那尔迦的王是真的很漂亮!就是个漂亮宝宝,竟然还会脸红,他和那尔迦人站在一起,身高差明显到夸张,三个王才能顶得上一个那尔迦人吧?】 【那尔迦人的周边怎么做这么好看?有购买渠道吗?我也想粉他们的王了,太可爱太漂亮了!简直就是小国王!】 【呃,就没有人觉得很好笑吗?这样一个严肃庄重、彰显国力的场合,战舰上却贴着贴纸,那尔迦人是疯掉了吧?】 【楼上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是眼红嫉妒了吧?那尔迦人爱他们的王,也愿意用这样可爱又幼稚的办法来体现,那又如何?即便这些痛舰可爱到夸张,但也丝毫不妨碍他们一出手,便拥有毁灭一个帝国的强大力量。】 【真正的强大从不在于形式,而在于本身所具有的力量。在你认为那尔迦人疯掉的同时,我只会赞叹他们拥有一位超具魅力的王,毕竟不是所有星盟国家的君主都能让他的臣民心甘情愿做到这一点。】 【赞同,不管外界怎么评价,但这一刻我只知道,那尔迦的王与他们的臣民是双向奔赴的,他们都爱着彼此,这样的帝国才能在整个宇宙内走得更长远吧。】 …… 那尔迦的帝国阅兵以视频的形式传递在宇宙星网内,热度居高不下。 奎克帝国,王庭深处—— 七王子伊修·卡当斯抱着怀里的老狗,一起坐在沙发上来自那尔迦帝国的直播。 一边看,他一边絮絮叨叨: “喏,看到了没?你的小主人生活得好着呢……” “比那时候更漂亮了,眼睛好像也恢复了,再也不是脏兮兮的小瞎……嘶,停停停,别咬!我不说他是瞎子了!” 老狗从鼻腔里哼了个气音,继续看向光屏。 伊修甩了甩被咬出了红印的手指,对比并不生气,脸上还挂着有些兴奋的笑容,此刻才显露出几分年轻人的稚气。 他有些安静不下来—— “马上就是异兽清剿赛了,他是那尔迦的王,到时候一定会来的!” “也不知道他看见我会不会吃惊,毕竟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小混混了……不过珍珠没见过我的样子,他或许还记得我的声音?” 顿了顿,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对怀里的狗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喜欢他……从在黑市里第一次见到他,就很喜欢了。” 最初瞧见眼瞎的小人造人时,他会把食物用布袋裹起来,扔过去偷偷投喂对方,就好像养了一只漂亮的眼盲小猫一般,让少年期的伊修很有成就感。 但他从来都不敢出现在珀珥面前。 即便小人造人眼盲、可怜,被拍卖行称为是“瑕疵品”,但他的价格依旧是黑市小混混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那样的白发、脸蛋、空茫的眼瞳…… 吃不饱、穿不暖、整天只知道瞎混打架的小混混,又怎么会有胆子去主动认识落难的小王子呢? 那时候伊修想,等他长大了、能赚钱了,就可以穿上干净的衣服,打扮得像是那些商人、贵族一般,走到漂亮的小瞎子面前,然后大大方方地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他要和小瞎子交朋友。 如果可以,伊修还想自己赚钱把小瞎子买回家,他不嫌弃小瞎子看不到,他可以照顾他,等以后了……或许漂亮的小瞎子会愿意给他当老婆? 他会好好干活打工,他能赚钱、攒钱,他可以给别人修小型飞行器和机器人,他能养活小瞎子的。 只是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靠坐在沙发上的伊修偏头,深深叹了口气。 他被奎克帝国的王室找回来之前,他只是个生活在黑市贫民窟内的穷小子,过着和人打架抢地盘,去垃圾星上拾荒的日子。 在珀珥第四次被退回拍卖行的时候,穷小子伊修听到了那里工作人员的对话—— 他们说这个人造人是被多次退回的瑕疵品,说他的价格越来越低,眼睛也出了点问题,完全白瞎了那张漂亮脸蛋,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哪个冤大头。 他们甚至下流地调笑着,说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即便是个瞎子,但玩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只可惜他们买不起…… 那时候已经攒下一小笔钱的伊修狠狠心动了。 于是他拿着自己的全部积蓄,穿着带有补丁的半袖短裤,第一次踏入到那座华美、颓靡的拍卖行深处。 伊修见到了拍卖行的老板图卡斯。 他向图卡斯说明了自己想要购买珀珥的意图,还承诺自己会好好对待珀珥的。 对于生活在黑市贫民窟的人来说,他们能吃饱活着、能赚到钱就已经很不错了,对于他们来说,尊严是一个完全可以抛弃的东西。 ——尤其是在面对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 因此,伊修那时候并不在意地跪在地上,祈求这位有钱、有权的拍卖行老板能够将小人造人卖给他。 跪一下能换来成功,对于他们这群活在阴影下的老鼠来说,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 但拍卖行的老板并没有答应。 当时图卡斯说了什么,伊修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自己很愤怒、烦躁,即便他再怎么不在意尊严,但也开始因为图卡斯的话而变得心神不定,最终如失败者一般从拍卖行跑了出去。 伊修开始变得害怕见到后巷里的漂亮小瞎子。 他的脑海里会不断地闪过图卡斯的话和神情,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穿衣服的人,赤/裸而滑稽可笑。 于是,伊修便躲着藏着,只偶尔才会偷偷去看小瞎子一眼。 然而,当伊修的行为被其他同伴发现后,在那些或是玩笑、或是看好戏的神情里,他似是为了证明自己作为“老大”的地位,为掩盖那份不曾被正视的情愫,以及少年时的自卑和幼稚,他犯了一个错—— 他成了欺负小瞎子的一员。 他伤害了那只漂亮的眼盲小猫。 再后来,伊修被奎克帝国的王室找到。 在被证实了国王私生子的血统后,伊修以七王子的身份回归上流社会,于一点一滴的耳濡目染后,才知道当年的自己,其实早就掉到了图卡斯的语言陷阱里。 图卡斯是惯会耍弄人心的甜蜜疯子不假,但当年的伊修自己也不够坚定、成熟。 如果…… 如果他能再坚定一点点,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望着光屏内因为那尔迦王痛舰而脸红的珀珥,伊修懒洋洋地扯了扯嘴角,手里摸着老狗有些糙糙的毛发,眼底却闪过了几分落寞。 但是当初,他也是真的喜欢小瞎子啊。 第70章 听话又可怜的狗狗 那尔迦帝国的阅兵仪式因为印有他们王的“痛舰”, 而在这段时间广为流传—— 回星盟述职的艾伦在申请了清剿赛的星盟人员维护工作后,便天天蹲坐在宿舍里,捧着个光脑看个不停。 一会儿眼底流露怀念,一会儿咧嘴笑得眼眸具弯。 他截图了一堆珀珥在阅兵仪式中惊讶、羞涩的神情, 完全就是一副狂热粉的姿态, 光脑、光屏的壁纸都是那尔迦的王, 只恨不得那尔迦人能向外开通珍珠周边的抢购渠道! 艾伦:我不差钱!钱包已经准备好了! 只是晚间, 艾伦却又失眠一般地躺在床上, 盯着天花板发呆。 在没有“吸珍珠”的安静深夜里, 他会变得焦虑又着急。 他担忧红乌贼的事情,担忧尚在逃亡中的拍卖行老板图卡斯,担忧接下来的异兽清剿赛, 担忧是否还有别的阴谋正笼罩在珀珥, 亦或是那尔迦帝国的身上。 艾伦想,如果可以, 他真的希望红乌贼能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最好消失到连渣都不剩! …… 依旧潜伏在红乌贼内部的蜘蛛,也靠这份录播度日如年。 他无数次地重复画面中珀珥出来的片段,无数次用手指去勾勒珍珠的模样,又在无数次心烦意乱中尝试在巴别塔星港内寻觅到红乌贼高层人员的踪迹。 当那尔迦帝国的报复来势汹汹后, 这群戴着面具、使用了变声器的胆小鬼瞬间就缩回到坑洞里,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们的身份、所在位置、人际关系、社会地位, 一切都仿佛被尘土抚平,让蜘蛛得不到任何一点有用的消息。 眼下, 蜘蛛焦虑又惊惧, 他甚至不知道那些送给珍珠的非人造物的“礼物”,到底被红乌贼的人送去了哪里,又会以什么姿态而呈现出来……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如果不是艾伦让他继续等待,蜘蛛觉得,他可能真的会一口气炸掉整个红乌贼的大楼! 该死的红乌贼! 你们必须死!!! …… 已经安顿在奎克帝国格蕾丝——即从前的骨头脸,也同样看到了那份那尔迦帝国阅兵仪式的视频。 她看到了珀珥的变化,像是从一株摇摇欲坠的含羞草,变成了灿烂盛放的百合花,花瓣大方、香气馥郁,呈现出一种极好的状态。 格蕾丝那双蓝色的眼瞳中流动着怀念。 她几乎每天睡前都会看一遍视频,小心翼翼从视频零星的画面中,将珀珥的身形打印出来,并学着那尔迦帝国那些“痛舰”的模样,给自己做了一个小挎包。 上面贴着小珍珠可可爱爱的大头贴。 格蕾丝觉得,能够背着这样的包出门,真的很幸福。 在作为贵族夫人的时候,格蕾丝是位冷酷理智的掌权者,唯一的败笔是当初轻信了早就蠢不可及的亲儿子。 而作为母亲的时候,她又很温柔克制,愿意去为了孩子尝试新鲜的事物——即便她可能并不太懂,可她愿意去学习。 安顿好的格蕾丝在数日前,于奎克帝国的首都星买了一套位于郊区的别墅。 她按照从前珀珥的喜好,将这座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似是为了某些念想,格蕾丝还专门在二楼连接着小阳台的地方留了一间卧室。 这间卧室内是温暖的田园风,窗外上种着好几排花花草草,小阳台摆有画架、画板,一小车崭新的颜料,甚至还有铺满一整面墙的书架。 格蕾丝会在日常出门的时候陆陆续续往卧室的书架上填充书籍——是她猜测珀珥可能会喜欢并感兴趣的书籍,有画册、童话故事、植物图鉴、动物科普…… 甚至在抵达奎克帝国的第二个月,格蕾丝还买了一只名叫“雪顶”的白色小狗。 她记得,珀珥曾说过他有一个小小的梦想。 有窗户的小房子,种满窗台的花,以及一只能够陪他的小狗。 她都记得,并且已经帮她的孩子实现了,如果还有再见面的可能,格蕾丝想,她一定会抱着珀珥告诉他—— 对不起,以及…… 妈妈爱你。 永远、永远地爱你。 …… 暂住于奎克帝国七王子伊修私宅内的拍卖行老板,红乌贼的前任内部人员图卡斯,自然也不会错过一切有关于珀珥的信息。 一想到那位漂亮的人造人,图卡斯就忍不住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他摇晃着玻璃杯中的酒水,视线轻飘飘落在了光屏内的画面上—— 很漂亮。 也很灿烂。 从前在他眼前一寸一寸黯淡的眼瞳重新染上了光泽,剪短后新养出来的头发晕染着流动的光芒。 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穿着打扮无一不华美细致,瞧着完全就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国王,哪里还有当初蜷缩睡在仓库里的可怜样儿? “变化可真大啊……” 图卡斯轻啜了一口美酒,他那双浅棕色的眼瞳总流淌着甜蜜蜜的滋味,就好像在看着自己最钟爱的情人一般,似是爱到了会为其献上生命的程度。 但红乌贼内部任何一个与图卡斯有过交情的人都很清楚,这位看似面甜,实则心比任何一个人都黑—— 普普通通的“心狠手辣”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 就像是伊修后知后觉发现的那样,图卡斯就是一个惯会玩弄人心的恶魔。 他病态而古怪,用甜蜜的笑容伪装心底的恶意,喜欢将人高高捧起又重重摔下,以瞧见人们在巨大落差之下的崩溃为乐趣,并热衷于观察、引导,似乎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图卡斯是站在悬崖上,引诱人主动跳入深渊的魔鬼。 不过谁也不知道,图卡斯唯一的“失手”,大概是在那位小人造人的身上了…… 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水,图卡斯缓缓起身。 他抬手穿越过光屏中小人造人害羞而开心的脸庞,就好像是跨越了时间与距离,正在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脸颊。 很快又能见到了呢。 图卡斯想,他真的非常、非常期待。 也不知道漂亮的小人造人见到他,会是什么样儿的表情呢?还会再小心翼翼地叫他一句“先生”吗? 这样一想,他还蛮怀念的呢…… …… 那尔迦帝国阅兵仪式后的热潮在帝国之外汹涌着,但对于那尔迦人来说,这已经是过去并且结束的事情了。 远方边境星球上,星弧高高兴兴抱着一堆东西冲回哨所,冲着其他几个在室内喝茶的同伴道:“乖宝的周边都来了!” “这么快?”林温柔一笑,他抬手先给星弧倒了杯热茶,有些意外道:“我以为从中央星到边境星球需要更久一点。” 星弧:“我直接加钱要的加速快件!” “我多一秒钟都等不了了!” 克里斯立马挤了过去,和星弧在那件巨大包裹里翻翻找找。 “真是急性子。” 威尔耸肩,看起来并不在意似的,但他的脚却老老实实走了过去,也探头往包裹里看,“小心点,别把珍珠的小周边弄坏了。” 星弧翻了个白眼,“我舍得弄坏吗?我就差跪在地上用舌头解包装了!” 克里斯:“不要,我还怕你的舌钉把妈咪的周边蹭坏。” 威尔:“就是,一股口水味,珍珠的香气都被你舔没了。” 星弧龇牙,一脸无语:“拜托兄弟,舌钉舔很爽的好吗?如果乖宝尝试过,他肯定超爱我的!” 克里斯反驳,“我只怕你舔过一次,乖宝再也不喜欢机械款的了……小妈咪那么娇气,那里也嫩嫩的,你那舌钉能给乖宝整出心理阴影。” 星弧翻了个白眼:“滚滚滚!” 桌子前的几个一边吵吵闹闹,一边小心翼翼地拆开属于珍珠妈咪的周边礼物,另一侧的林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桌旁,左眼闪烁着银河光辉的阿库慢吞吞开口:“……我记得,老大抢购成功的周边产品里,有隐藏款的妈咪写真照?” 沉默寡言的大胸肌男妈妈刀疤附和,“是有这么个事。” 此话一出,原本吵闹的哨所安静了几秒钟。 这个时间点,他们的老大——边境哨卫军的首席尤利西斯,正在雪山里找幼年态的异兽雪虻打发时间。 至于还待在哨所里的他们……似乎……拥有了一个……先一睹为快的机会? 尤利西斯:阿嚏!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星弧咧咧嘴,舌尖上的银钉一闪而过,他说:“要不……咱先看看?” “看看吧。” 克里斯搓了搓手,深色的脸庞浮现出一层潮红,显然是激动又兴奋,但还知道着压抑。 威尔偏头,询问副首席,“林,你怎么看?” 林:“唔……” 还不等林说话,阿库补充道:“老大肯定会私藏的。” 这话一出,房间内又安静了一下。 在几秒钟后,林起身,一边关门关窗,一边慢条斯理道:“如果只是看一眼的话,我觉得还是可以的,当然——不能被首席知道。” 威尔浅笑,俊美风流的面孔上闪过了然,“那是自然的,肯定不能被首席知道。” 身处哨所内的几个堕落种彼此对视,随后一起将手伸向了那充满了甜蜜与罪恶的、被浅色包装纸尽数藏匿着内容的写真照。 他们想,他们只是看看而已。 然后—— “我靠,星弧你的零件冒火花了!” “少笑我!克里斯你整张脸都红透了!擦擦口水吧!” “阿库、刀疤,你俩躲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威尔你的裤子……” “闭嘴!” “林!你偷跑什么?我看见了!我的机械眼看得清清楚楚!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的!闷/骚啊!” 于是,半个小时后,待尤利西斯带着满身风雪,随手脱下兽皮大衣的他,就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哨所办公室。 倒是一间间卧室房门紧闭,不知道里面的人都在干什么。 尤利西斯不在意地嗤笑一声。 正当他准备去换衣服时,忽然在桌面上看到了一份套着塑料膜的精致薄片。 那是什么? 尤利西斯微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脚下速度加快,立马拿起东西将上面的塑料膜褪去。 是小虫母的隐藏款写真照。 连体泳衣版的。 ……大腿露那么多! 腿/根上竟然还有软乎乎的肉!!! 简直、简直太…… 尤利西斯的喉头种种滚动,他似乎已经隔着写真照,嗅闻到了曾经精神力安抚时,他曾从小虫母身上汲取到的蜜香。 接下来的时间就像是被静止了一般。 五秒、十秒、二十秒…… 大概是整整一分钟后,尤利西斯低低喘了口气,他将写真照小心翼翼贴身装着,整个胸腔都在剧烈起伏,呼吸发沉。 那些相互连接在身体深处的机械元件碰撞、摩擦着,正向躯干的主人发出它们开始不受控制,并且想要罢工的躁动信息。 滚烫,燥热,坚硬。 像是一头毫无节制的野兽,想要嘶吼、挣扎,想要挣开束缚去将吸引他的猎物狠狠钉在洞穴的深处。 尤利西斯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他觉得自己完蛋了! 只不过是看了一张写真照,便想继续跪在小虫母的面前,求他踩自己、扇自己,更想求他允许自己舔上去…… 他甚至疯狂地想要伸着舌头把脸埋在小虫母那软乎乎的大腿肉上。 讨好他。 取悦他。 然后,让他爽到,求着他给自己施舍那带有蜜香的甘霖。 怎么就……这么渴呢? 大概边境星球上的暴风雪,也无法掩下他身体内部烧灼着的剧烈火焰吧。 哪怕什么都不,只是安静地跪在小虫母的脚边,嗅闻着夹杂甜蜜暖香的气息,将人牢牢抱在怀里,也足以抚平他心底的那股躁动与狂躁。 尤利西斯偏头,看向哨所外荒芜冰冷的雪山。 所以……什么时候太阳宫里的小国王,会想要到他们这里做做客呢? 他一定会好好伺候他的。 …… “阿嚏!” 坐在花园里喂异兽的珀珥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星云犬“嗷呜”一声凑过来,柔软的舌面轻轻舔过珀珥的脸颊,而站在一侧慢吞吞爬过来,几乎有桌子那么大的沙蜥也用尾巴卷了一下珀珥的脚踝,似乎在询问“你还好吗”。 “……没什么。” 珀珥揉了揉鼻子,“只是有点痒。” 然后他想到了比约恩的话,又想到了皇家护卫军的副首席赛特和莱茵斯的话。 珀珥慢吞吞补充道:“不是有人想我,就是有人骂我了。” 但珀珥觉得,想他的概率更大,毕竟现在喜欢他的人真的好多好多啊! 抱着怀里的筐子,珀珥拿出一颗圆而大的苹果。 他向外一扔,身形近似鳄鱼的大耳沙蜥瞬间抬头,锋利的牙齿“咔嚓”一声便将苹果叼在了嘴里,三两下就咀嚼着咽了下去。 “你长得好快啊!” 珀珥摸了摸沙蜥的脑袋——明明在半个月之前,在他去卡塞2号星之前,这只陪他一起离开辐射荒星的异兽还是个小沙蜥,是能够坐在他脑袋上的那种尺寸,但现在…… 珀珥起身,抬手比划了一下。 现在他甚至完全可以骑马一般,骑在沙蜥的身上。 牙齿上还挂着苹果碎屑的大耳沙蜥发出懒洋洋的嘶鸣,它自己也从未想过自己能长这么大。 见小虫母的注意力一直在沙蜥身上,星云犬低吼一声,毛绒脑袋蹭了过来,将珀珥顶得一个踉跄,又及时用尾巴将人护住。 哪怕是异兽,也是会吃醋的。 “好啦好啦,你也很大只嘛!” 早已经习得“端水大法”的珀珥笑着弯了嘴角,只是在笑着而导致胸膛震颤的空隙,他忽然有些奇怪地夹了一下胳膊,随后无意识用小臂蹭了蹭胸膛。 珀珥没管太多,从他胸脯的位置长出新腺体后,偶尔这里会出现轻微的痒胀感。 不会过分明显,只是很细微、很偶尔,晚间有阿斯兰帮他热敷,便能缓解很多。 医疗人员说这是正常情况。 大抵是新生腺体在与这具躯干做磨合,即便已经长出,可它们依旧需要时间来相互适应。 毕竟珀珥作为虫巢之母的身体尚未进入完全的成熟状态,在所有蜜腺都成功生长,并且迎来最终的蜕变之前,稚嫩的新王大概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自己的变化。 不过医疗人员也同样提醒珀珥—— 在这对蜜腺彻底进入“出蜜”阶段后,一定要让子嗣们及时用唇舌伺候,无需觉得羞耻或是躲避,毕竟取悦虫巢之母,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这之于王而言,是向下赐予的奖赏;之于子嗣而言,则是他们从虫母指缝间吸吮的恩泽。 珀珥耳朵烧了烧,虽然面对医疗人员他都是“嗯嗯”应声的,可对于真正的“口舌伺候”,他还总抱有一种古怪的羞耻。 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前轻薄的布料,见那里依旧干干净净,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除了最开始长出蜜腺的那天漏了点,接下来这段时间它们都很安静,至少还能让珀珥再逃避一段时间。 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么高高大大的那尔迦人,要怎么缩在他怀里,用、用嘴巴去伺、伺候这个地方啊…… 而且这么敏感的地方,蹭一下都怪怪的,真要是舔着含上去…… 珀珥打了个哆嗦。 忽然想到了当初的夏盖。 他摸了摸有些发红发热的脸,像是被淋湿的猫咪似的甩了甩脑袋,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甩出去。 反正他还没漏蜜! 能躲一阵是一阵!!! 眼巴巴的子嗣们:蜜……妈咪,蜜……嘬嘬……(痴呆) 为了转移那些令人羞耻的联想,珀珥揉住星云犬的脑袋。 细白的手指完全插在那浓密的毛发之中,rua了好一会,然后又笑着被掀翻在草地上,和两只大体型的异兽滚在一起。 太阳宫的草地绿茵茵一片,机械精灵将这里照顾得非常好,整个花园生机勃勃,散发着永不衰败的、属于春日的勃勃生机。 当人造日光从能量护罩外侧洒进来时,正好落在了交错的树影之间。 暖光斑驳,一簇一簇,偶尔会被孔雀的尾翎扫过,带动着光源一起跳跃。 珀珥和两只异兽玩了十多分钟,有些轻喘地仰躺在那片斑驳的光影之下,薄薄的眼皮上聚着一抹淡金色的光源。 随后,一道影子从上方垂下,彻底将他包围、笼罩到了一片午夜丛林的暗色调里。 ——宛若划过夜空的渡鸦。 珀珥眨了眨眼,浅蓝色的虹膜中倒映出了一张乌黑、哑光质地的面具。 紧密严实,连带着脖颈、手腕都被胶质作战包裹着,整个人像是黑暗中的使者,静谧无声,唯有那条甩动在后侧的尾勾来回摇摆着,宛若一条终于得到主人注视的忠犬。 ——是厄加。 珀珥唇角才准备勾出弧度,下一秒,他就被俯身而下的覆面系青年捞着腰腹,轻而易举给抱起在臂弯之间。 厄加很高,他的肌肉不似燃血组的大块头那么偾张丰厚,反而是一种更加内敛的挺拔姿态。 那些紧实的肌肉以恰到好处的程度,覆盖在这具修长匀称的躯干上。 它们被黑色的胶质作战服包裹,在胸膛、肩胛、腰腹交错着充满克制欲/望的皮质束带,近乎完全又彻底地展露出了蝎组成员的每一寸肌肉线条。 明明一寸皮肉都不曾露出,却又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古怪涩/情感觉。 他身上的温度很低,抱着珀珥时完全驱散了外界人造光源的暖度,身后尾勾来回晃动着,不一会儿便原形毕露,卷着尾勾尖尖圈在了珀珥的脚踝上蹭了蹭。 微凉,滑腻,像是某种冷硬的宝石。 珀珥痒得缩了一下小腿,但又很习惯地夹着那截尾勾反向蹭了一下。 珀珥坐在厄加的臂弯间,他知道对方向来寡言,便主动问道:“之前好久都、都不见你和赫伊了,最近很忙吗?” 厄加垂眸,藏在覆面下的眼眸氤氲着亮而黏腻的微光,削薄的唇瓣略张,发出长时间少言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 “……还好。” 顿了顿,他补充道:“在和赫伊清理垃圾。” 珀珥好奇,“垃圾?” “一些,会影响到您,或者是那尔迦的垃圾。” 对于蝎组成员来说,“清理垃圾”算是他们特有的暗语。 在此前红乌贼据点暂时性的清扫活动结束后,虽然他们赶上了帝国阅兵,但比起还需要和帝国高层们商讨不久后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赫伊和奥洛维金,厄加就显得清闲很多—— 毕竟他们蝎组的本职工作就是“清理垃圾”和信息收集,别的工作…… 笑死,根本不会多做任何一份的,他们能按时上班打卡已经很好了。 可怜的赫伊,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拆自己收到的妈咪周边,便已经裹着满脸寒意与郁色,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听说最近秩序同盟上下谁都不敢触他们首席的霉头,毕竟忙到没时间来见小虫母,大概赫伊也算是头一份的吧? 赫伊:该死的工作!该死的上司(昆汀)!该死的除小妈咪以外的一切!!! 当然,同为苦难兄弟的副首席,兼职星盟联合官的缇兰也没什么时间。 在匆匆忙完王的“恩泽活动”后,他提着一行李的妈咪周边,便迅速启程、乘坐星舰远行,去远方星域另一端的奎克帝国进行异兽清剿赛的场地审核工作。 缇兰:该死的工作!该死的星盟!该死的清剿赛! 昆汀:阿嚏!阿嚏!阿嚏! 赫伊/缇兰:难兄难弟.jpg 而眼下,劳碌了同伴、造福了自己的厄加则正好空出时间,急匆匆进入没以前限制那么多的太阳宫,来找他渴求了许久的小虫母。 从珀珥回归那尔迦后,他几乎没什么机会感受到小虫母身上的暖香。 珀珥一边同星云犬、沙蜥摆手说“拜拜”,一边转头问厄加“清理垃圾”会不会很累。 厄加寡言,他在珀珥面前总是显得有些拘谨,但又很乖,每一个问题都会认真回答—— 是那种家养陪伴犬型的驯服安静,他或许不需要主人投去太多的关注与照料,只会静悄悄待在家中一角,用濡湿专注的目光一刻不停盯着主人。 可一旦有什么危险靠近主人,那么这样温驯的犬种也会瞬间暴起,将狠狠撕裂入侵者的喉咙,只为保护他唯一的主人。 等他们走过花园林间的树荫后,坐在厄加怀里的小虫母忽然抖了一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溢出来了? 厄加疑惑,沉闷的声音从面罩下响起,“是……冷了吗?” “不、不是。” 珀珥结巴了一下,他下意识抬起手臂,遮住厄加面罩眼睛的位置,随后凶巴巴道:“不、不许看!” 圈在小虫母脚踝上的尾勾蹭了蹭,僵在厄加怀里的珀珥在半秒钟后,听到了这只乖犬的应声。 厄加说好。 他说都听妈妈的,妈妈不要生气。 听起来好乖好乖。 像是藏在面具下受了委屈都不敢大点儿声的可怜狗狗。 珀珥抿唇,忽然有些小小的愧疚。 他一边有些为胸脯前的变故而羞耻,一边又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对厄加有点凶。 哎呀,他怎么脾气变得有一点点坏了呢? 在沉默的空隙里,珀珥看了看胸膛前,终究还是晕染出细微潮痕的轻薄衣衫,又看了看任他用手臂挡住眼睛,将整张脸都藏在面罩下的厄加。 阿斯兰曾告诉他,奖励与惩罚应该并行。 珀珥学得很快,甚至会举一反三。 他想,听话又可怜的狗狗,确实应该得到安抚的。 毕竟他刚刚可是很坏得凶了厄加。 而且厄加都没有做错什么…… 珀珥想,他可太坏了。 于是,在太阳宫花园那明媚的人造光源下,小虫母抬手,于交错的斑驳树影间,轻轻戳了一下厄加面罩的侧脸。 他依旧捂着这位蝎组首席的眼睛,一侧手臂挂在对方的肩头,声音很轻,带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却是虫巢之母对其子嗣的慷慨,与独一份的柔软和亲昵。 珀珥说:“厄加好乖,应该得到奖励的。” ……奖励? 连咽喉都被作战服包裹的青年喉头重重滚动了一下,他看不到小虫母,但却能听到林间的暖风窸窣,感知到对方轻柔的呼吸和心跳。 他开始变得干渴而急躁,圈在珀珥脚腕上的尾勾上下摩擦着。 那藏匿着主人心思的黑色尾勾近乎失去了克制,一寸一寸上移,蹭着珀珥绵软的肌理,搭在了那被那尔迦人逐渐养出腴润肉意的小腿上,像是冷血的蛇,因为渴望温暖,而无限地用尾端寻觅着来自小妈咪身上的轻柔暖意。 厄加哑声问 :“……是什么奖励?” 珀珥低低“啊”了一声,探着身体,柔软的胸膛几乎擦过厄加那被面罩包裹着的下巴。 随后他捞起那被黑色作战服遮挡严实的手臂。 很快,在这丛树后的阴影下—— 试图赐予恩泽的小虫母引导着他的子嗣,将那只宽大、修长,戴着手套的手抬了起来,拢着放在了那躁动着,正绽放出新反应的新生腺体之上。 厄加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听到了小虫母缥缈而充满甜蜜意味的声音。 “厄加,可以用嘴……帮我舔舔吗?” 珀珥说,那里好像又漏蜜了。 那一刻,环在珀珥踝骨上的细白菌丝颤了颤,又悄无声息地蛰伏,静谧且毫无存在感。 70-80 第71章 吃蜜 厄加不善言辞, 或者说整个蝎组的成员都是如此—— 大抵是他们这一虫种的天性,在原始形态下,他们远比其他同类更为轻盈,进化而生的尾勾锋利且灵活, 既是收取生命的武器, 也是带有兽类交/尾特质的器官。 他们善于潜伏, 有极其强大的耐心, 时常出没于夜间, 虽有组别统合, 却更喜欢单打独斗。 某种程度上来说,蝎组的所有成员都完全符合“蝎”这一字的定义与诠释。 简而言之,就是不爱见太阳的阴湿型社恐。 但也是这样的特质, 让厄加在带领蝎组成员于辐射荒星上首先为虫巢之母献上忠心后, 便显得不那么出众、晃眼。 他们戴着面具、穿着紧身衣,不会皇家护卫军的甜言蜜语, 不擅长秩序同盟那些绅士们的交流技巧;他们习惯性地站在角落,因为笨拙和生疏而不擅长主动吸引小虫母的注意力。 甚至他们也不如燃血组的战斗疯子们热烈大胆,不似那群堕落种般可以直观说出自己的渴望。 于是,当珀珥回归太阳宫后, 厄加忽然觉得自己距离漂亮又温柔的小妈咪好远、好远。 他曾无数次站在角落里注视着—— 他看到了小虫母性格、行为上的成长与蜕变,看到对方变得自信、大胆, 那些由阴暗而滋生的、杂糅着羡慕与嫉妒的渴求、思念,甚至是强烈的自卑与黏稠的爱意, 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厄加的心脏。 厄加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多少个数不清的黑夜里梦见过珀珥。 在那糟糕又下流的梦境中, 他成了以下犯上的子嗣,而柔软漂亮的珍珠,则成了抱着他的脑袋、仁慈又慷慨的小妈咪。 ……他会揉着他的发顶说慢点吃。 但他总是难以克制心底的欲/望, 有时候他的力气会有些大,可能会弄痛漂亮的小虫母。 在那娇娇气气的呜咽声中,厄加总会从梦中惊醒。 他恐惧于自己对珀珥的冒犯,会用惩罚性的疼痛制止自己的欲/望和渴求。 但当厄加带有满身的燥热气息走进浴室,在冰冷之下强忍愉悦时,又总会因幻想而溃不成军,最终走向魔鬼,伸手而下,近乎粗暴地惩罚那不听话的东西。 与小虫母有关的任何一切,都能轻而易举地击碎厄加。 击碎每一个渴望着珀珥的蝎组成员。 厄加想要做些什么。 可他也同样知道,他应该忠诚,驯服,应该听主人的话,甚至他不应该让小虫母为难。 他总是那么自卑又小心,近乎将自己踩在尘埃之下,跪着仰望耀眼的珍珠,不敢靠近,于是只能在臆想中自我沉溺。 但他也觉得自己就像是下水道探出的一双眼睛,看到了一块糖,便死命地盯着瞧着,漫长又隐晦,形影不离,可也怕这份过于黏稠阴湿的追逐会让糖果融化。 当厄加以为自己要这样一辈子的时候,他却听到了来自小虫母的询问。 小虫母问他,可以用嘴巴,帮他舔舔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 求之不得。 这束温暖的光,终于照在了他的身上。 厄加几乎是浑浑噩噩跟着小虫母的指导走的—— 珀珥说去哪儿,他就去哪儿;珀珥说往哪里拐,他就往哪里拐。 直到五分钟后,当厄加顶着黑色覆面,站在那氤氲着暖香的卧室中,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站在了珀珥的卧房内。 这是小虫母睡觉,换衣服,洗澡的地方。 是每一寸都可能与小虫母肌理相贴的房间。 私密且诱人。 珀珥拍了拍厄加,从对方臂弯滑了下来。 回到卧室的小虫母就像是归林的小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半掩住胸膛的衣襟,转头对厄加有些娇气道:“闭眼睛啦,我没说可、可以的时候,不许偷看!” 这个时候,笨拙的黑色大狗只会应声说“好”。 珀珥脚步轻盈,打开衣柜在里面翻翻找找。 一边找,一边安抚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的大狗狗说:“要等等我哦!” 中央帝星上的医疗团队很专业,在检查说明小虫母的蜜腺偶尔需要纾解活动后,为了更加便捷,他们便专门照着珀珥的身形尺寸,重新配备一套特殊睡袍。 依旧是干净柔和的米白色,领口袖口带有蕾丝边的中性设计,布料柔软轻薄,适合贴身睡觉的时候穿,只是在胸脯的位置做了一些小巧思的设计—— 锁骨下方的米白布料上,有一节桃心形状的开口,从两侧锁骨开始延伸至胸脯下方闭合,镂空的部位则另有一件轻薄吊带配备于内侧。 据说医疗人员说,这样的设计最是适合分泌、纾解期的小虫母。 ——使用、掀开的时候很方便。 “主要是为了便捷,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弄脏你的衣服。” 这是医疗人员的原话。 珀珥对这件衣服的态度是害羞的,属于挂在衣柜里都不会多看两眼的。 可他又怕甜滋滋的蜜水弄脏别的衣服,一番纠结下,还是决定听医生的话! 这么设计肯定有它自己的道理,虽然他自己不知道,但厄加肯定知道! 珀珥:对子嗣有种盲目的信任.jpg 厄加:可能……其实……我需要研究一下? 窸窣的换衣声响在卧室之内,厄加闭着的眼皮在颤抖。 终于,在近乎漫长又充满折磨的两分钟后,他听到了靠近的脚步,随后自己的手被牵起来,拉着向另一个方向走。 以厄加先前一扫而过的视力与记忆,他知道,那里是床的位置。 砰,砰,砰。 明明还没做什么,但他的心脏已经在疯狂跳动了。 “厄加,坐下来呀。” “……好。” 柔软的床呈现出轻微的起伏,厄加板板正正、并拢双腿地坐在那里,双手紧张放在大腿上,再加上那么一副密不透风的覆面,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等待掀开盖头的黑色新娘。 他觉得自己紧张得都要风化得碎掉了。 偏生小虫母不紧不慢。 许是因为知道厄加闭上了眼睛,在最初的羞耻后,珀珥找回了几分放松自然,踩着拖鞋在房间内“吧嗒吧嗒”走着,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厄加感知到小虫母又重新靠近了自己。 厄加喉头微动,他哑声询问:“……妈妈,需要我做什么吗?” “唔……” 珀珥思索了一下,他问:“面具,可以摘掉吗?” 厄加:“当然可以。” 珀珥笑了一下,“那我来!” 他本来是想直接站着摘的,可又觉得不大方便,视线快速扫过周围后,小虫母干脆半提自己的睡袍,扶着厄加紧实的胸膛 ,抬脚坐在了对方的腿上。 稳坐于床上的厄加骤然握紧拳头,那被作战服包裹着的手臂紧绷出青筋,近乎在轻薄的衣料上勾勒出一簇盘纹。 珀珥半支起身体,双手捏着面具边缘,在解开黑色的束带后,将其缓缓拿了下来。 那是不输于任何人的面孔。 这是珀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到厄加的真容——在辐射荒星的时候,他眼睛都还没恢复,自然不知道厄加长什么样子。 而现在,珀珥正近距离观察着。 面具下方是一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庞,恍若长时间不见光的冷血动物,皮肤很白很白,透出一种视觉上的阴冷—— 厄加的头发黑得很纯粹,眉眼不比阿斯兰、夏盖他们那般深邃,也不似赫伊、奥洛维金那样精致,但却山根笔挺、眼尾微狭。 他整体的五官有种淡意,看似没有什么攻击性,可配合上蝎组成员那天生阴湿黏稠的冷酷气质后,会立马浮现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但同样的,这样苍白的皮肤也很容易变红。 几乎是珀珥取下面具的瞬间 ,他便看到厄加紧闭眼睛睫毛颤动,眼周、面庞被诡异的潮红代替,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又好像已经做了什么。 比他还害羞呢! 在这样的想法下,珀珥翘了翘嘴角,忽然有种膨胀的自豪。 小虫母跨坐在厄加的大腿上,晃了晃垂落在两侧的脚,抬手捏了一下蝎组首席的脸颊。 “厄加的脸好红呀,是在害羞吗?” 厄加手背紧绷,胸膛深处汹涌着战栗,却只是含糊地从喉咙深处应了一声。 ——不是。 他不是在害羞。 他只是为大脑中那些罪恶而糟糕的臆想感到抱歉。 可是他单纯的小妈咪却以为他在害羞…… 在这样分明且强烈的对比之下,厄加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一切都是对王的冒犯。 但是,真的好喜欢啊…… 好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啊…… 喜欢到……恨不得吃掉,彻底吃掉融为一体。 可是吃掉的话,小妈咪会不高兴的吧。 密匝匝到完全扭曲的喜欢重复性地填充在厄加的大脑深处,他忍耐着血液中躁动的热潮,最终还是克制失败,如疯犬一般抬手环上了珀珥的腰腹。 他抱得很紧,就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般,然后佝偻腰背,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小虫母的胸膛之间。 他不吃。 他、他就是闻一闻。 珀珥被厄加的动作惊了一下。 他没感觉到恶意,便只是很柔软地纵容了一切,抬手轻拍了拍厄加的后脑勺。 珀珥:“厄加,知道要、要怎么做吗?” 珀珥脑海里有大概的猜测,但有些词汇依旧让他羞于开口,于是珀珥准备等等把主动权都交给厄加! 这个时候的小虫母压根不曾想到,能幸运握住主动权的狗,会在他的身上有多疯。 “……知道。” 厄加的呼吸有些急促,连抱着珀珥的指尖都在发颤。 珀珥沉吟了一下,在厄加准备动作前,忽然伸手,用指腹抵住了厄加的下唇。 紧闭双眸的蝎组首席明显颤了一下,他差点抿着唇将小虫母的手指吃进去…… 珀珥想到了医疗人员的话—— 新生腺体内分泌的蜜/液与普通的水液大有不同,前者色泽呈现出淡淡的金黄色,经过医疗设备初步的化验和专业人员推测后,他们确定蜜/液含有相对大量的糖分,呈现出一种轻微粘稠的质地。 因此在子嗣们借用口舌进行伺候、纾解时,单纯的含与舔,可远远不够。 珀珥有些羞地咬了下唇,靠近在厄加耳畔,小声提醒道:“要、要重一点的,但不许弄痛我。” 厄加哑声应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手套,露出了紧绷青筋的手背,虎口卡在小虫母的后腰,近乎将体格娇小的珀珥完全拢在自己怀里。 厄加的鼻尖深埋那块胸膛开有小窗的衣服布料之间,似是想要更多地汲取主人的气息。 于是,在片刻的静谧后,他缓缓张嘴,用牙齿与舌尖轻柔舔舐着。 他的动作很慢,充满了珍视,但在这之下,则是如野兽一般的贪婪垂涎。 珀珥止不住地颤了一下。 他忽然心中升起淡淡的不安,似是在后悔自己轻易将主动权交给了子嗣。 但、但那是厄加呀? 是像狗狗一样听话的厄加。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吧? 珀珥有些失神地思索着。 而被他定义为“乖”的厄加,已经完全被小虫母迷得浑浑噩噩,忘记思考的能力了。 为小妈咪着迷,也是虫之常情吧? 在此之前,卧室内的窗帘是被珀珥拉上的,淡色的纱帘遮挡了外侧的光源,但又不曾彻底拉上那层厚布,于是总有流动的光影会落在厄加的眼皮上。 有些热,有些痒,但更痒的则是他的舌,他的牙齿,他的喉咙……甚至是那条止不住摆动幅度的黑色尾勾。 厄加的口腔止不住地分泌着唾液。 在小虫母轻微战栗的姿态下,这双曾握着匕首、摘取性命的苍白色大掌牢牢桎梏着珀珥想要逃离的动作。 尾勾盘绕,环至珀珥的小腿,然后用自己的唇舌将那片柔白的小布料弄得狼狈又湿漉。 温润甜蜜的气息四溢,隔着布料,厄加尝到了蜜水似的腥甜。 “衣、衣服……” 珀珥揪紧了厄加脑后的发丝,有些呜咽道:“不要把衣服弄、弄脏啦……还有,不许睁眼!” 不脏的。 分明要甜死了。 甜到他整个人都头晕目眩。 厄加用最后的理智查收了小虫母的吩咐。 他哑着嗓子应了一声,依旧闭着眼,修长的手指却很灵巧地将那半截吊带,从桃心状的镂空中勾出半截。 有什么东西接触到了微凉的空气。 珀珥颤了一下。 已经初步绽开的花苞也在晃动的光斑中抖了一下。 花苞尖上,那流淌着甜意的露珠则摇摇欲坠,在即将滴落之际,被嗅闻着花香的贪婪野兽含着嚼到利齿深处,缓解那跋涉而来、初见甘霖的干渴。 那一瞬间,珀珥近乎被热浪侵袭,于浅蓝色眼瞳的最深处绽放出柔软的湿意。 简直……太可怕了。 几乎要被快乐完全吞噬一般的可怕。 …… 太阳宫外,秩序同盟的办公地点—— 赫伊站在高楼内的办公室内,这个角度,那扇清透的落地窗远方正对着的便是太阳宫内小虫母的卧室位置。 即便那尔迦人的五感再怎么灵敏,但此间相隔过于遥远,赫伊也仅能在忙乱的空隙里喝着浓茶、咖啡,亦或是用于刺激神经的酒水,站在窗前看向那似乎被轻薄纱帘遮掩的窗。 似是睹物思人。 奥洛维金拿着一叠资料,贵族式的长靴鞋底带有半截轻微的坡跟,在长廊中砸下“哒哒”的动静。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赫伊的办公室,随后将资料扔在了这位秩序同盟首席的桌子上。 光屏便捷,但在工作之中,不论是赫伊还是奥洛维金,他们更喜看纸质资料。 “这些都是奎克帝国那群大贵族的资料。” 奥洛维金轻“啧”一声,“都是群老狐狸,指不定等着借此次清剿赛前的王庭晚宴,从我们指头缝里扒资源呢。” 赫伊给奥洛维金倒了一杯茶,指腹点了点桌面。 “但这对于皇家护卫军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是吗?” 奥洛维金轻啜茶水,“那是自然。” 皇家护卫军是虫母的座下犬,或许是因为名头称号的缘故,他们如巨龙一般天性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因此也同样对“金钱”、“珠宝”有种天然的敏锐与占有欲。 对于皇家护卫军的各个成员来说,他们的第一大爱好是和小虫母亲亲贴贴,那么第二大爱好就是赚钱、赚钱、赚钱。 至于赚了钱以后……那自然是要给小虫母狠狠花了! 想到这里,奥洛维金露出了一个满是愉悦的笑容。 他抬手从资料中抽出一份推到了赫伊的面前,“签个字吧。” 赫伊目光落于纸张之上,在看到白纸黑字后眉头微挑,藏于单片眼镜后的瞳光绽出了然。 “准备关闭库尔赛冰蓝宝石的出口?” “自然。” 奥洛维金笑道:“这样漂亮瑰丽的宝石,自该只属于王一个人。” 顿了顿,他补充道:“原本库尔赛冰蓝宝石的总资源是挂在皇家护卫军名下的,我现在已经彻底转到了王的私库里,就等你签字了——这是独属于小珍珠的,与帝国总资源无关。” 赫伊颔首:“这我自然知道。” 那尔迦帝国属于王,但王也有自己的私库。 珀珥懵懵懂懂从不曾主动了解过,却不知道热情且有钱的子嗣们已经快把他个人名义的私库给挤爆了。 复古式的钢笔被赫伊捏在手中,流畅的签名落于纸质文书上。 当深红色的、属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印章彻底盖上之后,文件彻底生效,而这座瑰丽美艳、被整个宇宙勋贵追捧的库尔赛冰蓝宝石,将彻彻底底变成珀珥的私有物。 望着已经生效的内容,赫伊唇角微扬,他忽然想起来秩序同盟的私库里,还存有很大、很大、很大一堆给小虫母集齐小红花后的礼物惊喜。 那不如,就直接规到王的私库里吧。 在他失神之际,奥洛维金问:“参赛准备做得如何了?” 赫伊回神,捏了捏鼻梁。 “大体都准备好了,但眼下我和昆汀在进行拉锯战。” 奥洛维金:“怎么说?” 赫伊:“我知道清剿赛很危险,但我还是想给王一个自己做选择的机会,昆汀还比较犹豫,毕竟之前他们那群老顽固能开放太阳宫,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奥洛维金轻笑:“这种问题,只需要王站在昆汀面前叫一声‘叔叔’,你觉得昆汀还能坚持几秒?” 昆汀:什么?谁说的!我分明是冷酷、顽固、不会轻易妥协的帝国高层!一声“叔叔”就想让我投降?! 这话一出,两位不同组别的首席相互对视,均在眼底看到了几分好笑与确定。 他们知道,昆汀大概五秒钟都坚持不住。 “除了这个问题,我还有件事。” 原先轻快的氛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奥洛维金面上的严肃。 他问:“如果珍珠选择同去此次的异兽清剿赛,我怀疑红乌贼的人可能会暗中行动。” 那尔迦境遇可没有任何红乌贼能够钻的空子,而唯一的机会便是不久后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 赫伊颔首,“我也有这个猜测。” 之前清除红乌贼据点的行动后,这群惯会藏的家伙一个个没了影子,即便内部有蜘蛛做接应,可他们依旧得不到任何有用的讯息,就好像一切都被淹没在了浓雾之下,至于背后到底有什么却成了一个谜。 但赫伊却有种猜测——他初步怀疑红乌贼内部神秘的高层人员,很可能是某些帝国中高阶级的贵族,亦或是王室成员。 毕竟,能够长时间流传的,除了信仰、凝聚力的本身,便是盘踞在各个帝国内部的大贵族和古老王室。 想要“造神”,必然需要庞大的资金势力支持,再加上红乌贼建成初期便能够借助清剿赛,拿到属于那尔迦人的血液、鳞甲,提取基因、进行实验,普通的势力再如何发展,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最重要的是,黑市、拍卖行、人造人的需求销售渠道最主要的接壤对象,便是勋贵之家。 而今,在当前的这种势态下,红乌贼若是继续追寻“造神”,那么清剿赛是唯一的机会。 不离开太阳宫或许是最安全的选择,可那尔迦举世无双的王,凭什么要为一群宵小而让步? 奥洛维金下颌微收,“如果王选择去,必须保护好他。” 赫伊:“那是绝对的。” …… 当有些人在为工作加班的同时,有些人,则已经美美地吃上蜜了—— 珀珥的手指很漂亮,就像是艺术品一般。 此刻,这些纤细白皙的手指正插/入蝎组首席的黑色发丝中,后者的后颈脊背颤抖着,发凉的唇在不住的吮汲中变得滚烫。 在那近乎盛满了珍视与爱意的服务中,珀珥偶尔会拉扯着厄加的发丝向后扯,似是承受不住子嗣这般浓郁又黏稠的爱,想要向后躲走。 这样的事情上,珀珥最初会因懵懂而更加大胆,说出、做出一些令子嗣们疯狂的事情。 但当进程至一半后,笨蛋小虫母才后知后觉自己招惹到了什么,并倍显羞怯与战栗,然后试图躲开一点——当然不是彻底远离,而是暂时缓和一下身体的承受限度。 可爱着他的子嗣实在太过热情了。 厄加抱着他,抱得很紧很紧。 像是个还处于哺乳期的婴孩,本能地亲昵仅在此刻独属于自己的小虫母,尽可能用自己贫瘠的技巧去伺候、取悦对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垂落在床铺上的睡袍蹭了起来,露出了珀珥的小半截腿。 而那截哑光黑色的尾勾也追着盘了上来,像是一条无处不在、冰冷滑腻的蛇,只要看到猎物,便会一刻不停地缠上去,直到榨干猎物体内的最后一丝甜水才罢休。 与此同时,环绕在珀珥脚踝上的苍白色菌丝则无声无息。 那细碎的丝缕恍若一条本就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银链,安静躺在那里,变成了装点珀珥这具漂亮肉/体的一点点小装饰。 但显然,流动于小虫母肌理上的汗液,并不能让这截菌丝安静隐藏。 室内的温度依旧在蒸高。 或许是因为窗外的天气实在太好,也或许是因为子嗣口舌之间的伺候过于滚烫…… 总之珀珥有些止不住地氤氲出碎汗,顺着线条流畅的小腿下滑,最终砸在了苍白色的菌丝之上。 小虫母浑身上下的一切,都好像浸润在蜜罐子里。 甜到摄人心魄,叫人神魂颠倒。 那截菌丝颤了颤,细白的丝缕有片刻地分散。 随即,又慢吞吞凝聚起来,恍若温室内的窃贼般盘绕于那截暖香浮动的皮肉之上,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汲取养分。 谁也不知道,中央帝星地下洞窟的深处,也有人为此而久久失神—— 静立于虫巢物质面前的阿斯兰眼底蕴有压抑又古怪的沉默,那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垂于身侧,却于手背上绷出经络,盘踞着大片且失序的银白虫纹。 蛰伏在阿斯兰体内的菌丝开始躁动。 藏身于其精神力世界深处的怪物,也同样被勾得暴躁咆哮,那些狰狞的骨刺于冰天雪地中惊颤。 这一刻,某种异样的情愫空前强烈。 冰原洞窟内的怪物也渴望得到小虫母的恩泽,想要亲吻,想要舔舐,想要肌理相贴的拥抱。 贪婪的怪物野性且被本能操控,它从不知羞,只霸道至极,还想要把自己埋在漂亮小家伙的深处。 看对方含着、吞着自己那丑陋又狰狞的东西。 然后去伺候他、取悦他。 让他瘫软在巢穴的深处泪眼朦胧。 当怪物又一次在阿斯兰的精神力中嘶吼时,静默垂眸的白银种战神压下了那近乎狂躁又暴虐的躁动。 漫天风雪瞬间纷纷而落,瞬间将暴虐的怪物裹挟。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当雾茫茫的白色散去,原先生有骨刺的恐怖怪物已然被封在巨大的冰块之内,唯有那双冷白的复眼闪烁着非人感的森然冷意,似乎想要吞没它那压抑着一切的主人。 得不到满足的怪物终将噬主。 而噬主之后,它将暴露出更恐怖的欲/望。 但阿斯兰依旧不为所动。 他慢条斯理地抬手拂过盘踞于自己手背上的虫纹,伴随指腹下落、滑蹭,那些失序的银白重新回到自己应在的位置,又如戒律一般深深训诫着他的言行。 就好像是一尊不会被打动的雕塑一般,永远都不会失控。 …… 窗外的人造日光有了些微的偏移。 此前与小虫母玩够的星云犬和沙蜥漫步在花园中,因为这些日子的熟识,那些拖着华丽翎羽的孔雀们已经不再惧怕这两只异兽,甚至会在偶尔的相遇后一同加入散步的大部队中。 簌簌。 微风扬起,吹动树影婆娑。 垂在窗帘上的阴影有着轻微的变化,而藏匿在卧室深处的甜蜜暖香则近乎满溢。 在那交错有朦胧水声的勾缠中,珀珥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仰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他弯眸迷离湿润,睫毛湿漉漉地黏连着,连眼尾都晕红一片。 似是舒服惨了,瞳芯扩散,唇瓣微张,偶尔会溢出一两声可怜又颤抖的呜咽。 而悉心伺候着他的子嗣则半跪倒在上方。 厄加依旧闭着眼睛,挺拔的鼻梁上蹭到了些微湿痕。 他的唇瓣浸润着蜜莹莹的水光,正俯下线条完美的脊背,垂头一寸一寸在汲取完恩泽之后,做着最终的清理。 室内萦绕着甜。 是暖的,与花蜜的清甜相互混杂交错,是热烈夏日浆果完全熟透后的糜/丽,馥郁至极,即便每一滴都被厄加尽数吞入喉中,但他依旧不满足。 贪婪的子嗣还想要更多、更多…… 甚至不只是这对蜜腺,还有那藏匿于髀罅间的甜。 ……不可以。 在没有得到小虫母的允许前,即便他嗅闻到了珀珥体内洇出的湿意,也不能自作主张。 他要当小妈咪身边最听话的狗——足够听话,确实能得到奖励。 不过…… 厄加闭着眼睛歪头,鼻头微嗅,敏锐的嗅觉细胞捕捉着空气之中除蜜之外的另一种潮湿的香气。 ……小虫母体内的出水量,令他惊叹。 珀珥体内彻底长出来的腺体在第一次出蜜后,及时被子嗣伺候、纾解,原先古怪的饱胀感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被释放过后的轻快。 当这对蜜腺被满足的同时,其余正待破茧而出的腺体也跃跃欲试,连通着神经,开始在珀珥的体内隐隐冒头。 它们会在不久的以后彻底生出,一寸一寸推动小虫母进入最终的蜕变期。 在这片旖旎的失神中,珀珥尚不曾注意到蓄满在他腹腔深处的濡湿……似乎有些过多了呢。 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注意到的。 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属于珀珥的第二个蜜腺,也将得到彻底成熟的标志。 …… 厄加很细心,他知道小虫母喜欢干净,也尽可能小心谨慎,不弄脏珀珥那件新换的睡衣。 但是里面那件小吊带便有些不能看了。 湿漉漉的,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水染了大半,在明知道小虫母喜欢干净的情况下,厄加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呢? 忠心合格的子嗣应该为他的小妈咪分忧。 于是,在片刻的静默后,厄加闭着眼睛,苍白却灵活的手指探入那截睡衣衣襟前的镂空设计—— 只是指尖微挑,那细细的带子便滑落断裂,连带着这片柔软濡湿的小布料也落在了他的口袋深处。 窗外传来的孔雀的鸣叫,室内的静谧骤然被打破。 珀珥迷糊地哼唧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就感知到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抚在他的额间,一点一点拨开了发潮的发丝。 然后,他的眼睛被盖住了。 “……妈妈,睡吧。” “请放心,我会清理好一切的。” 这是来自厄加的承诺。 是他应该做的一切。 腺体分泌蜜/液,又被子嗣伺候纾解,这样舒爽快乐后的疲惫也是翻倍而来的。 珀珥甚至再没什么力气撑开眼皮,只含含糊糊“嗯”一声,在彻底沉入梦境的前一秒,还怀着羞涩提醒厄加说不许睁开眼睛。 “好。” 大概小虫母说什么,厄加都只会点头说“好”。 毕竟他是珀珥最忠诚、最安静的家犬。 房间内逐渐安静下来,熟睡的小虫母面颊晕红,染着漂亮又健康的血色,他的呼吸微沉,显然在被取悦过后陷入了暂时的休息。 厄加则恪守来自王的命令—— 他闭着眼睛,睫毛微动,手指滑蹭过睡袍上方的布料,直到将其一寸一寸复原,又以超绝的记忆和感官,浸湿温热的毛巾,小心擦拭过那些曾被弄得狼狈、发红的部位。 直到十五分钟后,收拾好一切的厄加重新戴上了自己的手套,并用面罩将那张潮红久久不散的面庞遮挡。 终于,这双紧闭着的眼瞳似是终于得到了王的许可指令,在珀珥清浅的呼吸中彻底睁开。 那是一双乌黑如极夜的眼眸,黑而沉,连绵着数不尽的暗色,如深渊、如宇宙,笼罩着浓稠又晦暗的爱意。 厄加俯身,隔着覆面,很小心地吻了一下珀珥垂在床边的手背,像是害羞的小狗,明明已经做过更过分的事情,却在亲吻上显得格外生涩纯情。 随后,他捏了捏被自己藏在衣服内侧口袋里的小布料。 宛若一头餍足的野兽,身后尾勾愉悦地翘起半截弧度,一摆一摆晃动着,于这片午后的静谧缓缓退出房间。 在关门的那一刻,他低声道:“……好梦。” 咔嚓。 雕纹精细的门板彻底闭合,封锁了卧室内的全部暖香。 太阳宫的长廊中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一袭黑色紧身作战服的厄加穿戴严实,正穿越过倒映出无数个他的身影的镜廊。 在正好路过窗外的花园之际,厄加脚步微顿,于镜廊的另一端看到了另一抹身影—— 银白长发,深麦色皮肤,一双情绪淡漠的眼瞳,以及一身同为黑色的衣衫。 隔着覆面,厄加瞳孔微缩,只遥遥隔着数米的距离,冲阿斯兰轻微颔首。 而远处缓步而行的白银种战神也同样回之以点头,只是在擦肩而过之际,阿斯兰嗅闻到了浓郁的,近乎潮湿到了极致的甜蜜暖香。 簌簌。 两道从远方靠近又彼此交错而过的影子瞬间远离,他们并不曾向对方施舍旁的目光。 只是当阿斯兰彻底走向镜廊的另一端后,原先已经行至门口的厄加忽然转头,盯着对方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 厄加知道,白银种的这位首席是小虫母的精神力授课老师,但他并不知道有关于精神力的课程向来在上午进行。 因此在短暂的注视后,厄加收回目光,藏着满怀蜜香,走出了太阳宫的大门。 这位白银种战神,应该是来提前为小虫母的精神力授课而做准备的吧。 五分钟后,位于走廊尽头的、属于小虫母的卧室门把手,再一次被轻抚着握住,缓缓下压—— 咔嚓。 门再一次开了。 睡梦中的珀珥一无所觉。 他面颊晕红,眼睫依旧挂着几分潮湿的痕迹,薄被下的胸膛轻微起伏,却好像睡得并不安宁,偶尔会忍不住夹着被子蹭一蹭,似是还有什么小问题不曾被解决。 可怜的小妈咪,他依旧难受着。 只是年轻的狗崽子却并不曾注意到这一点。 门口站着的身影一动不动。 这片依旧氤氲着暖香的房间内,悄无声息的来客在长达半分钟的驻足后缓步而来,最终坐在了小虫母的床边。 盘绕着银白虫纹的深麦色手掌伸出,静默着靠近薄被,在动作的拉扯间,深色的袖口向上滑蹭几分,露出了那隐隐能看到暗青色血管的手腕。 随后,这只手探了进去—— …… 窗外的树影因风而动。 室内似是又响起了黏腻的水声。 当藏于薄被下的躯干在短暂的僵硬中又骤然放松后,偏头沉睡的小虫母迷蒙着呜咽出声,却又在细碎的哭喘中逐渐放松了原先微蹙的眉头。 他彻底舒服了,也得到了更隐秘的满足。 片刻后,那只手退了出来。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匀称而有力。 那是一只性感而充满了雄性魅力的手,在中指与无名指的末端,却润着几分水色,引得银白色虫纹招摇而聚,似抢食的野狗,久久不绝。 谁能不疯? 第72章 人犬条约 珀珥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下午这场纾解后的疲惫来得突然, 搅乱了他日常的作息。 等他摸摸索索从床上爬起来后,才后知后觉自己浑身上下有种彻底松快的愉悦感。 身体很舒服,很轻盈。 胸脯和腰腹间有极轻微的酸软,但足以忽略不计;先前被含着有些发肿的部位, 似乎都覆盖着一层清凉, 并不难受, 就是…… “诶……” 珀珥迷茫地夹了夹腿, 感觉有一点奇奇怪怪的。 他抬手开了床头柜上的灯, 准备去浴室看看, 却不小心随手蹭开了导盲球的开关—— “珍珠宝宝要起床吗?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哦!” 虽然珀珥已经双眸恢复了,但他很恋旧,也喜欢导盲球, 于是这个圆滚滚的机械小球被继续留在了他的房间内, 从导盲变成了日常陪伴的小保姆球。 当然,以珀珥现在的动手、自理能力, 其实他并不太需要小保姆球的照顾,但陪伴谁不喜欢呢? “对不起哦,叫醒你了。” 珀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虽然知道导盲球亦或是太阳宫内的机械精神都是机械、数据的造物,可每当他看到、感受到它们的时候, 珀珥依旧习惯将它们也当成是一个独立的生命看待。 彻底从床上翻身下来的小虫母拍了拍导盲球圆乎乎的顶子,他小声道:“我就、就去照照镜子啦。” 导盲球:“那我等珍珠宝宝回来再休眠!” “好诶。” 珀珥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导盲球上方的小屏幕。 瞬间,原本导盲球光屏上的表情从 【OvO】变成了【*///o///*】。 珀珥踩着拖鞋走到了浴室中, 自动感应的灯撑起一片暖光。 他靠近镜子, 正准备看看胸脯前蜜腺的情况,却在瞅见镜子的瞬间面红耳赤,整个浅蓝色的眼瞳都被镜子里的自己刺激得有些水汪汪的—— 他这件睡袍里的小吊带怎么没!有!了! 没得干干净净!!! 没得赤条条一片!!! 失去了小吊带的桃心状镂空设计在此刻变成了一扇敞开的小窗, 形状、位置恰到好处地将小虫母带有几分薄肉的微腴胸膛笼罩其间。 当具有“窗帘”意义的遮蔽物不见,于是在大方打开的桃心窗户后面,便正好能窥见一片软腻晕染薄红的皮肉。 珀珥的皮肤很柔软,便很容易留下痕迹,即便已经有了几个小时的冷却、舒缓时间,可对于这身过于娇嫩敏感的皮子来说,有些痕迹并不是时间可以掩盖的……就比如那些看起来有点羞人的红肿。 珀珥脸蛋红红。 珀珥眼瞳润润。 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两只手悬在半空,似是不知道要怎么“对付”胸前的这片镂空设计。 所以刚刚,他就是这样和导盲球说话的?还露着**大摇大摆走到了浴室里?这样太……太羞耻了吧?! 珀珥红着脸拿了件浴袍重新披上,整个人在原地缓了半分钟,才从那近乎吞没了自己的羞耻中脱离。 他忍不住想,所以他里面的小衣服呢? 难、难不成是被厄加拿走了? 厄加看起来乖乖的,怎么还做这么羞人的事情啊? 就好像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犬条约,小主人不要的东西都归狗狗所有! 厄加:帮妈咪清理脏了的小衣服是我的分内之事! 珀珥洗了把脸,他没忍住又低头观察了一下自己衣领下的皮肤。 看皮肤的情况,估计再睡一觉就能恢复,原先因为成熟而发生躁动的腺体正在重新恢复平静状态,只待下一次的积蓄与勃发,延续出新的成长与发育。 ……如果是这样,那珀珥希望能平静得久一点。 不然这种伺候、纾解实在太羞耻了!他肯定一周都不敢看厄加的脸…… 哦,不对,幸好厄加戴着面具。 等观察完了小小珍珠,准备回卧室继续睡觉的珀珥才迈开腿,忽然想起来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好像还有个地方没检查呢…… 珀珥又探头把关着的门检查了一遍,然后走到浴室角落。 他小心翼翼撩开睡袍下摆,直到交错着薄薄花边的衣服,堆积着聚拢在小虫母的胸膛下方,露出下方瓷白柔软,有着极其细微起伏弧度的小腹—— 呼吸状态下这片皮肉正在很轻地动着,肚脐处轻微凹陷,蓄着暖灯下的半透明光斑,腰腹线条一路向下收束着,却在临近更下位置时晕出一片红色。 不是摩擦导致,而是皮肤本身的痕迹,轻触会有很浅的酸胀感,一如此前生出第一对蜜腺时的情景。 这本该是珀珥最主要关注的问题,但是他的视线却落在了更下的地方。 怎么不止小衣服没了!连他的小裤子也没啦?! 迷迷瞪瞪半夜睡醒的小虫母一脸羞愤,同时伴随着懵圈和迷茫。 他仔仔细细回忆着厄加之前“帮助”他的整个经过,可偏偏后半场的时候,珀珥几乎意识全无,别说小裤子了,就连小衣服什么时候没的他都毫无印象。 天…… 他怎么连自己睡袍底下光了都不知道!!! 虽然贴身衣服不是珀珥主动丢的,但他还是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在一番没有任何帮助的回忆后,小虫母苦着脸,决定以后不能再睡那么熟了。 幸好太阳宫的机械精灵一般不会清点他的内衣,不然到时候他可怎么说啊? 当妈咪的脸都要丢光啦! 浅浅自我安慰了一番后,珀珥开始将重点放在自己小腹上绽开的薄红痕迹——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珀珥抿唇,自己浸湿了温热的毛巾稍微敷了一下,等把小腹弄得湿哒哒一片后,他才蹑手蹑脚、佝偻着胸腹回到卧室。 先让导盲球休眠,然后再去重新翻出一件睡袍和内裤。 直到那镂空的桃心终于远离了身体、开着小窗的小小珍珠彻底被覆盖、漏着风的腿/间再次拥有安全感,珀珥才彻底松了口气,带着面颊上尚不曾褪去的薄红,瞬间钻到了被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从遇见那尔迦人后,珀珥的睡眠质量大多时间都很好,但或许是因为这一天下午大睡了一场,以至于此刻重回被窝的珀珥忽然有些辗转反侧。 ……睡不着。 珀珥偏头,看向窗帘外的窗户。 这个时间点的太阳宫被深空星辰笼罩着,静谧又漂亮,树影婆娑,只偶尔能听到花园中泉水的潺潺流动声,像是最温柔的夏夜,给人一种独特的浪漫感。 珀珥睁着眼尾微挑的漂亮猫眼,在干巴巴盯了天花板两分钟后,决定爬起来四处转转。 说不定转转,就有困意了,不然躺着睡不着可太难受了! 重新翻身而起,踩上拖鞋,又怕外面会有点凉,珀珥踮着脚从柜子里摸出一件小斗篷,等把自己打扮成了小巫师的样子,又提了盏小夜灯,才静悄悄推开门,从走廊尽头探出个脑袋。 这一次的夜游,他并不打算带导盲球了。 轻巧的脚步声出现在长廊深处,在吸音效果极好的柔软地毯上,珀珥的出行就像是一只深夜觅食的小猫咪,悄无声息,唯有身后的尾巴颤着晃了晃,在墙壁上勾勒出半截影子。 环绕在他脚踝上的白色菌丝一动不动,色泽莹润,完全与珀珥的肌理融为一体,成了此刻陪伴着珀珥的唯一活物。 ……只是小虫母自己可能并不曾注意过。 晚间太阳宫夜凉如水。 珀珥缩了缩脖子,他回想着阿斯兰在教导课中曾带他用精神力“巡游”这间宫殿的样子,不多时,珀珥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地图。 ——他想去太阳宫最高点的观星台看看,打发一下睡不着的失眠时间。 心里有了目标,行动便更有目的性。 珀珥按照精神力给出的“地图”小心前进,在路过另一侧的走廊时,他忽然驻足停顿。 珀珥小小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他拎高夜灯,在浅黄色的暖光中,仰头看向那些被挂在墙壁一侧的巨型画像。 画像有很多,从尽头到中央几乎每隔几十厘米便有一幅,可到长廊中央部分却戛然而止,断得突然,给珀珥一种古怪的突兀。 他睫毛微翘,眯着眼睛打量画像中的内容。 每一幅画里都有很多、很多的人。 他们穿着华服,聚集在太阳宫一楼巨大又精致的会客厅内,背景是那尔迦人从艾瑟瑞恩星发迹的壁画,周围点缀有灯光和华美的柜架。 所有的画中,坐在亦或是侧靠在最中央的人一定是位容貌精致的青年,他们的发色瞳色并不固定,神情有些冷艳疏离、有些温和带笑。 只是,从最早的一幅画到骤然中断的前一幅画,珀珥发现画像里被记录着的人们,似乎表情越来越僵、越来越冷。 中间的青年与周围簇拥他的男人们被一道无形的薄膜隔开,看得着摸不见,于是彼此也越来越远。 这让珀珥有种奇怪的感觉。 但还不等他深思,一道微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这是历代虫巢之母与其子嗣们的画像。” 声调微冷,凝聚着明显的机械特质,有轻微一板一眼的理智,但又因为音色优越而减少了非人的特性。 珀珥偏头,看到了立在暗处,却自带满身数据微光的幸存者。 是以投影形式存在的,因此在那稀薄莹润的微光后,珀珥依旧能够看到被幸存者照亮的、正好立在他后方的复古铠甲摆件。 珀珥有些意外。 他下意识先看了眼走廊的另一边,见没什么动静,才转而询问幸存者:“老师睡、睡不着吗?” 幸存者垂眸,微光遮挡了他的全部表情,让他此刻能显得更加不动声色——除了他自己,没谁知道位于主体躯干内的感情模块,又有点轻微发热。 他道:“高等智能不需要睡觉。” 珀珥:“那……” 幸存者:“我来检测一下太阳宫内的能量护罩。” 他的数据与能量连通整个太阳宫,只要没有特地发生的精神力屏蔽,幸存者就是这片土地、殿宇最大的探测器和警报器。 珀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睡不着,所以出来转转。” 顿了顿,他有些好奇地问:“这些画,为什么后来没有了?” 幸存者抬头,目光也落在了走廊上的巨大画作上。 他缓慢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带有一种讲故事的旁观特质—— “历代的虫巢之母与其子嗣的关系并不好。” “最初他们相互思念、相互在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裂隙开始存在于他们之间。” 珀珥不解,“为什么?” 幸存者偏头看向一脸迷茫懵懂的小虫母。 他道:“在您之前,子嗣并不能随意进入太阳宫,他们想要见到虫巢之母需要层层审核,审核时间往往会持续十天半个月;而虫巢之母也因为安全关系,不得随意离开太阳宫,他们从出生到死亡,长达数百年的生命,都是在这座安全堡垒中度过的。” 在此之前,幸存者从来都不会思索太阳宫对虫巢之母与其子嗣的关系,这并不在他的职能范围之内。 可那时候当出现在光屏内,可怜巴巴、满身狼狈,连眼睛都看不到的珀珥准备入住太阳宫时,一向冷心冷清的幸存者忽然忍不住开始思考。 这对于他来说很奇怪。 而更奇怪的则来源于他接受了昆汀的委托,开始用流动的数据记录小虫母在太阳宫内的每一个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每一代那尔迦的子嗣被每一代的虫巢之母吸引是注定的。 这是源自于基因和血脉的选择,但幸存者作为脱离那尔迦人的高等智能,他本不该在此列。 至少在之前的千年中,幸存者从未跨越过那道底线,但是今天…… 当他借用一个并不存在的理由站在小虫母面前时,一切都已经变了。 幸存者收回了落在画像上的目光,声音很低,“后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越来越僵硬,虫巢之母拒绝与子嗣相处,于是画像的传统被中断,而他们也陷入到了相互憎恨着彼此的漩涡中。” 没有任何一个人逃出来。 珀珥歪头,他看了看墙上的画像,又转头看向幸存者。 幸存者很高,和阿斯兰差不多。 似乎是发现小虫母要仰头看自己可能会有点累,高大挺拔的高等智能主动半蹲在地上,半透的身体流动微光,成了这片走廊中的光源。 幸存者:“您想说什么?” 珀珥在地毯上蹭了蹭鞋底,轻声道:“……我不认、认为他们会恨彼此。” 幸存者一顿,“为什么?” 他见证过虫巢之母对待子嗣时的冷漠与尖锐,也见过子嗣们阴沉着脸远离太阳宫,宁愿戍守被兽潮占据的星球,也不愿意重新回到这片土地。 如果这不是恨,那又是什么? 这是幸存者由数据构建的思维对此能做出的唯一理解。 珀珥轻轻“嗯”了一下,他的声音很轻,在静谧的走廊中有种缥缈又轻盈的感觉。 他说:“我觉得,他们只是不知道要怎、怎么相处而已。” 在幸存者等待的空隙里,珀珥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他的第四任买主。 珀珥几乎不怎么和那尔迦人提起自己的过去。 因为他知道他们很关心他、很爱他,所以过去的一切都会让他们心疼,可那些事情对于珀珥来说是永远都不会再发生的曾经,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说出来再让他的子嗣们惦记、难过呢? 他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啦,所以并不需要他们深入阴影,再亲手把他接出来。 珀珥抿唇,他没有直白诉说自己的过往,只是轻声道:“因为不能出门、不能见人,会是一件令人很难过的事情。” 他重复道:“非常、非常难过,还会让你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走廊里很安静,幸存者流动着数据的心脏在跳动,而他只默默听着小虫母的声音—— “没有人说话,没有拥抱和碰触,很安静,很孤独。” “时间久了,就会突然忘、忘记说话的感觉,会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会怕见到外人。” “会开始忘记一些事情,然后脑子木木的,好像看什么都蒙着雾。” 珀珥想了想,又道:“……还会变得胆小。” 变成他曾经的那种样子,笨笨的、呆呆的,说话不流畅,思维迟缓,连理解别人说的话都得好久好久,就和坏掉了一样。 然后这样的迟钝,就会遭到嘲笑。 幸存者的投影微颤,可他本体内藏匿的心脏却闷闷的。 像是雨水渗透到了数据深处,潮潮的,有些奇怪,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为什么奇怪。 甚至他的感情模块也在这一刻变得更热,却不是令他数据躁动、加速流转的热,而是另一种…… 难道又出问题了吗?明明前不久他才检修过。 “老师,你怎么了?” 珀珥忽然出声询问。 幸存者有些茫然——当然在那些数据流的微光下,没谁能窥见他真实的神情,就连幸存者自己都尚不曾意识到。 但是珀珥可以。 他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旁人的情绪。 珀珥轻声反问:“老师是在……难受吗?” “……难受?” 幸存者疑惑。 高等智能造物并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但当“难受”两个字被小虫母说出来的时候,幸存者却又忽然为自己的异样找到了原因。 他重复道:“难受……对,难受。” 随即,幸存者有些机械地开口:“我是在难受,很难受。” 珀珥转头,眼神清凌凌得很漂亮,即便在昏暗的长廊内,都足以倒映出幸存者虚晃有光源的身影。 珀珥问:“是因为我说、说的话难受吗?” 幸存者:“或许是。” 他几乎很少脱口而出这样答案模糊的话。 下一秒,幸存者觉得自己变得陌生又冷硬,他通过小虫母的话语而理智分析道:“那些经历,是您所亲身经历过的。” 高等人工智能无法理解小虫母说那些话时的情绪与反应,那么地平静,甚至更多的是对历代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横有隔膜的感同身受。 “没有人与您说话,没有拥抱和碰触,只有安静、孤独。” “您忘记了说话的感觉,不知道如何开口,还会恐惧见到外人;您也逐渐忘记了一些事情,大脑思维开始迟钝,理解程度降低……” 每一句话,都会让幸存者的数据库发生很轻微的震颤。 他知道,宇宙内的高等碳基生命需要交流。 对于这类具有生命的造物来说,交流能够传递情感、强化自我认知、提供心理慰藉,缺乏交流的生命体可能会丧失意志,甚至是为此而付出生命。 但他却很难想象,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已经拥有自我认知的小虫母会处在一个安静、空寂的环境里,没有人、没有陪伴、没有碰触,更没有任何的交流。 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一般,甚至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被第四任买家带回去的那天开始,珀珥被从整个世界隔离了出去。 是冷漠的死寂,是求问而毫无回应的无视,是逼迫他尚未健全的人格一步步缩回进深壳里的枷锁。 就连那一只手可以数清的拥抱,也仅是第四任买家如熬鹰一般的零星施舍,无法解决根源问题,甚至让小人造人更耽于这片恍若被忘记的阴影之下。 ——那时候的珀珥,就像是一颗被扔到了深井中的小石子,没有谁会记得他、知道他。 晚间的走廊内并不曾开灯,或许是因为这里过于复古秾艳的装点,以至于当夜灯与数据流的微光向外晕染时,会被古旧的油画渲染成一种华丽又晦暗的深红色。 像是数朵盛开热烈的玫瑰,带有一种糜烂至极的美丽。 可是在这近乎要衰败的糜烂下,却站着一个身姿单薄,神情温软的小虫母。 即便他曾是被神明遗落在人间的珍宝,甚至险些黯然失色,可他却从没有熄灭过。 幸存者藏匿于躯干内的机械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珀珥说:“不要难过啦。” 他上前一步,藏在小斗篷下的手臂微微伸开,在幸存者有些无措的反应中,虚空着轻轻环住了对方的腰身。 这是一个拥抱。 一个给予数据投影的拥抱。 明明什么都抱不到,可珀珥做起这样的动作却有种像模像样的可爱。 珀珥轻声道:“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珀珥偏头,看向长廊中那些画像,以及后面逐渐缺失的空白墙壁。 他说:“幸好我知、知道要怎么和大家相处。” 珀珥又问,“以后,我们的画像还可以挂上去吗?” “当然可以。” 幸存者微微俯身,“只要您愿意就好。” 那天的深夜里,珀珥询问幸存者要不要陪他一起去太阳宫最高处的观星台看看。 原本幸存者觉得自己不应该答应的,但当他看见小虫母那双仿佛从不沦陷于苦难的眼眸时,他下意识应了声。 观星台位于太阳宫的最顶端,延伸出来的露台很宽敞,自金灿灿的穹顶边缘蜿蜒出如星河一般的痕迹,当你站在观星台上时,便恍若置身于星海之间,梦幻而绚烂。 珀珥坐在观星台的小沙发上,他蜷着腿,用斗篷盖着自己。 而幸存者则以投影的姿态站在旁侧,用清冷平静的声音给小虫母讲述着远方有关于星星的故事。 深夜之下,珀珥最初听得津津有味,他不停地汲取着外界的知识,但逐渐地,先前被驱散的困意一点一点回来,侵袭着他的神经。 当幸存者讲完第三个有关于星星的故事后,一偏头,便看到了安静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小虫母。 风轻轻浮动着珀珥额前的碎发,幸存者静默了几秒钟,随后下意识靠近,似乎是想要碰触。 但虚影状态的手却从小虫母的额前穿透了过去。 幸存者一寸一寸直起身体,轻声道:“还不出来吗?” 几乎是他话落的瞬间,另一道脚步声从观星台的门侧响起,一步一步彻底走到了流动的银河之下。 是臂弯间挂着一件半长薄毯的阿斯兰。 幸存者毫无起伏道:“走廊的时候,你就在那里了。” 阿斯兰并不曾正面回应幸存者,毕竟有些答案大家心知肚明,说不说已经不存在意义了。 他只是走向沙发,将那柔软的薄毯盖在了小虫母身上。 珀珥无意识蹭了蹭,随后被阿斯兰抬手公主抱在了怀里。 白银种战神看向静立于一侧的幸存者,声音很轻:“我送他回去休息。” 黑色的衣衫与半透明的影子擦肩而过,在转身离开观星台的那一瞬间,珀珥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下意识伸着手臂绕上阿斯兰宽厚的肩膀。 像是渴望抱抱的小猫咪似的。 虽然珀珥说他已经自己从阴影里走出来了,可是他依旧留有那些后遗症。 比如渴望拥抱、渴望碰触,甚至因为这样的渴望而从来不曾拒绝过子嗣们的靠近。 阿斯兰细致地回应了小虫母一切下意识的举动。 他的动作略有变化,单臂拢着珀珥的臀,另一只深麦色的手掌扶住对方的后颈,温热的指腹正好梳理着珀珥脑后已经长长的碎发。 拥抱与碰触同时达成。 珀珥蹭动脸颊,整个后颈热乎乎一片。 阿斯兰说,“乖,好好睡吧。” 珀珥含糊应了一声,便彻底靠在了阿斯兰的怀里,嗅闻着这股熟悉的气息,小虫母明显睡得很熟了。 ……在下意识的依恋中,懵懵懂懂小珍珠似乎彻底忘记了幸存者的存在。 很快,观星台重归安静。 幸存者看向阿斯兰和珀珥消失的方向,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颤,在情感模块涌动出另一种憋闷情绪的同时,他止不住地握紧了手,像是在克制什么似的。 在那不言不语的凝视后,原先由数据构成的身形骤然消散,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 遥远星域的另一端,赫贡帝国—— 赫贡王室极其重视血统论,即便高等碳基生命已经进入了星际时代,可他们依旧认为只有皇家血统才是最纯粹、最尊贵的,因此王室成员一向在内部相互通婚,以保证灵魂与血统上的纯洁。 老国王便是这样一位血统纯粹且灵魂纯洁的畸形儿,那是宇宙医美、手术都无法改造的,源自于基因上的巨大病症。 但老国王从不放弃。 他坚信自己尊贵的血统与身份,也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 因此当赫贡帝国民间兴起一名为“神嗣”的组织后,并传言他们是神的子民后,被基因病侵蚀的老国王心动了。 那天,一艘悬浮车匆匆停靠在赫贡帝国的王宫门口,一群身穿白衣、头戴巨大兜帽的人影匆匆走入王庭深处。 那天,老国王的所居住的宫殿内发出了惊呼,紧随其后的是掌声与笑声,就好像他找到了极乐世界的开启通道。 于是很快,古怪而兴起迅速的组织“神嗣”在赫贡帝国得到了老国王的支持,大摇大摆在那属于赫贡的国土上兴建神庙、祭祀神明。 “神嗣”的领袖说,他们已经做好了迎接神明回归的准备了。 大概就在不久后。 老国王:“不久后具体是多久以后?你们答应过我的,会用神明的恩泽令我摆脱王室血脉的诅咒。” 领袖:“请您不要着急,如果您一定需要一个时限,那就从异兽清剿赛开始算起吧,只是为了神明回归顺利,或许我们还需要一点点来自您的许可。” 老国王着急道:“什么许可?” 领袖隔着巨大的白色兜帽轻笑,“请让我们成为代替贵国参与清剿赛的核心队伍。” 尚未完全昏聩的老国王拧眉,“你们虽是神明的子嗣,可在对付异兽上……凭什么?” 领袖莞尔。 他后退半步,拍了拍手,随后一群披着白袍、头戴兜帽,几乎无法分辨身份面容的高大类人生命走了出来,同时他们还推进来一只关有异兽的巨大铁笼。 老国王抖了一下。 领袖解释:“只是一头临近王级的洞狮,它很强,但在我的军队面前,却不堪一击。” 在老国王质疑的目光下,领袖抬手示意。 很快,一个白袍的类人生命快速钻到铁笼之内,在老国王忍不住惊呼的同时,类人生命却爆发出了极强的攻击性—— 不过顷刻之间,白袍沾染血迹,遮挡着他的兜帽掉了下来,露出了杂糅有人与野兽特征的面庞。 如同王级异兽吞噬宇宙高等生命体后进化出来的诡异姿态,是人也是兽,更是无法具体分辨他们之间差距的基因怪物。 在老国王惊呼出声的同时,铁笼中临近王级的异兽已然成了一滩血肉,被那古怪造物拎在手中,塞到满口利齿的嘴中。 “他、他……” 老国王颤抖着。 神嗣的领袖轻笑,似是带有神性的仁爱,“您觉得如何——在对付异兽这一方面?” 老国王艰难地吞咽着唾沫,他盯着那似人非人的怪物,于片刻的怔愣后,哑声道:“那就……由你们代替赫贡帝国去参加清剿赛吧。” 领袖颔首:“那么星盟的文件,就麻烦您了,陛下。” 待目送老国王离去后,领袖望着铁笼中的造物,抬手拨通了一个通讯号码。 他低声道:“大人,我们很快就能将礼物送给神明了……也很快就能将他接回家了。” 通讯号对面发出几声交错着的,由变声器改变了音质的笑声,似乎是很多人聚集在一起,也像是同时连通了很多道通讯。 他们的声音忽男忽女,在此刻共同传递了过来—— “那么,我们拭目以待。” “等着属于我们的神明回归。” 第73章 出发!奎克帝国 从宇宙高等生命彻底进入宇宙时代后, 为了权力、资源、领袖地位等多方元素,星际各个帝国、势力曾陷入到长达数百年的混乱。 那时候无具体归属的自由星域曾有大半被炮火轰鸣,到处是战舰和小型星球被捣毁的残骸,混乱、失序, 基生物流离失所。 但好在, 第一批进入宇宙时代的高等生命们反应了过来—— 在混战之后的废墟中, 星盟最初诞生于五大势力最为强大的帝国联合之下, 伴随时间的流逝和实力的碾压, 愿意加入星盟的中小帝国越来越多, 这才铸成了现如今的和平与发展。 那尔迦帝国多年位列星盟第一的强盛态势之下,奎克帝国紧随其后,更是在近五年的时间里发展飞速, 有了稳居第二的实力。 但若是奎克帝国想要彻底超过那尔迦, 恐怕这期间还横有长达数百年的发展差距,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的。 最重要的是, 有王回归的那尔迦现如今如虎添翼—— 只要他们能在两年内解决虫巢物质的问题,那尔迦完全可以在未来的数个世纪内稳居第一,坐稳星盟第一强国的宝座,延续这段宇宙强国的神话。 因为综合国力的提升, 这一次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被定在奎克帝国举行,并且将比赛场地选为其帝国星域内的一颗古老星球——海洋星。 数日前, 星盟内来自各国的联合官已然聚集在同一艘星舰上,跨越空间抵达海洋星的上空, 对其作为赛事举办地, 以及竞赛的击杀目标SSS级异兽克拉肯进行着最后的评估。 显然,评估结果是喜人的—— 海洋星可以被彻底确定为本次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最终举办场地,当前空域暂时封锁, 将在奎克帝国首都星的开幕仪式后正式开启,并等待各个参赛渠道的人员进行着陆。 当来自星盟的评估文件被盖上红戳,以数据流的形式传达到各个帝国以及参赛人员的手中后,那尔迦帝国则早已经为本次的远行做好了准备。 在准备出发的三天前,与赫伊僵持了许久的昆汀最终还是妥协,决定亲自询问珀珥关于这件事的态度—— 比如是否以那尔迦王的身份去参加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 对于清剿赛意义勉强清晰的小虫母思索片刻后,他问昆汀:“这个比赛,是不是很重要?” 昆汀点头,“很重要。” 联合异兽清剿赛对于星盟、对于各个帝国、势力来说都有很重大的意义,既是为了选出足够强大的帝国领导、抗击异兽潮,为宇宙高等生命体奠定生存锚点。 也是为了通过比赛、奖励的形式,大范围、多数量地清剿异兽,为生活在辐射和异兽潮威胁下的宇宙生命减负。 根据星盟多年来专家团队的发现,如果有一个地方区域在短时间内有大范围的异兽死亡事件发生,那么难以检测、控制的宇宙辐射,会因这部分异兽吸收、消耗其辐射能量而进入一段时间的弱势期。 最短半月,最长则有三月之久,而辐射弱势的时间长短,则与异兽的绞杀量和其等级息息相关。 换言之,消灭的异兽越多,宇宙辐射的弱势期越长;消灭的异兽等级越高,其弱势期也越长。 珀珥问:“比赛里,也会有很多危险吧?” 危险对于那尔迦人的定义显然并不是那么准确,但昆汀想到小虫母的柔软与善良,最终还是点点头。 他道:“异兽抗击赛中,受伤不可避免,甚至……” 珀珥看向他,浅蓝色的眼瞳中带有询问的意味。 昆汀没有隐瞒,而是低声道:“……甚至也会有牺牲。” 即便强大如那尔迦人,他们也无法保证自己永远都能在异兽潮的抗击中保持优势地位。 战斗可以胜利,但战斗中牺牲的战士,却无法避免。 足以理解牺牲背后代表着死亡的珀珥心脏微微抽痛了一下。 他揉了揉垂落在大腿上的手指,又问:“那……我是说如果,带着我,会让你们为难吗?” 子嗣:小妈咪这么乖,谁能忍心拒绝他啊?! 垂下眼睫的珀珥揪着袖口,暗戳戳想着—— 如果真的很为难的话,他也可以不去的……嗯,等以后没人了,他再偷偷用精神力跳跃过去…… 珀珥:开启叛逆期模式.jpg 昆汀顿了顿。 在王最初回归太阳宫的时候,昆汀其实从未想过让珀珥参与这些,那时候他的思想仍然陈旧保守,守着太阳宫是安全堡垒的老一套,认为小虫母会一直、一直地待在这片世外桃源里。 直到那场将人遽然传送到卡塞双星上的突发事件发生后,昆汀仿佛被当头一击,让他与其他高层同僚脱离了原有的桎梏,看到了远离太阳宫后虫巢之母的另一种变化。 是他们魔怔了。 而近期,赫伊与他僵持之时,这位擅长揣摩人心的秩序同盟首席只是淡淡说道: “您不问问王,又怎么知道王的想法?难道还要因为单方面的‘我为你好’而上演过去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悲剧吗?” 那成数百上千年前,由安全堡垒太阳宫横于虫巢之母和其子嗣之间的、那无法被跨越的天堑,最初的诞生不正是那些单方面的“我为你好”吗? 因此最后的最后,昆汀软化妥协,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小虫母来决定。 他会支持王的一切选择的。 眼下,在短暂的沉默后,昆汀低声说出了他的真心话:“并不会。” 他补充道:“甚至对于我,对于参加清剿赛的战士们来说,您是属于我们那尔迦人的锚点,是留存在我们精神、灵魂深处的依仗。”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对于这群骁勇善战、不怕死亡与牺牲的那尔迦人来说,珀珥的存在可以让他们安心。 听过昆汀的话后,珀珥松了一口气。 他笑道:“既然这样,我肯定要一起去啦!” 合格的小妈咪可不会放任子嗣们自己去面对危险的! 因为已经做好了同去的准备,珀珥在和昆汀聊完天后,犹如快乐的小鸟一般,循着精神力的指引,在太阳宫外侧绿荫的边缘处,找到了站在巨木下的阿斯兰和幸存者。 那棵树实在太大、太大了—— 裸/露于地表的根系相互盘绕交错,几乎凝聚成矗立在地上的摇篮,再加上上方流淌在树冠之间的淡金色光源瀑布,令这一切变成了一道瑰丽又梦幻的仙境。 珀珥先前只远远瞧见过,但并不曾靠近。 而此刻,当他真正走过来后,却由衷地感受到了一种心情舒畅的轻松感。 就好像有什么轻柔的东西在抚摸他的发顶、手指,温柔可亲,宛若回归母体一般令人安宁。 “王,您怎么来了?” 幸存者问道。 五分钟前,阿斯兰和幸存者均在地底洞窟内,研究虫巢物质的变化情况。 比之前些日子,枯萎的虫巢物质隐隐恢复了几分活性,但变化极其微弱,如果不是有幸存者精细到小数点后五位数据的留存情况,恐怕谁都无法注意到这样渺小的变化。 幸存者曾尝试过改换地下洞窟的环境,阿斯兰则试着向虫巢物质输送精神力,但无疑这些实验都以失败告终,并无法重新唤回虫巢物质的活力。 即便其在数据上有微弱的恢复,可对于虫巢物质尚还能坚持的最后两年来说,不过沧海一粟—— 恢复的活性远远不够抵消虫巢物质,以及其内尚未孕育出来的那尔迦人向外传递的能量。 ……但是至今,他们都还无从得知这份能量的输送方向。 当阿斯兰与幸存者对此一筹莫展的时候,护佑在巨木外侧的能量薄膜感知到了小虫母的靠近,这才有了他们两人一起站在巨木下,等待着珀珥的一幕。 听到幸存者的询问,身后跟着一连串机械精灵的珀珥轻声道:“我准备和他们一起参、参加异兽清剿赛。” 顿了顿,他补充道:“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离开太阳宫了。” 这话一出,阿斯兰微怔,却又不动声色地掩下了情绪。 倒是幸存者周身的数据光轻颤,像是被风吹动的烛光,颇有些晃眼。 珀珥:“……老师?” 幸存者:“没什么,所以您……” 珀珥切入正题,打算询问一下他们有关于异兽清剿赛的事情。 据昆汀说,对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文字规则最为了解的人一定是幸存者,而对异兽种类和作战方式最擅长,那么一定是活了很久很久、战斗意识强盛且完全近似本能的白银种战神。 昆汀亲口所言—— “有些过去的事情还没有给王仔细解释过,不过这些并不着急,等您回来了再说也不迟。您只需要知道阿斯兰是那尔迦人远古时代的白银种战神,他的强大是我们这些后辈们无法简单用语言描述的。” “毕竟,能以一人之力,将整个异兽潮的抗击线硬生生打退数百米,在整个那尔迦、甚至是星盟历史中,都不曾有第二个人。” “他是当之无愧的战神,也是白银种的最后一位首席。” 一位亲手处决了自己全部同类的首席。 当然,在昆汀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珀珥于短暂的沉默后,询问他阿斯兰到底活了多久。 对于这个问题,昆汀摸了摸下巴,只能模糊回答:“总之比我还活得久,按照辈分来说,阿斯兰属于我们这一代那尔迦人的祖宗级别。” 年岁计数不是以百年开头,而是以千年计算。 对此,头一次对阿斯兰的年纪有清晰认知的小虫母瞪圆了眼睛,蓝莹莹的虹膜中不知道闪过了什么,才在长达十分钟的自我消化后,做好了找阿斯兰和幸存者的准备。 只是,在珀珥同幸存者说话的同时,却总忍不住偷偷瞥向静立于一侧的阿斯兰。 所以看起来一点都不老的阿斯兰,都已经是几千岁的……老爷爷了吗?可是阿斯兰看起来明明比昆汀叔叔还年轻一点啊…… 他叫昆汀叔叔诶,那、那以后他还能直接叫阿斯兰吗…… 珀珥偷摸打量的视线自以为隐蔽,但对于阿斯兰和幸存者来说,简直就像是摆在明面上的。 阿斯兰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皮,似是毫不在意;反倒是幸存者有些不受控制地去在意珀珥的视线落点。 活了千年的机械、数据造物头一次感情模块发热过载,总是令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在天文地理上他是当之无愧的伟大学者,但在有关于感情的问题,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千年处男,毕竟这一切对幸存者来说,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新世界。 他需要时间去学习并掌握。 但好在珀珥只偷瞄了两下,便认认真真听幸存者进行赛事科普。 如果说昆汀告诉他的是浮于表面的装点,那么幸存者所说的便是更深、更现实,是基于规则与限制的内容。 “……所以五大帝国和第六渠道的参、参赛者的最终目的,就、就是计算绞杀异兽后所计算的积分数?” 珀珥用自己的思维理解着幸存者口中更为官方的解释。 幸存者点头。 “但在积分之外,被认定为是竞赛中最大BOSS的高等级异兽具有最终的翻盘作用。” “每一年的异兽清剿赛中,除了中低等级的异兽,还会存在有高等级的王级异兽,但并不是每一个王级异兽都有资格被认定为BOSS的。” “按照以往惯例和规则,BOSS只会有一个,那就是竞赛星球上最强大的那只异兽。” “如果整个比赛进程中,积分垫底的一方成功击杀了BOSS,那么他就会成为这场清剿赛中的胜利方——即便竞争者拥有极高的积分,但在BOSS面前,一切累计都为无用功。” 珀珥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说,为了胜利,大部分参赛者会直、直接去寻找BOSS的位置?” 幸存者颔首,但又轻微摇头。 “但是,并不是每年清剿赛的参赛人员,都能找到BOSS并成功击杀的。” 见小虫母露出疑惑的神情,幸存者解释:“被选定为BOSS的王级异兽具体在参赛星球的哪个位置,需要参赛者自己寻找。” 历年的异兽清剿赛举办地点并不局限于星盟内的五大帝国,虽然多数时间里,五大帝国为首选,但在穿插举办的情况下,每过两三年,星盟便会选定一个非五大帝国的中小型国度为赛事举办地。 不同的国度、不同的星球、不同的自然环境,自然也会孕育出不同的异兽,有些异兽天生善于隐蔽,甚至可以躲开高科技的探测,便也就成了参赛者无法追踪到的猎物。 找不到是一方面,打不过又是另一方面。 “S级及其以上等级的异兽均被称之为王级异兽,但因为生物种类的不同,相同等级下的不同物种会有很大的攻击力差别。尤其SSS级的异兽,它们同时具备超强的体质与可以影响活物的精神力,击杀难度大幅度提升。” “如果竞赛时间内,任何一方都无法找到亦或是杀死最大的BOSS,那么最后的胜利方便为其中的积分最高者。” 珀珥轻轻“啊”了一声。 按照幸存者的解释,击杀普通异兽积攒积分与寻找并试图杀死BOSS需要同步进行,找不到、杀不死BOSS的情况下,谁分高谁胜利;找得到、杀得死的情况下,积分作废,谁屠龙谁胜利。 珀珥:“那竞赛时长呢?” 幸存者:“60天整。” 珀珥想了想,又问:“那、那胜利的奖励是什么呀?” 幸存者:“……很多,被星盟收录在册的大型资源星球,尚未被别国占领的无主星域,以及极为珍稀的基因改造药剂,不过对于那尔迦人来说,最后一件奖励可有可无。” 虽然说来有自夸嫌疑,但拥有第二形态的那尔迦人的基因,是完美到无需再改造的神明造物。 至于那些资源星球和无主星域……谁都不会嫌弃自己国家的资源、领域少。 对于任何一个宇宙国家和自由势力,这些奖励可谓丰厚至极,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的存在。 因此除五大帝国的参赛渠道外,即便清剿赛中牺牲很多,每年依旧有数不清的星际自有人员来参加异兽清剿赛。 一旦成功,不论是创造自己的势力,还是通过交易将“奖励”高价卖给其他宇宙国度,他们都将拥有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 珀珥点头,他坐在巨木下方交错的庞大根系上晃了晃脚,勾在足尖的拖鞋有半截悬在半空,正好露出了小虫母泛着薄薄粉意的脚跟。 很漂亮。 当这只脚在轻晃的时候,几乎同时吸引了阿斯兰和幸存者的视线。 珀珥并不曾注意到他们的视线落点,只是在从幸存者那里得到了足够的解释后,又偏头眼巴巴地看向阿斯兰。 阿斯兰微微偏头,不动声色地对上了小虫母的眸光,“说吧,想问什么。” 珀珥翘了下嘴角,“……阿、阿斯兰了解克拉肯吗?” 阿斯兰这么年轻,他真的叫不出口叔叔或者爷爷类的称呼诶,不、不过阿斯兰真的很有那种daddy气质…… 星盟内对高等级异兽克拉肯的记录极其稀少,仅限于其大致外形、等级和攻击方式,但至于更加详细的…… 虽然奎克帝国海洋星上有一只SSS级、体长超过2500米的王级克拉肯,可至今没有任何一个高科技摄像头捕捉到过其完整的身形。 显然,这一次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将是有史以来最危险的一次。 阿斯兰思索了几秒钟,随后道:“我曾在艾瑟瑞恩星球上击杀过一头S级的克拉肯。” 那是一头身形超过1000米的庞大家伙,藏匿于海域之中,暴露在空气里的身体近似小岛,有丛林、灌木、湖泊,甚至生存着许多岛屿动物,生机勃勃,恍若一座真正的海洋小岛。 但在岛屿之下,则是巨大的怪物头颅,与交错盘绕的粗壮触手。 克拉肯凶残暴虐,一击便能掀起千米巨浪,再加上诡异难测的精神力,单纯的热武器对其毫无作用。 甚至心智不稳的生命体会被克拉肯的精神力拉入到幻境之内,成为“岛屿”上的一员,直到被这头怪物彻底吸干生命力,变成滋养“岛屿”生机勃勃的肥料。 克拉肯最难测的不仅仅是它庞大的躯干与攻击力,更有那可以织造幻境的诡异精神力。 阿斯兰平静道:“珀珥,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异兽。” “那就更不能让他们自己去啦。” 珀珥又晃了晃脚,低着头,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拖鞋,轻声道:“我不去的话,他们肯定会誓死换取竞赛的胜、胜利,昆汀叔叔说,这是臣民们想要为王赢得的荣誉。” 那尔迦人想要他们的小虫母永远高高在上,永远立于所有人仰望的视线顶峰。 他们想要把一切好的、更好的、最好的荣光都为小虫母挣回来,让珀珥成为整个星盟——乃至于整个星际最耀眼、最灿烂的王。 “但是呢……” 珀珥偏头,视线从幸存者和阿斯兰的身上掠过,语气中带有一点小小的撒娇意味,“我更想要他们平安回来嘛。” 阿斯兰低声道:“那就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一切。” 珀珥问:“阿斯兰不一起去嘛?” 幸存者偏头,看向阿斯兰。 静立于巨木下的白银种战神微怔,他无声张了张唇,银白色的眼底有暗芒转瞬即逝。 随后,他低声道:“我不能去。”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阿斯兰精神力世界内的怪物已然被森白的骨刺覆盖全身,血肉破碎、狰狞嶙峋,如苟延残喘的病狗一般被冰封在洞窟深处。 近些日子来,这头怪物疯得更厉害了。 因此在大多数时间里,怪物都被阿斯兰压制着,被迫陷于漫无边际的冰封与沉睡之中。 从前,他可以靠无休无止的战斗来消耗、压制身体内狂化因子导致的暴虐,可当他重新被小虫母唤醒后,阿斯兰却发现这头精神力世界内的怪物隐隐有了失控的架势。 而失控的导火索,便是将他唤醒的小虫母。 阿斯兰不能赌。 一旦他在异兽清剿中被勾动了狂化因子,他的理智会消退,等精神力世界的坚冰将无法继续封印那头怪物后,这位来自远古时代的白银种战神将会成为一个暴虐、冷酷的杀神。 他怕自己会连珀珥都认不出来。 他也想有更长的时间来见证珀珥的成长。 在这样一个未知的危险面前,阿斯兰所能做的便是克制和忍耐。 一旦失控,他不知道谁能杀死自己……不,或许彻底掌控了精神力的小虫母可以。 但是…… 珀珥问:“为什么呢?” 阿斯兰:“等你彻底掌握了精神力的用法,我会告诉你原因的。” 珀珥:“好吧,那可能要等很久了。” 阿斯兰:“但你总能学会的,不是吗?” 珀珥笑了,语气里带有一点点的小自信,“是的,我肯定能学会。” 阿斯兰缓步走到珀珥的面前。 在小虫母仰头看向他的同时,白银种战神缓缓俯身,半跪在地上,抬手握住了珀珥垂放在大腿上的手。 属于阿斯兰的精神力丝缕轻轻浸透珀珥的躯干,在短暂又轻微战栗的交互中,阿斯兰道:“启程的前一天,再做一次精神力饲喂吧。” 这趟清剿赛之行,恐怕要消耗掉小虫母很多、很多的精神力,或许还能成功催发新腺体的生长? 他道:“走之前,是该吃饱的。” 珀珥脸颊微红,小声道:“好哦。” 这样说要喂饱他的阿斯兰……更像是daddy了呢…… …… 珀珥从阿斯兰和幸存者口中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在帝国高层为小虫母的出行做精细准备的同时,另一个新的问题则落在了珀珥的头上—— 比如,这一趟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中,他要带谁一起去。 珀珥目前的选择有同时身处中央帝星的皇家护卫军、秩序同盟以及蝎组,至于被远派在外的燃血组、边境哨卫军暂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在明显三选一的情况下,早已经习得端水精髓的珀珥只用了0.1秒的思考时间,便对昆汀以及其他几个目光灼灼、等待着自己答案的首席们道: “就不能都、都带吗?” 看着小虫母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瞳,昆汀欲言又止。 珀珥又问:“真的不能吗?” 大多数时候珀珥的撒娇都是无意识的,甚至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撒娇”已然成了小虫母想要获取某些便利的小手段了。 珀珥已经是颗撒娇珍珠了! 昆汀张了张嘴,“……能,有什么不能的?!” 王都这样说了他怎么舍得拒绝?真怕说了不行以后可可爱爱的小虫母会掉金豆豆。 昆·叔叔粉·汀:宠珍珠我是专业的! 于是,在不到十分钟的小会议里,那尔迦的王便已经确定了此行要带的组别队伍—— 皇家护卫军、秩序同盟,以及蝎组。 即贵公子、绅士,和社恐。 至于先以“星盟联合官”的身份去奎克帝国进行评估的秩序同盟副首席缇兰,则在目的地等待,并提前为小虫母的到来做着提前的打理工作。 距离启程的日子没有几天了,队伍成员确定后,几个首席和副首席带领队员做着最后的准备,珀珥则抽空在临行前的最后一天去找了阿斯兰一趟。 为了他们约好的那场精神力饲喂。 即便珀珥的精神力发育程度已经到了一个新的程度,但在腺体没有彻底长成,身体不曾迎来医疗团队们所说的“蜕变”之前,珀珥的精神力依旧算是幼崽。 既然是幼崽,那便少不了“吃奶”补充“营养”,而阿斯兰主导的精神力饲喂便是这些“营养”的来源。 从遇见阿斯兰到现在,即便珀珥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精神力饲喂,但他依旧对此充满了战栗,与另一种被快乐填充的惧怕。 太舒服了,舒服到几乎让人会忘记自己是谁。 这样的快乐,很难不让人沉溺。 …… 启程前精神力饲喂的场所被定在太阳宫内的花园里。 珀珥很喜欢那座矗立在树影之间的米白色凉亭,像是一座藏匿在童话故事深处的小城堡,甚至有些迷你,当人造光源抵达天空的正上方时,凉亭的顶层会投影出漂亮的花纹,影影绰绰。 这个时间点,星云犬和沙蜥,以及那些尾羽华丽的孔雀都活动在花园的另一侧感受喷泉的水汽,而凉亭周边半笼着薄纱的小空间内,则只有珀珥和阿斯兰。 阿斯兰比珀珥来得更早。 或许是为等待而打发时间,他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指间捏着一本看不懂文字的书,似是用那尔迦人最古老的语言书写的,待珀珥走进来时,阿斯兰便将书倒放在了桌面上。 珀珥站在纱帘之下,蹭了蹭脚尖。 自从从昆汀口中得知了阿斯兰的年龄后,他望着对方的目光便总生有几分自己都尚不曾意识的好奇。 阿斯兰偏头,银白色的眸光落在了小虫母的身形之上。 他悬空伸出手掌,上面有银白的虫纹交错跳动着,而阿斯兰只是沉声邀请道:“来,坐在我怀里吧。” 每一次精神力饲喂,珀珥都是坐在阿斯兰怀里度过的,以至于吃饱后迷迷糊糊的小虫母根本不知道他弄脏了阿斯兰多少条裤子。 而阿斯兰也从不提起这件会让珀珥羞耻的事情,就好像在珍藏/独属于自己的秘密。 珀珥的小腿轻轻战栗了一下。 他抿着唇,慢吞吞走了过去,细白漂亮的手指轻轻落在了那只深麦色的大掌上,只刚刚碰触到瞬间,便被阿斯兰拢着坐到了对方的大腿上。 阿斯兰垂眸,这个高度,他正好能看见珀珥的发顶。 他的手掌慢条斯理地握到珀珥的后颈上,带有几分温和克制的掌控与安抚,掌心轻捏小虫母,然后将人缓缓压到了自己的怀里。 阿斯兰低头,俯身在珀珥的耳畔道:“闭上眼睛,放松,然后把自己交给我。” 珀珥喉头微动,下意识应了一声。 或许是被勾动着想起了精神力交互时的刺激,以至于尚不曾进入状态,他便有些不可控制地捉住阿斯兰的衣襟轻轻喘着。 他的大脑有些眩晕与空白。 很快,属于阿斯兰的精神力入侵到了珀珥的大脑深处。 他眼神发软,瞳芯扩散。 在精神力触须被流动着的力量一寸寸填饱至充盈的同时,珀珥有些不受控制地感受到了腹腔深处流淌的热潮,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探着嫩芽,向外生长。 珀珥小声呜咽,软软靠在阿斯兰的怀里,下巴微仰,无意识蹭着白银种战神那被衬衣包裹在下方的丰厚胸膛,迷迷糊糊要求道:“揉、揉揉……” 阿斯兰顿了顿。 他的指腹轻掐了一下珀珥的后颈,又顺着小虫母的姿势,拢住对方胡乱蹭的下巴,淡声询问:“……揉哪里?” 已经被精神力填满的小虫母睁着湿漉漉却很朦胧的眼瞳,温温吞吞思考后,才有些不满地噘着嘴,委屈道:“肚子,肚、肚子难受……” 也不是难受,但会觉得有些酸胀,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鼓动在腹腔深处,一下一下挠动着他的神经和承受感。 好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到处都湿哒哒的一片。 “好。” 阿斯兰应声,他总会满足小虫母的一切需求。 那只深麦色聚集着银白虫纹的手缓缓下滑,最终落于珀珥的腹上,宛若爱抚幼猫一般,轻缓而极具频率地揉弄着小虫母腹部的软肉。 随后,珀珥发出了餍足的轻哼。 这天的精神力饲喂结束后,阿斯兰将已经睡过去的小虫母送回到卧室的床上。 而他则穿着大腿部位微潮的黑色长裤,带着那很难被窥见的深色水痕,穿过镜廊与花园,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当房门紧闭后,缀连于室内的苍白色菌丝如野犬一般,疯狂上涌,一簇一簇蹭在那片小小的洇湿痕迹上,盘绕卷动,似是在汲取着早已经被风与空气稀释的蜜香。 …… 珀珥一觉睡到了华灯初上,身体松快,面颊红润,那是由健康铸就的气血色彩,整个人都有点懒洋洋的。 他其实已经有点记不清精神力饲喂的最后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回来的,但又因为适应了阿斯兰这样的“照顾”,以至于很细微的羞耻变成了习惯,甚至凝成了一点一滴珀珥本能回去靠近的亲昵。 睡饱的小虫母在床上翻了起来,顶着已经长到了肩膀下方的柔软白发滚了两圈,直到他变成了炸毛的小泡芙,才慢吞吞爬起来,一边和白日正常活动的导盲球打招呼,一边踩着拖鞋给自己找衣服。 卧室的窗外,人造日光进入落幕之态,而太阳宫内外的光则将将升起,为这座终于有了几分人气的安全堡垒点缀出了暖融融的光源。 这一次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赛时足足有60天,再加上来回路程,除却比赛所需时间,还有他们抵达奎克帝国后不可避免的社交…… 满打满算最低都需要花费三个月以上的时间,因此在临行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珀珥与子嗣们决定在太阳宫聚个餐。 ——这一招还是他和燃血组的大块头们学的,虽然没有火山烧烤那么刺激,但大家能坐在一起吃顿饭,对于珀珥来说也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不过,因边境哨卫军和燃血组都还在远方星球,所以这一次的晚餐就只有中央星上的大家一起了。 太阳宫餐厅内的长桌又一次坐满,人声热闹、餐食丰富,珀珥坐在主座上,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烛光交错,机械精灵来回服务着一切,直到晚间十点,吃饱就困的小虫母被子嗣们送回到房间里,而原本绽开在太阳宫的喧闹偃旗息鼓,又让这座堡垒重归于寂静。 …… 第二天一早,到了正式向奎克帝国启程的时间了。 珀珥穿得精干但不失精致,腰间和大腿别着比约恩送他的软鞭和匕首。 垂落至肩膀的白色短发下半截披着,上半截则从两侧拢着,在后脑勺扎了一个毛乎乎的小揪揪,一颤一颤的,看得奥洛维金心都要化掉了。 奎克帝国是星盟五大帝国里距离那尔迦最近的国度,但再怎么近距离,乘坐战舰依旧需要几天的时间,因此为了小虫母在战舰上过得舒服,离开之前昆汀没少操心。 等珀珥和同行的三个组别走向候在太阳宫外侧的战舰后,珀珥没忍住又脸红了一下。 他小声问:“怎么还贴着我的照片呀?就、就那么喜欢吗?” 这次的战舰没有阅兵典礼上的痛舰那么密密麻麻,但在金属舰身的旁侧却贴着小虫母最初略微紧张,绷着一张漂亮脸蛋,身穿加冕服站在观礼台上的模样。 依旧很吸引人的目光,于战舰的冷硬中增添了几分属于那尔迦新王的柔软,气势逼人。 赫伊低头,轻声回应:“确实很喜欢。” 他们就像是一群找到宝藏的乍富者,恨不得整个宇宙星际都知道那尔迦有了一颗耀眼的小珍珠,是炫耀、是自豪,也是告诉所有人他们对珀珥的重视。 奥洛维金问:“珍珠不喜欢这样吗?” “没有哦,”珀珥抿唇笑了笑:“虽然很羞人,但是我还蛮喜欢的。” 除了一点点羞耻和尴尬,可谁会不喜欢被人记挂、喜欢啊?!!况、况且他那么好看,大家喜欢也很正常! 待此行的人员都登上后,战舰浮空,缓缓向远方的深空行驶,于太阳宫的上空留下了一道宛若彗星的长尾。 下方,昆汀、阿斯兰、幸存者,以及其他帝国高层站在那里,注视着战舰远离。 而战舰内部,清晨起早的珀珥则懒懒打着哈欠,被奥洛维金捞在怀里,轻轻松开了扎在小虫母后脑勺上的发揪揪。 奥洛维金抚了抚珀珥的眼皮,哄着珀珥入睡。 战舰上的公共休息室逐渐安静,奥洛维金优雅地坐在长沙发上,抬手一下一下轻拍侧躺在他大腿上,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的小虫母。 沙发另一头,则是戴着单片眼镜,一会看看清剿赛资料,一会看看小虫母睡颜的赫伊。 皇家护卫军和秩序同盟的成员们分散在不远处的沙发、卡座上。 有些安静地轻啜茶水,有些翻看着战舰上打发时间的画册,还有些撑着下巴,目光悠悠,温柔又克制地落在珀珥的身上。 再远一点,则是安静地或坐或站于墙边的蝎组成员,一个个沉默寡言,将表情藏于面罩之下,透着几分疏离冷漠的神秘感。 而其首席厄加则盘着尾勾,顶着漆黑哑光的覆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手,一直放在作战服腰间的隐藏口袋里,似是在无声摩挲着什么。 珍惜而小心。 第74章 小泡芙 战舰之上, 珀珥一个回笼觉睡了两小时,而这两个小时里,公共休息室内的其他那尔迦人几乎没挪过窝。 毕竟……欣赏小虫母睡觉也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 于是,等珀珥迷迷瞪瞪从奥洛维金大腿上起来时, 一头莹润着精灵色泽的白发蹭得有些乱, 像是个被猫舌头舔蓬的小毛球。 有种凌乱迷糊的可爱。 好在皇家护卫军的贵公子们向来擅长收拾、装扮。 精致细心的奥洛维金冲着自己的副首席招了招手,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 原先坐在不远处小吧台上的赛特和莱茵斯, 便一人提过来一个小手提箱。 “那是什么啊……” 珀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身形放松靠在奥洛维金的怀里,中短裤下方只穿了白色小腿袜的脚蹭了蹭,下一秒就被坐在沙发另一侧的赫伊捏住了。 赫伊戴着半指手套, 微凉的指腹蹭了一下小腿袜上的装饰蝴蝶结。 珀珥笑了一下。 赫伊则用掌根轻轻捏着珀珥睡了两小时, 可能有些微僵的小腿肉。 “是为您准备的一些小道具。” “比如让您更加容光焕发。” 挚友组的赛特和莱茵斯一前一后,两人穿着半简化的贵族礼服, 如恪守规训的骑士一般,温驯地半跪在沙发前。 与奥洛维金配合的同时,三位诞生于富贵窝的贵公子很快就在包围下,帮小虫母重新整理好了碎发。 ——他们将是珀珥的御用造型师。 半扎的小揪揪上, 奥洛维金沉思片刻,从一个手提箱里拿出个亮闪闪的小王冠发卡, 小心翼翼戴在了珀珥的脑袋上。 随即,莱茵斯笑意温柔地举起镜子, 轻声道:“妈咪, 您每一秒都令我神魂颠倒。” 珀珥弯着眼睛说了句“谢谢”,又有些小臭美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瞧了瞧。 小王冠不大,迷你号的, 四周镶嵌着银白的碎钻,唯有中央环绕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冰蓝色宝石。 珀珥轻轻“呀”了一声,指腹蹭过宝石,低声道:“和我的眼睛颜色,很像诶……” 靠坐在沙发上的奥洛维金甜蜜道:“这是专为您准备的。” 自从之前有了想法后,奥洛维金雷厉风行,用短短三天的时间彻底关闭了库尔赛冰蓝宝石的对外出口,并打造了一顶小号的王冠,正好装点他们漂亮的小国王。 这样近似珀珥眼瞳色的宝石,本就应该属于他。 奥洛维金还曾考虑过制作一顶完全镶嵌着冰蓝宝石的王冠,只是考虑到镶满宝石的王冠重,且小虫母的脖子会有些累,他这才暂时打消了念头,准备换条思路,比如一手包办王的珠宝库。 毕竟没有谁会比他们皇家护卫军更了解珠宝水晶了。 回笼觉收拾好后,赫伊帮珀珥穿上了系带的小皮鞋,一同向外走。 战舰内部的空间很大,除了每个成员的休息舱、公共休息室外,还有位于下一层的娱乐厅、观影厅以及餐厅等。 珀珥被奥洛维金和赫伊簇拥着,坐在了属于首席的圆桌上,至于其他组别的成员则分散在四周,一同用餐。 战舰虽然尚不曾走出那尔迦帝国的星域,但早已经远离了中央帝星的范围,正于瑰丽神秘的宇宙星海里漫游着。 巨大落地窗外勾勒出远方的蝴蝶星云,它的翅膀是幽静的蓝色,却又在边缘绽开火焰似的灼烧痕迹,流动扩散,久久不息。 珀珥慢吞吞吃着午餐。 他的饭量似乎还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增长着,虽然没之前那么明显,但就珀珥自己感觉,他好像每一顿都比上一顿吃得更多点。 吃饭令人开心,尤其在潜移默化之下,珀珥逐渐学会去寻觅自己喜欢的口味和菜色—— 当然,也可以说,被那尔迦人用金银珠玉堆砌而养育、照顾、高高捧起的小虫母,终于学会了挑食! 简直可喜可贺!普天同庆! 甚至每一个瞧见珀珥看见讨厌食物噘嘴的那尔迦子嗣,都会由衷地露出一副赞叹、认同、鼓励的姿态,那模样完全就是“吾家有儿初挑食”的自豪感! 子嗣:伟大的、值得庆祝的一天! 珀珥:脸红.jpg 吃到喜欢的时候,珀珥会如餍足的猫咪一般眯着眼睛,小口又安静地咀嚼着,透露出一种珍惜与愉悦,叫看着他吃饭的人都忍不住心情松快,想要继续投喂美滋滋的小虫母。 在吃到不喜欢的东西后,珀珥会下意识皱皱眉毛、抽抽鼻头,还不等他挑拣,身侧便会有人很自然地伸手接过那份被小虫母嫌弃的食物。 印有小虫母整齐牙印的食物即便被珀珥挑剔,但也因为那截小小的,有些可爱的痕迹而多了旁的魅力。 这样说或许显得有些变/态亦或是痴汉,可对于他的子嗣——任何一个那尔迦人来说,吃小妈咪的剩饭可不是什么惩罚,而是实打实的奖励。 如果可以,他们是想要吃小妈咪口水的。 但珀珥尚不知子嗣们藏匿的贪婪与变/态。 他只会有些惊喜和放松去感谢替他“解决”浪费粮食证据的子嗣,并附赠上一个甜甜的笑容。 谁能遭得住? 谁都遭不住的! 午饭过后,吃饱的珀珥靠在休息室的座椅上欣赏窗外的星云,面前的小茶几上又被子嗣们摆满了各类甜点,显然就怕饿着小虫母。 借着玻璃的反光,珀珥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旁侧吧台上的赛特和莱茵斯。 他们正在喝着某种亮晶晶的液体。 像是流动的金子,很漂亮。 也像是奥洛维金的长发。 大概是打量的目光太过专注了,坐于高脚凳上,长腿半曲,骑士靴的鞋底轻抵地面绒毯的赛特偏头。 他撑着下巴,浅色的眼瞳似是因酒水而变得轻微湿润,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流动着微光。 赛特勾唇,声线微哑:“亲爱的小妈咪,您也想试试吗?” 珀珥眨眼,“好喝吗?” “当然——” 赛特颔首,在莱茵斯含笑的注视中,他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内里淡金色的液体碰撞着杯壁,近乎炸开一片水色的烟花。 他说:“很甜,像是带有花香、果香的蜜水一般。” 休息室的茶几对面,坐于珀珥对面的厄加有些不自然地偏头。 再怎么甜,也比不过小妈咪的那里……他甚至忍不住思维扩散,上面都那么甜了,如果是小妈咪那湿漉漉的身体深处,是不是会更甜一点? 覆面下厄加苍白的面孔发红,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戴着面具,不然这样突如其来的红晕简直让他没办法解释。 他决定摸一摸口袋里的珍藏品缓解情绪。 厄加:我有自己的安抚物.jpg 珀珥有些好奇,“我想试试。” 赫伊:“您会喝醉的。”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警告性地看了一眼赛特和莱茵斯,只得到了两个青年无辜的耸肩。 珀珥:“一点点也不行吗?” 说着他抬起手臂,拇指和食指轻捏,做出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赫伊眉头微蹙,理智与纵容似是在打架。 倒是奥洛维金捋了下肩侧的长发,音色缱绻,“妈咪已经成年很久了,喝点酒怎么了?” 厄加也出声为小妈咪争取,“……少一点,没事的。” 就算有事……那还有他们在这呢。 这话一出,珀珥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赫伊,我已经是大人啦,喝一点点没、没事的!” 拍卖行为赚钱,自然进货时只会选择“成年”的人造人,至于那些还有处于幼崽,有成长期的,黑心眼的老板可不会白白养着,因此成年体的人造人更受市面欢迎。 珀珥虽是红乌贼为“造神”实验诞生的造物,但除了曾在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中度过有一段“幼年状态”,待他苏醒自我意识后,便一直是成年的状态。 当年遇见商会小少爷艾伦的时候,珀珥可是实打实的漂亮小哥哥呢。 赫伊无奈,他忽然发现阿斯兰能成为远古战神是有原因的—— 毕竟每次吃饭的时候,也就阿斯兰能冷面坚定,压制住小虫母想要再多吃一碗的渴望。 这么能忍的阿斯兰,大概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吧…… 赫伊:“只能喝一点点。” 珀珥:“好哦,肯定就一点点。” 珀珥觉得,那种的漂亮甜水肯定不会把自己喝醉。 奥洛维金、赛特、莱茵斯觉得,就那么一点点,只是给小虫母尝尝鲜。 厄加认为,一点点酒和喝水没什么差别,反正他们会照顾好小虫母的。 02对此并不发表意见,只要小虫母喜欢就好。 至于赫伊…… 他耐不住珀珥撒娇,虽然心里莫名跳了一下,但想着战舰上的酒水都是低度数的,只喝一口……应该没什么的吧? 于是,当小虫母捏着酒杯,将那金灿灿的液体送入口中后,最初他愣了半秒钟,似乎在为炸开在味蕾上的滋味而惊讶。 半秒之后,明显的红晕浮现于珀珥的面颊。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小虫母便红通通、晕乎乎,甚至还有些摇摇晃晃地坐在那里,浅蓝色的眼瞳湿漉漉一片,像是林中的小鹿,瞧见谁就叫谁的心脏重重一跳。 赛特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呼唤道:“珍珠?” 听到熟悉的名字,珀珥慢吞吞偏头,盯着赛特看了半分钟,几乎把这位皇家护卫军的副首席看到有些面红,才用带有朦胧水汽的嗓音道:“……赛、赛特?” “是我。” 赛特应声,半跪在座椅前,浅色虹膜里倒映出小虫母的身影。 “唔……” 珀珥轻轻哼了一声,他转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瞳,将休息室内坐着的每一个人都认了一遍—— 有站在赛特身侧的莱茵斯,有在他自己身边的奥洛维金和赫伊,坐在对面的厄加;还有隔壁桌子上,好像一直看着自己的02,以及其他站在休息室内的那尔迦人…… 好晕……也好热啊…… 原来喝完酒是这种感觉吗?暖乎乎的,还有点舒服诶。 珀珥撑着又眨了眨眼睛。 这里待着的好像都是熟人诶,既然是熟人的话,那就没关系了吧? 熟、熟人的话 ,应该是可以,随、随便点的吧? 这样想着,被酒水蒸热了身体的小虫母脑袋眩晕,连思维都有些僵硬无厘头,他懵懵懂懂眨了眨眼,忽然清亮开口道:“……要、要脱衣服。” 热了就要脱衣服。 没毛病。 但是光自己脱,好羞涩啊,如果有人陪他一起肯定会好很多的…… 于是,在一众那尔迦人震惊、失神,没有反应过来的视线里,珀珥一边揪着自己的扣子,一边皱起眉头,泫然欲泣,“你们,为什么不脱?不、不陪我吗?” 莱茵斯惊讶挑眉,奥洛维金若有所思,厄加整张脸都被面具挡着,看不清具体神情,倒是02不自觉捏弯了一把银叉。 半跪在珀珥身前的赛特愣了一下。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其他人,然后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都、都脱吗?” 这么多人,一起的话,有点太超过了吧?但、但也不是不行的。 就是他、他虽然一直想成为小虫母的王夫,可也从没想过第一次是这么刺激的多人场合,还是休息室内公共场合、食物向的play……是、是要在小妈咪身上吃小蛋糕小樱桃吗? 如此想着,一贯自信的皇家护卫军副首席赛特忽然有些忧心忡忡—— 多人场合,肯定是要比拼各方面技术的,从嘴巴、手指到别的部位…… 但他、他向来恪守男德,且比挚友莱茵斯更信奉骑士准则,就连自己动手都很少有,多数都是忍过去的,更别提那些成人向的资料了…… 早知道有这么一遭,他应该提前看看那些伺候、服务类的书籍,不然被其他家伙比下去了怎么办…… 这一刻,赛特就是感到后悔,非常非常地后悔。 他甚至害怕自己的舌头不够灵活,而无法舔到小虫母最爽的地方。 向来自信的皇家护卫军副首席赛特,自卑地低下了头颅,为自己的不认真而感到抱歉。 珀珥红着脸蛋,目光清澈,理所当然道:“对。” 赫伊无奈,他点了点太阳穴,终于知道先前那心脏那莫名其妙的一跳是什么情况了。 他如教导小朋友的老师一般道:“妈咪,热的话我们可以回卧室再脱衣服,在这里人比较多,我们一般不会很多人聚在一起脱衣服的……” 这会很奇怪,像是某种大型y乱活动。 奥洛维金环顾一周,嗯,人确实不少。 但不等赫伊解释的话说完,喝醉以后根本讲不通道理的小虫母从椅子上跳下来,叉着腰,颇有几分比约恩教出来的架势。 他凶巴巴道:“你们不听话!” 赫伊:“不是,我们只是……” 珀珥:“你们不喜欢我了!” 赫伊:“当然不是,我们怎么可能……” 珀珥:“那、那你们不脱衣服。” 赫伊:“……好,我脱。” 赫伊屈服了。 秩序同盟首席单片眼镜下的眼尾轻微泛红,在小虫母亮晶晶的目光下,那戴有半指手套的手则轻轻落在了军服那被系在顶端的扣子上,偏着头,一寸一寸向下解着。 眼瞳水润的小霸王转头,将目标指向奥洛维金。 优雅的铂金色贵公子立马举起双手,佯装投降的模样,笑意盈盈:“当然,您知道的珍珠——我怎么舍得拒绝您的要求。”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将手落在了那繁复的贵族式暗扣上。 接下来,珀珥将视线放在了厄加身上。 头戴覆面的蝎组首席僵硬一顿,他盯着小虫母被酒水浸润的潮红面颊,捏着匕首能挽刀花的手颤了颤,随即放在了紧身作战服腰侧的隐形拉链上。 ……他很听话的。 妈、妈妈说过,听话会有奖励。 整个餐厅内陷入了古怪的寂静,不知道是哪个有情调的贵公子打开了吧台边缘处的复古唱片——这对于宇宙高等物种来说确实很古旧,至少要追溯到千万年前的古代蓝星,是古董,也是珍藏品。 黑色赛璐珞质地的密纹唱片缓慢转动着,声音温柔、饱满,瞬息之间便充斥满整个餐厅,带有几分朦胧的暧昧气息。 因酒水导致脑袋混沌的小虫母,像是随水而动的漂流瓶。 他眨着濡湿漂亮的眼瞳,不知道什么时候踢掉了系带皮鞋和小腿袜,赤脚踩着柔软干净的绒毯上,如在花园中赏花、吃蜜的小蝴蝶一般,穿梭在半赤/裸着胸膛的子嗣们之间。 没谁知道这只漂亮的水晶蝴蝶的落点会在哪里。 他们只知道自己渴望得到青睐。 珀珥完全没什么酒量,他属于一杯倒的体质。 在酒精的刺激下,他有些迷迷糊糊,总会娇娇笑着,眼眸弯弯,看着谁时都蓄着一片湿漉漉的光,甚至好像忘记了什么叫害羞,会大大方方地靠过去,感受着自己喜欢的怀抱。 他喜欢拥抱的感觉。 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从他遇见第四任买家后,他甚至有些病态地渴求拥抱,却又从不敢真正显露。 小虫母的第四任买家——那个冷淡古怪,戴着面具却不时常出现的青年把珀珥强制困于一方小天地内。 除了机器人,漂亮的公寓内清冷安静,且永远也不会有任何声音回应珀珥。 珀珥开始遗忘说话的能力,开始变得思维迟钝,敏感胆小。 能感觉到自己在一点一点坏掉的小人造人,总是蹲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等待着什么。 直到在某天深夜,他终于等到了神秘的买家先生回来。 除了主动需要拥抱的个别时候,第四任买家从不会主动回到这间公寓。 他出现的次数太少太少了,少到无法驱散一寸一寸攀爬到小人造人周身的浓郁阴影。 那时候,珀珥仰着头,抱着膝盖,结结巴巴又小心翼翼地问—— 先生,可以抱抱我吗?就、就一下,可以吗? 珀珥觉得自己要彻底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他甚至连皮肤感官都开始变得钝化而僵硬,他需要拥抱,需要体温来印证自己的存在。 他想,一个拥抱,应该不算太过分的请求吧? 但是那位冷漠又古怪的先生拒绝了快要枯萎的小人造人。 隔天,珀珥迎来了第四次的退货。 于是珀珥才知道,原来讨要拥抱也是很过分的事情。 退货后,他带着这些“病症”跌跌撞撞重回拍卖行,成了彻彻底底的“瑕疵品”,并在完全失明前遇见了那只丑兮兮的流浪狗。 从那时候起,珀珥便很渴望拥抱。 ……渴望温热滚烫,带有生命力的躯干。 流淌着的音乐之下,珀珥蹭着下巴,把自己完全塞在了奥洛维金象牙白的胸膛间;他的手臂勾着对方的脖颈,像是小猫似的抽动鼻翼,嗅闻一般将鼻尖落在了奥洛维金的锁骨上。 这位精致的皇家护卫军首席每天都会喷香水,而这些香水的滋味意外地符合珀珥的偏好。 于是他更爱闻了。 轻轻的吐息落在奥洛维金的喉结上,铂金色的长发拂在珀珥颈侧,他温柔地揉着珀珥的下巴,轻声道:“这样会舒服吗?” 醉醺醺的珍珠猫猫很喜欢肌理上的碰触。 珀珥以气音回应:“舒、舒服的。” 酒水的味道杂糅在珀珥身体的暖香之间,让他变成了一块黏糊糊的小甜糕。 等在奥洛维金身上撒完欢,将这位优雅的贵公子引得面颊发红,拿过抱枕轻挡在自己下腹时,这只漂亮的小蝴蝶又花心地换了个“欺负”对象。 比如即便褪去上衣,也依旧端出一副冷淡禁欲理智姿态的赫伊。 面对小虫母伸开手臂讨要拥抱的姿态,赫伊喉头微动,伸手将人接了过来,他的动作比起奥洛维金更规矩克制。 珀珥晃着脚,手肘搭在赫伊的肩头,指腹掠过这位秩序同盟首席的眉眼,有些好奇地勾了勾那副单片眼镜。 然后,眼镜吊着垂落在赫伊的胸前。 镜片微凉,带来几分隐秘的刺激,令赫伊哑声微喘,连胸膛都下意识躲避了一下。 珀珥则惊喜地凑上前,仔细观察赫伊的眼眸。 没了遮挡,赫伊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隐秘的锐利感。 尤其等他将珀珥彻底抱在怀里后,近乎有种想把人融进自己肋骨深处的紧密,瞳中幽而深邃,是珀珥一眼望不到底的广袤之海。 拥抱接龙继赫伊之后,又轮到了厄加。 端水端成本能的小虫母迷糊笑着,在厄加怀里好一通乱蹭,蹭得蝎组首席面罩倾斜、紧身作战服半耷拉在腰腹间,露出一片晕染出红色的苍白腹肌,便又勾着脚尖踢了踢不知道什么静立在旁侧的02。 像是在丈夫怀里明目张胆挑/逗情人的年轻小妻子,偏生丈夫纵他、情人宠他,于是谁都默认了这段扭曲而背德的关系,近乎赤裸地共同服务着他们同时拥有的小妻子。 他们只想让他快乐而已。 在这份纵容之下,痴痴笑着的小虫母用足尖勾了一下02的腰腹,轻声说,也、也要02抱抱。 于是,当那条哑光黑的尾勾蹭过珀珥的足尖后,02垂着眼眸,抬手接过了小虫母。 …… 喝醉的珍珠猫猫黏人又闹腾,他几乎闲不下来,总要在谁的怀里腻着。 第一个五分钟他或许青睐于赛特的怀抱,那么第二个五分钟便会换成莱茵斯。 等再过五分钟后,挑剔的小虫母会看向一众眼瞳中闪烁着渴望的男模子嗣们,然后随机挑选一个自己比较喜欢的肉/体,再如冬眠的小兽般,把自己紧紧密密窝到对方的怀里,直到下一次的腻歪与交换。 于是,等珀珥终于熬过这段喜欢贴贴的“小酒疯”后,休息室内的子嗣几乎没一个是衣衫完整的—— 他们像是刚刚被王宠幸过的男奴,一个个衣衫凌乱,面颊发红,甚至锁骨、胸膛上还留有娇气小猫牙痒留下的咬人痕迹。 红红粉粉错落分布着,显然这只小猫的牙口很好。 当珀珥裹着不知道谁的上衣,乖巧酣睡在沙发上的时候,子嗣们则压抑着低喘与身形上难以自控的狼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同时把视线落在了小虫母身上,无奈一笑 。 以后可千万、千万不能再给小妈咪喝酒了。 就珀珥这来者不拒的柔软样儿,要不是他们这群当子嗣的自制力强,还不知道今天的休息室要变成多么y乱的场面呢…… 这样招人的小妈咪,怕是会变成被注满了奶油的小泡芙吧…… 珀珥:(单纯脸)想贴贴、想抱抱、想蹭蹭! 子嗣:(通黄脸)忍耐、克制、冷静! 战舰上的一夜过去了,第二天珀珥神清气爽。 他压根不记得自己醉了以后做了什么,只觉得自己通体舒畅,身体暖洋洋的,就好像某些藏着掖着的小渴望都被满足了,连精神力都散发出一股餍足样儿。 只是,当珀珥在走廊里见到了其他子嗣后,却发现他们一个个看着自己,都诡异地红了脸。 珀珥迷茫。 我好像,也没光着走出来呀? 子嗣:完啦!直接被钓成巴甫洛夫的狗的了,看见小妈咪就想立。 …… 庞大巍峨的战舰依旧行驶在瑰丽的深空中,金属轮廓与尘埃擦肩而过,正向目的地前进着。 五日前,印有小虫母照片的战舰已经彻底离开了那尔迦星域,偶尔在浩瀚的宇宙星空中,能窥见一两艘小如颗粒的飞行器掠过,无声又静谧。 珀珥盘腿坐在休息室内的大地毯上,周围围着一圈子嗣—— 他们面前的光屏上投影出了奎克帝国内海洋星的悬浮外形,100%还原、等比例缩小,足以窥见整颗星球上的一切,甚至细致到可以点击、扩大海洋上的小岛,探究其环境地势。 作为不久以后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参赛人员,提前了解比赛场所是最基本的工作。 而这幅全方位的立体图像,也是由作为裁判官的星盟人员统一发放的。 但是,在尚未真正见到本次比赛中作为BOSS的王级异兽克拉肯,一切战术计划最终都将屈服于现实的变动。 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等真正抵达了海洋星,是否能够找到这只体长足足有2500米的大家伙。 珀珥嘴里含着块巧克力,视线飘过悬空的星球投影,将目光落在了窗外。 原先一成不变的宇宙星空逐渐向后褪去,显露出了远方奎克帝国的首都星。 大片代表着高科技的金属色泽平铺在这颗庞大的星球上,倒是将巍峨的战舰衬得娇小了几分。 因为赛事在即,从不同方向缓缓靠近奎克帝国首都星的战舰、星舰、飞行器有很多,它们顺着远方悬浮于高空的指示牌向前行驶、降落,并不会显得混乱无序。 那是完全与那尔迦中央帝星不同的感觉。 如果说坐落有太阳宫的中央帝星被那尔迦人维护成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那么奎克帝国的首都星便像是一颗盛满了生命与机械的玻璃球,即便隔着距离与空间,珀珥那日渐强盛、活跃的精神力都足以感知到堪称旺盛的生命气息。 是宇宙高等物种。 也是很多很多的人类。 渺小又伟大,在这充满未知危机的宇宙时代中,开创出属于他们的天地。 嘈杂,热闹,繁华。 然后,在精神力流动的同时,珀珥忽然感知到一股令他熟悉又有些古怪陌生的空茫。 就好像一堵黑色的墙。 灰暗、阴沉、压抑,空洞至极。 恍若被茫茫的大雾包裹,给人心中一种骤然一空的感觉,但在这样的空寂与虚无中,你也同样会忘记难过。 珀珥眨了眨眼,他好似在很久远的记忆中体验过这种感觉…… 但是在哪里呢?或者是谁的身上? “亲爱的小珍珠……” “珍珠?妈咪、小妈咪!” 之后的骤然高了几分,好似在那片浓雾中劈开了一道光源。 “……嗯?” 珀珥迟钝回神,对上了皇家护卫军副首席赛特那有些担忧的眼神。 毫无所觉的小虫母眨了眨眼睛,瞳中还有几分尚未聚焦思维的涣散,有些温吞问道:“怎、怎么啦?” 赛特摇头,“您刚刚看起来,就好像要飘走了一样……” 空茫又稀薄,好像一缕抓都抓不到的雾,让赛特有种回到了初见小虫母时的情景。 珀珥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我就坐在你面前呀。” 见赛特眼底还有种心有余悸的担忧,珀珥俯身趴在茶几上,将自己的手指塞到了赛特的手掌心里。 在这位副首席疑惑的目光里,珀珥轻声开口: “我那么喜、喜欢你们,喜欢那尔迦,肯定不会主动飘走的。” 珀珥尝试安慰赛特:“如果我飘走,你们可以抓、抓住我的。” 声音更为熙和的莱茵斯伸出手臂,轻轻握住了珀珥的另一只手,承诺道:“放心,我们肯定会抓住您的。” 属于那尔迦的小虫母,谁都不会再弄丢他了…… 与此同时—— 奎克帝国首都星上,已经于数日前安顿于城内,正在街边漫无目的走着的黑袍人脚步微顿。 他依旧穿着那日检查时的同款黑色衣袍,兜帽盖得严实,整张脸都挡在阴影里。 身形高大挺拔,气质独特虚无,但也因为这样的空洞感,让他有意混杂于人群中时,便能躲开旁的观察。 比如那几个从几天前便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 黑袍人并不在意,他因那短暂的微妙感而抬头,看向那位于遥远深空、正待接近奎克帝国首都星的巨大战舰。 然后,他那出奇好的视力在远距离外,看到了印在战舰上,属于那尔迦王的照片。 那是一种近乎烈性而锋利的美,同时兼具有王的威严与珀珥本身的柔软细腻,和他记忆中那个可怜巴巴小幼崽完全不一样。 黑袍人张了张嘴,近乎艰涩如幼童牙牙学语—— “珀、珀珥……” “找到,宝、宝宝了……” “要,要喂饱……喂饱他……” 第75章 蝎组专场 缇兰是在奎克帝国首都星上的战舰港口接到珀珥的。 提前打理好的城市悬浮车停靠在门口, 搭建出了私人通道,隔着远方的围栏和能量膜,只能影影绰绰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 但即便如此,因为外界对那尔迦的好奇心繁盛如高空上的万千星子, 此刻港口外侧依旧围了很多人, 都是来看热闹的。 大大小小, 如长枪短炮的摄像装备在远方立着。 更有不少紧跟流量的人大大方方开启了光脑直播, 不过几秒钟, 寥寥无几的直播间在贴上有关于“那尔迦王”的标签后, 便立马涌入了成千上万压不住好奇心的星网用户—— 【哇靠!隔着大老远都看到那尔迦战舰上的照片了!这个好飒爽啊!糟糕,是真的王者之气!酷得我想跪下舔舔舔!】 【和他们阅兵上的风格完全不同,但都是漂亮小国王!呜呜呜那尔迦的王室成员站出来也太有排面了吧?我都不想说我们国家的王室成员, 一个个怎么都是歪瓜裂枣……宇宙医美都拯救不了的那种。】 【楼上的朋友国籍瞬间解码……赫贡王室的血统论太深了, 我懂他们是为了确保皇室家族血脉的纯粹性,也是为了强化王权的统治基础, 但这样遗传风险也很强,有些基因病可不是宇宙科技能够解决的。】 【偏题了偏题了!只有我想看那尔迦小国王的样子吗?太可爱太漂亮了,我每次都想嘬嘬嘬!然后我的那尔迦网友就会和我绝交半个小时,他说他们的王只有他们才能嘬, 嘿嘿嘿 。】 【笑死,同一个世界同一个那尔迦网友!我上次说我好想去那尔迦自荐当王夫来着, 我的那尔迦网友让我排队——他们帝国内的自己人都还没自荐完呢!】 【想给小国王当王夫的那尔迦人手拉手可以绕帝国三圈!】 【哈哈哈哈不想当王夫的那尔迦人不是好臣民!不过那么可爱漂亮的小国王,谁不心动啊?!】 【啊啊啊已经迫不及待到清剿赛当天了, 我很好奇那尔迦的小国王会参赛吗?】 【那尔迦不确定, 不过目前公开的消息里,奎克帝国已经在三日前回复,他们的队伍将由王位继承概率最大的七王子带领, 但七王子伊修·卡当斯明显没有参加清剿赛的经验,目前民间群众还是比较质疑的,如果他此行表现不好,原本积攒的声望必然会受到影响。】 【还有一个可能,陛下也可能让大王子与七王子一同带领,毕竟现在还能和七王子一争高下的,也就剩下大王子了。】 【我们星海自治城邦还是由城主凯撒带队!凯撒城主,我们永远的神!】 【联合星域帝国今年好像是换成了机甲军队,我估计他们是彻底放弃狩猎赛事中的最大BOSS了;毕竟对于机甲军队来说,王级异兽催动精神力就能操控机甲倒戈,这明显不是什么好选择,猎杀一部分中低等级的异兽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不得不说,机甲锁定中低等级异兽的速度很快,如果这一次清剿赛内没有人能找到并成功绞杀BOSS,以机甲军队的速度,估计足以同那尔迦人争锋。】 【那赫贡帝国什么情况?我好像还没看到什么官方通知?】 【我是内部人员,这题我知道!赫贡帝国带队的是今年才崛起的民间新势力,他们都叫自己是“神嗣”,感觉有点神神叨叨的。选这么个毫无根基的新势力,底下的人都快抗议死了,偏偏老国王和疯了一样,也不知道被那个神嗣的首领灌了什么迷糊汤……】 【我之前远远见过一次神嗣里的成员,隔着几米远,和那家伙对上视线的时候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整个后颈发麻的那种感觉你们懂吗?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不是正常的碳基生命!!太可怕了!】 【呃,楼上太夸张了吧,不是碳基生命还能是什么?就算是那尔迦人,也是碳基生命啊……】 【等你们真的见过神嗣里的家伙就知道了,绝不夸张!】 【等等,五大帝国的参赛渠道算是基本确定了,那第六渠道的星际自由人员怎么说?】 【明显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就是团队类竞争,五大帝国有政府管控,参赛者基本都是军方成员(除了赫贡),第六渠道的星际自由人员比较散落,不过据我了解每年他们都会自发选出一个带队的,前几年都是位星海赏金猎人,但今年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清道夫选上了,叫什么维、维尔啥来着?】 【那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清道夫!人家叫维尔颂,光说这个名字你们肯定陌生,但如果说他的外号“空洞者”,想必没有人不知道吧?】 【我靠!竟然是他!】 【空洞者!我去!想起来年轻的时候在自由星域W-17号星上做生意被清道夫支配的恐惧了!连着整整一年,我晚上过了21点不敢出门,每天晚上都能听见通缉令上的家伙惨叫!我的天我知道他们是罪有应得,被清道夫盯上活该,但是每天!365天没消停过!后来一打听,整个W-17号星上的活儿都是空洞者干的,我就好奇了,那一年他是有什么KPI要完成吗?怎么能天天工作不休息呢?】 【这么努力,难不成空洞者家里有很多孩子?】 【那不知道。小道消息,大概三四五年前左右,我的合作方曾在自由星域和空洞者擦肩而过,他眼睁睁看到空洞者拐到了一家玩具店,在五分钟后清空了整个玩具店的毛绒熊。】 【哈哈哈哈同样的经历!我四年前在自由星域的时候也看到过,不过那次空洞者是买空了一家糖果店,店外面的小朋友都馋哭了!】 【按照空洞者这种花钱情况,怪不得人家一年365天全年无休呢……恐怕家里得有十几个孩子吧?】 【原来恐怖清道夫竟是养家老爹?】 …… “空洞者维尔颂?” 华丽的接待所内,珀珥听缇兰介绍本次的参赛领队,却在对方说到第六渠道的星际自由人员时忍不住喃喃出声。 “您知晓这位星海清道夫吗?” 皇家护卫军的副首席莱茵斯温和询问,同时将一杯温度正好的红茶递到了珀珥的手边。 珀珥接过后小小抿了一口,神情有些空白,“我觉得很熟悉,唔……但是我有点想不起来。” 奥洛维金立马道:“如果没有太清晰的记忆,那么或许是某些不重要的、可以被遗忘的事情,珍珠无需太过记挂,等比赛开始,有的是机会见到那位空洞者。” 珀珥小小“哇”了一声。 他点头说:“奥洛维金,你说得好有道理呀。” 优雅的贵公子冲着小虫母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珀珥撑着下巴,问:“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虽然知道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基本赛制是什么,但对于正式开始前那些纸醉金迷的社交场,珀珥却是一无所知的。 赫伊松了松军服的领口,示意缇兰继续科普。 面对兄长的指示,缇兰翻了个白眼,然后挤着坐到了小虫母身边,抬手一揽,就将人塞到了自己的怀里瞬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吸吸小妈咪他才有继续工作的动力。 珀珥:“缇兰,好痒呀。” 缇兰餍足地蹭了蹭,“谁让我们的小兔子先生这么香。” 小甜糕似的,他不仅想闻,还想一口吃掉! 抱臂靠在墙边的厄加眼瞳微动,忍不住在心底附和:确实很香……还甜甜的。 而旁侧的02望着自家首席近来明显有点奇怪的状态,面具下的瞳孔中闪过了深思,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厄加从下意识拢在腰腹间的隐形口袋。 02凝神。 他本能觉得有什么事情在他——甚至是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发生了。 阿斯兰:我知道.jpg 这边,缇兰抱着珀珥,下巴轻轻垫在小虫母的肩头,低声道:“开赛前少不了社交的,明晚奎克帝国的宫殿内会举行晚宴,届时所有参赛领队都会参加……” 顿了顿,缇兰问:“妈咪,您想去吗?” 这话问出来的同时,所有人都齐齐看向珀珥,等待着那尔迦年轻又略显稚嫩的王做决定。 珀珥想了想,问:“是有很多人吗?” 赫伊颔首,“很多,而且都是您不认识的。” 在那尔迦境内,不论什么场合,珀珥都可以心安理得地出现并参与一切——早在精神力缔结联系的那一刻开始,虫巢之母与子嗣们的亲昵是源自于灵魂的。 因此即便当初珀珥骤然出现在卡塞双星,落到一群燃血组的大块头内部,他也不会觉得很生疏古怪。 可奎克帝国的晚宴却不同。 那里会有很多的人类、贵族,会有一切杂糅着恶意与欲望的视线,充满了利益交换与商人心态的审视,对于他们来说真情实意可抵不过为财帛而生的心照不宣。 那尔迦人有在很小心地避免让小虫母再接触到类似拍卖行、黑市那种的环境氛围,可构成各个王室的贵族却无法被彻底避开。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些贵族里站着的人,是否会有曾经光顾过拍卖行的人造人买家。 那份不知道流落在何处的买家名单至今成谜,与拍卖行老板图卡斯一般毫无所踪。 赫伊垂眸,这是他们的无能……时至今日,除了艾伦和蜘蛛,他们对那些曾伤害过小虫母其他的买家,依旧所知甚少。 他们不敢问珀珥。 此刻,珀珥睁着一双清亮的浅蓝色眼瞳,明明那么干净清透,可他却能通过子嗣们的眼神,猜到他们心底隐含的担忧。 他猜到他们的意思了。 珀珥笑了一下,眼眸温软,绽放出星光,“有你们在,我就不怕呀。” 那尔迦人的爱,足以让珀珥疯狂生出血肉,大胆尝试他从未接触过的一切。 …… 因为珀珥答应了出席晚宴,社交强者缇兰便继续与奎克帝国那边派来的人员进行交涉。 而才下战舰不久的小虫母则被奥洛维金催促着去洗澡、睡觉。 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然有皇家护卫军和秩序同盟处理,至于接待所内,除了已经躺在床上,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小虫母,便是沉默寡言、但守卫能力绝对一流的厄加和02留了下来。 属于那尔迦人的接待所内一片安宁,珀珥熟睡着,厄加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擦拭、整理藏于自己腰腹、大腿间作战服内侧的刀片。 副首席02则习惯性地将周围检查过一遍,便如守卫型犬种一般立于卧室角落,安静盯着小虫母的睡颜。 至于接待所之外,则是一群又一群被奥洛维金、赫伊挡开的拜访者。 这些人中不乏有皇室成员、王公贵族,还有奎克帝国内大型商会的主人,对于他们来说,国力强盛、资源丰富的那尔迦就像是一个大蛋糕,谁都想上来啃一口。 不过当然,以奥洛维金和赫伊的水平,这个大蛋糕完全就是钛合金的,想啃自然先崩牙,没谁能讨到好处。 帝国与帝国之间的社交繁复又漫长,皇家护卫军与秩序同盟的成员几乎都被绊在这些事务之间走不开。 于是一整天的时间里,接待所内便只有厄加、02,还有懵懵懂懂睡醒,头顶翘起呆毛的小虫母。 珀珥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手里捏着光脑,乖乖应着另一边赫伊和奥洛维金交错地叮嘱。 被绊在社交场内的皇家护卫军和秩序同盟的成员无法及时赶回,因此照顾小虫母的担子就落在了厄加和02身上。 但显然,赫伊和奥洛维金都不是那么放心这群社恐。 于是,绅士和贵公子啰嗦起来也是蛮要人命的。 他们把小虫母当作是不能自理的小宝宝,大大小小事无巨细地叮嘱着—— 睡醒要穿衣服防止着凉,喝水吃饭要吃热的,出门一定要带上蝎组的成员,在外面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整整二十分钟,珀珥乖巧应着声,直到赫伊和奥洛维金再无可以叮嘱的,这场通讯才被挂断。 随后,珀珥冲着房间里的厄加和02吐了下舌尖,笑着道:“他们好啰嗦呀!” 这一点,厄加和02深以为然。 虽然赫伊和奥洛维金不放心这群社恐,但显然社恐们也深藏不露,或许他们不善于交际,但在照顾小虫母一事上,绝对是100%合格的。 厨房内—— 蝎组的成员们依旧戴着覆面,身上裹有紧身作战服,却格外居家地套上了厨房内带有小花边的围裙,准备给他们小妈咪亲自制作餐食。 厄加刀工了得,肉片切得轻薄如纱;02心灵手巧,用苹果雕着小兔子做摆盘。 至于其他覆面系社恐帅哥,一个个均有不同的手艺——会拌沙拉的,会调制果茶的,会做冰激凌的,甚至还有个会做炸鸡的。 虽然不太健康,但好吃呀! 金灿灿的脆皮包裹在鲜嫩入味的鸡肉上,再配上02特调的蘸酱,吃一口简直灵魂都得到了拯救,试问谁能拒绝?! 反正珀珥是拒绝不了。 口味被太阳宫养刁的小虫母终究是没能忍住炸鸡的诱惑,最终和蝎组成员拉过勾,让他们不许给昆汀和阿斯兰告状。 终于到叛逆期的小虫母爱上了垃圾食品!!! 昆汀/阿斯兰:。 四十多分钟后,吃饱的小虫母懒洋洋地靠在02怀里,小腹微鼓,便很主动地抓着02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珀珥眯着眼睛,娇气道:“撑了,要揉揉。” 02深色的眼眸眯起,尾勾有些愉悦地蹭了蹭珀珥光/裸的脚踝,手掌却顺从又听话地贴上了小虫母柔软腴润的小腹,轻缓而小心地揉着。 珀珥无意识发出轻哼,却不曾发现分布在房间内其他角落的蝎组成员均是一僵。 妈、妈妈的声音……好好听…… 尚不曾彻底迎来比赛的时间还是很悠闲的。 饱腹后的珀珥躺在02的大腿上,微凉的脚则被厄加抓着搭在腿上。 其余蝎组成员安静坐在地毯上,不远处的光屏正播放着奎克帝国内的节目,正巧播到了一段专家探讨精神力的采访—— “精神力是碳基生命进入宇宙时代后最伟大、最充满奇迹的进化,它与我们的生命力息息相关,可以通过使用而消耗,也可以通过消耗得到进步。” “但对于绝大多数宇宙生命来说,他们的精神力是一个固定了容量的瓶子,进步到极限的程度也仅是瓶子本身所具有的容量,无法进一步超越……” 原本躺在02腿上的小虫母猛然翻身起来,“差点忘记了!” 厄加偏头询问:“……什么?” 珀珥顶着一头毛茸茸的银白半长发,不好意思道:“比赛之前,应该给大家都做一次精、精神力安抚的。” 这话一出,整个房间内除了“专家发言”,几乎静谧到听不见其他蝎组成员的呼吸。 珀珥没理会子嗣们的反应,只是盘腿坐在厄加和02的中间,掰着手指头,慢吞吞算到—— “距离清剿赛还有几天,趁着开始之前每天做、做点精神力安抚应该差不多。” “但是人好多呀,一个一个做好麻烦……” “一个多几个人的话,会更快点。” “今天的话……” 珀珥抬头,清亮漂亮的眼瞳扫过每一个都下意识紧绷腰腹、挺起脊背的蝎组成员,随后露出了一个软乎乎的笑容,“我、我们一起来做吧!” 静谧的空气忽然燥热起来,不知道是谁隔着覆面,重重滚动喉结,就好像透过小虫母的“邀请”而延伸到了某些更加隐秘、糟糕的画面。 一、一起,来做吗? 真是……令人疯狂的联想啊! 即便知道小虫母不是这个意思,可、可是…… 忍不住的。 厄加落在膝盖上的手指微颤,哑声道:“现、现在吗?” “现在哦。” 珀珥点头,把自己安排得井井有条,“做完以后要记、记得抱我洗澡哦,不然身上黏黏的,明天不舒服;奥对,还要给我抹身体乳,要揉一揉才好吸、吸收……” 睡一觉,之前消耗的精神力基本能恢复到100%,等第二天了珀珥再看先给皇家护卫军还是秩序同盟做精神力安抚,在正式比赛前,精神力安抚肯定能全部完成! 02身后的尾勾无声盘绕,压抑着隐秘的躁动。 他询问:“……妈妈,需要我们做什么?” 珀珥想了想,冲着紧紧盯着他的覆面系子嗣们道:“紧紧抱着我就好啦!” …… 客厅内的窗帘被拉得严实,光屏上依旧播放着专家对精神力的探究与详解。 在充满学术性质的背景音下,漂亮白皙的小虫母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外侧的睡袍,只单穿了一件略长的,能盖到大腿的大半袖。 他垂落着足尖,整个人瘫坐在厄加的怀里,在后颈脊背都被蝎组首席笼罩的同时,珀珥柔软的胸膛却又挤在了02柔韧的肌肉轮廓上。 可怜的,娇小的,无力反抗的小虫母被他的子嗣们夹在中间。 他慷慨地应允了多人同时进行的精神力安抚,便大大方方敞开了怀抱,尽可能安抚着这群心甘情愿为他而战的子嗣。 比起最初,已然成长了很多的精神力悠哉从珀珥的身体内涌出,它们依旧对整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分化成无数丝缕的浅色触须交错滑蹭过蝎组成员们的躯干。 他们那总是被紧身胶质作战服包裹着的身体异样敏感。 苍白的肌肉被黑色覆盖,明明穿得那么严实,连面孔都不曾露出来,却会因为精神力的碰触而细微战栗,一个个缠紧了尾勾,最终遵从心底的渴望,跪于小虫母垂落的脚边。 严密的覆面下传来压抑的、喟叹般的喘息,被手套包裹着的手指节分明,一寸一寸抚向珀珥的小腿,轻轻按压。 而那些并不安分的尾勾,则如数道被勾起了交/尾企图的触手,一点点地得寸进尺,然后蹭动抚向更能绽放出甜蜜的深处。 小虫母雀跃的精神力得到了子嗣们的渴望。 它们大大方方下落、靠近,然后与蝎组成员接触,连结成网,尽可能不落下任何一个子嗣。 02低喘一声。 他作战服侧面的拉链半拉开着,露出比例完美的胸肌 ,色泽苍白如传说中的吸血鬼,却因细细的碎汗而散发出一种带有野欲的色泽。 肌肉块垒完美,沟壑分明 黑色的作战服摇摇欲坠地挂在那轮廓流畅的腰腹线条下,每一块肌肉都藏匿着强大的爆发力,那是能够在瞬间暴起后,绞杀一头巨兽的资本与力量。 珀珥几乎完全趴在了这片冷白的雄性资本之上。 吐息下满是柔韧,伴随有02剧烈的心跳声。 好几个精神力相交互的瞬间里,这位不善言辞的副首席都很担忧自己会吵到小虫母。 好在,他慷慨又仁慈的小妈咪并不会责怪子嗣的紧张与生疏…… 后侧,厄加俯低脑袋。 他的面罩倾斜挂在脸上,仅露出半截冷白锋利的下颌,以及鲜红的薄唇。 蝎组首席本身气质阴郁,有种远离人烟的疏冷感,但当他碰触到珀珥时,便会变成一只阴湿小狗。 忠诚听话,那双乌黑的眸子溢出渴望的光泽,湿漉漉一片。 厄加那笔挺的鼻梁则压在小虫母漂亮的蝴蝶骨上,如信徒一般充满着珍视小心啄吻。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片光/裸的脊背之上厄加隔着薄薄的皮肉,又嗅闻到了那曾盘踞于小虫母胸脯间的甜蜜暖香,勾勾缠缠,诱人至极…… 精神力在此刻充斥满了整个房间,它们雨露均沾地抚慰过每一个跪坐在小虫母腿边的子嗣,于他们那肌肉饱满的躯干上蓄养出属于精神力短暂停歇的温床。 高热交错,精神力依旧兴致勃勃。 可它们娇气的小主人却有些耐不住地失去了力气,彻底依靠在子嗣们的胸膛、怀抱之间。 当这场属于蝎组的盛宴正在进行的同时,门外,奥洛维金颇有些苦恼地按了按眉心。 他的嗓音被酒水而浸润得有些沙哑,却带有黄金般华丽的特质,令人沉醉,“……我倒是没想到,这群家伙竟然还挺会抓时机的。” 比如趁着他们不在,和小妈咪贴贴。 恍若替小妻子与“奸夫”守门的老实丈夫赫伊靠在走廊,长腿微曲,眼瞳中藏下暗芒,公正道: “竞赛前进行精神力安抚无可厚非。” 赫伊的理智在诉说这是最正确、最有利于他们的选择。 可他隐藏在理智下的嫉妒却说不是这样的。 缇兰嗤笑一声:“装。” 赫伊抿唇,没搭理自己的双生弟弟。 莱茵斯笑得温柔,唯有眼底藏匿着几分稀薄的冷意,“只是,我比较担忧,蝎组那群沉默寡言的家伙,伺候得明白吗?” 贵族姿态满满,且比赛特更懂“如何伺候虫巢之母”的莱茵斯看似温和无害,可也正如珀珥直觉的那样,这位身份背景上居于高位的皇家护卫军副首席有着深藏于皮囊下的支配感。 ——支配并非完全的控制,而是为了感受者在这份“被掌控”的交互中,体验到无尽的安全与依恋,而莱茵斯向来擅长拿捏这个度。 奥洛维金轻笑一声,“在伺候小妈咪这件事情上,自然要各见真章了,想必……妈妈一定不会拒绝那个真正能令他舒服的子嗣。” 几人安静地站在走廊内等待着。 直到一墙之隔,模糊能感知到的精神力一点点缩回去,几乎是在珀珥脱离彻底倒在02怀里的同时,门被推开—— 奥洛维金径直走到了沙发旁侧,在厄加和02冷沉的视线里,他的目光带有别样的意味扫过他们的腰腹,轻声道:“……你们这副姿态,可不适合为妈咪做事后清理。” 厄加沉默,却也知道奥洛维金说的是事实。 沙发前,奥洛维金俯身,指腹轻轻勾着珀珥通红的耳廓。 他柔声询问:“我可怜的小妈咪一定累坏了吧?想要去洗个澡吗?” 早已经意识朦胧的珀珥迷迷糊糊点头,他的眼底捕捉到那抹熟悉的铂金色,下意识顺着贵公子的话应声,“要、要抱……” 他没有力气自己去洗澡啦。 “当然——” 奥洛维金瞥向厄加,似乎再说“你看,这是妈咪的选择”。 于是这一刻,曾短暂被蝎组拥有的小虫母回到了皇家护卫军的怀里,当奥洛维金带着赛特、莱茵斯将人往浴室带的时候,赫伊则低声道:“收拾一下吧,明天还有正事要忙。” 缇兰懒懒哼了一声,转身向卧室走去。 与此同时,赫伊看向厄加,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 而已经受过精神力安抚,浑身状态焕然一新的厄加则一寸寸扶正了面具,伴随着其他蝎组成员一同起身、整装,将原先难控的欲望死死压制在紧身作战服之下。 他们又恢复了黑暗中潜伏者的模样。 厄加哑声道:“那么,深夜就是属于我们的场合了——” 在明日的晚宴之下,他们将如昼伏夜出的蝎子一般,提前于奎克帝国的首都星上进行一番潜伏探寻,而这向来是他们的长项。 第76章 旧识 奎克帝国的晚宴在今夜举行, 珀珥白天跟着赫伊和奥洛维金在首都星逛了逛,感受异国风情,至于蝎组成员似乎都不在接待所内,似乎有别的工作要忙。 他们玩到了下午五点左右, 便重回接待所, 为晚间的盛宴而做准备。 在此之前, 即便珀珥已经以“王”的身份回归那尔迦, 但因为完全不同的国情情况, 那尔迦帝国从未大肆举办过什么会让王不自在的活动。 因此, 这也是珀珥第一次知道原来皇室正儿八经的晚宴竟然准备工作这么繁琐! 皇家护卫军的首席奥洛维金,以及其副首席赛特、莱茵斯均是这类奢华社交场的熟练人员,他们对此了解且知悉一切, 直接代替了造型师的全部工作, 将从那尔迦帝国带来的礼服摆满了一整间屋,任凭珀珥挑选。 珀珥眨眼, 在这些衣服里看到好几件眼熟的,忍不住向缇兰投去疑惑的目光。 那几件,他分明记得是恩泽活动里的备选项目呀。 缇兰笑眯眯道:“妈咪,虽然是远行来参加清剿赛, 但有些事情可以同步进行,毕竟您的子嗣们还没怎么见过您盛装出席这类皇家贵族的晚宴呢。” 珀珥轻哼一声。 他慢吞吞道:“谁说没见过, 之前阅兵明明也穿、穿得很华丽呀。” 缇兰摇了摇手指,“场合不一样, 意义不一样, 您的每一面我们都期待并且想要珍藏的。” 不得不说秩序同盟的绅士会说话,比起皇家护卫军华丽如黄金的夸赞,这群绅士们则更加善于表露情绪, 即便是理智冷淡的赫伊,说话间也总有一种能引导人思维的魔力。 珀珥扫视过一屋子的华服,最终被纠结出了选择困难症,毕竟对于他来说,有些衣服看起来好像差不多诶。 于是在短暂的纠结后,珀珥小手一挥,将决定权交给了皇家护卫军的贵公子们——毕竟这种事情,他们可是专业的! 术业有专攻,在得到小虫母的委托后,奥洛维金温柔笑着接下了任务,并且半俯身做了一个贵族礼,对珀珥保证,一定会让您比晨星更美、比银月更耀眼。 晚宴前的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蝎组成员于半小时前回到接待所 ,他们依旧穿着黑色紧身的胶质作战服,但到底用以出席重大场合,那些束在胸膛腰腹部的皮带带有质感性的变化,显露出几分神秘气质。 秩序同盟换上了更为华丽的军服套装,系在最上方的扣子,挂于胸前的金穗,以及既可用于装饰,又可用于决斗的精细长剑,配备有膝盖下方的皮质军靴,疏离而冷淡。 皇家护卫军则钟爱于任何一切华美、精致的礼服,贵族姿态满满,冷白的面孔上浮出几分有意为之的倨傲与冷漠,宛若目空一切的勋贵,套着骑马手套,戴着珠宝戒指,就连看人都有一种屈尊降贵的傲然之气。 各具姿态、身高腿长的那尔迦人聚集在招待所偌大的大厅内,但当属于小虫母房间的门被推开后,所有人都为之一窒。 众人虹膜中倒映出来的珀珥闪闪发亮。 这种发亮并非来源于他身上的珠宝水晶多么繁复昂贵,而是源自于珀珥现如今本身所具有的气质。 那尔迦年轻甚至还有些稚嫩的王面容精致,眉眼温柔。 半长的发尾微卷落在锁骨的位置,头戴镶嵌有冰蓝宝石的小王冠,衣着星月元素交织的礼服,后摆延伸出渐变银沙制成的半透明拖尾,宛若偷偷上岸的小美人鱼,确实比晨星更美、比银月更耀眼。 大概任何一个人,都忍不住跪在他的脚边,请求亲吻他的鞋尖。 甚至愿意为他舍弃灵魂,为求得他的青睐而放弃天堂。 门口,奥洛维金如骑士一般,轻微俯身,向上的手掌搭着珀珥戴有白色手套的手,将他们尊贵又骄傲的小虫母领了出来。 “……很美。” 赫伊声线微哑,他道:“这套礼服真的很适合您。” 雄性的气息接近,赛特站在珀珥身后,微微俯身,碎发落于小虫母的后颈之上,带来几分轻薄的战栗。 他的手臂近乎半环绕于珀珥的肩头,如依偎在一起的恋人,将他那漂亮又迷人的小妈咪拢在了怀中。 赛特轻声道:“您太美了……我都怕他们看到您挪不开眼睛。” 莱茵斯也附和道:“很完美,我们为您而着迷。” 珀珥浅笑,弯了弯眼睛,并不吝惜于自己的夸赞:“大家也都很帅气呀!” …… 面向于其余帝国的招待所距离奎克帝国还有一段距离,等收拾好后,会有王庭内专门派来的悬浮车接送。 半个小时的乘车时间后,他们已然身处那华丽而带有几分肃穆气质的奎克王庭深处了。 奎克帝国近些年发展迅速,王室宫廷更偏向华美复古风,带有几分老派的恢宏大气,主体颜色偏深,整体的建筑风格偏向于古星球时代的巴洛克建筑,穿插的曲面和椭圆形空间,具有极其强烈的庄重、对称特征。 奎克帝国的国王年岁已高,即便宇宙科技再怎么发达,也无法杜绝衰老和死亡。 因此这位满头华发老国王被近侍搀扶着,只在晚宴最开始时说了几句助兴的场面话,便将接下来的一切交给他最看好的大王子与七王子来招待贵客。 在所有的来宾中,那尔迦帝国一定是最瞩目的那一个。 猩红色的长毯之上,珀珥走在最中间,身侧同时守着如骑士般的奥洛维金与赫伊。 缇兰、赛特、莱茵斯位于左后则,打扮严实的厄加和02则在右后则。 ——头戴覆面、身穿紧身作战服,甚至胸前腰腹间还带有皮质束带。 这副姿态就好像是小虫母豢养的恶犬,在外凶戾逼人,是护卫也是保镖,可若是回到了家里,便像是跪在地上、摇着尾巴,供小虫母取乐的忠犬。 这份反差,是那尔迦的王独享的。 王室晚宴向来盛大,不免有各种社交你来我往,不过这些乱七八糟、一句话里有十七八个弯的项目活动都被奥洛维金和赫伊挡在了外侧。 至于珀珥则在厄加、02的保护之下,热衷跟在赛特、莱茵斯以及缇兰身后寻觅好吃的小蛋糕。 好吃的珀珥自己吃,不好吃的珀珥会轻蹙眉头。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陪伴在身侧的子嗣们总会第一时间察觉并且主动“抢”走这份被小虫母嫌弃的小蛋糕。 但至于这个机会最终会落在谁的手里,那就要看大家的手速了。 王室、贵族向来要在这类晚宴上维持最基本的社交,这些交谈之中不外乎与利益交换、婚姻联合有关,即便是国别不同,但在利益面前,谁都能在谈笑间多说两句。 即便最初外围有代表着那尔迦经济的奥洛维金,以及代表那尔迦政治的赫伊做抵挡,但数不清的勋贵依旧源源不断凑上来—— 很快赛特、莱茵斯被一批混杂着国别的贵族围住,缇兰被另一批政界的人围住。 当然还有一批王室成员,他们的目标落在了那尔迦年轻的新王身上。 可偏偏漂亮小国王身侧那两个覆面系的“恶犬”看起来实在凶戾冷酷,以至于他们畏缩不前,最终放弃了搭话,但也叫紧紧夹在厄加、02之间的珀珥得到了片刻的松快。 如果没有厄加和02,珀珥感觉自己要被那群王子、公主的视线给吃掉了! 那一刻珀珥甚至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镶嵌了什么稀有珠宝,以至于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能那么滚烫炙热。 当然,对于绝大多数帝国的王室成员来说,这一次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前夕的晚宴,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机会—— 一方面是那尔迦的这位小国王实在漂亮惹眼,另一方面则源自于星盟第一帝国的强盛国力。 如果他们能借此同那尔迦的王搭上名为“友谊”,甚至是“爱情”的关系,那么这将重大到影响王储的确立。 毕竟,谁都不会拒绝一个强大的宇宙帝国作为他们最密切的盟友。 但珀珥对这类社交实在无感。 或者说,以他在那尔迦的身份地位,这些事情远不够成为他烦忧的东西。 因此在用小蛋糕填饱了肚子后,珀珥便偷偷扯着厄加和02远离了皇家护卫军和秩序同盟。 没办法,谁让这群金灿灿且文质彬彬的家伙们,天生更适合纸醉金迷的社交场。 望着缇兰偷偷回头时可怜巴巴的眼神,整个人已经绕在02身后的小虫母笑弯了眼睛。 他就像是从舞会上偷偷跑出来的调皮小王子,冲着缇兰抛出去一个飞吻,便又拉着厄加、02快速离开。 舞会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幻了新的音乐,谈论社交的人们聚集在大厅边缘的位置,觥筹交错,手中的银杯被穹顶的灯光笼罩出微光,又被那葡萄色的酒水倒映出了一成不变,如面具般的笑容。 乐曲逐渐欢快,不少男男女女拉着彼此的手走向中央。 他们身上的礼服华美精致,衣香鬓影,女士的裙摆与男士的鞋跟交织在一起,尽显奢侈,伴随着乐曲节奏而翩翩起舞。 珀珥不会跳舞,他躲开人群 ,在远离社交圈的地方坐下。 厄加静立于小虫母的身侧,半弓腰背,将随身携带的小披肩搭在了珀珥的肩头,并抬手为其整理着轻微凌乱的碎发。 02则单膝半蹲在地,包裹着手掌的黑色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褪去搭在膝头,那冷白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带有雄性特有的性感,正于指腹上沾染着水色,小心翼翼剥了一枚甜橙。 不过当然,在所有自然而然的服务中,不论是厄加还是02,他们都很小心地避开一切酒水,让那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液体远离他们的小妈咪。 可先前品尝过酒水的珀珥却有些食髓知味。 他还记得那炸开在味蕾上的清甜,似乎还带有小麦面包的香气,迷人又特别。 于是珀珥偏头,在02投喂过甜橙果肉的同时,靠近对方,近乎耳鬓厮磨,“02,我想喝那个。” 晚宴前奥洛维金特意交代过珀珥,想要吃什么、喝什么,都要先让蝎组的家伙们检查一下,省得这些贵族场所里有人追求刺激,在酒水食物中加什么兴奋/剂。 “……” 02沉默了一下。 他想到了先前在战舰上发生的事情,不得不拒绝道:“或许,可以等只有我们的时候再喝。” 至少他们漂亮又迷人的小妈咪不会扯着别人的衣袖,又是让脱衣服,又是要钻到旁人的怀抱里讨要温暖。 “这里不可以吗?” 珀珥疑惑,他根本不记得自己都做过什么。 正当厄加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一道陌生的,且带有几分有意为之的谨慎小心感的脚步声从华美的丝绒帘幔后接近。 这样故意压制声响的靠近,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因此,不过顷刻之间,厄加与02藏匿在覆面下的眼瞳中绽放出充满危险意味的防备。 前者抬手环住珀珥的腰腹,近乎将人拢在阴影之下,形成一种宛若情人一般的亲密姿态。 后者尚未戴好手套的冷白色手指已经摸在了藏于腿侧的刀片,目光落于厚重的帘子之上,静待靠近之人的动作。 阻隔开了一切的帘幔微微晃动,但后侧小心接近的人也停了继续上前的动作。 珀珥偏头,浅粉色的唇边几乎隔着覆面蹭过厄加的耳朵,吐息温热,带有一股小虫母刚刚吃过甜橙的果香。 “是有人吗?”他小声询问。 在珀珥不曾动用精神力的寻常情况下,他的五感只如普通人一般。 “嗯,一个人类,以及……” 厄加嗓子冷沉沙哑,在几秒钟后的判断之后,阴冷的声色在此刻带有几分微妙的古怪。 “还有什么?” 珀珥好奇。 厄加:“……一只狗。” “狗?” 几乎是珀珥惊讶反问的同时,帘幔背后伸出来一只浅麦色的手,指腹上带有握刀训练出的薄茧,手指修长,袖口点缀着珍稀宝石制成的扣子,一看便知其身份非富即贵。 在帘子被彻底掀开的同时,后方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庞,五官略有几分桀骜气质的面庞。 当然,这样的一张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是很帅气的、可以名列前茅的五官,可对于在那尔迦见惯了高质量俊男的珀珥来说,只能算是普通。 珀珥:我可是高眼光的小妈咪! 珀珥本不会为之侧目的,可直到他看见了那人怀里抱着的狗。 有点老,有点丑,耳朵上有个缺口,脑袋因为某些陈年的伤口而毛发微秃,即便多次经受过最好的动物医疗,可有些盘踞许久的伤痕却无法被修复。 珀珥愣在了那里。 他的虹膜最初是清亮的,但没能维持多久,逐渐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随后他的视线似乎在这一刻回到了许多年以前的那天—— 带有朦胧的光,是将瞎未瞎的一种状态,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但也足够视线与大脑互助着勾勒出大概轮廓。 那是他眼睛还没有彻底瞎掉的时候遇见的流浪狗。 快要死掉的狗,和被整个拍卖行想起的瑕疵品人造人。 他们像是天生一对的伙伴,都那么狼狈、那么可怜,然后因为缘分在脏污的小巷子里相遇了。 珀珥喜欢那条有点丑兮兮的流浪狗。 他会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肉饼分给对方,也会小心翼翼靠近,用手指轻轻蹭动对方尾巴上的毛发。 在珀珥第一次想要拥抱那只流浪狗的时候,眼瞳污浊的狗冲着他龇牙,近乎流露出一种可怖的贪婪和凶恶。 可那时候尚不会主动操控精神力的小人造人,却通过本能,用藏匿在躯干深处的精神力反向安抚了流浪狗。 痛苦喘息的狗安静了下来,甚至瞳孔深处绽放出了微光,驱散了先前的凶戾。 也是从那天开始,向来只窝在巷子里安静等死的流浪狗好像恢复了一点点生机—— 它会主动伸出舌头舔舐珀珥的手指,会在被抚摸的时候发出很轻的呼噜声,会慢吞吞摇着受伤的尾巴,蹭动珀珥的小腿…… 他们在相互取暖。 又过了一段时间,流浪狗身上的伤势恢复了。 它会用脑袋帮珀珥顶着倒垃圾,会摇摇摆摆地离开巷子给小人造人狩猎,会带回来一些漂亮的糖果、没有拆封的小面包,甚至还会叼来不知名的鸟雀给小人造人当食物。 它在养着他。 因为它知道,住在巷子深处的小人造人总是吃不饱。 甚至流浪狗还会狂吠着吓跑那群想要欺负小人造人的坏孩子。 那段时间,是珀珥被第四任买家退回后最快乐的日子。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无数个未来离开拍卖行、打工养自己、养流浪狗的美梦了。 但有一天的傍晚,倒完垃圾的小人造人蹲坐在门口,撑着下巴,睁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瞳看向小巷子的尽头。 他等了好久好久,久到眼瞳深处可以窥见的光源在一点点黯淡,久到他近乎看不清远方巷子外交错的灯光。 那天晚上,流浪狗没回来。 接下来的每一天,珀珥都不曾再见过他的狗。 珀珥甚至大着胆子去询问巷子外那个老欺负他的混混少年,只得到了一个充满玩笑与恶意的答案。 少年说,你的狗呀,早死在外面不要你了。 …… 在珀珥紧盯着那只老狗失神的同时,陌生的来客微微俯身,张嘴的同时,传来了一道很年轻,甚至明显压抑着激动的声音—— “抱歉打扰了,我是奎克帝国的七王子,伊修·卡当斯。” 他笑意温和,符合贵族要求的礼仪弧度,深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星子,藏有几分紧张,就好像是年轻人跨越山水,终于见到了他的爱侣。 伊修轻声问道:“……我想你们不用这么防备我。” 他的视线扫视过厄加与02,又落在了呆呆看着自己怀里老狗的珀珥身上,手指紧了紧,低声开口:“我与你们的王……是旧识。” 人类……旧识?还是个王室成员? 厄加拧眉,覆面下的面孔瞬间冷凝,显然是想起来小虫母此前被当作商品拍卖的事情。 在他想要将人挡在自己身后的同时,原本发怔的珀珥却忽然拉住了厄加和02的手臂。 02俯首,“您……” 珀珥:“是、是旧识。” 小虫母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有些紧绷,就连结巴的停顿点都变得更为明显。 厄加的神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他偏头,与隔着人群的其余几个那尔迦人相互对视。 即便子嗣们看似游走于社交场之内,可他们落在小虫母身上的关注目光却从来都不少。 几乎是珀珥神情有变化的同时,远方身侧聚集着不同人群的皇家护卫军、秩序同盟成员纷纷凝神,审视着那位接近珀珥,并引起其异样的人类王子。 而帘幔这边—— 珀珥小口深呼吸了一下。 他看着容貌外形对他来说十足陌生,可声音却无法被忘记的伊修·卡当斯,又看了看那只被抱在怀里,眼瞳湿润的老狗。 他消失不见的狗已经很老、很老了。 某些久远的回忆一帧一帧重现着,那些被珀珥误以为“忘记”的事情并不曾彻底消失,只是在遇见相关的人后,才会被彻底激发。 厄加看到了小虫母眼瞳深处的潮意,他近乎俯身靠在珀珥的耳畔询问:“……妈妈,如果您不喜欢,我可以把他丢出去。” ……甚至是杀了他。 一个不曾被确立王储身份的国王私生子而已。 珀珥抿唇,也很小声道:“他、他是王子,还抱着我的狗。” 厄加微怔,看了一眼那只丑兮兮的老狗,声线低而沉,却足以被不远处的伊修听到。 他说—— “奎克帝国的七王子,对于那尔迦来说,一文不值。” 在宇宙星盟地位,以及极其强盛的综合国力之下,一位仅有王室名头、却不曾正式确立王储身份的王子算不上重要。 尤其帝国与帝国之间,为了利益、为了合作甚至是为了和平,如果这位奎克帝国的七王子真的惹怒了那尔迦的王,在完全不平等的地位之下,只有前者向后者下跪的份。 厄加眼眸微深,他发现了一个新的小问题——他们的小妈咪,似乎并不知道他完全可以在整个宇宙星海横着走。 珀珥惊讶眨眼的同时,听到这话的伊修面容一沉,眼底浮出几丝阴鸷,却依旧坚持道: “或许你们的王是愿意与我单独对话的,毕竟我们还有很多旧事要谈。” 伊修很聪明。 他是了解珀珥那副柔软脾性的,也知道围在那尔迦王身侧的恶犬在没有得到指令前一定不会轻举妄动,因此他便总着重强调“旧事”两个字眼。 ……伊修认为,眼前光鲜亮丽的小瞎子,一定还如当年那般单纯善良。 厄加垂在身侧的手指微颤,却在下一秒被珀珥握住。 珀珥轻声道:“我、我和他说句话。” 声音有些轻有些颤抖,却又有一种坚持。 在伊修愉悦翘起嘴角看过来的时候,珀珥小小吸了口气,又一次用气音同厄加、02确认道:“王、王子真的没、没我重要吗?” 就好像是一只在询问铲屎官,自己和水杯谁更重要的小猫。 这一回,厄加与02异口同声:“您最重要。” 一个其他帝国的王子,怎么可能越得过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唯一的王呢? 似是这句话给了珀珥勇气。 他摸了摸自己藏在腰间的软鞭,又用掌根蹭了一下别在大腿的匕首,随后深深呼出一口气,推开厄加和02保护的手臂,仰着骄傲漂亮的小脑袋,挺胸抬头,一步一步走到了伊修面前。 厄加忍不住道:“真的不用我们陪您吗?” 珀珥摇头。 “不用,”他说:“有些事情,我、我要自己解决。” 说着,在伊修含笑的神情中,珀珥抬起下巴,像是一只伪装大胆的小孔雀,绝对不输阵,“走吧,我、我们去聊聊!” 轻微的结巴也不影响珀珥此刻的气势。 伊修又笑了一下,似是在品味被应允了“单独聊聊”的胜利。 他冲着不远处的蝎组成员挑衅一笑,随后一手抱着狗,一手指了指帘幔外侧的露台,随即伸来了胳膊过来,似乎想要让珀珥挎着他一起过去。 但骄傲的小国王看不上这样的服务。 他早已经被子嗣们养叼了胃口,在伊修伸手的同时,珀珥加快了一步,率先走到了露台之上。 伊修微顿,面不改色地收回手臂,于片刻后同珀珥站在了露台上,并用帘幔隔绝了外界的目光。 当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条老狗后,伊修似是放松了很多,在珀珥面前流露出了几分他曾在黑市中的痞气。 那才是最真实的他。 是少年期游走于黑市深处而塑造出的,无法被真正消除的性格。 王子的身份能为伊修带来富贵与权利,同时也让他处处受限,几乎有种透不过气的压抑,而此刻见到了从前同在黑市内的“熟人”,便忽然让伊修有种松快感。 他将领口扯得凌乱几分,显然是受够了这王室礼服的拘束。 伊修侧靠在大理石围栏上,视线落在变化极大的珀珥身上,开口说:“……你变了好多,第一次从那尔迦人的直播里看到你,我差点没认出来。” 说着,他单手比划了一下,“头发短了,但更有光泽了;穿得很华丽,不像以前那么胆小,结巴得没之前那么厉害,眼睛也好了……” 伊修摸着怀里的狗,笑意中带有几分熟稔,“小瞎子,你还记得我,对吗?” 如果不记得,肯定不会点头应下那句“旧识”,这一点令伊修止不住地为之窃喜。 珀珥抿唇,没说话。 伊修又笑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还生气我欺负你吗?别那么记仇啦,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 “你可是不知道,当初我为了找你费了多大劲儿……小瞎子,我都等这一天等好久了,重逢后,你也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被伊修抱在怀里的老狗发出微沉的呼噜声,似乎是有什么不满意的。 伊修则拍了拍老狗的脑袋,依旧紧盯珀珥,“真的什么都不想对我说吗?” 珀珥慢吞吞眨了一下眼睛,那双浅蓝色的眼瞳中绽开了几分明艳的光,像是两簇小小的火焰,却永远都不会熄灭。 他一字一顿道:“我、我有名字!” 伊修没反应过,下意识反问“什么”。 珀珥稳了稳自己的气息,重新道:“我说——我有名字,我的名字是珀珥。” 伊修笑着,“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你叫什么,可是以前我一直都是这样叫你……” 小瞎子的啊。 这话没能彻底说出来,因为珀珥提前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我很讨厌。” 伊修的神情僵了一下。 珀珥顶着那张漂亮的面孔,小脸紧绷,那是一种明显流露出反感的情绪。 “我讨厌你那样叫、叫我,讨厌你们围着我,骂、骂我是小怪物,讨厌你们的恶作剧,也讨厌你以前剪掉我的头发!” 在伊修完全愣在原地的那一刻,珀珥眸中闪烁着星光,灿烂耀眼,却让伊修感受到了一种窒息。 因为,他听到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小瞎子冷冰冰说,我讨厌你。 那一刻,是伊修感觉他好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还有几分不忿的委屈和不甘,明明、明明他也曾对小瞎子付出过照顾的啊…… 第77章 珍珠揍人 很久以前的时候, 珀珥并不允许离开拍卖行后侧的深巷。 或者说那是他除了拍卖行外,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地方,但仅限于昏暗的小巷内侧。 这是他被第四任买家退回,一度昏昏沉沉、迟钝笨拙后才被拍卖行老板允许的“福利”。 老板说:“我漂亮的小珍珠, 我允许你去后巷活动, 但是不可以离开……我想你应该还记得那些试图逃跑的‘商品’, 最后都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 他笑着说:“听话的孩子, 才能得到优待。” 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对于他们的一切商品总有特殊的监管方式, 珀珥见过偷跑后被虐打得满身是伤的“商品”, 很惨,也很可怜,那是胆小的珀珥永远都无法拥有的勇气。 他曾羡慕过他们, 但也曾在围观之后生出令他自己都羞耻的庆幸。 珀珥觉得自己就是个胆小鬼。 在没人的时候, 他会偷偷给那些“商品”送饭、送伤药—— 当然,这些都是珀珥与老板交换来的——安静在老板的办公室里坐一个小时, 什么都不用干,等时间到了,拍卖行内的仆人便会将饭食、药品放在小人造人的面前,任由他去看望、照顾那些受伤的“商品”。 某种程度上, 珀珥在拍卖行里是自由的。 但另一种程度上,他也被限定在拍卖行有限的世界内。 不过在这里, 珀珥从未挨过打。 老板图卡斯对他的态度总是很奇怪。 即便珀珥被退货数次、即便在拍卖行黑市内工作人员“享有”瑕疵品是很常见的情况,可在图卡斯的监管下, 珀珥似乎成了唯一例外的“商品”。 因此当老板图卡斯抚摸着他的发顶, 说“我们的小珍珠要乖乖听话”的时候,珀珥只瑟缩着点头。 逃不逃无所谓了,只要别把他继续关在没有人、没有声音的房子里就好。 那时候, 单薄、寡言,眼睛已经大半看不见的小人造人很好满足,就连拍卖行内的工作人员“忘记”给他送饭,珀珥也不怎么在意。 他只安静地坐在后门的深巷里,盯着十多米外那接连着黑市的巷口,听着那些并不属于他的热闹人声。 嘈杂的声音会让他有种自己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 然后,在这样静默到有些呆滞的消磨中,珀珥遇见了躲在巷子外的少年混混伊修。 ……珀珥脑海内有关于伊修的记忆大多谈不上太好。 最初的最初,他是受到过伊修的一点点恩惠,比如饿极了之后那从小巷外丢进来的面包。 面包干巴巴的,但珀珥却会很小心地道谢,他吃得珍惜而满足,又因为不好意思接受旁人的善意,而用自己的长发去同拍卖行老板换金币。 ——贵族使用通用点,而黑市里的人更喜欢用金币作为硬通货。 珀珥知道,金币是很值钱的,是可以让黑市里最底层的人吃饱几个月的东西。 那时候,珀珥在接受了那份面包后,总是怀揣着想要报答的心思,可偏偏他自己身无分文,直到拍卖行老板问他,愿不愿意做一个小小的交易。 珀珥问,什么交易。 图卡斯笑着说,一些可以报答你那位“小男朋友”的交易。 珀珥反驳那不是他的“小男朋友”,于是图卡斯笑得更愉悦了,他甚至慷慨又大方地说: “既然如此,那就给我们的小珍珠多来一点交易福利吧——用你的头发来换金币,好叫你去报答那位好心的小混混先生。” 图卡斯总有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想法和行为。 “虽然我们的小珀珥是个令人无奈的瑕疵品,可你拥有一头漂亮如银月的长发,很难让人不喜欢,所以……” “我们的交易内容是一把头发,我可以换给你一枚金币,顺便再让我们拭目以待一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的那位‘好心小先生’带来的投喂食物,会不会还是那些干巴巴的隔夜面包。” 那时候图卡斯笑得很开怀,焦糖色的眼瞳中盛满了甜蜜的愉悦,即便珀珥已经瞎了大半,可他依旧能透过朦胧的光影,窥见拍卖行老板那灿烂到近乎如马戏团小丑的笑容。 珀珥不理解,老板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呢?一把头发换金币,明明是很亏本的事情吧? 他不明白,但图卡斯只是温柔到近乎甜蜜地摸了摸珀珥的长发,低声道: “……让我们一起来看看,黑市里穷小子对洋娃娃的喜爱,到底有没有那么不可替代,是否真的……那么令人感动呢。” 珀珥没有想太多。 或者说那时候的他已经暂时失去了深度思考的能力,只温吞缓慢,笨拙地用那不曾被苦难覆盖的柔软与善意,回馈着曾给他扔过干面包的伊修。 于是,珀珥剪掉了左耳侧的一把银白色长发,把交易来的金币小心翼翼藏到了小巷口的位置,并在深夜里轻声冲着无人的空巷说,那是用于感谢面包的谢意。 他模糊知道,给自己丢过来面包的少年就在不远处。 第二天,金币没了。 而原先放金币的位置,则是一块干巴巴的隔夜面包。 第三天,懵懵懂懂小人造人剪掉了自己右耳侧的银白长发,又一次从图卡斯那里换来金币,报答第二块干面包的“恩情”。 第四天,金币没了,干面包则又有了一块。 小人造人满头柔顺的长发被他自己剪得乱七八糟,他将这点零星的善意当作是深巷中唯一的光源,每次都在图卡斯笑意盈盈的注视中换取金币,去“交换”那廉价且干巴的隔夜面包。 与其说他是期待那块噎嗓子的面包,不如说珀珥在期待每天会被人记住并且惦记着的感觉。 直到某天,图卡斯取消了“交易”。 他说那么多的金币,足够黑市里的穷小子衣食无忧很久了。 然后那天,图卡斯用剪刀给珀珥重新修理了长短不一的头发,抹了些精油、揉了揉干枯的发梢,原本有些狼狈的小人造人又变漂亮了,只是比起最初的最初,黯淡了许多。 后来,珀珥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伊修了。 再后来,他遇见了在巷子深处苟延残喘的流浪狗。 又过了一段时间,伊修回来。 他带着满身恶意,和他的同伴们笑着说珀珥是小瞎子、小怪物 ,和快要死的流浪狗是绝配,还伸手剪了珀珥的半截头发。 黑市巷子外的少年们大多不曾成年,却将恶意融入在淘气与幼稚之下,更显得面目可憎。 他们会跑过来揪珀珥被修剪好的长发、会骂他是白毛的怪物,但是流浪狗却会低吠着去保护珀珥,驱赶走那群黑市里的坏小子们。 当流浪狗不在的时候,坏小子们假装学着狗叫,将已经彻底看不见的珀珥引出来。 他们会绕在他身边转,笑着说他好蠢好傻、什么都信。 等看他急得红了眼圈、追问狗在哪里时,笑容里盛满了恶意的伊修会说“小瞎子是爱哭鬼”,然后把他重新推搡进拍卖行的巷子里,笑闹着将被他们故意拦在外侧的流浪狗放进去…… 这样的欺负与恶作剧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次。 多到珀珥对伊修的声音会泛起一种生理性的恶心与反感,多到他不再喜欢听巷子外的热闹声,只小心守着流浪狗度过这漫长而不知道尽头在哪里的日子。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再后来,珀珥的流浪狗不见了,他则被第五任买家带走,暂时远离了有关于拍卖行的一切。 …… 陈旧的记忆一点一点浮现在珀珥的大脑里,他歪着头,有些奇怪地盯着站在自己对面,正不停诉说着那份年少喜欢的伊修·卡当斯。 同样是年少时的喜欢,商会小少爷艾伦会让珀珥有种理解与无奈,可伊修·卡当斯却只会令他浑身上下都生满了抗拒。 他恶心他。 ——就好像穿上了一件藏满虱子的华袍,令珀珥有种近乎坐立不安的感觉。 伊修说他喜欢珀珥,说他只是将“小瞎子”当作是亲昵的称呼;他说自己没有真的想欺负珀珥,只是他那时候年纪太轻,受了拍卖行老板的蛊惑。 伊修愤愤道:“当时图卡斯羞辱我,所以我才会那么生气……” 珀珥轻声道:“所、所以被老板拒绝以后,你把怒火发泄在了我的身上,对吗?” 流动着晚风的露台上安静一瞬,伊修怔在原地,而一直安稳待在他怀里的老狗则忽然扭头咬了伊修的手腕一口,在他拧眉倒抽凉气的同时,老狗扑着跳出去,摇晃尾巴跑到了珀珥脚边。 狗的记忆很好,它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深巷里不嫌弃它又脏又丑、满身是伤而拥抱他的小人造人。 即便伊修后来真的施舍过善意,可老狗永远记得伊修欺负小主人的情景。 甚至当初……老狗想,它本可以爬回到小主人身边的。 伊修:“你……” 不等伊修阻止,珀珥用最快的速度一口气抱住老狗,警惕十足地将狗藏在怀里,像是个炸毛的小辣椒,几乎在用全身的一切抗拒伊修的靠近。 伊修苦笑了一下,他哑声道:“我、我只是太年轻了,我是被他骗了……” 可后面的话,在珀珥那双清凌凌的浅蓝色眼瞳中,伊修最终还是没能说下去。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当初图卡斯对自己说过的话,可当他又一次站在珀珥面前时,伊修发现自己根本没忘。 ……当初,他是用珀珥“交换”面包后用剩下的金币,去问图卡斯买小人造人的,然后图卡斯告诉了少年混混那场有关于“交易”的真相。 羞耻、愤怒、后悔。 那时候伊修站在满脸甜蜜笑意的图卡斯面前,就好像自己变成了□□的乞丐。 他甚至没有胆量去看图卡斯的眼睛,也无法想象小人造人银白色的长发,以及那些隔夜面包所拥有的价值。 伊修狼狈撇头,试图为自己辩解: “当初那条流浪狗——它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它没有死、也没失踪,是受伤后我怕你难过,所以先被我养起来了;后面即便我被奎克王室认了回去,我也依旧养着它、照顾它,我还一直都在找你!” “我派人去打听过你的下落,后来你第五次被退回到拍卖行,我还想着把你重新从拍卖行里接出来……” 可那个时候刚刚恢复王子身份的他实在是太忙了。 他花费了一笔对于王室私生子来说有些过量的通用点,摇身一变成了珀珥的第六任买家。 他忙于学习、忙于同兄弟姐妹争夺王室内的权利,因此只能小心翼翼,把珀珥养在远郊的别墅里;甚至因为那些来自王室的盯梢,以至于伊修从来都不敢到别墅露面…… 但他请了仆人、请了营养师,他是真的想要养好小人造人的。 珀珥抱着老狗的手臂紧了紧,他的下巴几乎压在狗那绒绒的后颈毛发上,声音很轻,又很低。 他说:“可是最后,你还是把我退回去了。” 第六任买家在珀珥的印象里同样不太深,他们似乎从未真正见过面,购买、安置、日常的照顾,均由一位声音沙哑的老管家操办。 那间远郊的别墅依旧冷清,仆人们嘴巴很严实、营养师一周只来一次,他们都只干活不说话,还好有老管家陪着珀珥,让这位小人造人寻得了几分与人相处的自在。 但这样的轻快并没有维持多久。 有一天清晨,老管家摸着珀珥的发顶,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然后,珀珥又被送回到拍卖行了。 那是他第六次被退货,距离离开拍卖行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伊修结巴地为自己解释:“那、那是因为大王子发现我在外面养了人造人,他们准备用这件事情逼迫我退出王储之争……” 他是迫不得已才妥协的。 在利益面前,那份伊修自己以为的深情,其实一文不值。 珀珥轻轻松了口气。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重新拥有了自己的狗,他低头看了看怀里乖巧的老狗,小声问道:“你愿意和我走吗?” 眼瞳濡湿的狗只是仰头舔了一下珀珥的下巴,喉咙里发出很轻的哼唧声,充满了对小主人的眷恋。 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对于一条狗来说,能活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它只是想等着、熬着,再见它的小主人一眼。 当然,也要感谢曾经给它分了小半条命,让它能坚持到现在的那个家伙。 珀珥抿唇,他用下巴蹭了蹭狗的脑袋,随后又一次目光灼灼地看向伊修。 伊修被刺了一下。 他忽然发现小瞎子双眸恢复后,似乎总有一种令他抗拒的傲气藏匿其中,就好像即便他恢复了王子的身份,依旧与之遥不可及。 ……伊修觉得他应该成为被小瞎子依赖、仰望的那个救世主才对。 珀珥可不知道伊修在想什么。 他只是高高地扬起脑袋,漂亮的面孔上学着奥洛维金般露出了贵族独有的倨傲,眼神冷淡、唇角微挑,似乎带有几分轻蔑。 珀珥大方而骄傲,一字一顿、毫无结巴地道:“谢谢你替我照顾狗,后续报酬我会让奥洛维金支付的。” 他感谢伊修对流浪狗的善意,但也仅此而已。 伊修拧眉:“等等,小瞎子你什么意思?你怎么……” 一句话没说完,先落在伊修面庞上的是一记他猝不及防的软鞭。 声响清脆,即便隔着帘幔,也有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当那股火辣辣的刺痛从伊修脸颊上消退几分后,一条十多厘米的鞭痕浮现在这位奎克帝国七王子的英俊面庞之上。 这让他显得有些可笑滑稽。 伊修又惊又痛,只盯着珀珥右手提着的软鞭看个不停。 当初柔柔弱弱、需要依靠旁人的小瞎子,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珀珥抿唇,又一次道:“我说过,我有名字,我叫珀珥!” 顿了顿,他说:“我是那尔迦的王,论身份、论地位,你、你都应该称我为陛下!” 夜凉如水的露台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一道掌声响起。 珀珥扭头,看到了肩侧编着长发、正在鼓掌的奥洛维金,以及落后半步的赫伊与厄加。 珀珥的眼睛亮了亮,那张漂亮的脸蛋浮现出几分开心,似乎在期待得到他们的夸赞。 今天他是很勇敢、还主动揍了人的小妈咪呢!难道不值得夸奖一下吗? 果然下一秒,奥洛维金微微俯身,随即开口:“我亲爱的王,您就连打人的动作都那么优雅迷人,我为您而骄傲。” 珀珥眨了眨眼,他同时在赫伊眼中看到了认同,也看到了厄加藏在面具下的点头肯定。 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小虫母这下理直气壮,挺直了胸膛腰板,像是借助老虎威风的小狐狸,冲着伊修露出了一个凶巴巴的神情,还冷冷地哼了一声。 奥洛维金揉了一下珀珥的后颈,抬手接过小虫母单臂抱着有点费劲的老狗。 似乎知道这是小主人的熟人,老狗很顺从地接受,安安静静趴在铂金色贵公子的怀里,有些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它的小主人遇见了一群好人呐。 奥洛维金一下一下摸着狗,轻声道:“感谢七王子替我家陛下照顾属于他的狗,有关于报酬您可以随意提,不过……” 他顿了顿,温柔的声线瞬间变冷。 “报酬归报酬,但我们那尔迦的王也不是你可以冒犯的,或许我应该找个时间,好好同奎克帝国的国王探讨一下你们这边王子的教导情况……” 奥洛维金慢悠悠补充道:“像您这样失礼的王子,真的适合做一国王储吗?” 伊修憋红了脸,为自己的丑态被人瞧见而羞恼。 他环顾四周,发现之前被拉上的帘幔不知道什么时候漏开了缝隙,不少晚宴上的人都偷偷瞥来目光,关注着这里的一切。 甚至……伊修还在人群中,瞥见了向来与他不对付的大王子一边向这边走,一边露出了满脸看好戏的轻蔑笑容。 就好像在嘲笑他永远都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国王私生子,是从黑市里走出来的小混混。 当年恍若被图卡斯羞辱的恼怒又一次浮现在伊修心底。 他握紧拳头,死死盯着被奥洛维金半搂着珀珥的肩头、向晚宴大厅走去的身影,终究还是没压得住冲动,咬牙低声道: “你们就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份吗?” “一个拍卖行里出来的人造人,真的是你们的王吗?” 明明他们才是一路的! 是一起从黑市污泥中爬出来的同类,一个国王私生子,一个瑕疵品人造人,他们才是同一类人!是天生一对!除了他,还有谁会要一个被屡次退货的瑕疵品? 露台的气氛骤然冷凝。 每一个那尔迦人都下意识因为这些话想到了小虫母曾经在拍卖行的遭遇,他们避开都来不及,却不想有蠢货真的敢在明面上提及…… 当精神力联系逐渐深入,即便奥洛维金他们尚未明显表露,可珀珥依旧感知到了来自子嗣们的怒火。 他们在为他而生气。 有着这层认知的小虫母眨了眨眼睛,在赫伊想要开口说话之前,忽然揪了揪他的袖子。 珀珥仰头问:“我可以,做得再过分一点吗?” 赫伊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多过分都可以。” 就算是掀翻了奎克帝国王宫的穹顶,也有他们来给小虫母扫尾,不然那尔迦帝国努力发展国力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的小虫母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大胆、任性,在这片浩瀚星海之间胡作非为。 珀珥满意了。 伊修依旧絮絮叨叨,说着那些过去的故事。 而珀珥则随手从一个不知名的人手里拿过了酒杯,在对方讶然的神情里扔下一句“谢谢”,便噔噔噔走到伊修面前。 伊修印着鞭痕的脸露出笑容,他以为这是来自小瞎子妥协,却不想当头被泼了满脸的酒水,在他抬手狼狈擦拭的同时,又被一只高定小皮鞋狠狠踹了小腿。 然后,漂亮的小国王高高在上道:“你真的好恶心!” 珀珥拍了拍手,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利索转身,腰后延伸出渐变银沙制成的半透明拖尾在地上划出漂亮的弧度,带着小国王独有的傲气,是那么得漂亮又矜贵,似乎所有人都应该跪拜在他的脚下。 珀珥扬起头,冲抱着狗的奥洛维金,静立在旁侧的赫伊、厄加,以及等候在帘幔边的赛特、莱茵斯和02说:“走吧,带我回去吧。” 完全就是一副帝国掌权者的派头。 赫伊颔首,俯身行礼,“遵命,我的陛下。” 在他们离开的同时,厄加偏头,阴冷且漠然的视线扫过狼狈而愤恨的七王子伊修,似乎已经在心中为其判了死刑。 欺负过小虫母的人,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最为瞩目的那尔迦人在这场晚宴上提前离场,来自帝国勋贵的目光砸得七王子伊修面颊涨红,不得不提前离席,而围观了一切的大王子则慢悠悠站出来主持大局,赢得了一番夸赞。 大厅的另一侧,来自星海自治城邦的城主凯撒哼笑一声。 那张粗犷且带有几分血性气质的面孔露出一抹笑容,一针见血地评价道:“奎克帝国的老皇帝养儿子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差了,这两王子……大的那个会装,小的是个没种的,亏我以为民间宣扬的未来王储多有能力呢?” 凯撒身边的秘书长结结巴巴道:“城、城主,咱们到底在人家的地盘,您可别骂了……” 凯撒:“嗤,就你这胆子,怎么像我们自由城邦里出来的人?” 秘书长苦哈哈一笑,满脸无奈。 凯撒提着酒瓶一口闷,他懒洋洋道:“不过那个那尔迦的小东西还挺可爱的,小小一团凶巴巴的,看起来像是个洋娃娃,没想到又会鞭子又会踢人,鞭子挑着丢人的地方抽、鞋底冲着最疼的地方踹,蔫坏蔫坏的,我喜欢,真想抢过来养养。” 珀珥:其实都是比约恩教的.jpg “城主!使不得啊!那可是那尔迦的王!” 秘书长大惊失色,他从不怀疑自家城主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我知道!” 凯撒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摸着下巴,喃喃道:“不行,得找个借口,这么有趣的小家伙不认识一下太可惜了……” 秘书长:救救!谁来管管城主啊! 这边,星海自由城邦的凯撒城主在思索着如何把那尔迦的小国王拐回来玩玩。 那边,联合星域帝国的机甲军队代表方默不作声,显然没打算在这里出风头——从他们放弃争夺BOSS之后,就只打算安安稳稳度过整个清剿赛。 至于另一边赫贡帝国的参赛代表—— 神嗣的首领沉默立于晚宴角落,一双藏于巨大兜帽下的眼睛紧紧追随着那尔迦王远去、消失的背影。 他有些狂热地自言自语道:“是神明、是我们的神明……马上,马上我们的神明就该归位了……” …… 奎克帝国的王庭内依旧金碧辉煌,杂糅着奢侈迷离的氛围。 而远离这座宫廷的珀珥,则坐在厄加的臂弯,一边伸手摸着奥洛维金怀里的老狗,一边慢吞吞道:“我发现……” 缇兰挑眉询问:“妈咪发现了什么?” 珀珥蜷了蜷手指,忽然抬头,露出了一双亮晶晶的浅蓝色眼瞳,在昏暗的夜色下比宝石还要耀眼。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愉悦地说:“我发现,揍人好爽诶!” 在几个子嗣有些惊讶的神情里,珀珥轻声道: “本、本来我还有点生气的,但是等我揍完人,忽然觉得心情好棒呀。” 说着,珀珥不服气地捏了捏拳头。 他凶巴巴道:“我应该再使劲点的!刚刚那样不够酷,比约恩教、教我的技巧都没全部使出来呢!抽人果然是个大学问!” 怪不得之前和边境哨卫军通讯的时候,尤利西斯老让他好好练习,还说以后要和他切磋一二! 珀珥苦着脸。 心道以自己现在的技术,肯定被尤利西斯那个坏家伙碾压!他果然应该要更努力!下次再问问阿斯兰有没有什么小技巧…… 尤利西斯:(跪坐)(袒胸露乳)(邀请状)妈咪好好练鞭子,以后可以和我“探讨”一下~ 可爱的小虫母坐在厄加的怀里仔细做着复盘,后悔自己没有说出更有力的反驳,做出更帅气的动作,只可惜他也不太好意思重新冲回去再来一次。 真是的,刚刚的台词一点儿都不凶! 殊不知几个皮糙肉厚的子嗣在听到“软鞭抽人”的字眼后,都有些不大自在地偏了偏头—— 赫伊捂唇轻咳,缇兰无声“啧”了一声。 奥洛维金耳根发红,赛特与莱茵斯莫名交换了一个视线。 厄加尾勾微摆,至于02则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近身作战服包裹的胸膛,似乎在做着某些评估。 这样形状的胸肌,应该能让小妈咪抽高兴的吧…… 不行的话,腹肌或者更下面一点也可以,他们蝎组成员有耐痛训练,足够小妈咪玩了…… 认真思索问题的珀珥:要揍人!要凶狠!要打架! 满脑子马赛克的子嗣们:嘿嘿……妈、妈咪……抽我…… 第78章 清剿赛(含3w营养液加更) 在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正式开始前的几天里, 珀珥交错着,分别给皇家护卫军和秩序同盟的成员做了精神力安抚—— 蝎组之后,第二支被小虫母“临幸”的队伍是皇家护卫军。 那天正好是在傍晚,向来精致优雅的皇家护卫军成员们默契十足地都在沐浴后聚集到了小虫母的房间内。 他们追求完美, 甚至做了身体细节管理, 从精油到香水一样不落, 为的就是给小虫母留下最好的印象与体验。 子嗣的容貌, 妈妈的荣耀。 作为整个那尔迦的门面担当, 皇家护卫军的成员向来如此, 他们是贵族中的贵族,近乎苛刻地保持自己的形象,只为随时随地能够得到虫母的青睐与赞美。 而此刻, 珀珥的卧室内, 一个个身高腿长的贵公子生着暖白色的富贵皮囊。 精致的半敞睡袍露出他们的大片胸口,腰腹间松松垮垮挂着淡金色系带, 交错的深v领几乎延伸到腹沟,带有几分温柔情调的性感与涩气。 在左右为男的情景之下,珀珥近乎被那闻起来昂贵又高调的香水包围,每个皇家护卫军的成员都香香暖暖的, 他们优雅至极,是世界上最最最温柔缠绵的情人。 他们会低头亲吻、舔舐珀珥的指尖, 会在轻缓的水声里于小虫母的指腹、指根上留下暧昧的红痕,会吻过珀珥颤抖的小腿肚, 甚至还哑声夸赞他们的小妈咪身体好漂亮、反应好可爱…… 这群皇家护卫军的贵公子们, 实在太会夸人了——不局限于任何场合。 赛特很喜欢珀珥的手指。 就好像在吃着糖果一般,本能地用窄窄的喉头轻轻挤压小虫母的指腹,无意识在精神力安抚的态势下, 露出一张俊美却又失神潮/红的面庞,吞咽着想要拥有更多、更多…… 莱茵斯则会在此刻显露出几分微弱的支配感。 他会半跪在床铺之上,克制力道轻梏着珀珥的下巴,修长有力的手指分开,用虎口卡着小虫母的下巴,在控制着珀珥无法动弹脑袋的空隙里,低头用鼻梁、吐息蹭过小虫母的咽喉、锁骨,欣赏那一片因他而晕染出薄红的浅色皮肤。 至于奥洛维金…… 比起他那两位喜好明显的副首席来说,这位皇家护卫军的首席却显得有些深藏不露,至少晕晕乎乎的珀珥总有些摸不清奥洛维金喜欢什么。 即便是在精神力安抚中,奥洛维金也只是将珀珥拢在他的怀里。 半敞的胸膛几乎紧贴于珀珥单薄衣衫下的脊背上,暖香交错、温度腾升,然后将吻落在小虫母的后颈上,低声询问—— “……妈咪,我们的伺候您还满意吗?” “如果您喜欢,我们将不胜荣幸。” 这个时候,精神力触须被子嗣们缠着一寸一寸被榨干的小虫母什么都思考不了,他只能凭借本能,腻在奥洛维金的怀里,唇边无意识蹭过那片暖白,含含糊糊说“满意”、“满意的”…… 再不满意,他就要变成没水的小海绵啦!他们也太能喝了吧?!! 珀珥:呜呜呜我好像是一头小奶牛.jpg …… 一天安抚一支队伍,再加上珀珥的精神力比起最初时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即便他依旧会因为精神力上的战栗而红着面颊、眼瞳湿润地软倒在子嗣们的怀里,但只需再睡一觉,原先消耗的力量会尽数恢复,甚至连精神力触须也有继续拓宽的倾向。 他正在进步着。 皇家护卫军之后,便轮到了向来守礼克制的秩序同盟的绅士们。 比起更为私密的,到处都是小虫母气味的卧室,秩序同盟的首席赫伊,将安抚地点选在了招待所内空间极大的会客室内。 身穿军服,扣子系到最上面的绅士们端坐于会客室的沙发上,他们戴着半指手套,宽肩长腿,包裹着小腿的军靴轻微交错,营造出了一场恍若正在进行会议的严肃场合。 甚至在进行精神力安抚之前,绅士们正在进行他们内部的工作短会,桌面上尽是文件、数据,正式到了极点。 但当穿着睡衣的珀珥“哒哒”踩着拖鞋,冲到这片冷肃的氛围中后,所有的冰山会一起融化。 相对外放的副首席缇兰扔开手里的文件,将小虫母揽着揉到自己怀里,大大方方吻了一下对方的发顶和额头。 赫伊微松领口,在此刻有些异样地一板一眼。 他说,妈妈,有什么不舒服的,请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这大抵是秩序同盟成员的通病,他们聪慧理智,有些近乎极端的完美主义。 于是在精神力安抚中,他们总会在各个充满羞耻性的细节里低声询问,以得到最好的反馈和解决办法—— “妈妈,请问这里可以亲吗?” “妈妈,请问我可以把舌头伸进去吗?” “妈妈,请问这里……会让您舒服到流泪吗?” 亦或是—— “……妈妈,请问我可以再做得更过分一点吗?” 可以、可以……都可以的。 羞耻到脚趾都蜷缩起来的小虫母迷迷糊糊应着声,即便他觉得害羞、不好意思,但仍然会点头应答,用“可以”来包容子嗣们的一切行为。 缇兰会亲吻他的面颊、额头、鼻梁,会用唇啄吻他的耳廓,然后轻声询问“妈咪舒不舒服”、“还可以继续坚持”云云。 赫伊更为克制,似乎鲜少失态。 他会在绅士们渴求小虫母的时候,用手掌轻轻安慰着抚摸珀珥的后颈、脊背;会在小虫母呜咽的同时,小心蹭过那节柔软发粉的皮肉,就好像在说“妈妈真的好棒”。 最后的最后,力求完美的秩序同盟成员在小虫母的口中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这群禁欲气质拉满的绅士甚至在将珀珥送回到卧室后,又重新系好扣子、戴好手套,开了一场深夜会议。 会议的主题是——有关于服务妈咪的128个注意事项,以及如何才能将妈咪伺候到流泪。 对此,秩序同盟的首席赫伊推了一下自己的单片眼镜,低声道:“记得做好笔记。” 珀珥:我是什么很值得研究的实验课题吗? …… 除此之外,在竞赛前的等待时间里,珀珥给他的流浪狗好好检查了一下身体—— 宇宙科技确实发达,但返老还童、起死回生这种打破常规的事情依旧绝无可能。 这只从前曾陪伴小人造人生活在黑市小巷子里的流浪狗已经太老、太老了,甚至它要比大多数同类都活得更久。 那双从前还会同黑市里的野猫、野狗逞凶的眼瞳,现在变得湿润而温和,沉淀着岁月的微光,只会慢吞吞摇着尾巴凑过来,用粉粉的舌头舔舔珀珥的手指下巴。 它不够威风,不够强壮,也无法继续保护珀珥,但它有很努力地坚持等到它的小主人。 珀珥喜欢这只狗。 一如从前初见地那样喜欢。 即便他已经拥有了更多更美丽、更稀有的东西,可他依旧爱着流浪狗。 将老狗从伊修身边带回来后,珀珥在比赛前几天都陪着老狗,并在认真询问过狗狗的意见后,为其取了一个名字—— 公爵。 这名字还是珀珥和子嗣们一起集思广益想出来的。 在一众写有“国王”、“公爵”、“饼干”、“道格”等不同的小卡片里,珀珥一一诵读,然后摆在老狗面前,等待对方做出选择。 而老狗也很有眼光。 它将写有“国王”的卡片叼给了珀珥,自己则成功认领了“公爵”,至于其他的小狗名字,则被它一脚一个,踢在了其他那尔迦子嗣的脚边。 子嗣:??? 怀疑你在内涵。 珀珥抱着他的狗说公爵是世界上最最最聪明的小狗,是小妈咪最最最喜欢的狗狗,还说要和狗狗公爵重新认识一下!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郑重地以名字相称! 于是,在属于那尔迦人的接待所内,便有这样可爱又诡异的一幕—— 沙发上,珀珥端坐在那里,而老狗则坐在对面。 珀珥轻咳一声,白皙的脸庞认真,似乎在他眼里流浪狗并不是普通的狗,而是一个可以同他平等交流的生命。 珀珥笑着道:“公爵、公爵,我是珍珠!是你的小国王!” 公爵:“汪汪汪!” 珀珥:“公爵好聪明呀!是妈妈的乖狗狗!亲一个!” 公爵:“呜汪。” 不远处围观的子嗣们—— “啧。” 赛特揉着下巴,浅色的眼瞳中闪烁着嫉妒,“要是我也冲着妈咪汪两声,妈咪会不会说我也是他的乖狗狗。” 莱茵斯懒懒撑着头,目光落在小虫母的身上,充满了温柔缱绻。 “妈咪只会害羞地躲开。” 赛特:“我看不尽然……现在妈妈的胆子已经越来越大了,再好好养一养,指不定以后真会捏着小鞭子往我们身上抽。” 这话分明是赛特自己说出来的,可一两秒钟后,先脸红的也是他自己。 缇兰慢吞吞补充道:“那么现在的小妈咪饲养阶段目标,就是看他什么时候愿意拿着鞭子抽我们?” 赫伊拧眉,“这不是胡闹吗?” 但奥洛维金却一脸赞同,“我认为可行,珍珠可是我们那尔迦的王……作为我们的妈妈,应该更任性,不是吗?” “再者……” 奥洛维金轻笑:“严厉的妈妈管教不听话的子嗣,那是天经地义的。” 厄加和02抱着手臂站在墙边,他们默契看了一眼和公爵玩得停不下来的小妈咪,忽然也有点期待珀珥真拎着鞭子的模样了。 就像是小虫母那天在晚宴上时的模样……奎克帝国的七王子可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被抽肿了脸的伊修:??? 不是,你们那尔迦人管这叫便宜?!! …… 赛前时间过得很快,在那尔迦人抵达奎克帝国的第五天,用于传送参赛人员的巨大战舰被正式启动。 巨大的金属家伙们顺着蔚蓝色天空而升起,向着远方海洋星的方向行驶。 在穿越过瑰丽浩瀚的星空后,第二日便抵达了海洋星的上空区域。 正如那份星球图一般,星盟工作人员提供的图像与实物一般无二,广袤无垠的海水几乎覆盖了这颗星球上98%的部分,陆地、岛屿痕迹稀少得可怜,放眼望去唯有蓝色。 大片、大片,近乎看不到尽头的蓝。 登陆地点被定为海洋星北极点上的一座大型岛屿上,雾气浓郁,冰天雪地之下矗立着数座雄壮的高峰,足以穿越云端,有种想要冲破天穹的架势。 按照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流程,六个不同渠道的参赛人员手上会带有一个星盟检验过的特质手环,内部储存有特殊芯片,可以进行异兽剿灭后的积分累计。 这样的手环人手一份,最后的总积分积累在各自的参赛渠道上,并于60天的竞赛时长后分出胜负—— 一旦某个渠道的人员成功绞杀海洋星上的异兽BOSS,那么这场竞赛将提前结束,而胜者便是这位屠龙勇士所在的渠道。 整场竞赛中,除了参赛人员和低等级异兽探测器本身,为了比赛的公平性,无第二形态的参赛者可额外携带普通交通工具,而具有第二形态的那尔迦人则只能靠自己。 不过某种程度下,完全原始化的那尔迦可比普通交通工具更快、更猛、更有杀伤力。 …… 此刻,战舰侧面分别敞开小型飞行器的通过口。 当一艘艘飞行器如稚嫩的鱼苗离开母鱼的保护后,在雪峰的对比下便骤然显得极其渺小。 飞行器穿越浓雾,一路向下,一点一点靠近着这片雪白而寂静的大地。 一切都变得静默起来。 原先悬空着战舰的天空好像骤然远离,凝聚了另一个世界似的,一上一下、一蔚蓝一浓白,分割出了全然不同的两个空间。 上方,浮空的战舰巍峨庞大,被冰雪浓雾阻挡在苍穹。 下方,白雾萦绕于冰峰之间,逐渐吞没下降的飞行器。 在穿越浓雾的那一瞬间,珀珥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一道沉闷而悠远的“砰”声。 像是谁的心跳,快得完全就像是错觉,他下意识拉住了奥洛维金的手。 皇家护卫军的首席冲着珀珥露出了一个温和,充满了照顾神色的微笑。 奥洛维金:“不舒服吗?” 珀珥摇头,只是将手在奥洛维金的掌心里蜷着蹭了蹭。 数不清的飞行器依次分为六个参赛渠道,将不同渠道的参赛人员散落着放在冰霜岛屿的各处,至于珀珥他们,则正好降落在一座冰峰之下。 飞行器的舱门在冰天雪地之间缓缓打开,仅可容纳单人通过的门口,蝎组成员率先下去警惕四周,随后奥洛维金走在前面,珀珥跟在他的后面。 至于其他皇家护卫军、秩序同盟的成员则从旁侧的另一架飞行器而来。 从飞行器的长梯而下,短短十几秒钟的事情,完全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在珀珥的鞋底彻底踩在这颗星球的陆地上时,他的身体、灵魂猛然出现强烈的失重感,极其迅速,不过顷刻间便如潮水退去,随后隐没得无影无踪。 ……或许是飞行器坐久了有些不适应? 珀珥身穿作战服站在雪地间。 他四肢修长、腰腹平坦,腰带间卡着软鞭、右侧大腿/根处别有匕首;深色的作战靴高过小腿,正好在膝盖下方交错束带,卡着一截银色卡扣。 即便他的体型放在整个由那尔迦人组成的队伍里显得格外娇小,可被比约恩训练、被阿斯兰开小灶的珀珥,依旧流露出了几分属于小国王的矜贵气质。 此刻,珀珥抬眸,看向四周。 大片的白色聚集在一起,看久了会觉得眼睛有一点点痛 ,好在护目镜起到了作用,足以抵挡那些虚无的白。 除了刺目的雪白,这座岛屿上的雾气很重很浓,稍微拉远距离,便到了人畜难辨的境地。 他用戴有手套的手指伸开在四周,握了满手的寒风、雪花以及浓雾,但却丝毫不觉得冷。 ——甚至这些看起来凛冽的风,似乎都没什么威力。 “妈妈,感觉还好吗?” 赫伊站在珀珥身侧,抬手为小虫母整理了一下作战服后侧带有兜帽的披风。 比起皮肤尽可能包裹在作战服下的珀珥,赫伊便显得轻便很多,依旧是黑白色军服,只在外侧披了一件长外套。 那尔迦人可远比他们的小虫母更加耐冷耐热,他们对厚衣服基本没需求量,至于边境哨卫军的家伙们总喜欢在雪山里穿兽皮袍……纯粹是为了符合环境气候,衬得他们帅一点而已。 边境哨卫军:少管.jpg 珀珥:“还可以的。” 说话间的热气散落在空气中,又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几乎与周围的浓雾相互融合。 珀珥仰头看向赫伊,轻声道:“他们会照顾好公爵的,对吗?” 赫伊半跪在地,向他的小国王承诺道:“当然会的。” 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参赛人员数目是规定好的,每一个渠道的参赛人数在100到300的区间,具体带多少人均由参赛人员自己决定。 那尔迦帝国则带了不包括珀珥在内的二百多位那尔迦战士,招待所内每个组别各留了一个成员,一方面是为了照顾公爵,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寻觅与红乌贼有关的消息。 很快,属于那尔迦的队伍集合在珀珥身后。 冰天雪地之下,高科技用以捕捉普通异兽的行踪绰绰有余,但若是将目标放在王级BOSS克拉肯的身上,那么必须反道而行—— 至少对于这类精神力强悍的异兽来说,高科技毫无用处,参赛者必须完全依靠自己的经验,或者运气来追踪SSS级克拉肯的踪迹。 当然,按照星盟目前对异兽克拉肯的记录,它们大概率生活在海里。 但整个海洋星上的海水覆盖率足足有98%,在这样一颗星球上寻觅一头体长超过2500米的巨兽,并不算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按照那尔迦人抵达奎克帝国之前商量的暂时性计划,原本200人的队伍重新细致划分—— 皇家护卫军、秩序同盟、蝎组打散重新排列组合,40人分一组,以保证每个小分队内都有不同职能的成员。 奥洛维金带队向西,厄加带队向东,缇兰、02带队向北,赛特和莱茵斯则带队向南,中间留有前进速度更慢一步珀珥、赫伊。 向四周分散的队伍拿上了异兽探测器,从降落点开始向周边进行地毯式搜寻,主要以清扫普通异兽、积攒积分为主,同时保持与中央队伍的联系,以便随时交换情报。 至于身处中央队伍的珀珥…… 他则尝试用自己的精神力寻找那只SSS级克拉肯的行踪。 赫伊将体格比之他们完全小一圈的小虫母抱起来,领着身后的队员,并不怎么着急地漫步在冰天雪地之内。 他对有一点紧张的珀珥道:“别怕,我一直都在您身边的。” “好!” 珀珥深深吸了口气。 在凉飕飕的空气里,他调整心态,视线放空,恍若看向遥远的天际,并一点点闭上眼眸,尝试用精神力捕捉这座被浓雾包围的冰霜岛屿上的生命动态。 当虫巢之母的精神力与其躯干相互融合,并一点一点同调后,原有的精神力会被发育中的体魄放大到一个全新的程度—— 如同凝聚在第三视角上的眼睛、鼻子、耳朵,亦或是手,可以去看、去嗅闻、去听,甚至是去碰触。 尤其在珀珥双眸恢复,成功长出第一对腺体的时候,原本被限定为色块的视角世界发生变化,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可以被珀珥本身独自感知到的清晰世界。 就好像是他的灵魂、意识离开身体,穿梭而过,无畏寒风、距离,顷刻间便能行千百米远。 而此刻,珀珥便用蓬勃活跃的精神力感知着外界的一切—— 簌簌。 是远方寒风传来的窸窣声。 啾、啾啾。 是不知名的雪鸟站在冷冻的山岩上蹦跶。 滋啦。 是数千米外联合星域帝国的机甲军队启动的声音,他们向着远离海洋的岛屿深处前进,显然已经彻底放弃寻觅王级克拉肯。 咚! 是星海自治城邦的城主凯撒,他捏着一柄近乎同他身体一般高的秘金属巨斧,砍断了一头异兽雪象脑袋的同时,还顺便用刀背狠狠砸烂了异兽的头颅。 滚烫的黑红色热血和半透明的脑浆同时迸射而出,几乎将雪层融化,洒成一滩有些恶心的古怪液体。 珀珥的精神力重重一颤。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又清晰地面对血腥场景,下意识反胃了起来,精神力感知便不由自主地中断。 远方,抬手抹掉脸上鲜血的凯撒挑眉,对自己的秘书长道: “……我怎么感觉有个小东西在‘偷看’我们?毛茸茸的感觉,哈,真奇妙!我盲猜是那个那尔迦的小坏蛋国王!” 秘书长一脸丧气样,手上的动作却格外灵活,“蹭蹭”两下便将异兽雪象的皮剥了下来,一边用雪水清洗,一边苦哈哈道: “城主,我劝您别再白日幻想了!您惦记的‘小东西’是那尔迦的王,那可是星盟第一强国,您的想法要是真的付诸行动的话,我怕咱们城邦都不够人家轰。” “胆小!” 凯撒气哼哼又给雪象补了一斧头,直接把异兽的脊骨给彻底粉碎,铺了满地,恶心得要命。 对于这样的情景,后方星海自治城邦的人员反应平平,显然已经适应了他们城主的暴力行径。 没关系,至少城主揍的是异兽而不是他们,已经很好了。 而另一边刚刚收回精神力的珀珥,上一秒还细细感应着异兽,下一秒便趴在赫伊肩头,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妈妈您怎么了?” 赫伊拧眉,抬手轻拍小虫母的脊背,声线有些轻微的紧绷。 “没 、没事。” 珀珥揉了一下眼睛,小声道:“我、我就是被恶心到了。” 赫伊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换了个姿势,将小虫母抱在怀里,戴着半指手套的手掌轻轻抚着对方的后颈与脊背,不一会儿便隔着作战服摩擦出一片柔和的暖意,驱散了那股盘踞在珀珥体内的反胃感。 “抱歉,我忘记您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了。” 从小虫母的反应来看,赫伊并不难猜测珀珥在这趟精神力感知中看到过什么。 战场,尸骸,血腥,甚至是某些断肢残臂、破碎的头颅…… 这些对于那尔迦的战士们来说极其常见,而他们本身也对此习以为常,只是在这样的习惯下,赫伊不免忽略了小虫母作为战场“新手”的事实。 “赫伊不用抱歉。” 珀珥笑了笑,他扬起脑袋用额头蹭了蹭赫伊的下巴。 “我要再试试。”珀珥自信道:“我会成功的。” 赫伊轻笑,乐于见证小虫母的自信,“好。” 珀珥并不会轻易放弃,他重新调整了状态,摒弃先前的情绪,又一次将精神力触须缓缓外送—— 这一次,他“看”到了更远的位置,有奎克帝国沉着一张脸的领队人七王子伊修,也有隔壁雪山下代表赫贡帝国参赛的组织神嗣。 当那些成缕的精神力触须悄无声息掠过神嗣内的成员时,靠在赫伊怀里的小虫母轻轻地“咦”了一声。 赫伊:“怎么?” 珀珥有些疑惑道:“那些白色衣服、戴帽子的参赛者是……” 赫伊立马道:“赫贡帝国,神嗣组织。” 他轻声,“您是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珀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们很奇怪,就好像……是人类,但又不是人类?” 人类应该是暖的,从血液到心跳声都是躁动的,会比那尔迦人感知起来更渺小一点,但他们却具有很高的能量,那是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特质。 但珀珥感知中的神嗣成员,却像是一滩混杂着昆虫、毒蛇的污泥,阴冷黏稠,生命力流动的速度很缓慢。 甚至除了神嗣的领头人,其内所有参赛人员都给珀珥一种这样的诡异感觉。 他觉得有点恶心。 可在恶心之外,又有一点点的难受,就好像是自己亲手栽种的小树苗被人浇上了恶心的脓水,弄坏了属于他的小花园。 珀珥忽然觉得很生气。 比他那天在晚宴上揍人还生气,但他自己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生气。 ……奇怪的感觉。 珀珥深呼吸,勉强压下那股无名之火,继续操纵精神力飘向更远的地方。 在小虫母认真使用精神力的同时,赫伊则眸色微沉,将珀珥说的那点儿“异样”记挂在了心里。 赫贡帝国,神嗣组织,似人非人的参赛队员…… 神嗣、神嗣,神的子嗣,何尝不算是神的子民与信徒呢? 赫伊忽然想到了此前蜘蛛说的那批不知去向的,被红乌贼高层人员赠予神明的“礼物”。 如果是这样,那这一切岂不是太巧合了?尤其在那尔迦人有意追查红乌贼的档口,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猎物,除非这群家伙根本就不打算隐藏? 这么大方地出现,是为了接走属于他们的神明么…… 赫伊瞳色骤冷,他微微抬手,待身后下属靠近的同时,压低声音,在并不影响小虫母感应外界的情况下交代道:“告诉所有人,这一路上警惕赫贡帝国的参赛成员。” “是。” 珀珥对此一无所知,他已然彻底沉浸到了精神力的世界中—— 第六渠道的星际自由人员在精神力的感知中显得过于稀薄,不曾被珀珥投以太多的注意,便拉扯着精神力远离,继续向远方匍匐。 砰……砰、砰…… 那是一种很慢速的声音,沉重而低缓,宛若一头走在耕地上的老牛,那是来自很远、很深的部位,宛若这颗星球深处的生命脉动。 坐在赫伊臂弯上的小虫母拧眉,他又一次凝聚着精神力触须,试图向更远、更远的地方寻觅有关于王级异兽的痕迹。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片冰封岛屿,乃至于海岸边的浮冰,更远处的海水,游动在深海下的巨鲸…… 属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一一游动而过,最终却一无所获。 珀珥回神,有些失望地对赫伊道:“抱歉,我找不到它……”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精神力可以帮上大忙,却不想第一天就滑铁卢了。 “不用觉得抱歉。” 赫伊摸了摸小虫母的发顶,轻声道:“放松,这才是比赛的第一天,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寻找它。” 正如赫伊所言,在长达两个月的比赛时长里,第一天根本不够看,他们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机会与力量。 这样的安慰下,珀珥在最初的失落后很快又重拾劲头。 那已然被阿斯兰训练出来的精神力,在珀珥抵达海洋星后的第一天几乎没怎么休息过。 他将其当作是习惯,便会很自然地向外发散,穿越浓雾,寻觅着属于王级异兽的踪迹。 精神力的跃动之下,珀珥发现星海自治城邦的凯撒城主似乎对精神力格外敏锐。 当他的精神力第三次扫过凯撒所在的位置时,这位城主大大方方地冲着天空招了招手,就像是在同他打招呼,却得到了身侧秘书长一副“您终究还是疯了”、“我们星海自治城邦要没救”的神情。 那时候,浮动的精神力也回应似的,蹭了一下凯撒城主晃在半空中的大掌。 除此之外,珀珥还会忍着恶心与异样,每隔几小时就去“看看”神嗣的成员。 就好像是小猫看到了一盒混杂了柠檬的猫罐头,又好奇又排斥,总止不住探头远远瞄一眼。 这是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开始后,属于珀珥的第一天日常。 当天空逐渐昏暗,夜色来临之前,他们暂时在临近海洋的山洞中集合休息,清算整个白天的收获。 虽然目前作为BOSS的王级克拉肯依旧毫无所踪,但奥洛维金、厄加、缇兰和02,以及赛特和莱茵斯领导的小分队均在四个方向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异兽狩猎。 只一天,那尔迦的积分数额便已经达到2800,但在他们之上,却还有今年如黑马一般闯入人眼球,并在当前稳居第一的赫贡帝国。 ——神嗣的成员完全如绞杀兵器一般 ,短短一天的时间,他们的异兽积分竟然高达3500,甚至超越了往年那尔迦人在第一天时创造的纪录。 “很古怪。” 晚间的休息中,奥洛维金拧眉盯着手腕上的手环。 “神嗣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不像是通过仪器、经验去找到异兽,而像是他们本身就在吸引异兽……” 源源不断地吸引着。 这种充满吸引力的特质,让奥洛维金想到当初在辐射荒星上初见小虫母的情景。 虫巢之母确实会对异兽有吸引力,但却不至于达到珀珥之于异兽的疯狂劲。 也就是后来小虫母的精神力提升,本能地隐藏了血肉的香甜,这才避免了异兽那恐怖而贪婪的觊觎。 赫伊低声:“如果他们真的是红乌贼的势力,那也不难解释,那群实验疯子的成果……我们自然难以想象。” 之前红乌贼的据点中,被呈到星盟内部的实验资料远是寻常人难以理解,那些违背道德、超越伦理的可怕构想完全就是反生命的存在,这样邪恶的组织本就不该留存于世。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赛特面色在此刻变得有些冷沉,他偏头看向不远处正和缇兰、莱茵斯说话的小虫母,指腹下意识压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他低声道:“如果神嗣的成员真与红乌贼有关,正好趁这次的清剿赛把人都解决了……异兽战场中,想必死几个人最是常见不过。” “赞同。” 厄加颔首,清扫垃圾是他的强项,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将这场“谋杀”做得如“意外”一般,天衣无缝。 天色伴随时间的推移而愈发低沉,被浓雾阻隔在外的光源也逐渐变得黯淡。 驻扎地的洞口铺设有高科技挡风能量膜,内部的保暖帐篷、照明器物、充饥营养剂等野外生存物品一应俱全。 属于珀珥的保暖帐篷立于最中央,其余子嗣环绕分布,以确保小虫母的安全。 晚间夜色浓郁,但雾气依旧不散,几乎完全与这座岛屿绑定。 一整天都在使用精神力的珀珥洗漱后钻到了帐篷里,奥洛维金轻拍他的脊背,俯身吻了吻珀珥的额头,轻声道:“辛苦我的珍珠了,晚安。” 珀珥仰头,同样给他的子嗣回应以晚安吻,并道了一句“晚安”和“好梦”。 山洞外浓雾弥散,五米之外看不清周遭的环境;山洞口暖光柔和,每隔一个小时便交换着守夜成员。 在全部的光源彻底沉落,星辰银河彻底裸/露于深空时,冰霜岛屿上的雾气变得更浓郁,夸张到伸手不见五指,几乎渗透到了每个角落。 与此同时—— 正深陷于睡梦中的珀珥忽然感觉自己躺着的帐篷中,挤进来了一抹阴寒的凉意。 小虫母原本的睡意被驱散几分。 他朦朦胧胧睁眼,在自己身体上方窥见了一抹压低的阴影,唯有暗中的瞳光流动出几缕浑浊的碧色。 “唔……” 话没说完,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小虫母的下半张脸,有些古怪地用力,仅露出了珀珥那双残存睡意的浅蓝色眼瞳。 珀珥试图挣扎。 可当他的手腕被提起来压过头顶、胸膛下的肋骨被掌根轻压、蹭动的脚踝被扯着向外拉开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发现空间有限的帐篷内,竟还有第三个人。 夜访者修身制服下的雄性躯干弥散着特殊的香气,闻起来昂贵又精致。 那本该是温柔的香料,却又因此刻的姿势、角度带来几分隐含侵略性的压迫与强势。 那圈着珀珥腕子的手指缓慢摩挲。 另一只不知道属于谁的、戴有皮质手套的手则紧贴在小虫母的肋骨处,一寸一寸向下抚摸,最终按了按他的小腹。 随后,深夜中的来客一前一后,哑声道—— “……妈妈,您愿意为我们提供一个小小的帮助吗?” “比如用您充沛的水液,滋润我们干渴的灵魂。” 第79章 洗面奶 深夜之下, 珀珥睁大了浅蓝色的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不住颤抖着,虹膜中凝聚的神色并非害怕,而是对此刻情景的迷茫和无措。 来人是赛特和莱茵斯。 是皇家护卫军的两位副首席, 是两位默契如兄弟的挚友, 是金发碧眼, 总是温和有礼的贵公子。 然而此刻, 他们却如登徒子一般, 潜进小虫母的帐篷找那个, 来得悄无声息,即便是在深夜,他们依旧保留有白日里便于作战的简约西式礼服。 珀珥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微妙的古怪, 行为上的差异令他有些怀疑赛特和莱茵斯的真实性, 可精神力上鼓动的亲昵又告诉他——他们就是自己的子嗣。 是曾经彼此进行过精神力安抚与交互的虫母与子嗣。 两具修长、隐含力量的雄性躯干几乎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央,原本对于珀珥一人来说很是宽松的帐篷此刻显得格外拥挤。 肢体交错、温度上升。 深夜里的莱茵斯瞳色更显幽暗, 却没有任何想要放开小虫母的意图。 至于另一侧的赛特,则如狗似的低头,唇舌落于珀珥的手腕内侧,缓慢而轻柔地舔舐着, 就好像在汲取他身上的暖香。 尤其当属于莱茵斯的手落在小虫母的腹部轻轻按压时,珀珥几乎感知到了一阵酸软的战栗。 那只骨节分明, 修长且宽大的手掌很漂亮,像是艺术品, 戴着手套, 却在此刻隔着轻薄的睡衣紧贴于珀珥的腹部。 在昏暗的光影之下,珀珥看到了莱茵斯微扬的眼角,眸中似乎含有似笑非笑的情绪, 很淡很淡;碎发落在耳侧脖颈,模糊之间露出了那戴在耳垂上的银链。 无一不是精致的。 即便在这荒野雪岛也不曾放松对自我形象的管理。 而另一侧的赛特则俯得很低。 他的唇几乎贴到珀珥被拉扯过头顶上的手腕后便没抬起来过,唇瓣翕动,在这样一动一静的古怪紧密中,珀珥不可控制地蹭到了对方柔韧的胸膛之上。 属于皇家护卫军身上那闻起来就很昂贵的香水,在狭窄的空间内弥散着。 珀珥鼻头微动,直到下巴唇边近乎贴到那片温热的肌理上,被拢着手腕提到脑袋上方的他才迟钝发现—— 赛特胸前的扣子足足解开了四枚!!! 几乎可以称之为是袒胸露乳!!! 从那具有沟渠的象牙色胸肌线条向下,便直接同腹肌相连,再加上赛特本身资本不差,以至于此刻完全给小虫母来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洗面奶。 要不是嘴巴还被莱茵斯用手捂着,珀珥感觉自己都要被抵着含进去了!! 珀珥涨红了脸蛋,整个人轻微紧绷,被捂着的唇含含糊糊“呜呜”了两声。 此刻,赛特沉溺于舔舐珀珥的手腕,而掌控全局的莱茵斯则偏头,耳链微晃,在昏暗下流动着微光。 他轻笑道: “……妈妈,好可爱的反应。” “怎么会这么害羞?不喜欢赛特的讨好吗?” “您完全可以张开嘴的,为什么不试着咬上去呢?” “……啊,原来是被我的手不小心挡住了呀。” 夜色下的莱茵斯似乎彻底撕开了白日里优雅的贵族皮囊,变成了晚间诱惑漂亮少年一同奔赴潮水顶峰的吸血鬼。 那是同平日里不大相同的气质,肤色冷白有光泽,嘴唇却很红,眉眼慵懒富含情谊,正含着笑用那只拢在珀珥下半张脸的手蹭了一下对方的唇。 珀珥想咬却咬了个空。 莱茵斯又笑了一声,而他的笑声则引来了挚友赛特的注意。 这一刻,温柔有礼的贵公子开始变得危险而邪恶,恍若男性魅魔,勾着那漂亮又单纯的小神父在教堂里做一下糟糕又下流的事情。 塞特哑声道:“我们来寻求帮助,也应该要给妈妈付出报酬的……不如……” 不如,礼尚往来好了。 莱茵斯莞尔,轻捏珀珥的腮帮子,一寸一寸靠近。 在对方红透了的面颊和湿润的眼瞳中,充满了诱惑意味地询问—— “妈咪,要吃……奶吗?” 珀珥眼瞳骤然睁大,整个耳垂都泛滥着薄红。 此刻的场面显得过于混乱,帐篷外的其他那尔迦人都好像并不曾发现这一切的异状。 唯有珀珥被两个修长俊美的子嗣夹在中央,扬起漂亮又白皙的天鹅颈,被伺候、被服务、被饲喂,最终迷蒙着双瞳汗淋淋地瘫软在他们的怀里。 慷慨大方的小虫母在深夜里滋润了他的孩子们。 而他也被子嗣们礼尚往来,被迫成了喜欢吃奶的小珍珠宝宝。 在被生理性的泪水模糊眼瞳的同时,珀珥恍惚间好像在赛特和莱茵斯的身上看到了一股一股涌动着的阴影。 那是同优雅贵公子的形象并不符合的古怪,就好像是风光月霁的皮囊下藏匿着的魔鬼,终于在静谧无声的夜里探出了属于他们的爪牙…… 当那藏于胸脯间的腺体终于被放过时,疲惫的珀珥已然沉沉入睡,而于晚间潜入帐篷、以下犯上的子嗣们也悄无声息地退去,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 山洞外的浓雾在后半夜开始变薄,直到天色将明,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帐篷内,一觉睡醒的珀珥才刚刚坐起来,瞬间便想起了晚上的“夜袭”事件—— 莱茵斯总是笑意盈盈地说一些令人很羞耻的话,赛特则喜欢低头叼着小珍珠不撒嘴。 他们会交错着夸他香、夸他甜、夸他软. 甚至还会主动用自己的抵住珀珥的唇,宠溺而温柔地笑着说小妈咪可以咬着撒气,他们不怕疼、受得住的…… 他们分明就是爽的!!! 珀珥无意识舔了下嘴巴,总感觉唇瓣麻麻的,就好像空间有限的口腔里还被塞了满口丰厚似的。 在羞恼交替之下,此刻的小虫母都没来得及检查自己身上的情况,便气冲冲地从帐篷里翻身而起,正好遇见正同他打招呼的赛特。 赛特眉眼弯弯,笑意温柔。 他俯身行了一个贵族礼,即便身处野外依旧保留有贵公子的潇洒优雅,连扣子都严严实实系到最上面,哪里还有昨晚那副又烧又慵懒,捏着人腮帮子逼人吃……的样子。 “日安妈妈,您依旧……” 然而下一秒,珀珥说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只听睡得面颊红扑扑的小虫母气鼓鼓道—— “赛特!” “你昨天晚上把我吃肿了!” “你不听话!” 还总爱叼着往外扯!他难道是什么可以被扯开的小面条吗?! 清晨的山洞寂静了两秒钟,赛特一脸茫然,险些维持不住自己贵公子的形象,结结巴巴道:“吃、吃什么?” 吃什么?什么肿了?是他想的那个吗? 虽、虽然他真的想过,可、可他在没练好技术前,根本不敢主动的……万一真的咬痛了小虫母怎么办…… 珀珥瞪圆了眼睛,此刻根本顾不上羞涩,一副“你吃了怎么还赖账”的难以置信样。 他指了指自己,恼得下意识道:“吃奶啊!” 话说出来,珀珥忽然感觉不妙。 他后知后觉颤动睫毛,在子嗣们“妈妈您竟然说出这么se情的话”的神情里,彻彻底底红透了面颊。 不远处,手掌已经握在腰侧贵族式长刀的奥洛维金慢条斯理地摩擦着刀柄,望向自己的副首席赛特的目光满是冷芒与危险,显然已经做好了为皇家护卫军清理门户的准备。 而赫伊则将审视的目光掠过一脸懵逼的赛特,又转而看向脸蛋比苹果还红的小虫母。 赫伊缓和了语气,轻声问道:“妈妈,吃……” 他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便模糊道:“……这个词,是谁教您的。” 如果以珀珥本身的性子,绝无可能自己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有坏东西在背后教坏了他们单纯可爱、善良懵懂的小妈咪! 珀珥蹭了蹭鞋底,小声补充道:“是、是莱茵斯说的。” 站在一旁围观并且准备谴责挚友偷吃的莱茵斯:“……我吗?” ……我竟不知我这么下流的吗? 咔嚓。 是旁侧的厄加捏碎了一块石头的动静,他藏于黑色覆面下的鼻头下意识抽动,却在片刻的怔愣后有些意外地重新看向小虫母的神情。 羞涩、微恼,显然在妈妈的认知这件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只是…… 厄加又一次抽动鼻头,目光落在了赛特和莱茵斯的身上。 他们的身上……可没有那股小虫母独有的蜜香。 而那个滋味是他曾经切身实际品尝于唇舌之中的,绝不可能认错。 此刻,秩序同盟的副首席缇兰早已经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他阴森森地看向赛特和莱茵斯,同样早就握着刀柄的手缓缓动了动,一字一顿道:“所以,你们昨晚夜袭妈妈了?” “……不太对劲。” 赫伊拧眉,他上前先给珀珥披了件外套,将头发还没梳整齐的小虫母抱在怀里,一边轻抚对方的脊背,一边道:“昨晚我前半夜一直守在妈妈帐篷外面,1点到3点之间没有任何人接近。” “后半场是我。” 02抬手,哑声道:“……3点到天亮之前,都是我。” 也就是说从晚间1点到天亮之前,没有任何人进入过小虫母的帐篷。 至于再之前,更不可能了。 几个首席都守在小虫母的帐篷外,压根没挪过窝,就算是赛特、莱茵斯联手,他俩也不可能在众位首席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进去,甚至还做出“欺负”小虫母的事情。 珀珥瞪圆了眼睛,“可、可是昨天晚上明明就是赛特和莱茵斯!” 他们还和他说话了呢!赛特啃了他!莱茵斯还笑着说他像是吃奶的小宝宝! 天呢,明明他们啃他的时候才更像是吃奶的大宝宝!怎么能有人这么颠倒黑白呢?! 赛特无奈笑了一声,“妈咪,昨天晚上前半夜我去周边和莱茵斯做扫尾工作了。” 比如清理一下之前绞杀异兽的尸骸,至于后半夜,他们又去巡视警惕了一下。 那尔迦人对睡眠的需求量不算大。 在带着小虫母参加竞赛的过程里,不论是赛特、莱茵斯,还是别的那尔迦战士,他们都希望做到最好,在确保小虫母安全的同时,能够为他们的王争来此次的荣誉。 所以他们一刻都不敢放松,即便再怎么渴望小妈咪身上的甜腻暖香,他们也知道现下可不是耽于享乐的时间。 莱茵斯也温温和和补充道:“那个时间点,我们并不在附近的。” 赫伊神情微动,他看向坐在自己怀里满脸疑惑的小虫母,心头闪过什么,忽然开口道:“妈妈,可以允许我看一下您的身体吗?” 珀珥懵懵懂懂点头,并不曾拒绝。 原本掀开几分钟的帐篷又被重新遮蔽,赫伊单独抱着小虫母进到帐篷深处,并将周围的帘子彻底拉了下来,在白日投进光源的山洞里,也只能瞧见两抹朦朦胧胧的影子交错在一起。 一高一低,一大一小。 帐篷外—— 缇兰冷着脸站在不远处,低声道:“……妈咪绝对不可能说谎。” “但我们那个时候也确实不在这里。” 赛特苦笑。 奥洛维金拧眉,那张俊雅的面孔上浮现阴云,复盘着前一天夜里的每一个细节,“可以确定的是,昨晚没有任何人靠近过妈妈的帐篷。” 莱茵斯:“有没有可能是梦?” 蝎组的副首席02指腹轻抵黑色覆面,沉声反驳,“妈妈是虫巢之母……虫巢之母,不可能分不清梦。” 尤其对于虫巢之母来说,在有精神力加成的情况下,梦可以是回忆、可以是预兆、可以是来自子嗣的呼唤,但绝对不可能成为蒙蔽虫巢之母本身对梦境与现实的分辨。 在片刻的沉默后,厄加声音沉哑,“……你们身上,没有妈妈的味道。” 赛特轻笑一声,“就算夜里不是我们,平常接触也会沾染到,怎么可能完全没有……” 这话说了一半,赛特骤然抿唇,转头目光微冷地看向厄加。 这一刻,山洞内所有的子嗣们都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们同时偏头,目光默契十足地聚焦在蝎组首席厄加的身上。 只可惜黑色的覆面遮挡住了厄加全部的神情,在某种隐秘的猜测之下,作为目光的聚焦者,仅淡声道:“不一样的。” 寻常的接触,和真的含着、叼着在嘴里的味道,可完全不同。 他知道,所以厄加很确定,前一天的晚上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至少偷吃的人绝不可能在他们之间。 不到十分钟的时候,珀珥同赫伊重新走出帐篷。 赫伊安抚好了羞恼的小虫母,让缇兰带人去洗漱,至于他则扫视过山洞内的其他人,压低了声音道:“……妈妈身上没有任何痕迹。” 含着、咬着、叼着的痕迹都没有。 甚至在没有其他人的环境里,小虫母还红着脸,羞答答地给赫伊复盘了一下昨天晚上被赛特、莱茵斯“欺负”的经历。 那完全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可偏偏除了珀珥本身,其他那尔迦人却一无所知。 一时间,所有子嗣都满头雾水,却因为找不到头绪,而不得不将其记挂在心里,思索这其中隐藏的秘密。 不过当然,这一整天,赛特和莱茵斯都被其余人有意隔离在小虫母之外数十米,靠近都不行! 赛特/莱茵斯:冤枉啊!真没偷吃过! …… 抵达海洋星冰霜岛屿上的第二天,山洞外依旧大雾弥散,同第一日毫无差别,风声呼呼刮着,但并无冷意,因此珀珥依旧只穿着便于行动的作战服,继续用精神力触须探索着外界。 因为很确定本次竞赛中的BOSS克拉肯必然是生活在海洋里的,所以那尔迦人的前进方向一路都在向海岸靠近。 同样对BOSS有野心的奎克帝国、星海自治城邦、赫贡帝国均在向海洋方向前进的行列里。 唯有早早放弃BOSS的联合星域帝国带着他们的机甲军队一路向岛屿内部行进,将主要的异兽猎杀对象选定为陆地异兽。 至于作为第六渠道的参赛者——星际自由人员,他们本身不具有军队那般的严明纪律,但因为常年奔波于自由星域、干着刀尖上舔血的活计,不是清道夫就是赏金猎人,因此这一部分的参赛者有很明显的慕强特质。 维尔颂以星际清道夫的身份出名,战绩可查,对于整个第六渠道的参赛者来说就像是完全的“指向”;也是因为这层趋强性,他们会暂时将维尔颂当作是领袖,并遵循对方的选择。 ——星际自由人员很清楚,在非正规军队的情况下,唯有跟随大部队、跟随强者,才更有可能从巨大的利益中分一杯羹。 所以,当空洞者维尔颂很自然地向海岸位置前进时,其余第六渠道的参赛者也默契起身,一言不发,沉默地跟了上去。 …… 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赛事正在进行中。 第二日的行程里,那尔迦人依旧分为东南西北以及中央五个小队,四个方向上的成员猎杀异兽、积攒积分,中间位置的珀珥和赫伊一边向海岸方向赶路,一边尝试用精神力感知克拉肯。 岛屿上的风又大了起来,呼啸刺耳,却没什么冷意,甚至连被风吹到的感觉也很淡。 但赫伊总是怕冷着珀珥。 他摸了摸坐在自己臂弯的小虫母,温热的手掌蹭了一下对方的脑袋,珀珥本身自带的暖香几乎填满他的整个怀抱,在这片浓雾里洋溢着甜滋滋的气息。 赫伊问:“冷吗?” 像是小朋友一般坐在秩序同盟首席怀里的珀珥摇摇头,蹭在赫伊耳边轻声回应:“不冷的。” 但赫伊依旧不大放心,他用军服披风拢在了珀珥的肩头,极大的身高、体型差之下,被披风裹着的小虫母完全窝在了赫伊的怀里,作战靴难以避免地蹭到了对方的腰腹位置。 珀珥下意识收腿,“会蹭脏!” “没关系。” 赫伊垂眸,虎口拉着珀珥轻易就能被握住的脚踝放在原位,“……那只是衣服而已。” 当周边的几支队伍四散清剿异兽的时候,赫伊便这样抱着珀珥,充当小虫母使用精神力后休息、依靠的温床。 但在第二天的下午时,位于北方位,由缇兰和02带领的异兽清剿小队遇见了一个小麻烦。 北方的雪峰中有一座巍峨巨山并非是山体本身,而是一头巨型异兽——雪牛。 它的体形很大,如山石一般庞大。 闭着眼睛卧倒在那里时,雪牛几乎完全与旁侧的雪峰融为一体,再加上浓雾和冷空气,以及异兽本身极强的隐蔽能力,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那尔迦人的感官,就连检测器也无法起效果。 这类异兽的心跳、血液流速极端缓慢,体表温度与气候融合,可通过模拟而无限靠拢雪山的环境,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路过人们只会将其当作是一座雪山而已。 因此,当缇兰、02他们浴血奋战,杀死了一群异兽巨蝎,正休整喘气的空隙,原本静谧的雪峰忽然剧烈摇动。 在雾气陡然间被驱散的半分钟里,卧倒如山石的雪牛撑起四肢,睁着一双污浊的眼瞳冲向了远方那尔迦人的队伍。 异兽雪牛体型巨大,精神力和生物等级并不高,大概级别区间在A到B之间,但在等级之外,雪牛的最大优势与那尔迦人的劣势,便是体型。 因此在这场体量悬殊的绞杀过程里,即便缇兰和02带队一个个均恢复了原始形态作战,但在异兽堪比山峰的体格压迫下,依旧有战士受伤。 珀珥是在中途感应到的。 原本大范围悬空在海滨位置的精神力瞬间远撤,向靠近雪峰的位置前进。 早已经成长的精神力在空中凝聚出无形的银白丝缕,转瞬之间编织成巨大的蛛网,在通过精神力等级压迫的同时,也驱散了子嗣身上的不利状态。 战斗中的狂化因子被虫巢之母安抚散退,而对战中浮于躯干的伤口也加速愈合,让这群为小虫母而战的子嗣们愈发无畏、无敌。 而同样受到精神力影响的雪牛也行动稍缓,给了那尔迦战士们围剿的机会。 终于,在长达十五分钟的激战后,山峦似的雪牛重重倒在地上,而那尔迦人的异兽清剿积分也在新一天的积累,以及雪牛的加持下,瞬间刷新到了4300——超越了赫贡帝国的神嗣,暂时占据第一。 但这也不过是比赛刚刚开始的第二天。 傍晚的时候,浓雾依旧不曾散退,几乎遮挡了星球外光源染色的橘红天空。 各自分散的队伍重新回归集合,在驻扎地进行休整。 白天里没能找到克拉肯的小虫母,此刻像是只勤劳的小蜜蜂—— 他主要穿梭在缇兰和02领导的队伍里,一双漂亮的眼瞳浸润着水色和柔软的担忧,显然已经对子嗣的伤势记挂了一整天。 原始形态战斗过的这部分那尔迦人并不曾恢复人形,高达七米的巍峨怪物此刻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狗,佝偻着腰背蹲坐在雪地间。 他们长得凶神恶煞,泛着冰冷而充满锐利感的金属光泽。 头部如骷髅,复眼无机质,利齿丛生,肉食性特点极其明显,时不时探出长而柔韧,如蛇信一般的长舌,似乎在捕捉空气内的气味分子。 但也是这样巨大又恐怖的怪物,此刻正一个个排排坐,等着那没有他们巴掌大的小虫母检查伤口。 珀珥清瘦体型下的身高,和直立起来足足7米的那尔迦人对比过于强烈,但子嗣们不敢反抗小妈咪,便一个一个地铆足了劲儿俯身向下,几乎弯成了一抹月牙。 至于珀珥…… 一开始他是垫着脚、眯着眼睛打量的。 但身高差有点大,在小虫母表达了不满后,他干脆踩在子嗣们的爪子、钳足里,像是个迷你小手办,轮换被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传递着。 珀珥的精神力也与之同在,如微风拂过每一个子嗣的身形,为他们提供着安抚与来自虫母的滋润。 最后传着传着,漂亮的小手办被子嗣们小心翼翼捧着,然后恋恋不舍地交给了以人形态等在下方的奥洛维金。 那尔迦人全民皆兵,以实力说话。 在不曾稳坐首席的位置之前,作为各个组别内的成员,他们所做的只能是安静的守护与等待。 但好在,小虫母柔软又善良,总是舍不得子嗣们难过,便也会亲昵地靠近他们,从指缝间流出几缕暖香,引得这群子嗣们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给挖出来。 他们好喜欢王…… 好喜欢、好喜欢妈妈啊…… 他们的妈妈那么好,心软而仁慈,慷慨又博爱,既像是需要爱意滋润的懵懂小猫,又像是努力想要庇佑自己子民的勇敢国王。 珀珥身上具有太多的唯一性与特殊性,他是那尔迦人自己在辐射荒星找到的珍宝,是整个帝国虫巢之母消失数百年后的奇迹,是柔软地爱着自己子嗣们的妈妈…… 这样的妈妈,谁不想独占呢? 可他们每一个子嗣都很明白,这么优秀又完美的妈妈,他们凭什么独占? 所以,只要能在妈妈的脚边有一点点的位置,那么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 晚间的岛屿浓雾依旧,因为前一晚的古怪事件,在征得珀珥的同意后,今晚由赫伊陪同小虫母一起入睡。 单人住着宽松的帐篷挤进来一个身高腿长的雄性后,似乎变得更加有张力,刚开始的时候珀珥还不大习惯,湿漉漉的眼瞳总有些闪避。 为此,赫伊慢条斯理解开军服外套,只着柔软的白衬衣和深色长裤躺下,他伸开手臂,近乎将自己当作是抱枕一般,轻声道:“……我来哄妈妈入睡吧。” 不穿军服、没戴单片眼镜、解开了皮质腰带和手套的赫伊此刻看起来很温和,像是居家的人夫—— 认真又细致,喜欢干净,或许有一点洁癖,但他一定能同时抓稳工作和家庭,一边赚钱,一边将他的小妻子养得健康又漂亮,将整个家打理得整洁温暖。 珀珥笑了一下钻到了赫伊怀里。 许是白天累到了,珀珥被哄了没多久便升起困意,最终耷拉下眼皮,沉沉枕在赫伊手臂上彻底睡了过去。 赫伊为小虫母拉扯好被子,他抬手克制地抚了一下珀珥的耳垂,才偏头闭眼,在养神中保留有理智清醒的神思。 …… 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岛屿上的雾气在深夜开始加重。 又是一个不知道是凌晨几点的昏暗中,珀珥倏然睁开了眼睛,在朦朦胧胧的睡意下不受控制地喘息了一声。 他依旧枕在赫伊的怀里,身侧秩序同盟的首席却安静无声,恍若陷入了熟睡的绿帽丈夫,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 而在这片静谧狭窄的室内,那位大胆的情人却破开了子嗣们的防守,悄无声息钻到了被子的深处,用滚烫的唇轻轻蹭着珀珥的小腹。 黑暗中,珀珥战栗着,因为羞耻而下意识捂住了想要发声的唇,却给了来人得寸进尺的机会。 ……可是这一次,又是谁呢? 第80章 暗潮汹涌 静。 安静。 空间有限的帐篷内此刻又挤了三个人, 伸开手臂护着珀珥熟睡的赫伊,仰躺在赫伊怀里却紧捂着唇的珀珥,以及另一个钻在小虫母的被褥下方,一寸一寸侵入的夜访“情人”。 珀珥咬着下唇, 腹上的睡衣被掀开了半截, 那片柔软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肚脐而上, 湿漉漉带有几分温柔又缱绻的意味。 他伸手想要将被子里的家伙抓住, 却被另一只大手拢住了手腕。 下一秒, 胸脯前的被子下被一道修长有力的躯干撑了起来。 迎着昏暗的视线, 珀珥刚刚张唇:“奥……” “嘘——” 小虫母的嘴巴被捂住了,然后他对上了一双在暗色环境下流动着微光的铂金色眼瞳。 温柔深邃,幽幽地藏匿着无限的柔情。 那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 盛满了一种勾人到了极致的情绪。 珀珥眨着灵动的眼眸, 试图给奥洛维金使眼色,像是在询问对方为什么而来。 虽然最初在辐射荒星上相遇时, 珀珥会有点怕奥洛维金——大抵是不习惯对方那副优雅贵族,且极具疏离和审视感的面具。 可在时间的推移下,珀珥透过贵公子的面具感受到了对方的温柔与真诚,自然不会再害怕躲避, 甚至生出了更多的依恋与信任。 毕竟在珀珥眼中,奥洛维金就像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好的完美代表。 他擅长言语、会赞美, 打扮精致,浑身上下香喷喷的, 一举一动总带有独特的韵味, 行为细致、洞察力强,比起赫伊更为冷感的理智,奥洛维金是真的温柔。 当然, 比起边境哨卫军副首席林的温柔更有距离和傲气感,唯有被奥洛维金真正纳入羽翼之下的人,才能享有他的宠溺与优待。 珀珥甚至有些小小地敬佩奥洛维金。 奥洛维金是他很久以前想要成为的人! 只是珀珥想过晚间钻被窝的人可能是可爱控的缇兰、是阴湿小狗似的厄加、是不善言辞但喜欢贴贴的02,但却一点儿没料到会是奥洛维金! 此刻,在眼底的疑惑之下,撑着手臂俯在珀珥上方的奥洛维金只是用指腹轻轻揉着小虫母的唇瓣。 柔软细腻,带有一阵浅浅的潮意,像是一块小布丁。 对比奥洛维金那只曾经会握着长剑的手指来说显得过于娇嫩,以至于当他克制力道轻柔摩挲时,便给珀珥带来一种近乎温柔又磨人的“惩罚”。 这股浮动在唇上的痒意几乎透过皮肉,蔓延至珀珥的咽喉深处,让他止不住地吞咽唾液,然后被那只修长白皙的指腹抵着挤到了狭窄的口腔之内。 帐篷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了小虫母身上的气息。 柔和湿润,带有一股花香亦或是果香杂糅的甜。 那是浆果成长到烂熟后的靡丽,鲜嫩充沛的水分被晚间窃食的野兽舔舐,最终一寸一寸榨干,甚至还坏心眼地叼着扯着,有种想要占为己有的恶劣,引得珀珥战栗不止。 因为感官上的刺激,可怜的小虫母几乎要全部缩在赫伊的怀里。 可依旧沉睡的赫伊却毫无所察,只是在珀珥靠近时下意识搂住了对方,本能般地为其掖了掖被子,为这份古怪的、近乎偷情的氛围增加了几分背德。 直到珀珥抖着彻底瘫软,他被奥洛维金轻轻吻了一下额头与唇角,这好似情人之间最缱绻的互动。 奥洛维金抬手摸了摸小虫母的耳垂,像是黏人的大狗,用鼻梁、唇瓣蹭过珀珥的脸颊脖颈,甚至一路掠过锁骨,最终在小虫母心脏的位置留下了一枚滚烫的吻。 在珀珥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迷迷糊糊听到了奥洛维金沙哑又饱含情/欲的低喃—— “……妈妈,也再更多地喜欢我们一点吧。” “我们也想得到您啊……” “如果不是……” ……也再?更多的喜欢? 如果不是什么? 睡梦中的珀珥无意识蹙了眉头,却又被那只象牙白的手轻柔抚去。 这晚山洞外的雾气依旧浓郁,整座冰霜岛屿几乎被雾气覆盖,倘若远离陆地到海面之上,恐怕连岛屿的半个影子都瞧不见。 夜色逐渐消退,云雾之外天光放亮。 可被雾气笼罩的岛屿依旧有些阴森,空气潮湿,再加上这呼啸的寒风,便显得古怪又矛盾。 就好像这些气候、环境特质是不应该出现在一起的。 第三天的清晨,珀珥是被赫伊叫醒的。 前一晚上迷迷糊糊被奥洛维金蹭了有蹭的小虫母没太休息好,他整个蔫哒哒地靠在赫伊怀里,柔软泛着精灵光泽的银白色长发已经长过锁骨,被赫伊轻轻拢着睡在脑后。 赫伊拧眉,轻轻碰了一下珀珥眼底很淡的青色。 他问:“妈妈,没休息好吗?” 珀珥懒懒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栽倒在赫伊怀里,小声告状:“赫伊,昨天奥洛维金不、不让我睡觉!” 才偷偷告状呢,另一个当事人就笑意盈盈拉开了帐篷。 铂金色长发的贵公子抱着手臂,侧身倚在那里,有些无奈道:“我亲爱的小妈咪,昨天可是我催您早点睡觉休息的,怎么又成‘奥洛维金不让我睡觉’啦?” 珀珥从赫伊怀里探出脑袋,形状漂亮的嘴巴噘着都能吊油壶了,显然一副不满的娇气样儿,愈发生动灵气,还有股劲劲儿的小脾气。 他道:“是你半夜偷偷钻我的被子!” 奥洛维金顿了一下,他很确定自己一整晚都守着帐篷,从未进去过,又何谈钻小虫母的帐篷…… 他忽然想到了前一晚有关于赛特和莱茵斯的情况。 而赫伊也微微拧眉。 奥洛维金半夜进了帐篷? ……不可能的。 陪小虫母休息的这一整晚,赫伊只是闭着眼睛养神,但他却从未真正睡过去,甚至晚间还给钻到他怀里的珀珥掖过被子,怎么可能错过其他动静? 在珀珥不曾注意到的空隙里,赫伊同奥洛维金相互对视一眼,两个聪明人无需过多的言语,便能从彼此的眼神中知道对方的意思。 奥洛维金半蹲下身,与小虫母平视,低声问:“妈妈,昨天晚上……‘我’有再和您说什么吗?” 珀珥微怔。 他看了看面色微肃的赫伊,又看了看神情里夹杂有担忧的奥洛维金,潜意识内得到的答案忽然在此刻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让珀珥也同样压低了声音。 珀珥开口:“他说让我也再更、更多地喜欢他们一点,还说他们也想得、得到我。” 他补充道:“还说了一句‘如果不是’,但、但后面没有说完,我就睡着了。” 也?更多?如果不是? 几乎是珀珥话落的同时,奥洛维金和赫伊便捕捉到了这几个词。 见两人的神情都不太好,珀珥抿唇,抬起手臂,同时拉住了赫伊和奥洛维金的手。 他能在他们的眼里看到担忧,以及针对“夜访者”的冷漠。 珀珥的声音很轻,还有些疑惑,“可是我感觉得到,他、他们就是你们呀。” 所以他才会接纳晚间有一点点恶劣的他们。 那并非是恶意,更像是一种小孩子到不到玩具的坏脾气。 会有点报复性地想要拥有更多,但本质上依旧藏有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就好像错过这一次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也有点可怜的感觉。 因为精神力认得出来是谁,因此珀珥并不曾进行剧烈反抗,甚至可以说他慷慨大方地纵容着一切,就好像敞开胸膛、拥抱着孩子们的小妈咪,仁慈而博爱。 珀珥知道子嗣们不会伤害自己,也知道他们的举动只是因为太喜欢他,所以为了这份喜欢,他总愿意为之付出更多的,名为爱和包容的馈赠。 小虫母的话非但没有让赫伊微蹙的眉头放松,反而让他的神情更冷凝了。 赫伊:“……妈妈,您确定?” 他并不愿意质疑小虫母,但此刻有些事情他们必须弄清楚。 这一次珀珥点头点得肯定而认真。 “很确定,第一天晚上是赛特和莱、莱茵斯;昨天晚上是奥洛维金。” “我认得很清楚,精神力也知道是你们。” 奥洛维金的心脏颤了一下,他问:“……妈妈,那现在的我们,还是您认识的我们吗?” 这个问题乍一听有些绕,但珀珥却瞬间反应了过来,“是的!” 短暂的停顿后,珀珥又有些迟疑:“不过……” 奥洛维金追问:“什么?” 珀珥脸红了一点,有些不好意思道:“晚上的你们,有一点点……” 大概是害羞,珀珥后面的声音又小了下去,还是赫伊靠得近,耳廓微动,捕捉到了那抹被小虫母喊弄在口中,似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词汇短句。 他的小妈咪说,晚上的他们,有一点点坏,还有一点点粗暴,就好像总想叼着他的皮肉咬下来似的,和白天的他们有点不一样。 珀珥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委屈,他小声地说自己明明都允许他们含了,怎么就非要咬一下呢…… 难道咬着更好吃吗? 好吧,如果更好吃的话,那也勉强原谅一下吧。 在珀珥话落的同时,赫伊和奥洛维金大脑中同时闪过了一个词“恶劣”。 这一刻,赫伊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对于珀珥来说,晚上的夜访者确实是他们,但又不是真正的他们。 如果说精神力的感应,以及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联系没有出错,那么出错的,就应该是另一个“他们”——是他们行为、性格中被隐藏的另一面。 可能是欲/望,可能是私心,也可能是一些不为人知的恶劣想法……是肮脏的、下流的,不曾被隐藏,大大方方在深夜里表露的。 对于白日里的赫伊、奥洛维金等人来说,纵使他们再如何想要亲近小虫母、心底如何压抑着想要独占妈妈的渴求,但他们依旧恪守礼仪规矩,那是有意的压抑与克制。 但是夜里的“他们”却没有这层意识。 “他们”大胆肆意,将白天压抑起来的欲/望、渴求无限放大,膨胀出更为黑暗、极端的念头,然后变成操控“他们”行为的能量,不断引诱着毫无所察的小虫母落入到这场陷阱之中。 只是不知道“他们”以什么为媒介,成了脱离本体的全新个体,甚至能够避开真正的那尔迦人——所有子嗣的探查和感知,以近似梦境却又吻合现实的情况,在无人所知的深夜里得到了与小虫母独处的机会。 在这个结论被分析得出的时候,所有的那尔迦人暂停白日的竞赛赶路,而是聚在山洞内。 珀珥坐在赫伊和奥洛维金的中间,他就像是唯一的幼崽似的,被几位首席严密小心盯着,生怕白天再出什么乱子。 在听完了赫伊的分析后,珀珥偏头,一一扫视过神情冷凝,甚至带有几分自我厌恶感觉的子嗣们。 大家似乎都觉得这是一个很严重、很严重的问题…… 珀珥有些犹豫,他轻声开口:“可是‘他们’就是你们,‘他们’也并没有伤害过我。” 所以他不太理解子嗣们的如临大敌,就好像晚间的“他们”会把他怎么样似的…… 不就是亲一亲、含一含,叼着咬一咬吗?虽然有点疼,但也没有那么疼,他只是不好意思告诉大家自己也有舒服到的…… 甚至对于珀珥来说,不论是他们还是“他们”,那都是他愿意大大方方给出喜欢和爱意的子嗣,是他愿意抱着他们的脑袋尽可能纵容的对象。 缇兰轻笑一声,他伸手揉了一把小虫母毛茸茸的银白中长发,指尖微动,便夹了几缕柔软的发丝蹭在掌心内侧。 从最初的干枯毛躁,甚至暗淡到有些发灰的无光泽,到现在莹润出漂亮的月辉之光,小妈咪被他们养得很好,也下意识地认为他们也很好,可是…… 单纯的小妈咪忘记了,他们也是一群有着欲/望和私心的雄兽。 在温和有礼、文质彬彬、理智克制的表象之下,藏匿着他们那不为人知的渴望,是一字一句说出来会把妈妈吓坏的糟糕想法。 他们可以确定自己被放大了欲/望和渴求的另一面不会伤害妈妈,但他们却无法保证“他们”不会用快乐和愉悦成为困住妈妈的枷锁,让在情事上懵懵懂懂的小虫母变成只能躺在“他们”身下哭到意识全无的小可怜。 甚至即便是最为理智的赫伊,都不敢保证另一个自己会对柔软接纳他的小虫母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毕竟他那颗心,可从来都不干净…… 莱茵斯质疑:“……但是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样的情况,以前可是从未发生过的。” 一切的异状,都是从他们降落海洋星,并抵达这座冰霜岛屿上才发生的。 那么意外的触发点,也只有周围变动的环境了。 02哑声开口:“海洋星,岛屿,以及岛屿上的我们。” 缇兰也道:“海洋星本身不可能存在问题,当时我以星盟联合官的身份提前来考察,我很确定海洋星就是一颗普通的星球,海洋覆盖率极大,没有人烟,这里的生命60%都以异兽为主。” 赛特:“星球没问题的话,那就是岛屿了……但所有的参赛者都在这座岛上,难道其他人也同样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问题暂时进入了死角,珀珥眨了眨眼睛,温温吞吞道:“那如果,问问‘他们’呢?” 这话一出,山洞内安静了一瞬。 子嗣对虫巢之母的爱是具有独占性的,如果不是因为理智,他们其实很难接受其他组别的成员活动在小虫母周围。 可也正是因为理智,赫伊、奥洛维金他们都默认着彼此的存在,他们深藏嫉妒,共同照顾、服务小虫母,并且由衷期待着自己被选择、被青睐的那一天。 但自始至终,这种默认并不包括另一种脾性的“他们”。 赫伊柔和了眉眼,他抬手拢过珀珥,让人靠在自己的腿上,低声道:“妈妈,没有枷锁控制的‘他们’很危险。” 珀珥躺在赫伊的大腿上,有些困倦地眯了眯眼睛,他依旧坚持道:“但是‘他们’不会伤害我。” “……不是伤害,是别的。” 珀珥疑惑:“别的什么?” 在片刻的静谧之下,赫伊一边抚着珀珥的脊背,一边一字一顿道:“……会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是您都无法接受的。” 珀珥追问:“比如?” 赫伊顿了顿,他不得不在小虫母单纯清亮的眼瞳中,诉说——甚至是剖析着“他”或者是“他们”那更为恶劣、下流的想法: “妈妈,我们的欲求不可避免地与您有关。” “我们想要得到您、占有您,想要把您私藏在仅有我知道的地方,还想要跪在您的脚边,把您的小腿、脚趾弄得脏污一片。” 缇兰偏头,舌尖抵着齿根,他面无表情,但在某种程度上也认可了双生哥哥赫伊的话。 甚至赫伊都已经美化了很多,那些真正的私欲只会比言语所表达得更为恐怖糟糕。 赫伊继续道:“……但即便如此我们也无法满足。” “您所赐予的快乐、疼痛都是我们想要独占的;我们还想灌满您的身体,让您战栗、愉悦,迫使您的感官彻彻底底印下属于我们的痕迹……” 奥洛维金喉头微动,指腹却在摩挲着自己肩侧的长发;赛特抿唇,一言不发;莱茵斯肌肉紧绷,似乎是羞耻于这些肮脏的欲/望直白袒露在了小虫母的面前。 另一边的厄加与02被覆面遮挡着脸,看不清神色,但从他们僵硬的坐姿和卷曲在身后的尾勾来看,赫伊所言的“直白欲/望”大概是八九不离十的。 “……拥抱、亲吻、爱抚,还有更过分的控制、支配。” “妈妈,请不要轻视我们的欲/望啊。” ……我们想要得到您,已经快想得疯掉了。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赫伊的神情却很正经。 冷淡绅士,语气清朗,几乎没有什么太过剧烈的起伏。 尤其他穿着的军服扣子系到最上方,领口板正,单片眼镜微微反光,半指的皮质手套牢牢锢着碗口,带来一种肃冷的禁欲感,与他口中说的话撕裂感极大,也让珀珥羞耻到脚趾都紧紧蜷着。 然后他忽然想到了赫伊说想要弄脏他的脚趾…… 珀珥赶紧放松了脚,却下意识地想起来当时戴着金链子跪在他脚边的夏盖…… 唔,其实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妈咪了…… 如果是用脚踩的话,那他还是蛮有经验的!他们提出来的话,他虽然会害羞,但也一定会努力克制,然后去满足他们的! 不过真的会有那么舒服吗?踩着那里,不疼吗?当初会不会是夏盖说谎安慰他啊…… 绿脉星上执行任务的夏盖:阿嚏! 比约恩:小妈咪在骂你.jpg 于是,当赫伊发现在自己的警告之下小虫母竟然在走神时,他忍不住用指腹蹭了一下珀珥的面颊,低声道:“妈妈在想什么?” 是害怕了吗? 赫伊忽然有些后悔。 他刚刚说得太过分了…… 或许他不应该说这么直白的,毕竟他们的妈妈什么都没接触过,听到这些话,还是太过了吧…… 回神的珀珥下意识问出了他思索的问题—— “踩那里,真的舒服吗?” 赫伊张了张嘴,发出了一道无意识的气音。 原来不是被吓到了,而是激发了小猫妈咪的强烈好奇心和求知欲…… 奥洛维金无奈一笑,“我单纯的小妈咪呀,这不是重点。” “不是吗?” 珀珥从赫伊的怀里爬起来,认认真真反问:“可是之前,你们都想要我舒服的。” 赛特同样认真回应:“让您舒服是理所应当的,是我们每一个子嗣都应该要做的事情。” 珀珥也道:“你们让我舒服了,我也想让你们舒服呀。” 才说着话,珀珥很自然地探出了自己的精神力触须,像是一个个跃动着的小精灵,在子嗣们猝不及防时轻抚过他们的肉/体神经,带来一阵轻颤。 未能反应过来的赫伊捂唇轻喘一声,象牙白的脖颈上隐隐能窥见几根淡青色的血管,显然对于小虫母的举动没有任何防备,以至于让他在此刻流露出了几分失态。 珀珥从赫伊的大腿上离开。 他站在中间,子嗣们则坐在周围,明显的体型差之下,就好像是单薄的小主人站在了一群巨型犬之间。 任何一头犬,都有可以将他扑倒,然后弄得乱七八糟的能力。 可珀珥并不在意。 他柔软地笑了笑,然后捧起赫伊的脸,在对方难掩惊讶的眸光中,低头吻了一下赫伊的额心。 然后是奥洛维金、缇兰,是赛特、莱茵斯,是被小虫母轻轻摘掉了面具的厄加和02…… 珀珥叹了口气,慢吞吞道:“想要什么,也、也可以告诉我呀,或许我并不觉得过分呢?我也想要让你们舒服的。” 子嗣们的另一面…… 那是不曾被满足希冀才诞生的阴影吗?如果得到了满足,“他们”也会高兴的吧? 几乎是小虫母话落的同时,山洞口拂过一阵微弱的风。 来得迅速,走得也快,唯有浓郁的雾气轻颤片刻,又重归于原样。 厄加偏头,阴沉的视线落于远方的浓雾之下。 他的心脏还随着小虫母的话而怦怦跳个不停的同时,却也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窥见了几丝古怪的微妙。 就好像另一个“他”,在静默中咆哮着艳羡和嫉妒。 就好像在反问,为什么“他”不是他…… 为什么享有这一切的是他们,而不是“他们”呢…… 80-90 第81章 我喜欢乖狗狗 在这座岛屿上, 同时存在有他们和“他们”已经是珀珥与那尔迦人默认的事实了,但至于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却依旧令人一头雾水。 抛开区域环境因素后,众人所能锁定的剩余目标, 便只有藏身于这颗星球海洋内的王级异兽——SSS级的克拉肯。 星盟内部对克拉肯的所知甚少, 但堪称异兽百科的阿斯兰曾说过, 克拉肯的精神力可以将猎物拉扯到幻境之中, 并借此而吞噬猎物的生命力。 或许是因为克拉肯的精神力, 所以才让他们在毫无所知的状态下, 意外滋生了被放大了欲/望和野心的“他们”? “这样也能说得通,但是……” 奥洛维金有些迟疑,“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这道‘幻象’中的?” “这也是我在思索的问题。” 赫伊看向山洞外的浓雾, 因为对眼前的一切情况充满未知而显得脸色格外冷凝。 如果真的是这头异兽搞的鬼, 恐怕这一趟异兽清剿赛便有些过于危险了,可偏偏这一次……他们还带着小虫母。 奥洛维金轻叹一声, 压低声音道:“总之——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妈妈。” “当然。” 赫伊颔首,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已经做好了准备的小虫母的身上。 …… 因为对现阶段的情况充满未知,在那尔迦众人重新商议过后, 他们决定暂时按照原计划进行,一边积攒异兽积分、一边寻找克拉肯的踪迹。 至于晚间的“夜访者”却令赫伊等人毫无办法, 这一刻他们对小虫母的保护几乎变得毫无作用。 毕竟他们无法防住另一个自己。 除了珀珥,他们谁都感知不到, 就好像欲/望膨胀的“他们”有意将其他子嗣隔绝在外, 形成一个“他们”可以独占小虫母的空间。 但珀珥却对此颇为乐观,甚至已经做好了晚上睡着以后,问问“他们”这座岛上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打算。 子嗣们:忧心忡忡.jpg 白日里的异兽清剿继续进行, 赫伊将自己对于“幻境与克拉肯”的猜想告诉了珀珥,对此珀珥的想法却同他们不太一样—— “那这样看来,这只异兽不像是坏家伙呀?” 赫伊微愣,他下意识反问:“妈妈为什么会这样想?” 将他们拉入幻境,并创造出来一群本不该存在的“他们”,这样的异兽怎么看,都应该是应该被绞杀的对象。 珀珥认认真真道:“因为是它给了‘他们’出来的机、机会,如果没有它的话,我和你、还有大家,谁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顿了顿,珀珥的声音有些轻:“不被知道存在的生命,是很可怜的。” 很奇妙的认知。 很不一样的角度与理解。 但又格外符合珀珥那副柔软的心肠。 赫伊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告诉小虫母“他们”并不可怜,这只异兽也谈不上好。 可他的感性又在此刻跃动着,让他有些纵容想着,他们的小妈咪实在太好、太好了,怪不得另一面的“他们”也不愿意放手呢…… 有关于“幻境”与“克拉肯”的话题暂时放在一边,这一切不过是他们的猜测,目前并无确切依据和解决办法,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白日的一切如寻常进行着,但在清晨的商议谈论后,其他几个小队的成员则有意无意观察着四周,试图从幻境周边发觉某些异兽精神力作用的痕迹。 同赫伊待在一起的珀珥依旧探出自己的精神力触须。 他们一边继续向海洋靠近,一边将大部分精神力浸润到微冷、泛着灰蓝的海水中,试图在岛屿之外的空间里寻得克拉肯的踪迹。 如果说早在他们抵达岛屿的那一刻,便被克拉肯的精神力拉到了幻境之中,那么这头聪慧的,善于隐蔽、仿佛暗中操控一切的王级异兽,应该是要在暗中窥伺着自己的猎物。 但设想永远与现实不同。 第三天,已经将精神力触须深入海洋深处的珀珥依旧一无所获,只能在傍晚时蔫哒哒地靠在赫伊怀里,结束这一天的寻觅工作。 那头被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定为BOSS的克拉肯,就好像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它安安生生地藏匿暗处,倒是寻找它的参赛者快要跑断了腿,一无所获。 晚间,那尔迦人的帐篷架在了临海的悬崖之下。 海风吹拂,白雾浓郁,柔和的暖光驱散了天色暗沉之后的阴凉。 但或许是因为这里的雾气过于浓稠了,以至于当众人坐在灯光之下,连影子都稀薄地有些描摹不出轮廓,模模糊糊与海岸混为一起,又被起伏的潮水不停浇灌、吞没着。 因为前几晚的遭遇,这一次珀珥干脆在所有子嗣们的眼皮子底下入睡—— 所有人都一起盯着,总不会再让“他们”找到入侵的空隙吧? 为了缓解子嗣们的担忧,珀珥像是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他整个人呈“大”字的形状躺在被窝里,一手拉住奥洛维金,另一手拉住赫伊,裹着被子的脚一边蹬着缇兰、赛特、莱茵斯,另一边则蹬着厄加和02。 珀珥用自己的四肢感受了一下他那群缺乏安全感的子嗣们,满是纵容道:“这样,你们就不害怕了吧?” 缇兰隔着被子捏了捏珀珥的小腿,厄加则用尾勾卷住了珀珥的脚踝,尽可能感受着属于小虫母的体温与痕迹。 握着掌心里那只小手的赫伊无奈一笑,他总是很难扭转过来珀珥的想法。 当他们所有人都在防备另一面下的“他们”,并警惕十足的时候,唯有小虫母依旧如常,将“他们”当作是无害的子嗣。 奥洛维金:“是的,您拉着我们,我们就不害怕了。” 他抬手压了压珀珥的被角,随后俯身吻了一下珀珥的额头,低声道:“妈妈,好梦。” 精神力涌动了一整天的珀珥睡着得很快,不多时,他便在子嗣们的注视下陷入到了暖融融的睡梦之中。 时间缓缓推移,海岸边的夜色浓郁,雾气弥漫过海潮,一波一波向岛屿的方向汹涌着。 当珀珥陷入熟睡的同时,除了已经放弃BOSS的联合星域帝国,剩下的奎克帝国、星海自治城邦以及赫贡帝国也不约而同地赶到了岛屿的边缘位置。 他们相互隔着千米,各自扎营在此,已经做好了新一天来临后对周边海域的搜寻计划。 奎克帝国的队伍中,七王子伊修阴着一张脸坐在中央。 先前晚宴上发生的一切给他造成的影响并不小,要不是他在民间的声望依旧比大王子高那么一点,恐怕此次这场事关王储地位确立的竞赛就会把他换掉了。 但即便如此…… 伊修阴森森地看了一眼队伍中的其他成员,只觉得烦躁异常,觉得这些人望向他目光里的情绪全然是轻蔑,就好像在看着阴沟里的老鼠,让伊修浑身发麻。 该死的家伙……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各种暴虐的想法充斥在伊修的脑海里,让他眼瞳发红,整个人有些异样的躁郁,可偏偏他自己什么都不曾发觉,只一个劲儿沉溺于情绪,有些病态地搓动手指。 …… 另一边,星海自治城邦的队伍里—— 从第二天起,凯撒拧起的眉头就不曾松开过,他有些疑虑地盯着潮水之上的浓雾,低声对自己的秘书长道:“你感觉这里如何?” “……很奇怪。” 秘书长道:“给我一种很不妙的感觉,但具体不妙在什么地方,却让我毫无头绪……而且,我最近总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过于敏感。” 凯撒颔首,“我也有这种感觉,尤其是绞杀异兽的时候,我有时候忍不住想连着自己人也一起砍了……” 秘书长打了个寒颤,“城主,您还能控制住吗?” 凯撒翻了个白眼,“当然,你当我们城里的精神力训练是白做的?” 正如珀珥最初所感应的那样,星海自治城邦内的高等宇宙生命相较于其他人类,在精神力上更有天赋。 他们无法达到虫巢之母的程度,但却能屏蔽一部分来自异兽的精神力影响,因此最初才能以城邦的存在模式,成为星盟五大帝国之一。 凯撒摸着下巴,推测道: “恐怕从我们抵达岛屿的第一天,就已经受到了那头异兽的影响,但星盟对克拉肯的记载太少了,除了知道是个大章鱼、大乌贼之类的玩意儿,其他一无所知。” “……这家伙必然是个强敌,就连我都没挡得住它的精神力,恐怕今年这场清剿赛要苦战一番了……” 说着,凯撒看向身侧的秘书长,没忍住咧嘴一笑,“哈,你说我们该不会英勇牺牲在这里吧?” 秘书长大惊失色:“呸呸呸!城主求您别乌鸦嘴!” …… 距离那尔迦人最远地方驻扎的是赫贡帝国的神嗣成员。 神嗣的领袖有些神经质地念叨着什么,无非就是“神明”、“回归”、“信仰”云云。 他的目光一会儿隔着浓雾落在那尔迦人的方向,一会又落在身后队伍中,在短暂的停顿后,他忽然暴起,一脚踹在了一个神嗣成员的胸口。 安静坐在那里的人形怪物被踹得倒在地上,脑袋被斗篷遮着,他就像是没有任何情绪的人偶,只是木然地爬起来,重新坐在原地,毫无情绪起伏,似乎可以接受一切的殴打与唾骂。 “一群垃圾……都是你们太没用了,怎么到现在都没迎来神明的回归?” 这些久久不散的浓雾令神嗣的领袖烦躁异常地揉着脑袋,他哪里还有最初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能将一切无缘由的愤怒与暴躁发泄在这些人形怪物的身上。 因为他知道——这些怪物是没有灵魂、没有智慧的,他们就是一群傀儡! 是用于迎接神明的工具! 只是在他冲着人形怪物们发泄怒气的同时,却不曾注意到那些凝聚于周遭的雾,正一缕一缕靠近,与无声无息中缠绕于神嗣成员的周身,就好像在与他们融为一体。 斗篷之下,怪物抬起那似人非人的面庞。 眼瞳木然,直愣愣落在了浓雾之中,极为偶尔地闪过兽性与暴虐,似乎即将冲破某种桎梏。 …… 第六渠道的星际自由人员落后了两个小时才抵达海岸边缘。 空洞者维尔颂时不时看向海域方向,似乎有些微妙的焦虑,正当他准备进一步对异兽进行感知时,身后的队伍忽然传来的争吵。 是两个相互不对头的赏金猎人缠打在了一起。 浓雾似乎滋生了他们的暴虐与躁郁,最初只是一点点小小的口角,但很快就演变成了争端和大打出手,混乱在此刻一触即发。 当整个氛围被炒得愈发严重时,维尔颂那宽大的黑袍骤然掠过,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两个赏金猎人都被踢倒在数米之外,捂着胸膛喘气。 维尔颂站在中央,高大而压迫感十足,他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 “……不要,惹事。” “否则,我先……杀了你们。” 星际清道夫空洞者确实有这实力。 原来躁动的队员们停顿了下来,他们沉默地坐回到队伍中,在维尔颂阴森森的视线里,所有人都压下了心底的暴虐,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就好像并不曾发生过任何冲突。 …… 另一边,已经熟睡的珀珥却在无意识中拧起了眉头,被自己的精神力拉扯到了另一个世界中。 这一次他并不曾遇见“他们”。 砰、砰……砰…… 又是那低沉而缓慢的跳动声,宛若一颗星球最深处的脉动,牵连着陆地与海洋,深而沉,稳而重。 甚至当珀珥与子嗣们远离雪山,向海滨前行时,还会有种更加贴近星球脉动的感觉,似乎在走向隐秘的深处,重新回归母体一般。 睡梦中,珀珥微蹙的眉头松开了。 他像是渴望母亲怀抱的孩子,偏头蹭了蹭睡袋里的枕头,似是已经在梦里寻觅到了温暖的源头。 许久未曾由精神力编制的梦境中,珀珥发现自己站在海岸的浮冰上,正不受控制地向大海的位置前进。 海中的脉动声很强,温热感也越剧烈,他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即便将子嗣们都抛在了身后,也走得义无反顾。 海。 海洋…… 要去那里……去海洋的深处…… 一定要、要去…… 意识和认知都在告诉珀珥,去海洋的深处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于是梦中昏昏沉沉的珀珥也确实如此。 一步、两步、三步…… 当清瘦单薄的小虫母站在海滩边上,赤/裸的足尖被海水浸润时,在他空茫目光的正前方浓雾不散,隐隐显露出一片庞大、巍峨,抖动着数只触手的阴影。 下一秒,那巨大的阴影在雾中张开了嘴巴…… 卷曲在珀珥脚踝上的银白色菌丝跳动了一下,带来几分清凉,而梦中的珀珥则骤然停住脚步。 他眼瞳清明,近乎惊异地望向远方的海面。 砰、砰! 咔嚓! 原有的梦境顷刻破碎,眼瞳中闪过慌忙的小虫母则迅速翻身起来,在身侧奥洛维金惊讶的目光里,他紧紧抓着对方的袖口,颤声道:“异、异兽……” “什么?” 奥洛维金想要伸手将小虫母揽在了怀里,他身上带有几分海雾般的凉气,那满是富贵气息的香水味被中和,让珀珥埋在他怀里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奥洛维金轻笑着,手掌一下一下抚着珀珥的后颈,“妈妈别怕,慢慢说,我……我们都在这里呢。” 梦中场景那近乎恐怖的后遗症逐渐在珀珥的脑海内消散,他小口小口呼吸着,整个身体埋在奥洛维金的怀里,这才找回几分暖意。 珀珥咬着唇道:“我们在……克拉肯的肚子里……” 山洞中安静了一瞬。 奥洛维金抚在珀珥后颈的手微僵,他顿了顿,与不远处的赫伊交换视线,随后轻声道:“……妈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我看到了。” 珀珥从奥洛维金的怀里钻出来,但手指还依恋性地拉着对方的袖口,一字一顿道: “或许是精神力的预兆?我在梦里看到了。” “可是妈妈,您觉得这里像是怪物的腹腔吗?” 后侧的赫伊靠近,他抬手梳理着小虫母脑袋上的碎发,力道很轻、很柔和,声线也温柔得恍若睡前的摇篮曲,“说不定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而已。” “对啊妈妈,这里怎么会是怪物的肚子呢?” 缇兰也同样附和,俊美的脸庞带有几分意外的笑容,“海洋、岛屿、雾气……如果是怪物的肚子,可不应该是这样。” 赛特低声感慨,碧色的眼瞳中闪烁着疼惜,“可怜的妈咪,一定是被噩梦给吓坏了。” 莱茵斯:“或许是因为妈妈还不太习惯这里的环境。” 珀珥眨了眨眼,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子嗣们的面孔。 温柔优雅的奥洛维金,温和冷淡的赫伊,笑意明显的缇兰,双双坐在不远处默契如兄弟的赛特和莱茵斯,以及沉默不语的厄加和02…… 即便有些人并不曾说话,可珀珥知道,他们都认为他是在做噩梦。 好奇怪……所有人都在反驳他。 珀珥眨了眨眼睛,他轻声地反问:“真的只是……噩梦吗?” “当然——” 这一次说话的是莱茵斯。 随后赛特接话,“妈妈一定是被噩梦吓到了,只要再睡一觉,等您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珀珥又问:“等我睡醒来,这场比赛,我们也会赢吗?” 奥洛维金道:“只要您想,我们会将所有的胜利都带给您的。” 珀珥:“可是我们还没、没有找到克拉肯……” 缇兰:“会找的,我保证。” 珀珥抿唇沉默着。 赫伊的手掌轻抚着小虫母的耳廓,又轻柔地揉着对方的耳垂,“妈妈是在担忧什么吗?或许可以告诉我们。” 珀珥轻轻“唔”了一声,他在此刻问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你们也很喜欢我吗?” 向来游刃有余如贵公子一般的奥洛维金愣了两秒钟,他的声音沉了几分,带有几许沉甸甸的压抑,“……非常非常喜欢。” 那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了。 珀珥抿唇,小声道:“所以你们的喜欢,是欺骗我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只有珀珥抬起手臂,将自己的手从奥洛维金的掌心里抽出来。 奥洛维金下意识想要抓住,却抓了个空。 珀珥慢吞吞道:“他们是不会骗我的,他们也不会一味地否、否认我,如果我真的发现这里是异兽的肚子,他、他们肯定会先夸一夸我,然后再带我分析这个情况出现的可能。”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最棒的。” “就算我说天、天上飞着螃蟹和乌龟,他们也会相信我的。” 伴随着珀珥的话音,奥洛维金脸上温柔的笑容一寸一寸消失,最终结为冰霜,显得那张俊美如太阳神的面庞愈发冰冷且难以靠近。 那是贵族真正的姿态,倨傲、冷漠、高高在上,是连目光都让人胆寒、后退的程度。 如果是以前的珀珥见到这样的奥洛维金,他一定会很害怕,然后瑟缩着躲在谁的身后,避开与那双冰冷的眼瞳对视。 但偏偏现在的珀珥毫无畏惧。 此刻,小虫母大大方方盯着奥洛维金冷下去神情和铂金色眼瞳,他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没有任何的退缩,甚至虹膜中的情绪比奥洛维金还要冷、还要沉。 那是属于小国王的气势,是被他的子嗣们养出来的骄傲和大胆。 奥洛维金眯眼,忽然冷笑一声,音色沙哑,“您只能看到他们,又怎么会注意到我们?” “而且——” 奥洛维金彻底放弃了那张优雅贵公子的面具,他笑容讥讽,充满了恶意。 “我从来都不是他。” “他优雅、温柔、彬彬有礼,那么我便虚伪、高傲、满腹坏水,我就像是一条毒蛇,活在见不得人的臭水沟里,我没见过太阳,您又凭什么要求我同他一样呢?” “我亲爱的妈妈,我——甚至我们每一个,没谁会愿意做一辈子的影子。” 然后只能缩在阴影里,窥伺着本体拥抱他们的妈妈…… 珀珥没有回答奥洛维金的反问,而是目光偏移,看向对方的身后——那里空无一物。 从他们登上这座岛屿开始,因为雾气和光线,影子便变得很稀薄模糊,但此前谁都不曾注意到这些变化,毕竟环境如此,谁能料到问题也出现在了这里? 珀珥猜测道:“你、你们没有影子……所以他们的另、另一面,其实就是影子凝聚成的?” 岛上雾气浓郁,遮蔽了外界应有的光线,再加上他们此刻位于异兽的腹腔之内…… 阿斯兰曾说过,王级的克拉肯善于用精神力创造幻境,所以在这个奇妙的世界里,欲/望和野心被放大的影子得以成活,甚至……能够取代本体? 这头克拉肯为所有依附本体而生的影子,创造出了一个属于他们的世界。 赫伊轻笑一声。 他道:“妈妈好聪明啊,我们确实是影子——也是他们的欲/望、野心无限扩大后滋生出来的另一面。” 如果说他的本体是冷淡克制的绅士,那么影子便宛若玩弄权术、邪性异常的野心家。 珀珥轻咬下唇,在唇瓣上落下一截细细的牙印。 影子在这里,那么本体呢?是暂时被取代了?还是…… “……妈妈是在担心他们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厄加如藤蔓一般缠在珀珥的肩头,面具倾斜挂在侧面,露出那张极其苍白的面容,眼下微青,带有种颓丧的阴冷,却又比本体更具有攻击性。 厄加的本体是湿漉漉的小狗,影子则是阴晴不定,随时会绞杀目标的巨蟒。 他的阴冷感更盛,侵略性也越强,几乎如同一头发/情的雄蟒,想要用长尾将其看重的对象狠狠缠住,亲密无间。 珀珥问道:“他们会遇见危险吗?” 奥洛维金抱着手臂,阴阳怪气道:“妈妈,比起他们,或许您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就不怕我们对您做什么吗?” 珀珥有些恼恼地瞪了奥洛维金一眼,“你就非、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听起来好奇怪!让人好恼火啊! 他头一次发现原来奥洛维金拿捏起贵族腔调冲着他的时候,竟然这么叫人生气! 奥洛维金虚伪地抽动嘴角,眉眼中浮现恶意。 “显然,您更喜欢他们。只要是他们,哪怕把您舔到尿出来也是能被纵容的……唔!” 这话他没能说完,因为生气的小国王已经起身上前,抬脚踢了奥洛维金的小腿一下。 便于作战的简约式礼服的裤腿上多了一抹浅灰色的小脚印,在奥洛维金失神惊讶的同时,珀珥踮脚,抬手扯住了对方的领口。 小虫母的力气自然是比不过子嗣的,但即便是影子,也会下意识在这样的力气对抗中配合他。 奥洛维金被珀珥扯着衣领拉了下来,他近乎有些屈辱地半跪在地,身形微佝,手掌不得已按在珀珥的身后以做支撑。 他仰视着小虫母,铂金色的眼中流动暗芒,瞳孔紧缩,有种桀骜不屈的冰冷和孤傲,更是显得神情阴沉。 看起来脾气很大。 但同样被子嗣们好好养着的珀珥现在脾气也不小。 或者说他的脾气主要来源于对本体们的担忧,以及对影子们的不配合。 喜欢他还对他这么坏,怎么和尤利西斯一样欠欠的?! 珀珥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奥洛维金,清透的浅蓝色眼瞳中燃烧着一团火焰,在扫视过其他眸光阴鸷的子嗣们的同时,一字一顿地骄傲道—— “我喜欢乖狗狗。” “如果你想舔我,就应该先学会听话。” 第82章 影子 奥洛维金的喉咙被扯着的领口紧箍着, 那截凸起的象牙白喉结印出一抹薄红,伴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 他有些喘,俊美的面庞又冷又恼,但在这层情绪之下, 似乎还裹挟着另一种近乎被挑动了兴奋的古怪。 把国王气势架起来的珀珥心里还是有点颤的, 但他紧绷着一张漂亮脸蛋, 露出冷冰冰神色, 直觉下意识地告诉他——如果他压不住这群叛逆、邪性的影子, 那么被压的一定会是他。 这群影子, 可远比本体更危险…… 珀珥毫不怀疑,一旦他露怯,这群鬣狗会扑上来把他吃得渣都不剩! 所以珍珠坚持住!凶巴巴地吓死他们! 你可以的! 心里给自己打气的小虫母压了压唇角, 俏脸覆满冰霜, 攥着奥洛维金领口的手有点酸,但又怕被影子们发现, 便掩饰性地将手甩开,就好像是不屑于继续抓似的。 奥洛维金轻“啧”一声,指腹蹭过微红的喉结,哑声道:“听话?怎么才算是听话?” 珀珥冷哼一声, 视线扫过不远处一个个抱着手臂,恍若看戏的其他影子, 嘴巴紧抿,“听、听话还需要我教你吗?是你想舔还是我想舔啊!” “哈, 好凶呀妈妈, 那天晚上您可不是这样的……” 赛特冲着小虫母眨了眨眼睛,修长的指腹抵着自己的胸膛向下按了按,印出一截明显的凹陷。 他慢吞吞道:“妈咪第一天晚上……不是吃得很香吗?现在不想要了吗?那天还有其他家伙在, 我们没发挥好,现在他们不在了,不如妈妈再好好享受一下?” 这般说着,赛特慢条斯理往前走了一步,手指扯着扣子,显然准备在大庭广众之下再给他的小妈咪一场彻头彻尾的洗面奶。 他可比本体更会伺候人,所以为什么不选他呢?他这么听话这么主动,小妈咪应该会更喜欢才对吧? 珀珥浅蓝色的眼瞳微缩,在脸蛋发红的同时,他下意识抽出腰间的软鞭—— 注入精神力的软鞭在空气中甩出一道气音,恍若划破空间似的,“啪”的一声砸在了赛特已经准备解扣子的手臂上。 那极具有韧性的软鞭尖尖,甚至正好扫过了他的胸膛。 “唔……” 赛特闷哼一声,眼瞳和脸庞几乎瞬间染红,连眼睫都变得有些潮湿。 面对这群y乱又格外敏感的影子,珀珥凶巴巴道:“不许过来!” 赛特舔了下齿尖,双手微举,做投降状。 若不是他面颊潮红,脖颈乃至于锁骨间烧着不正常的温度,恐怕光看那副神情,还真以为这位皇家护卫军的副首席有多无辜呢。 珀珥向后退了半步,手里紧紧握着那根比约恩送他的软鞭,略粗的手柄上包裹着一层柔软的皮料,在小虫母紧攥的掌心中微微氤氲出一层细细的汗液,甚至他蜷起的手指都有些轻微的战栗。 但这些生理反应是除了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的。 珀珥吐出一口浊气,又一次问道:“他们呢?” 赫伊抱着手臂,身形微微靠在山洞壁上,不答反问:“妈妈,换我们陪您不好吗?” 见小虫母想要开口,赫伊提前一步道:“——您说的,您喜欢乖狗狗,我们也可以很乖啊,所以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对啊妈妈,他们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 缇兰依旧穿着黑白色军服,不论是本体还是影子,他们拥有一模一样的身材、五官,发型、着装、饰品均精细到一模一样,就好像是镜子里的自己。 唯一能够区分他们的便是气质与言行。 这一刻的缇兰显露出几分可怜。 他低声道:“您知道吗?我们已经藏在暗中看您很久很久了,明明我们有着一样的容貌外形,为什么他们能拥抱您,我们却只能看着,就因为我们是影子吗?妈妈,如果是这样,这对我们来说实在不公平。” 本体与影子相伴而生,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本体存活于阳光之下,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靠近小虫母,拥抱占有他们的小妈咪。 ……可是影子呢? 影子只能缩在他们的身后,藏在无人所知的阴影里,如同小偷一般窥伺着一切,羡慕、嫉妒,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怒火与不甘。 他们承受了本体的欲/望和野心,是本体最为真实、恶劣的另一面,可他们却只能压抑本性,缩在一方小天地里无望地等着。 但这一次,影子们拥有了机会。 恶意与欲/望被催动着注入了生命力,从前依附本体的影子一点一点活了过来,当他们碰触到自己一直以来渴望的对象后,又怎么甘心继续缩回去,充当本体的投影? 他们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呢?他们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拥抱小妈咪呢? 于是,知悉小虫母心软善良的影子在此刻大方展露出了他们的脆弱与恐慌,不吝啬用各种手段得到珀珥的怜惜与心软—— “妈妈,我们只是想要陪在您身边而已。” “他们触手可及的一切,却是我们倾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您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们吗?” 珀珥蹙眉,捏着软鞭的手紧了紧,原先微冷的神情似乎也有了松动的痕迹。 站在小虫母后侧的厄加晃动尾勾,那张苍白皮囊愈发衬得眼底青黑明显,阴冷而又野性肆意。 他微微扬起唇角,乌黑的眼瞳有一瞬间隔着珀珥与缇兰相互对视,他们似是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得逞”的喜悦,于是缇兰大大方方,没有丝毫介意地在小虫母面前示弱。 ……如果示弱有用,那就最好不过了,他们的妈妈那么柔软、善良,想必很快就会答应下来,然后和他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吧? 一同沉溺在这里多好啊…… 于是,缇兰露出了一个有些忧郁的浅笑,“妈妈,您可以暂时把我们当作是他们吗?” 只要一个答案。 只要小虫母说了“可以”,那么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去得到、去占有了…… “不可以。” 珀珥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山洞内有意被影子们营造出来的氛围。 缇兰的笑容僵了一瞬。 赫伊有些烦躁地轻“啧”一声。 奥洛维金勾唇冷笑,似是对此早有所料。 赛特和莱茵斯相互对视,默契不言。 至于厄加和02…… 前者准备环绕在珀珥小腿上的尾勾停在半空,后者则戴着面具,但即便如此,珀珥也能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灼灼的目光。 珀珥歪头,“你们好奇怪哦。” 小虫母那双浅蓝色的眼眸扫视过一众站在他周围的影子,慢吞吞开口:“明明不甘心当影子,但又要我把你们当、当作是他们。” 说着,他捏着手掌里的软鞭晃了晃,轻声问道:“等我真把你们当成他们,恐怕你们会更不高兴吧?” 即便是影子,应该也不愿意做本体的替身吧? 到时候肯定还会质问他,你是不是只把我们当作是替身?然后利用替身的借口,继续得寸进尺? 珀珥:我预判了你们的预判.jpg 奥洛维金言不由衷地虚伪道:“怎么会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珀珥:“撒谎。” 奥洛维金紧紧抿着嘴巴,神情冷硬,完全就像是一尊高高在上却一碰就碎的石像。 小虫母轻哼一声,他讨厌影子们这样不合作的态度! 阿斯兰说得对,扇狗都是奖励,真正的虐/待是不理他们! 珀珥抿唇,心中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是再和他们多说一句话,那他就是珍珠小狗! 这般想着,珀珥将视线收回,低头将软鞭重新塞到了自己的腰带间,银白色的卡扣在轻微的一道“咔嚓”声后,重新系牢,又将软鞭挡了回去,变成了一道不会被人警惕的装饰品。 随即,他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作战服和小靴子,等一一检查好后,珀珥在影子们好奇的视线里,随手提了个装有营养剂的小背包,便干脆利落地向外走。 拜拜嘞,珍珠现在要和你们冷战!!!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没有妈妈的坏狗狗了!!! “等等——” 赫伊拧眉,神情骤然冷了下来,“您要去哪儿?” 珀珥一言不发,脑袋都不回一下。 02嗓音沙哑,隔着面罩低声道:“外面有异兽。” 这一次珀珥停顿了一下,他扭头,浑不在意道:“反正已经在克拉肯的肚、肚子里了,那些异兽真的是真的吗?” 珍珠:汪。 克拉肯的肚子里自然不可能再有其他活的异兽,那么此前他们与异兽的战斗,应当也是某种被蒙蔽而误以为真的假象。 异兽是假的、战斗是假的、积累的积分也是假的。 只要不破开这道属于克拉肯的幻境,那么在这场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里,他们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最后还有可能变成克拉肯肚子里的养料…… 后方的影子沉默。 珀珥轻哼一声,转头直接往外走,然后他听到了身后窸窣的跟随声,轻轻翘了翘嘴角。 海边浓雾弥散,伸手不见五指,不远处还能隐隐感知到潮水涌动传来的潮气。 如果是在之前,珀珥一定会坚定不移地认为克拉肯躲藏在深海之下。 可当他透过精神力的提醒发觉他们身处这头异兽的肚子里后,那么珀珥不免思考——他们是如何落入这片境地的? 站定在海岸边上的小虫母没动,而后方不受控制跟上来的影子也静默无声,似乎想要看看没了子嗣们保护的小妈咪准备做些什么。 他们在观望着。 或者说这群阴暗、扭曲,善于攻心的影子只待他们的小妈咪露出软怯,便会趁势一拥而上,以拯救者的姿态侵入小虫母的心房,取代并且抹除本体的存在,将这颗漂亮的小珍珠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他们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不过在这场相互试探、相处等待的拉锯战里,珀珥可不一定就是输家。 此刻,珀珥并不理会身后来自影子们的打量,他只眯着眼睛扫视四周。 在朦胧雾气和并不明显的海风中,珀珥的鞋底被一股一股前涌的海潮微微打湿。 珀珥低头。 他想到了那些看似凛冽却并不冻人的风,想到了那些落在指腹上却没有什么寒意的雪花…… 因为那都是假的,是被虚构出来的世界,即便视觉上再怎么相似,可在触觉上依旧存在细微的差距。 随后,珀珥深呼吸,他又一次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虚无空茫的力量在这片海域上方凝聚,一缕一缕向远方漂浮。 珀珥透过精神力,“看”见了满脸阴鸷、坐在队伍中不知道在喃喃什么的伊修;“看”到了同身侧秘书长说话的城主凯撒。 “看”到了驻扎在雪山腹地中的机甲军队;“看”见了骂骂咧咧、踢打着下属的神嗣首领。 也“看”到了独自站在队伍前方,裹着一身黑袍,却又给他一点点熟悉感的星际清道夫空洞者…… 如果他身边的子嗣们是影子,那么其他的参赛者呢?他们还是原来的他们吗?或者说他们是否被自己的阴暗面所影响、侵蚀? 好奇心一闪而过,但珀珥并不曾将过多的注意力留在其他参赛者的身上,他有意控制着精神力向更高、更高的地方浮动,那是超越浓雾的高空。 很快,珀珥又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砰、砰、砰! 沉闷而缓慢的跳动声在此刻变得愈发强烈,在精神力的有意感知之下,几乎变得震耳欲聋。 阿斯兰曾告诉过珀珥,克拉肯善于用它强大的精神力制造幻境—— 当由精神力凝聚的世界被铸造成功,那么一无所觉的猎物便会被拉扯到这个由克拉肯创造的世界中。 可以说从参赛者的飞行器穿越浓雾那一刻起,他们便已经落入到了怪物的陷阱之中。 那些浓雾,是用于迷惑众人眼睛的障眼法;而在浓雾之下,并不是什么雪峰岛屿,而是这头巨型卡拉克早就张大的嘴巴。 它一直在等待猎物主动进来。 按照最初奎克帝国和星盟工作人员对海洋星上异兽克拉肯的评估,这是一只身长超过2500米的巨兽,浮动区间在2500到3000米之间。 即便他们未曾真正见识过克拉肯的完整形态,但高空工作的科技造物足以在远离精神力影响的距离之外,拍摄到有关于异兽的相关资料。 可在星盟有限的异兽资料总和中,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王级异兽有强大的精神力,而王级克拉肯更是擅长制造幻境,当工作人员以为自己测算出来的巨兽体长在2500-3000米之间时,又他们如何去确定这不是精神力、幻境影响的结果? 显而易见,这头SSS级、真实体长未知的异兽克拉肯,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甚至是科技的检测。 它的精神力,远比人们以为的更加强大。 …… 而此刻,珀珥对自己所处空间和状态明晰之后,幻境所蒙蔽的一切影响在逐渐淡去,他察觉到这些“砰砰砰”声并非星球深处的脉动,而是那头SSS级异兽克拉肯的心跳声。 克拉肯的原型是巨型大王乌贼,体内有三颗心脏,而他们此刻身处于异兽的肚子里,那大概是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于是,在意识与认知能够主动脱离环境所构造的一切后,自然也能“听”见怪物身体内心脏跳动的声音。 心脏对于任何异兽来说,应该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吧? 属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跃动在空中,它们超越浓雾,抵达更高更远的位置,然后将在探知到“真实”后的巡视中,找到了三个“砰砰”声最为强烈的方位,并将它们的周边幻境用精神力勾勒了出来—— 那是三座立于岛屿深处的巨大雪峰。 它们看起来与其他雪山无异,但在精神力的感应下,便能隐隐察觉到这三座雪峰之下隐藏着的脉动声,以及另一层被庇佑的能量薄膜。 中央的雪峰最为巨大,应该是这头克拉肯的主心脏;左右两侧的雪峰略小一点,是专门将血液泵送至鳃部进行氧气交换的腮心脏。 SSS级的克拉肯将自己的腹腔创造为岛屿、海滨构成的幻境,为内部的猎物提供了一个虚假的、寻觅BOSS的竞赛过程。 甚至它的精神力,在大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入侵参赛者的大脑,模拟出了异兽,以及击杀异兽后积累的积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开启了异兽清剿赛。 真实到没有任何一个人产生怀疑。 而当参赛者们不停累计积分、寻找王级异兽的同时,这座庞大的幻境在克拉肯的精神力影响下,会滋生参赛者心底的黑暗—— 是欲/望,是野心膨胀后的另一面,是与光相对的暗,是与本体互存的影子。 于是,“他们”相互凝结,以全新的形式脱离本体,甚至是代替本体,成为这座岛屿上新的参赛人员。 只是…… 如果按照一般情况,克拉肯创造的幻境应该是更具有梦幻性质的,那或许是目标与欲/望的总和,是能够迷惑猎物,让猎物心甘情愿停留在这里的理想世界。 但眼下这阴沉浓雾根本不像是理想世界,反而像是某些被污染的废弃土地,与阿斯兰当初所描述的“幻境”察觉也有点太大了吧? 最重要的是,克拉肯创造幻境是为汲取猎物的生命力而滋养自身,珀珥同样很确定,影子想要留下他。 不论是本体还是影子,作为子嗣的他们即便在性格、行为上差距再大,即便影子们表现得多么恶劣,但有一点,珀珥很本能地知道—— 影子不会伤害他,甚至还会去保护他。 一群不会伤害他的影子,却想要将他留在异兽的腹腔之内,那就只能说明这头王级克拉肯并非是为吞噬猎物的生命而存在。 所以这场幻境……仅是为了给影子们创造出一个世界吗? 但不论是什么,至少现在珀珥知道自己的目标是哪里。 异兽的心脏受到影响,精神力创造的幻境一定会发生动荡,一旦动荡,珀珥才能找到突破口,并借此寻觅到子嗣们的本体。 ——甚至珀珥有种感觉,其实本体们就在不远处,只是他们被相隔在了两个空间里。 一个空间只有他和影子,另一个空间内则是迷失的本体。 所以现在,要靠妈妈拯救子嗣啦。 用精神力在远方雪峰上浅浅做了标记的小虫母蹭了蹭微潮的靴底,随后转身,对上了一众影子们或阴沉、或黏稠的目光。 在撕开了那份虚假的平和后,影子们干脆都不装了,一个个表露出最黑暗的另一面,摆烂似的让小妈咪窥见生长于阴影之下的他们。 他们就是这样的扭曲、丑陋、贪得无厌。 “……您要去哪儿?” 02哑声询问,身后的尾勾晃动着,偶尔尖端会剐蹭过海岸边的石块,带来一阵有些刺耳的声响。 珀珥看了他一眼,只“哼”了一声,便背起小背包往海潮的反方向前进。 “呵,脾气……” 奥洛维金冷笑一声,铂金色的眼底盛满了阴鸷,“妈妈,您以为现在的我们,还会像本体一样宠着您吗?” 珀珥理都没理一下。 他现在已经是开启冷战模式的小妈咪了,不想理会这群不听话的狗狗。 背着小背包的珀珥踩过海岸边的砂砾,一步一步往岛屿中央的浓雾里走。 后方的影子以为这是小虫母故意赌气的行为,谁知道等了两分钟,眼见珀珥的影子即将被浓雾掩盖,一个个嘴里说着“不会像本体一样宠着您”的子嗣们着急了,哪里还记得自己先前摆出来的架势,只恨不得夹着尾巴立马追到小虫母面前。 不一会儿,乌泱泱的影子们再一次将珀珥包围。 这一刻谁都不曾注意,偏头垂着脑袋的小虫母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唇角。 缇兰眉眼近乎被冰封,他有些粗暴地抓住了珀珥的手腕,狠声道:“您是想着自己以身犯险吗?” 珀珥冷冰冰瞧了赫伊一眼,浅蓝色的眼瞳在收敛了情绪后如冰川一般,隐隐流露出几分异样的疏离和冷漠。 劲劲的,好看极了。 缇兰被刺了一下,可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跳个不停,就好像那无形的软鞭甩在了他的脸上、胸膛上,让他兴奋的同时忍不住愤愤责问道: “……您也会对他们露出这样的眼神吗?这就是您笼络着他们给您当狗的手段吗?!” 珍珠:瞪人.jpg 影子:手段了得.jpg 珀珥气得懒得说话,没忍住又狠狠瞪了一眼缇兰。 一时间,小虫母与子嗣们的影子僵持在浓雾之下。 抱着手臂,神情阴冷的赫伊盯着小虫母单薄的身体看了一会儿,正当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被浓雾覆盖的岛屿骤然发生剧烈的震颤。 矗立在海岸边缘的礁石似乎被什么力道而挤压,瞬间向四周迸射着石片,而礁石之下陆地则瞬间张裂出一道裂隙。 那裂隙以极快的速度向珀珥的脚下爬去,隐隐能够窥见缝隙之下活动迅速的异兽蠕虫。 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顷刻之间,原本还僵立在周围的影子们瞳孔紧缩,他们阴沉冷漠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有些着急,却不约而同地闪身向前,用最快的速度想要将人拢到自己的怀里。 速度最快的是厄加。 粗壮的尾勾挡开了后侧迸裂的石块,被作战服包裹着的肌肉偾张着力量,牢牢把小虫母按在他的怀里。 在厄加的脊背险些被那头蠕虫用锋利口器咬伤的同时,属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骤然凝聚出一道屏障,将地底裂缝中爬出来的蠕虫压得后退了半步。 “嘶、嘶嘶……” 身形藏匿在浓雾中的蠕虫群发出尖锐的嘶鸣,眼瞳浑浊,流露出对猎物血肉的渴望。 厄加抱着珀珥在地上滚了一圈,其他影子则快速聚拢,将小虫母围绕在中央,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正如珀珥直觉的那样,即便满是阴暗面的影子,也都将保护他当作是本能。 珀珥靠在厄加的怀里,忍不住蹙眉,浅蓝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了那些异兽蠕虫的外形—— 血肉一般的猩红色,躯体生着细密的绒毛,好似浮动在海水中的丝缕,柔软无骨,却生着令人望而生畏、后脊发凉的浅红色触须。 珀珥曾在幸存者的科普课堂中见到过,那是一种寄生类异兽,被称作是“僵尸蠕虫”。 僵尸蠕虫会通过寄生的方式,来汲取巨型海洋生物的生命力,当海洋生物体内的僵尸蠕虫超过一定数量后,那么被寄生体会直接死亡,彻彻底底成为这些僵尸蠕虫的温床。 珀珥无意识咬着下唇,目光落在了与僵尸蠕虫们作战的影子身上。 他看见一道看似柔软的触须掠过02的手臂,瞬间便剐蹭破作战服,留下一截冒着血珠的狰狞伤口。 珀珥拧眉。 他想不明白…… 既然他们在SSS级克拉肯的肚子里、既然他已经有意识地知道这一切是幻境,那么由克拉肯的精神力构造出来的异兽也不应该继续存在,为什么此刻又有新的异兽群出没……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难道他一开始的想法出错了吗…… 第83章 战斗珍珠 僵尸蠕虫来势汹汹, 岛屿幻境中的浓雾给了它们最大程度潜藏的能力。 再加上它们本就是一群存在感稀薄的异兽,密密麻麻如丝如缕,一时间将影子们限制在海岸的位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猩红色如丝绒的痕迹顷刻间铺满了整个海岸, 彰显着不祥与古怪。 尤其浓雾之下一切朦朦胧胧, 看不清周边, 更是给了这群僵尸蠕虫们围攻的机会。 甚至不只是那尔迦人这边, 隔着数千米的距离, 凡是靠近海岸位置的参赛队伍—— 从奎克帝国、星海自治城邦、赫贡帝国, 以及第六渠道的星际自由人员均被这群古怪的蠕虫困住,甚至因为数量过于庞大而导致战事并不顺利。 混乱在这片临近天明的夜色中一触即发。 僵尸蠕虫的数量很庞大。 按照其本身的生物特性来说,雄性僵尸蠕虫会寄生在雌性僵尸蠕虫的身体内部, 一只雌性蠕虫体内将生存有多达500只以上的雄性僵尸蠕虫, 直接在雌性体内进行交/配、繁衍。 基于这样的特性,在宇宙辐射的变异情况下, 本就数量驳杂的僵尸蠕虫将在辐射影响下进化到一个全新的、更为恐怖的状态。 即便它们的等级尚且不到A级,但因为数量和疯狂繁衍的特性,当它们彻底从海岸岩石下方裸/露出来时,那几乎形成一道猩红色的可怕绒毯, 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潮水与海岸,一寸一寸将参赛者环绕在它们的触须之间。 最重要的是, 辐射之下,为了生存和狩猎, 这群以寄生为主要存活方式的僵尸蠕虫得到了进化—— 它们能够分泌出脱离自身肉/体便具有强大腐蚀性的液体, 连金属都能灼穿,更是为反抗的参赛者带来不小的影响。 珀珥被厄加放在了一块巨大的礁石之上,这几乎是难得的、不曾被僵尸蠕虫的触须所霸占的一方净土。 他小心缩着脚站在上方, 银白的发丝被海风微微吹拂起几分,视线旁落,浅色如冰蓝宝石一般剔透的虹膜中倒映出了海岸上混乱十足的战况。 辐射影响下的僵尸蠕虫生长出了锋利的、从顶端裂开四瓣的异形口器,每一瓣都布满了螺旋状的尖齿,少说有数百颗牙。 而在那食道深处则探出一截肉红色的软管,用于分泌那些杀伤力极大的酸液。 在这场对抗中,珀珥发现影子们似乎并不具备本体那般恢复原始形态的战斗能力,他们只能使用有限的人形态,借助优越的体能和速度来抗击异兽。 甚至影子们也无法借助半异化身体的个别部位,来为战斗增加优势。 ——这是他们以影子为个体,单独活动的劣势。 坚硬的鳞甲、杀伤力巨大的钳足、庞大的体型…… 当这一切无法成为助力时,僵尸蠕虫在战斗中的优势便逐渐显露了出来。 那些纤长的猩红色触须很灵活,且难以被斩断,一旦缠绕在人身上,便死命地绞紧,再加上数量上的巨大差距,一时间混战里的影子们竟显得有些灰头土脸。 缠斗愈发剧烈,那尔迦的本体会受到狂化因子的影响,而作为囊括了一切黑暗面的影子,他们不具备原始形态作战的能力,但却会加倍承担狂化症带来的躁动与暴戾。 毕竟性情与情绪,也同样是狂化症的加剧后的反应效果之一。 或许因为身处这片由克拉肯的精神力编织的幻境之中,曾经需要通过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才能窥见污浊虚影,开始极其明显地在影子的周身聚集。 那几乎将他们完全吞没,显露出一种不祥而诡异的态势。 铮! 赫伊用握在手里的长刀,将一簇即将爬上他小腿的僵尸蠕虫挑开。 但在转瞬之间,这些凭借对血肉渴望的本能而战斗的异兽骤然张开分裂的四瓣口器,将储存在肉管内的酸液喷射而出。 赫伊瞳孔针缩,眼底却毫无恐惧,只有一瞬间的漠然与接受,甚至在将刀刃捅穿这只僵尸蠕虫的同时并不曾做过多的闪避—— 这股酸液不论怎么都无法彻底躲开,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把他的手臂腐蚀出皮下的白骨罢了……时间足够长,伤势总会愈合的。 而赫伊也很清楚,作为影子的他们在小虫母的心中自然无法与本体相提并论,本体能够享受得了精神力安抚,影子可没这个资格。 或许小虫母瞧见他们这群阴影里爬出来的怪物受伤,还会觉得高兴呢…… 谁都知道,替身永远都比不过正主。 尤其像是他们这种由丑恶欲/望聚集而成的劣势品。 赫伊眼眸微垂,纤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浓郁的阴影,再加上狂化因子在心绪深处作祟的影响,让这位秩序同盟的首席显露出几分阴森难测的冷感和躁郁。 正当他下压刀柄,彻底将僵尸蠕虫的口腔捅对穿,异常烦躁地准备等待那被酸液腐蚀的痛感的同时,一道微弱的银白色力量成丝缕而来—— 它们在他的手臂前方凝聚成了一道薄薄如水膜一般的存在。 滋啦。 猩红色的僵尸蠕虫变成了两截瘫软在海岸边上抽搐的烂肉,腐蚀性极强的酸液则被银白的能量薄膜阻隔,于赫伊深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一抹极淡的流光。 像是星辰、钻石一般闪耀。 赫伊愣了一下,那张神情冷漠森然的面庞上浮现出几分意外与怔然。 那是……虫巢之母的精神力? 他们这样诞生于阴影之下的黑暗面,也会成为被小妈咪青睐的幸运儿吗? 猩红色触须铺满的海岸上,赫伊愣愣偏头,尚未收敛情绪的虹膜中倒映出了不远处礁石上的情景—— 盘踞于地上的恶心僵尸蠕虫,深褐色被冷雾环绕的礁石,一股一股涌动的深蓝色海潮…… 这片混乱中,任何的一切都可能成为重点,但却没有谁能遮挡住属于珍珠的光。 在那唯一一片净土上,发丝受能量涌动而漂浮在周遭的小虫母眉眼认真、目光灼灼,于指尖、周身凝结出莹白色暖光,几乎成了降临在失落之地的天使。 珀珥面色严肃,同时立于影子们与僵尸蠕虫战场的中央,以及礁石的最高点。 这个位置足以让他窥见全部的战斗局势,如锚点一般,安静却充满了宁静的力量,恍若定海神针一般,看似单薄脆弱,却有着统领军队、压倒一切的能力。 珀珥轻咬着下唇,粉白的唇边上落下一片小小的牙印。 即便他此刻无法得知克拉肯与幻境的真相,但珀珥依旧努力定下心神,在精神力尚还处于成长期的阶段里,尝试同区别于本体的影子们进行链接。 对子嗣们的影子,珀珥投以大范围的精神力交互、精神力安抚,以及借助安抚的力量而缓解影子身上的狂化因子和伤痛影响。 对异兽僵尸蠕虫,珀珥则降下属于精神力的威压,试图让这群张牙舞爪的猩红色怪物们的速度和攻击逐渐慢下来,给影子们提供更多的便捷。 潮水、浓雾、礁石。 异兽僵尸蠕虫的刺耳嘶鸣,以及猩红色触须盘绕爬行时的窸窣声。 在任何战斗中,“安抚治疗”的存在都可以称之为是团队的核心,是对整个战事具有重大影响的变数。 当即将溅射在赫伊身上的酸液被精神力隔开的同时,身侧被僵尸蠕虫刮下一层皮肉的奥洛维金则被柔和的精神力光源笼罩,瞬间驱散了疼痛和蔓延的毒性,同时压制住了他心底因为战斗而攀升的狂化因子。 唇间意外衔了一缕铂金色长发的贵公子轻“啧”一声,抬手蹭了一下腰腹间的血污,他于战斗的空隙偏头,暗金色的眸子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小虫母的身上。 ……是在可怜他们吗? 与此同时,另一边—— 绕在厄加尾勾上的蠕虫触须被精神力压着僵住,被这位气质如毒蛇一般的蝎组首席用刀锋挑开。 骤然从缇兰后侧暴起的偷袭者则被精神力影响,在动作慢了一步的同时,被缇兰握着长刀用刀刃钉在了满是砂砾的海岸之上。 赛特和莱茵斯背对背相互防守、格挡。 他们手持贵族式长剑,共同抵抗三只围攻而来的僵尸蠕虫,在他们的小腿被酸液腐蚀烂长裤的时候,莹白色的精神力及时赶到、萦绕而来,尽可能减少着伤势和毒性的蔓延。 源源不断的僵尸蠕虫就好像没有尽头一般从海雾中涌动着,02脸上的面具在战斗中意外飞落,砸在了礁石下的一片污泥中。 他顾不得这些,只仰头反手划出一刀,在尾勾挡开一只僵尸蠕虫的同时,用手里的匕首破开了另一只蠕虫分为四瓣的口器。 随即柔和的精神力袭来,蹭过02那被飞溅碎石刮破的侧脸,那如潮水一般的触感令那片苍白色的皮肤浮现出几分薄红,随后催促着伤口愈合,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甚至不只是他们——所有的影子,都被小虫母的精神力包裹在了属于珀珥世界内。 最初丝缕状的精神力交织而成,凝聚成蛛网的形状,以珀珥为核心向四周蔓延。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每一个影子都成了被小国王注入了生命力与信仰力的战士。 他们以珀珥的意志为战斗本能,如曾经同小虫母一起作战过的本体一般,心甘情愿把自己当作盾牌与刀剑,只为给他们的小妈咪带来战斗的最终胜利。 …… 浓重海雾之下的僵尸蠕虫好似没有尽头一般,一股一股自潮水中而来。 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原本还能窥见几片空地的海岸已经彻底被异兽猩红色的触须铺满,恍若一片爬满红色丝绒的土地,古怪而泛着腐烂物质的腥臭。 相隔千米的每一处海岸战场上,参赛者们与僵尸蠕虫陷入了僵持,一时间无法分出胜败,但源源不断涌来的异兽却在不停消耗着参赛者们的气力。 站在礁石顶端的珀珥轻喘着蹭了一下太阳穴处的碎汗。 他面色发白,神情疲惫,长时间的精神力使用对于尚未完成全部蜕变的虫巢之母来说是不小的消耗。 落在小虫母下唇上的齿痕越发明显,几乎被他无意识咬出血痕,淡淡的血腥气渗透于唇舌之间,却不曾被焦急的珀珥注意到。 这些僵尸蠕虫太多了,就好像杀不完似的。 即便杀死了一批,但很快另一批又会从浓郁的海雾之下钻出来,发出令人牙酸的窸窣声,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如果一直这样消耗下去,只会对他们不利。 必须得想个办法……等等! 珀珥紧盯着僵尸蠕虫那些交错的猩红色触须,大脑中模糊闪过了什么。 僵尸蠕虫,寄生,汲取大型海洋生物的生命力……那是宛若菟丝子一般的存在,它们会一直在自己的寄主身上吸血,直到寄主被耗尽生命力而死亡。 珀珥忽然发现他的思维似乎陷入了某个误区—— 王级异兽可以控制低等级异兽进行不要命的攻击,那么这些等级并不高的僵尸蠕虫呢?是谁让它们这般源源不断而来的? 因为清剿赛内对BOSS的提前确定,再加上他们身处克拉肯的肚子里,珀珥便下意识认为他们需要面对的王级异兽只有一个,那就是从一开始就把他们吞入腹中的克拉肯。 可前置的幻境条件被识破后,为什么又会继续有异兽袭击呢? 除非是克拉肯的腹中还有除参赛者以外的生命——比如能够操控这群僵尸蠕虫的更高级异兽。 珀珥最初认为克拉肯的腹中绝不可能有别的异兽存活,可若是换成具有寄生特质的僵尸蠕虫呢? 低等级的僵尸蠕虫确实无法跨越等级,寄生在这只SSS级的克拉肯身体内部,可若是另一只同为王级,且极其善于藏匿的僵尸蠕虫呢? 如果——如果说这头SSS级的克拉肯体内,同时还寄生有另一只王级的僵尸蠕虫,那么此刻接连不断冲着他们而来、杀都无法杀退的低等级僵尸蠕虫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僵尸蠕虫可以深入寄主的血肉大脑,在这样隐蔽的位置里,想要躲开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探测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 小虫母深深喘了口气,正当他准备再一次加大精神力的释放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过来的影子02瞬间将他扯到了怀里,甚至因为动作太过着急而显得有些粗暴。 珀珥的脑袋撞在了02柔韧的胸膛之上,他甚至没回过神,就被动作迅速的02单手掐腰扛在肩头,压着他的后腰向远离异兽战场的方向跑。 他失声惊呼:“02你要做什么!” 02哑声道:“……带您先离开。” 这里的僵尸蠕虫太多了。 作为影子,他们无法使用原始形态作战,短时间还能与异兽们的攻击持平,可一旦时间拉长,必然会陷入劣势,倒不如提前破开围攻,先把小虫母送到安全的地方。 珀珥抿唇,抬手一把搂住了02的脖颈,几乎完全挂在了蝎组副首席的身上。 他的唇贴在02的耳侧低声道:“我知、知道怎么结束这场战斗。” 原本带着小虫母准备离开的02身形微僵。 珀珥:“02,你信我吗?” 02本来想说“您的安全更重要”,可不知道为什么,当这句带有反驳与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的同时,他却莫名其妙想到了小虫母之前说的话—— 他说,在他们眼里,我就是最棒的。 他还说,就算我说天、天上飞着螃蟹和乌龟,他们也会相信我的。 作为阴暗面的影子,他们不仅仅是欲/望、野心的放大面,同时也是各种恶劣情绪的倾泻口,虚伪、暴虐、嫉妒、傲慢,甚至是多疑…… 比起本体们给予小虫母“放手去做”的鼓励和支持,他们本能地想要掌控、侵占、控制。 那近乎是一切人性最低劣的一面,是他们站在本体面前都要自惭形秽的。 可是…… 02眉眼间闪过几分丝缕做斗争的痛苦,他哑声喘了口气,压在珀珥腰间的手掌力道很紧,沉声道:“您会有危险吗?” 但不论如何,本体与影子都同样担忧着有关于小虫母的安全问题。 珀珥想了一瞬,“不会,顶多睡久一点。” 过量消耗精神力对他来说并不是折磨,而是另一种成长,睡觉足以补充一切,因此珀珥毫不在意精神力消耗量的高低。 他想要尽可能地快点成长,长到可以同子嗣们并肩作战的程度。 02脚步微顿,侧身躲开后方袭来的蠕虫,同时用尾勾截断对方的攻击路径。 他姿势微变,让小虫母屈腿坐在自己的臂弯,快速道:“……那么,请您试试吧。” 珀珥笑了一下,目光迅速回落于异兽战场中,瞬间重新撑开精神力,在为子嗣们加持安抚的同时,在这片属于克拉肯腹腔的幻境中寻找另一只王级异兽的存在。 依旧处于成长状态的精神力在此刻被小虫母一心二用—— 柔和的莹白用于笼罩下方作战的子嗣,跃动着的另一股莹白则尽可能上升,一如先前寻觅克拉肯心脏一般,在这片巨大的异兽腹腔中探索王级僵尸蠕虫的踪迹。 血管、血肉、骨骼、大脑…… 这些都是僵尸蠕虫可能生长的地方,但对于僵尸蠕虫来说,最能躲开探查的一定是本身具有克拉肯精神力影响的主脑部位。 珀珥深呼吸,以幻境中代表着克拉肯心脏的三座雪峰为起点,以大王乌贼作为克拉肯的对照模板,凭借着从幸存者那里学来的驳杂知识一寸一寸深入寻觅着。 他们在克拉肯的腹中,即胃部;克拉肯的心脏在胃的后下方,大脑与其心脏系统在同一条线上。 如果此刻以处于珀珥身后东北方的三座雪峰作为原点,那么藏匿有王级僵尸蠕虫的位置,便在西南方。 这一刻,进步迅速的小虫母聪慧且灵敏地运用着一切所学,并将它们化为己用。 珀珥猛然偏头看向西南,精神力穿越萦绕着的浓雾,在海潮的另一边窥见了立于深蓝色水体中的一抹伶仃小岛。 应该就是那座小岛的下方了…… 主体幻境是由克拉肯捏造的,那么为什么一定是岛屿与海洋呢?在克拉肯知道他们就是参赛者的同时,海洋便意味着BOSS的藏身点,某种程度上,这份幻境似乎也在为他们做着提醒和引导。 坐于厄加臂弯的小虫母笑了笑,神情中露出几分耀眼的自信。 他知道了。 他知道要怎么做了。 几乎是珀珥将精神力触须凝结着向海上岛屿的位置靠近的瞬间,原先围攻影子的僵尸蠕虫似乎反应过来什么。 它们忽然极其疯狂地向小虫母的位置蜂拥而来,铺天盖地向海岸蔓延,奥洛维金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原地没离开的02,忍不住低低咒骂一声,立马提着染血的刀具向小虫母的位置冲了过去。 不只是奥洛维金,另一侧同样被僵尸蠕虫包围的其他影子也在危险降临时本能地想要靠近他们妈妈…… 02见小虫母神情严肃,便知对方已经找到了战斗结束的关键点。 在其他影子同伴靠近的同时,02扬声道:“帮妈妈争取时间!” 赛特、莱茵斯相互对视,立马挡于珀珥的前方,缇兰、厄加包围两侧,奥洛维金和赫伊则围在后方,又一次形成了以珀珥为中心的战斗模式。 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在这一刻罕见地凝结出冰霜一般的锐利感,那种充盈着攻击性的情绪一寸一寸填充珀珥的情绪和意志,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在使用精神力过程中鲜少存在的绞杀手段—— 辐射荒星上的巨型沙虫,降落于自由星域小星球上屠杀居民的巨蛛…… 簌簌! 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如达摩克利斯之剑重重砸向那座岛屿。 在破除浓雾的一瞬间,珀珥借助精神力的视角,看到了那被猩红色僵尸蠕虫啃食、缠满的,属于克拉肯的主脑。 王级异兽本就对精神力敏感,当珀珥破除幻境成功找到僵尸蠕虫首领的位置时,盘踞在克拉肯主脑的异兽反应迅速,在最后的几秒钟里操控着其他蠕虫疯狂攻击小虫母所在位置。 混乱之际,即便有影子们不停做抵挡,给珀珥争取时间,但依旧有猩红触须令他们防不胜防。 在其中一个空挡,一抹猩红找到机会,袭向小虫母的后脊。 正抬手挡开另一侧异兽攻击的奥洛维金瞳孔微动。 他顷刻间顺从本能,侧身用后背挡下这一击。 心有所感的珀珥骤然回头,却被影子那同样滚烫的鲜血溅在了发颤的浅色眼睫之上。 珀珥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而那猩红色的触须穿透奥洛维金的胸膛,在那件有些脏污的简约礼服上留下一截破损。 鲜血淋漓之下,奥洛维金隔着手套,硬生生握住了从自己前胸位置贯穿而过,甚至还不停扭动着想要继续向前、刺伤小虫母的触须顶端。 “咳咳……” 奥洛维金轻咳一声,唇角溢出了发黑的血丝。 也是同一个瞬间,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凝聚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彻底劈了下来。 岛屿崩裂,幻境有一瞬间的不稳定,借助克拉肯的精神力而隐匿自身的王级僵尸蠕虫不得已在此刻暴露出自己的精神力,想要抵抗珀珥的攻击。 可夹杂着虫巢之母愤怒的精神力不容反抗。 某一瞬间,红乌贼高层人员痴迷的“造神”计划或许是成功—— 从未诞生于虫巢物质中的珀珥是最特殊的一个存在,他此刻就像是神明一般,周身绽放出朦胧的暖光,精神力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向外扩张,令浮动在海岸上的猩红触须寸寸湮灭。 他具有历代虫巢之母并不具备的强大杀伤力,一旦成功度过蜕变期,珀珥所拥有的精神力力量,将不可限量。 远方,盘踞于克拉肯主脑中的王级蠕虫在精神力中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它不停地颤动触须,似乎想要将自己埋着藏在克拉肯的大脑深处。 但珀珥的精神力并不给它机会,只一个劲儿地执行来自主人的绞杀命令,将那缠绕于克拉肯大脑深处的猩红触须根根折断,并碾为粉尘。 虫巢之母的精神力使用在此刻达到了一个顶峰—— 咔。 是王级僵尸蠕虫被这股力量逼得血肉开始崩裂破碎的声音,终于,猩红色的寄生异兽松开了一直以来都被它当作是寄主的克拉肯的主脑。 砰、砰、砰。 原本属于克拉肯的心跳声从沉缓开始重新积蓄力道,恍若被灌入了新生。 当这头巨大的异兽发出解放的喟叹时,王级僵尸蠕虫彻底湮灭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威压,而珀珥眼前的浓雾、海潮、昏黑的岛屿遽然崩解,顷刻间重组为一片绿意盎然的世外桃源。 【谢、谢谢……】 珀珥怔然,大脑深处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嗓音,似乎初学人言,便显得咬字有些生硬古怪,但不可否认,那是一种超脱物种、言语的轻柔感。 它喃喃诉说了感谢,又有些结巴、生涩地说,所有的疑惑我都会为你解答,请来找我吧。 【我在心脏的深处……】 【等着你。】 【送你一份……】 【……谢礼。】 大脑深处的喃语骤然消失,而珀珥眼前的一切则是第二层幻境所凝聚的鸟语花香,生机勃勃。 原先因幻境而诞生的影子似乎有一瞬间半透明似的虚晃,但很快又被幻境力量补足,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当一只浅色的蝴蝶扇动翅膀,从他们眼前慢吞吞飞过时,毛茸茸的草甸之上,被02抱在臂弯间的珀珥回神,下意识接住了奥洛维金砸向自己的身体。 然后,他摸到了满手滚烫的血。 珀珥眼眶微红,唇瓣止不住地轻颤,似乎连碰触在奥洛维金身上的手指都有些抖。 铂金色长发的影子贴着珀珥的耳畔,虚弱且近乎情人之间的喃语,哑声笑着问道—— “……妈妈,我这样的……算不算听话?是您的乖狗狗吗?” 珀珥拧眉,没心思注意幻境的变化,只调动精神力用于加速奥洛维金身上伤势的愈合。 他心软得厉害,低声安抚着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影子,“算的,很听话,是、是我的乖狗狗。” 奥洛维金又笑了一下。 他抬手撩动小虫母耳侧的碎发,露出了一个毫无虚弱感的恶劣神情,探着舌尖在珀珥毫无防备的瞬间剐蹭过小虫母那过于敏感、柔软的耳廓。 在珀珥打颤的瞬间,战损状态下的奥洛维金满含色/欲地问道—— “那么妈妈,我可还有资格舔您?” “……跪着舔的那种。” 那一瞬间,珀珥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硬了。 第84章 小妈咪训狗 珀珥简直无语了! 怎么有人伤成这样还满脑子涩/情啊?! 还跪着舔?跪着舔能舔到他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矮吧?!! 影子: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部位? 珀珥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他没忍住拿手戳了一下奥洛维金胸膛前的伤口,在对方因伤而眼周微红、倒吸一口冷气的瞬间,小虫母哼了一声,“老实坐下, 我看看你、你的伤。” 受了伤的奥洛维金眼瞳中还带有几分恶劣的意味, 他似乎将胸膛上的贯穿当作是为保护珀珥而留下的勋章, 整个人懒洋洋的, 完全就是珀珥说一句话才动一下的姿态。 天性坏蛋的影子在拿捏着姿态, 他总是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珀珥:“你都受伤了!就、就不能配合一点吗?” 奥洛维金眨了眨眼, 却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妈妈,您刚才眼圈红了, 是在为我而担心吗?” 他甚至看到小虫母漂亮的浅蓝色眼瞳中曾聚集出一层薄薄的水意, 就好像小妈咪即将为他流泪似的…… 一想到那些眼泪是为他而流的,奥洛维金有些止不住地兴奋, 似乎连胸膛前的伤口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哦,如果在他快死的时候,漂亮的小妈咪会趴在他身上哭到浑身颤抖,影子觉得他大概会痉挛到神经抽搐……或许如濒死时体验的高/潮一般? 总之奥洛维金很确定, 小虫母的眼泪一定是他的兴奋/剂,他甚至有些古怪地期待那种惨烈又充满色/欲的场景。 如果能死在妈妈身上…… 他心甘情愿。 珀珥本来想说“才不是”呢! 可当他抬眸, 看见奥洛维金的眼瞳中摒去了先前的讥讽与阴鸷,只剩下一种被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期待, 以及另一种紧绷的癫狂后, 心软的小虫母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他总觉得只要他点头同意,那影子们的许愿或许是抱着他一起去赴死?那种骨灰都混杂在一块,根本分不清你我的死。 真是一群病态的坏狗狗啊。 珀珥低声道:“是呀, 是在担心。” 影子得寸进尺:“担心谁?” 珀珥想着对方是伤患,于是继续安抚道:“担心奥洛维金!” 奥洛维金的心脏有种暖乎乎、毛茸茸的感觉。 但他却很快压下了那股想要笑的冲动,慢条斯理地靠着礁石坐下,暗金虹膜中映出小虫母满脸担忧、蹲在他身前的模样。 奥洛维金竭力恢复冷淡,才准备说什么,可当他窥见珀珥眼瞳中那张与本体一模一样的脸后,却忽然又压低了嘴角。 ……和本体……一样的面孔? 所以究其根本,小虫母担心的还是那个虚伪会装的本体? 靠坐在礁石上的奥洛维金忽然冷笑一声,抬手握住了小虫母想要检查、碰触他胸膛伤口的手腕。 又哪根弦不对劲了? 珀珥一愣,满脸茫然:“怎么了?” “……妈妈,看着我这张脸您是不是心疼了?到底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他啊?” 说这话的同时,他下巴紧绷、眼眸冷淡,似乎只要小虫母说出一声“是”,便立马翻身把伤口藏起来,看都不给看一眼。 像个受了伤又坏脾气,拒绝旁人靠近的流浪狗。 奥洛维金胸膛上的贯穿伤势很严重,影子比本体缺乏了恢复原始形态的能力,同样在伤势愈合速度上也略逊一筹。 即便小虫母的精神力已经尽可能地对影子的身体进行安抚、治愈,但那被僵尸蠕虫的触须穿透胸膛的伤痕同时受到毒性影响,血肉边缘已然泛滥出不妙的黑紫。 显然,这需要虫巢之母与子嗣更紧密的身体碰触,才能让精神力的效果发生增幅。 珀珥本来是想把奥洛维金胸膛那处的衣服布料撕开,整个人靠上去,通过扩大身体接触来加速精神力安抚效果的,谁知道这影子又拿捏起了那贵族腔调—— 面上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语调里充满了具有攻击性的阴阳怪气。 偏生暗金色的眼瞳里却盛着自我轻贱、自我厌恶,一时间将倨傲和自卑两种极端矛盾的情绪混杂着,让人又好气又心疼。 ……像个长了孔雀羽毛的刺猬似的。 见小虫母盯着自己没说话,奥洛维金嘴角露出一抹近乎刻薄的笑容。 “妈妈,是被我说对了吗?让我猜猜吧,这些关心是为本体而生的,您所施舍的精神力安抚也是为了避免我们受伤而影响到本体吧?” “不过您尽情地放宽了心吧——” 奥洛维金的指腹摩擦在珀珥的手腕内侧,懒洋洋耸肩,在胸膛贯穿伤又溢出一股黑血的同时,染着血丝的唇瓣微张。 他说,就算影子死掉,本体都不会有事的。 毕竟影子因本体而诞生,一群不那么重要的黑暗面没了,又怎么会给风光月霁的本体造成影响呢? 到时候小虫母还是能高高兴兴投到本体们的怀抱里,至于他们……早就不知道被忘记在那个无人所知的角落里了吧? “……所以您不用施舍这份心软的。” 奥洛维金以为自己会看到小虫母被戳破“算计”后的气恼样—— 他想过对方会直接起身,完全收回这份“心软”;也想过对方会为自己辩解,继续忍着反感靠近他们,直到等到本体的救援…… 但他没曾想到自己迎来的会是一巴掌。 远离异兽战场、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小虫母手掌干干净净、白白嫩嫩,没有任何茧子的掌心漂亮得就像是白瓷雕琢的艺术品,掌纹走向流畅,隐隐能看到纤细的血管。 甚至当其划出气流,挥向奥洛维金的时候,还弥散着一股凝聚于小虫母血肉肌理上久久不散的蜜香。 是暖的,是甜的。 是落在奥洛维金左侧下颌缘上,略带有几分涩/气与管教感的巴掌。 不论是本体还是影子,向来对自己保养精细的皇家护卫军有一身贵气的象牙白皮囊,他们热衷于使用各种精油和护理产品,好让自己保留有最完美的姿态。 而眼下,即便落在下颌缘上的巴掌并不重,但也依旧在奥洛维金保养极好的侧脸留下了一截淡薄的红印,有种古怪的灼眼。 这一刻,所有的影子都投来了目光。 他们那比之本体更沉、更浓的眼瞳里流露的情绪很复杂,像是惊讶、审视,似乎也有几分难言的羡慕与嫉妒,就好像在说“为什么这一巴掌没落在自己的脸上”。 巴掌对狗确实是奖励。 但这份奖励又带有几分管教的性质。 奥洛维金轻微张了张嘴。 在他说出那些乱七八糟、珀珥不爱听的话之前,小虫母眉峰一挑,柔软的掌心便又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嘴巴。 奥洛维金:“你……” “不许说话!” 珀珥有些凶巴巴地呵斥。 然后看起来冷傲不驯的贵公子顶着微红的侧脸闭了嘴,神情中带有几分屈辱和愤愤,可那双暗金色的眼瞳却又有些水润,甚至珀珥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在加速。 本就受了贯穿伤的胸膛,因为奥洛维金兴奋起伏的胸膛而又涌出血水,脖颈、锁骨弥漫出大片的薄红。 知道的以为是影子因巴掌羞愤的,不知道还以为这是立了…… 珀珥顿悟了。 对于这群影子,是真不能惯着。 你说好的他们不信,就得凶巴巴地把他们所有的反骨都压下去,才能让影子们感受到一点被“管控”、“支配”的安全感。 ……这是什么天生当小狗的圣体吗?真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影子!完全就是心口不一啊! 珀珥垂首,拨开那截破损的布料。 僵尸蠕虫的触须带有毒性,单纯的剐蹭划伤还好说,但奥洛维金是被贯穿了整个胸膛。 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泛着黑紫,若不是那尔迦人本身体质强盛,这样狰狞的血洞放在寻常人类身上,恐怕这会儿早就咽气了。 小虫母有些凝重地拧眉。 他用手掌贴着那片轻微跳动的肌理,然后隔着那片伤势,在奥洛维金羞愤又忍耐的神情中,将自己挤到了对方的怀里。 莹白柔和的精神力重新凝聚,一寸一寸侵入到影子的身体内部,试图催动愈合因子加速工作。 但效果甚微。 影子在承担了本体的阴暗面后,似乎连伤愈速度也受到影响,甚至因为负面情绪的凝聚,再加上经过一场战斗后,珀珥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影子身上难以平复的狂化因子。 他们需要更加紧密的碰触。 要比拥抱更加深入。 珀珥偏头,神情微绷地冲着一侧紧抿嘴唇的赫伊道:“外套给我。” 赫伊的军服外套是一件很大很宽的大衣,面料轻微硬质,但遮风避光,最重要的是它足够长,是珀珥所需要的。 或许是因为好奇小虫母此刻准备做什么,赫伊应了一声,将外套递了过去。 这一刻,所有的影子都盯着跪坐在草地上,宛若林间精灵、湖中水妖一般的珀珥。 僵尸蠕虫已经彻底被消灭,第一层因蠕虫寄生克拉肯的大脑而凝聚出来的浓雾幻境破裂,重新呈现克拉肯本身所创造的、足以迷惑猎物心甘情愿留恋于这片土地的场景。 绿莹莹的草甸、苍翠的山林、如镜面一般的湖泊,以及远方随风摇曳的花枝。 在这片近乎春暖花开的幻境里,珀珥将赫伊的军服外套撑开于头顶,在所有影子们的视线里,他跪坐在奥洛维金的大腿上,随后大大方方把自己和影子都笼罩了进去。 赫伊瞳孔微缩,下意识想要上前,却被小虫母流动着的精神力轻轻推搡了一下,迫使他——以及其他影子们只能待在原地,远远瞧着那藏匿着秘密的宽大外套。 他们忍不住猜测,外套之下,到底遮挡了什么? 有什么事情……是要避着他们进行的? 亲吻?拥抱?还是别的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与此同时—— 外套下方的光线一片昏暗,垂感十足的布料顶在珀珥的头顶,完全罩住了他半跪着的身形。 狭窄又闷热的小空间里,奥洛维金有些急促地低喘一声,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就被珀珥用一只手扼住下颌,带有几分掌控性地压向自己的胸膛。 奥洛维金感觉自己的面庞蹭到了一片柔软。 在他近乎大脑空白、耳道嗡鸣的同时,他模模糊糊在外套创造的小空间里,听到了来自小虫母的声音。 珀珥说,舔吧,我允许你舔了。 奥洛维金的喉头重重滚动,那一瞬间他似乎连胸膛上的贯穿伤都感知不到了。 他的思绪像是飘在空中,木楞而茫然。 奥洛维金想要问什么,但他的咽喉却被小虫母柔软的指腹压着,有些用力,近乎遏制了他想要吞咽的生理本能。 在轻微的窒息和古怪的潮热之下,猜到影子的意思的珀珥低声道: “服从我——” “拉开拉链,然后自己舔上去。” 奥洛维金的心脏颤了一下。 他为那充满支配感的命令而着迷。 黑暗中拉开小虫母身侧作战服拉链的手近乎在颤抖着,好几次都握不住那隐形的拉链,蹭得珀珥皮肤发痒。 他忍不住又轻轻扇了一下奥洛维金的下颌缘,有些娇气地命令说“痒,别乱蹭”。 好在那只手不曾给主人丢脸,终于握住了迷你的拉链,然后缓缓拉了下去。 暖香馥郁,窄小有限的空间内气息并不流通。 于是充满甜蜜的香气便越发明显浓郁,刺激得奥洛维金眼周发红,最终如同饿急了的狗一般,发狠似地张嘴贴了上去。 虫巢之母的腺体之于他的子嗣而言,宛若琼浆玉液,是灵丹妙药,能够抚慰一切的伤痛与躁郁,那是源自于基因和灵魂的双向选择,具有安抚之力,效果强盛。 战斗后不停浮动的狂躁因子,毒性影响下难以愈合的贯穿伤势,甚至是影子本身便具有的各种负面情绪…… 某种程度上,虫巢之母与他的子嗣们就像是严丝合缝的两块拼图,从灵魂到身体都将是100%的契合。 光线昏暗的大衣空间内,珀珥屈膝坐在影子的怀里。 他的膝盖分开压在两侧的草甸上,小腿肉有些轻微的抽搐。 而在那无人所知的作战裤末端,缠绕着的银白色菌丝无声收紧,又一寸一寸放松,在小虫母的脚踝间留下了一截可以忽略不计的薄红。 甜腻的花香,以及熟透浆果香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影响着奥洛维金的大脑。 这一刻他如嗷嗷待哺的孩子一般,只知道贪婪地从他的小妈咪怀里汲取更多的蜜香。 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唇齿间张合的力道。 “……嘶。” 珀珥拧眉哼了一声,眼瞳中浮现出一层雾蒙蒙的水意,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爽的。 他抬手抓住奥洛维金垂落在后颈的长发,力道并不轻,试图遏制住这头吃蜜吃疯了的坏狗。 “奥洛维金,停下!” 可敞开吃的疯狗哪里是这么容易被呵斥住的。 被含得有些微痛的小虫母抿唇,细白的手指反应迅速,抽出腰腹间卡着的软鞭,“蹭”地环过影子的脖颈。 他借力一扯,便将那柔韧的材质死死卡住奥洛维金的咽喉,在更为明显的窒息下迫使这条疯狗恋恋不舍地放松了兽口。 当发热的唇暂离柔软的瞬间,奥洛维金重重打了个颤。 不知道是因为窒息还是兴奋,侧脸、脖颈浮现出格外暧昧的红晕。 奥洛维金喘着气,肌肉紧绷。 在咽喉被紧缚的窒闷下迫切吞咽着,渴水似的吐出舌尖,似乎还想要舔那触手可及的馥郁之地。 “……哈呃,妈、妈妈的味道好甜……” 珀珥一边控制着贪婪的恶犬,一边拉起身侧的拉链。 当柔软的皮肉被贴身作战服重新包裹进去的瞬间,他忍不住闷声一声,便撒气似的又轻轻扇了奥洛维金一巴掌,娇气骂道:“……疯狗。” 奥洛维金喘着舔了舔唇角,面颊潮红,暗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几分慵懒和餍足。 他哑声道:“妈妈,真正的疯狗尝到了甜味儿,就算是被您勒死,都不愿意松口的,甚至……还会从您身上死死咬下一块肉。” 说着,他笑了一下,涩/气又变态,“……妈妈,让我死在您身上好不好……唔。” 啪。 影子的疯言疯语被小虫母干脆利落的一巴掌镇压。 当奥洛维金品味着这份“奖励”的同时,珀珥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从宽大的军服外套底下钻了出来。 用于阻挡其他影子靠近的精神力在无形之中消弭,沾染着蜜香的外套则被珀珥递给赫伊,微喘着说了一声“谢谢”。 赫伊垂头。 半指手套中裸露出来的指腹几乎狠狠揉到了那片并不柔软的布料中,即便不曾将衣服覆在脸上,他都能嗅闻到那股唯有小虫母身上才有的香气。 赫伊冷冰冰掀起眼皮,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奥洛维金身上。 贯穿的伤口在虫巢之母蜜腺的作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而作为本次战斗中最大的伤患,奥洛维金正懒懒靠坐在礁石上—— 他衣衫半敞,毫不掩饰地露出了锁骨、胸膛上的红晕,更是大大方方向其他影子展现着他脖颈上被小虫母亲手勒出来的红痕。 ……像是得了宠的疯狗在炫耀。 赫伊握着外套的手一寸一寸收紧,眉头压低,眼神阴得几乎能从奥洛维金的身上剐下一层肉。 影子们会为共同的目标而聚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彼此之间相互和睦。 甚至比起本体,他们之间的竞争与恶意将更为明显。 珀珥没理会影子之间的暗潮汹涌。 他不着痕迹地用掌根蹭了一下被奥洛维金叼过的位置,这才有工夫重新调动精神力,开始安抚、加速治愈其他伤势并不重的影子子嗣。 比起满脑子不可描述的影子,他这样成熟稳重的小妈咪还需要好好进行收尾工作的! 珀珥:成熟!稳重! 影子:幼稚!涩/情! 珀珥高度消耗了许久的精神力,在此刻变得有些蔫哒哒的,但它们依旧努力执行着主人的命令,用莹白柔和的光晕笼罩影子,为他们驱散了战斗过后的其他不利情况。 好在除了奥洛维金,其他影子们状态都不错。 等精神力触须完成自己的工作重新缩回到小虫母的体内后,忙了大半天的珀珥终于缓了口气,干脆懒懒坐在了草地上。 只是在坐下的瞬间,珀珥柔软的小腹深处传来一阵微弱的酸楚感,似乎正彰显着另一个蜜腺的成长、发育状况。 由僵尸蠕虫影响的第一层幻境破碎后,展露出来的世界更加生机盎然,也更符合克拉肯借助幻境而将猎物迷惑、留下,成为自己养分的形象。 即便珀珥知道这是假的,但仍然忍不住有片刻的沉迷,然后带着疲惫彻底仰躺于柔软的草甸之上。 影子们沉默地聚拢过来。 他们一言不发,似乎还不曾从刚才的战斗中回神,只用有些古怪的视线打量着这位为他们提供了精神力安抚的小虫母。 他们本以为他不会在乎他们是否受伤,没想到…… 厄加身后的尾巴动了动,他忍不住半跪在小虫母仰躺的身侧,哑声道:“为什么?” 珀珥半眯着眼睛,整个人困得要死,慢吞吞反问:“什么为什么?” 厄加:“刚才您留下,只是因为知道如何结束这场战斗吗?” 那会不会有一点是为了他们呢? 珀珥顿了顿,他想到了这群别扭、自卑、自厌,但又难以遏制恶劣本能的影子。 他们就好像是最初遇见那尔迦人的他自己,不愿也不敢相信自己是被在意着的,即便感受到了那份温暖,也下意识地为这份喜欢找借口…… 珀珥无意识抿了抿唇。 唔……没想到以前的他竟然也这么别扭啊?! 但珀珥很清楚,这群别扭的狗狗们可不是几句好话就能哄过来的,正如他先前发现的那样—— 软言好语他们不信,只有更凶、很严、更具有上位者的态度,才能压下这群疯狗的反骨,让他们在被“管控”、被“支配”、被“强制”的状态下得到安全感。 已经清清楚楚摸透了影子们隐藏性格的小虫母没回答厄加的问题,他只是表达了自己的命令与需要。 珀珥:“抱我起来。” 没有得到答案的厄加眼眸微暗,心脏有些空落。 可是当他下意识执行命令,将小虫母软软、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并得到了珀珥的一声“乖”后,原本那份空落又被鼓胀填满,让他有种想要摆动尾巴的冲动。 ……太奇怪了。 满是阴暗面的他,竟然这么好被满足的吗? 被小虫母钓得一愣愣的影子们:汪汪汪.jpg 珀珥懒懒靠在厄加的怀里。 他实在太困了,超负荷使用精神力的疲惫此刻如潮水一般侵袭着他,但因为考虑到这群影子的叛逆与桀骜,珀珥不得不把下巴搭在厄加的肩头,半眯着眼瞳扫视过聚集而来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困倦,此刻小虫母的眼瞳水润润的,再加上懒洋洋的半眯姿态,以至于他那双浅蓝色的虹膜中流动着朦胧水意,就好像自带情意,缱绻又勾人。 被这一幕看得有些愣的影子们本能地喉头微动,似是有些干渴。 珀珥温温吞吞道:“我困了,需要休息,至于你们……” 被小虫母的视线扫过的影子下意识站得更挺拔了。 珀珥勾唇,眼底闪过几分狡黠的得逞。 他拿捏着影子们的性情,只如主人一般高高在上,晃了一下悬空在厄加怀里的足尖。 小虫母脚腕纤细,腿型优美,在小腿肉上被作战靴的束带缚出几分腴润的软肉,漂亮得晃动着影子们的眼睛,瞬间便吸引了所有坏狗们的目光。 珀珥在厄加僵硬的肩膀上蹭了一下侧脸,慢吞吞道: “跟着我精神力的指引走,如果我醒来后对你们的行程满、满意,那么——” 他笑了一下,在彻底睡过去之前,轻声道:“我可以让你们舔一下。” 真正由克拉肯凝聚的幻境中掠过一阵风,夹杂着暖春的花香。 影子们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他们下意识偏头看向精神力指引的方向,即便知道那里代表着克拉肯的心脏,代表着一切幻境的凝聚核心,代表着本体的回归和他们的消散,却依旧控制不住地咬上了这份小主人漫不经心撒下的饵料。 于是,当珀珥怀着小腹深处细微的酸楚,彻底沉入梦境中的那一刻,影子们低低应了一声“好”。 …… 当其他参赛渠道的成员骤然脱离僵尸蠕虫的纠缠,见证周遭的环境从岛屿浓雾变为草甸绿荫的同时,另一端属于赫贡帝国神嗣组织的驻扎点却发生了不小的混乱—— 如傀儡、如怪物一般神嗣成员似乎终于挣开了某些未知的控制,他们的肢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兜帽滑落,裸/露出了那张似人非人的古怪面庞。 在神嗣首领毫无所觉下达命令的瞬间,这群怪物如饥饿十足的狼群一般,将森森的目光转向了此刻群落中唯一的人类控制者。 神嗣首领拧眉,心中闪过不妙,“你、你们怎么回事?” 被红乌贼制造出来的拼接怪物们并没有说话,他们只是歪着头,在片刻的静谧后,一步一步走向这位曾经控制着他们的首领…… 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了。 第85章 您选谁 SSS级异兽克拉肯善于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创造幻境, 在它的构建下,整个幻境里的一切都应该是美好的—— 是梦想的实现、是欲望的纾解、是野心的释放,是人间仙境般如伊甸园的存在。 也只有这样难以存在于现实的虚幻世界,才能真正引诱猎物心甘情愿地留在这片克拉肯为其创造的小世界里。 就好像是做了一场非常、非常美好的梦, 这场梦里有你渴望的一切。 于是很自然的, 在这样完美无缺的梦境里, 你必然会不愿意清醒, 会有意识地带着深深的眷恋与痴迷, 选择继续沉溺于梦中, 拒绝回归现实。 这是克拉肯创造幻境、引诱猎物的初衷。 甚至可以说每一个自甘沦为“养料”的猎物在沉眠幻境深处的时候,都是带着愉悦和笑意的,他们心甘情愿用生命换取这场梦中的美好。 而克拉肯会实现这场交换—— 它会取走猎物的生命, 也会将甜蜜的美梦注入那即将消散的灵魂, 让每一个闭上眼睛、声息消弭的猎物得到无上的安眠,至此与他渴求的幻境融为一体。 但僵尸蠕虫不一样。 这群寄生虫一般令人厌恶的家伙通过汲取大型海洋生物的生命力来滋养自己, 雌性蠕虫的体内同时养育有难以计数的雄性,在这般奇妙的共生状态下,它们会无限制地在寄主身上进行繁衍,生生不息、源源不断。 一旦有哪个海洋生物倒霉地被僵尸蠕虫寄生, 没有外力的帮助,它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样被吸血的体验。 从生到死, 将一直被这群吸血虫榨取全部的生命力,最终成为滋养僵尸蠕虫后代的温床。 尤其当蠕虫们的领头者——那只同样王级的僵尸蠕虫寄生在克拉肯的大脑深处—— 半透明的神经交错被猩红的触须埋入深处, 密密麻麻如贪婪的恶兽一般啃食、汲取克拉肯的生命与精神力, 在这令寄主痛苦的折磨之下,原本的幻境也受到影响,变成了被浓雾覆盖的海岛。 潮湿, 压抑,阴冷至极。 于是,在克拉肯的幻境与僵尸蠕虫的双重影响下,被满足的欲/望和野心转变成了负面情绪汇聚的阴暗面,他们脱离本体、逐个自成个体,这才有了影子的诞生。 他们或是被影响,或是被吞噬,或是被侵蚀着做出一些更为凶残的罪恶,即便藏匿在深处的王级僵尸蠕虫被那尔迦的王用精神力击溃,但并不意味着这些因欲/望、野心而膨胀的影子也会消失。 但并不是所有参赛者的阴暗面,都能如那尔迦人的影子一般,拥有隔离本体、独行于幻境中的能力。 在某种程度上,拥有第二形态的那尔迦是特例。 更多的人,则会不受控制地被阴暗面吞噬,然后暴露出其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比如虚伪,低劣,亦或是贪生怕死。 奎克帝国参赛者的聚集区—— 在盘踞于克拉肯大脑内的王级僵尸蠕虫被击溃的三分钟前,奎克帝国的军队们依旧在苦战。 一只猩红色张扬着触须的低等级蠕虫在众人毫无防备的瞬间,骤然从浓郁的海雾后方冒出,锋利的四瓣口器直冲七王子伊修的面庞,几乎要撕下他整张脸皮。 千钧一发之际,伊修瞳孔紧缩,神情中流露出惊恐。 危难间他握着手里的激光枪似乎被躯干遗忘,只在求生的本能下,忽然抓住旁侧一个人的手臂,在对方震惊又怔愣的神情中,将人扯着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哧。 是僵尸蠕虫的口器刺入那人肩头的声音。 几乎是剧痛扩散的同时,这道受王级僵尸蠕虫影响的幻境骤然响彻一道清晰的“咔嚓”声。 就好像是什么破裂了。 同一时间,咬伤战士的僵尸蠕虫瞬间湮灭于空气之间,而原本的海岛、浓雾也在顷刻被绿茸茸的草甸代替,就好像上一秒的混战是一场错觉。 伊修僵硬在原地,肩头被那只蠕虫啃掉一块肉的年轻人冷笑一声,抖开了被七王子握的手臂。 这个时候,伊修才看清自己抓住的挡箭牌是谁——是位深得老国王信任的军官,同时也是作为辅助者审视他此次参赛表现情况的“监督者”。 伊修牙齿哆嗦,心里鼓动着颤抖的情绪,哑声道:“你……” 军官接过下属递来的治疗药剂,忍着疼痛灌入咽喉。 在听到七王子的声音后,他冷声道:“您的一切表现我都会如实汇报给国王陛下的。” 至于如何决断,那么就看老国王自己了。 望着军官转身让随行医师使用治疗器的身形,伊修心头涌动着难以遏制的恶意与烦躁。 他的视线扫过周围战士们投向他有些异样的目光,握着激光枪的手颤了颤,在片刻的僵持下缓缓抬起…… 滋啦。 激光穿透了年轻军官的脊背,在他脏污的军服上灼烧出一片浓郁的乌黑,握在手里的治疗药剂掉落在地上,上一秒还静立着的军官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了自己胸膛前那一片焦黑的窟窿。 那短暂的0.01秒里,充满梦幻气质的幻境似乎稍微晃动了一下,隐隐有能量的波纹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却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随后,被激光贯穿脊背胸膛的年轻军官重重栽倒在地。 旁侧医师急慌慌地往嘴里、伤口处灌各种具有激光治疗效果的药剂。 在其他人惊呼、躲闪的动静里,伊修眉眼阴鸷,喃喃道:“让你瞧不起我、让你瞧不起我,杀了就好了……” 说着,他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其他人的身上,那是被幻境影响而聚集的浓郁恶意。 伊修自言自语道:“……谁再瞧不起我,那就都杀掉好了。” 在奎克帝国的七王子亲手杀了自己同行军官的时候,星海自治城邦的城主凯撒,则于这片骤然变化的新幻境中喘了口气。 他们对精神力的感应更为敏锐,因此在察觉到心底情绪躁郁的瞬间,便有意压制下去,好在不曾给自己人酿成更大的祸患。 凯撒伸了伸懒腰,毫无形象地坐在草甸上,抬手揪了根草放在嘴里嚼了嚼。 “这玩意儿,第一层幻境打破了,现在这是现实还是幻境啊?这草好像还是草的味道……” 秘书长累得不想说话。 然而他的上司并不允许,凯撒伸腿蹬了一下秘书长的小腿,懒懒道:“智囊,给我分析一下。” 命苦的打工人秘书长咧了咧嘴,哑声道:“城主,我劝您别什么都往嘴里塞,现在现实和幻境我们自己都分不清,您能确定自己塞在嘴里的是草,还是蠕虫的什么肢节吗?” 凯撒嚼了嚼,“没事儿,蠕虫……那高蛋白,补充营养!” 秘书长嘴角微抽,他就知道,他永远都无法战胜自己的上司。 星海自治城邦的参赛者开始在原地重新休整。 他们见之前的异兽积分被清空,便知之前的努力都不作数,偏生眼下的一切还无法彻底确定到底是不是现实,于是城主凯撒大手一挥,决定暂时摆烂。 秘书长:“那竞赛呢?咱不努力了吗?” 凯撒跷着二郎腿,懒洋洋道—— “听我一句,现在努力也没用。按照我对精神力的敏锐,刚才搞定蠕虫大军的,肯定是那个毛茸茸的小坏蛋国王,瞧着娇娇小小,实际上厉害着呢!我估摸着人家已经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了……” “再看看咱们自己,对这眼下的环境是现实还是幻境都分不清,还争什么?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今年这一场清剿赛,咱们是喝不到汤了,还不如休息休息,直接等结束呢。” 秘书长:??? 行,您是城主,您说了算。 在凯撒的一通分析下,民风向来粗犷的星海自治城邦决定摆烂等竞赛结束。 而深入岛屿内部,躲过海潮边僵尸蠕虫袭击的联合星域帝国的机甲军队,则一番翻天覆地的环境大改变后,发现天塌了—— 他们努力几天,用中低等级异兽堆积的积分咋通通归零了?! 这还是人参加的异兽清剿赛吗?!! 也没人说累积起来的积分还能清空啊?!! 联合星域帝国: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点五.jpg 谢谢,这辈子都不会再参加BOSS是克拉肯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了,太搞人心态了!!! 一时间,在第一层幻境破裂所导致的境况里,奎克帝国因为七王子伊修的举动而陷入混乱;星海自治城邦得了城主的指令原地摆烂休息。 被积分打击得一蹶不振的联合星域帝国本身就没想着追击BOSS,因此在片刻的思索后,也决定像星海自治城邦一般原地休整,至于后续赛事…… 明天再辛苦辛苦,看看猎杀的异兽到底算不算真实积分,算的话最好,不算的话……那就不算吧。 联合星域帝国:哈哈,不辛苦,命苦.jpg 星盟五大帝国的参赛渠道里,一个内混,两个摆烂,还有一个是被小国王暂时驯服的影子军团,正向珀珥精神力标记的位置赶路,至于赫贡帝国的神嗣组织…… 距离相隔甚远,四散着参赛者的大地上,在遥远的某一片草甸上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撕扯声。 从前那些有违人伦的实验过程、作用在实验体身上的疼痛与折磨,此刻都变成了似人非人的怪物们的报复手段。 因未知原因脱离神嗣首领掌控的怪物们在此刻露出了獠牙,他们本就被杂糅了野蛮的兽性,一旦失去控制将变成最狂躁的猛兽。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原先肆意在他们身上发泄怒气、暴力的神嗣首领就被他豢养的怪物撕开了身体,血肉落于绿茸茸的草甸之上,又被那些草枝、土壤无声无息地汲取、吸收着。 神嗣的首领捂着被怪物利爪撕开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充满了不可置信,用最后的力气支撑道—— “你、你们……背弃了……” “背弃、弃了……神……会、会遭报应的……” “……神,神不会……唔啊!”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只狰狞的骨爪彻底捏断了咽喉。 滚烫的鲜血沾满了那只狰狞,甚至是有些恐怖的利爪。 薄薄的皮肉附着在凸起的骨节上,轮廓似人的腕骨、手掌,手指却又格外得长且尖利,正挂了一圈神嗣首领脖子上的皮肉。 怪物起身,想要跟上自己的同类一起循着那股香味前进,但在入队之前,却被同类撞了一下。 他不解地歪了歪头,因为还不太会说话,只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是一只大猫,似乎在询问同伴“为什么撞我”。 同伴也不会说话,只露出了那张非人感达到顶峰的丑陋面孔,冲着怪物沾染着血丝的手发出嘶鸣。 似乎有些嫌弃。 在懵懵懂懂的交流之中,怪物隐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找妈妈,脏,讨厌。 妈妈,不喜欢,脏的。 妈妈喜欢,干净的。 怪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自己爪子上的血迹,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将其蹭着在神嗣首领的衣服上擦了个干净。 直到他弄干净自己、重新归队,等待着的同伴们才发出低低的嘶鸣,一同转身向远方被浓绿覆盖的山峰前行。 在奔跑中,披在他们身上的白袍被周围的灌木、草枝剐蹭着散开,被风吹、被掠过的鸟雀啄。 于是很快,原先神嗣用于隐藏他们躯干上非人特质的白袍,彻彻底底破碎地落在了这片绿色的大地上。 这一刻,他们终于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种近似那尔迦人第二形态的模样,却不那么庞大,甚至显得更为狰狞,是人为创造生命的结果,宛若一份模仿而诞生的劣质品—— 类人的外形,具有人类面孔特质的骷髅面庞,复眼、口器、利齿,同时杂糅了昆虫、节肢动物、爬行动物特征的躯干四肢。 他们如兽类一般四肢着地,尾椎后侧晃动着长尾,每一寸色泽暗沉的皮肉上都能看到坑坑洼洼的缝合线,像是一个破破烂烂,就算是扔到垃圾箱里没人会捡的布偶娃娃。 因为太难看了、太怪异了。 没有谁会喜欢他们的。 但是这群人造的怪物自己却没有美丑的认知,他们只是单纯地为这一刻的自由而感到高兴。 他们可以去,找妈妈了…… 终于可以找妈妈了……他们的,妈妈…… 明明外形是那么的丑陋、那么的狰狞、那么的可怕,但此刻怪物们却因为脱离了控制者,而显露出几分孩童般的雀跃,似乎充满了希冀与渴望,将他们全部的情绪与灵魂寄托在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妈妈”身上。 那是基因与本能的吸引,是他们脱离掌控那一瞬间便觉醒的渴望。 在怪物们寻觅着空气中的味道,以及本能指引,而向这片绿茵大地的更深处前行时,领导着第六渠道星际自由人员的空洞者,则选择了暂时脱离队伍。 经过了一番僵尸蠕虫的混战后,星际自由人员的劣势便已经显露了出来—— 他们缺乏帝国军队规整的训练,作为一群临时组建的搭子,毫无默契、信任可言,参加清剿赛也不过是侥幸情绪作祟,希望能分得一杯名为“利益”的羹。 即便在空洞者的庇护下,他们谁都不曾受伤,但当危险程度超过他们本身所能承受的限度后,这群向来刀尖舔血、把自己的命看得极为重要的自由人员心中生了退意。 他们犹豫在原地,纠结于是否继续深入。 一旦遇见更厉害的异兽,空洞者不可能永远都有机会护着他们,更何况他们也不能一直靠空洞者而活…… 此刻,已经抖落着斗篷站起身的空洞者维尔颂并不分出多余的注意力,他参加这一次清剿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珀珥。 至于这些跟在自己身后,需要他庇护的人类…… 维尔颂想了想,宝宝曾经教过他,人类是需要负责任的。 他要负责。 负责……宝宝会夸他的。 因此见其余人踌躇在这片草甸上时,维尔颂想着“负责”,便哑声问道:“你们……还走、走吗?” 一个面容严肃的星海赏金猎人大着胆子道:“大、大人,我们准备停在这里了,毕竟活命重要……您、您是要继续吗?” 维尔颂点头,僵硬道:“要……要找人。” 见空洞者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好说话,这个赏金猎人低声道:“大人您继续深入吧,我们就待在周边打打低等级的异兽,积累积分到比赛结束吧。” 如果这一次的积分能真的积到的话…… 维尔颂颔首,低低应了一声“好”,下一秒他的身形便如空茫的黑雾一般急速离去,从动身到消失,整个时间不超过一分钟。 一位年轻的赏金猎人忍不住问:“那、那位大人,他真的是人吗……” 严肃脸的猎人立马道:“小点声!不管是不是人,这一次我们能活下来,都靠他……再者,参赛者都有做体检,那些机器没检测出来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多言了。” 有些问题,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 僵尸蠕虫的死亡带走了所有的浓雾和阴霾,裸/露出了属于克拉肯那片更为梦幻美好的幻境。 当那尔迦人的影子军团如被骨头勾引的狗,带着他们熟睡的小妈咪继续深入,向虫巢之母精神力标记的位置前进时,一直缩在厄加怀里的小虫母终于在一场懒怠的休息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抵是因为这一次的精神力消耗实在过量,即便已经短暂睡眠了一场,但珀珥依旧有种浑身都懒洋洋、提不起劲的感觉。 他偏头枕在厄加的肩头,五官精致,如白羊一般温驯地靠在影子的臂弯间,浅蓝色的眼眸微睁,睫毛纤长,正一下一下如小扇子一般颤动着。 珀珥懒得动,便也没出声,只蹭了一下脑袋,温热的吐息正好落在了厄加的颈侧。 原本专注赶路的厄加喉头微动。 那被紧身作战服包裹的躯干足以被窥见块垒分明的肌肉,似乎随着小虫母吐息的洒落而狠狠一颤,彰显着他所有反应都被珀珥拿捏的境况。 厄加偏头,对上了小虫母睁圆的漂亮眼睛。 这位更具阴冷气质的影子有些不习惯地偏了偏头,被覆面遮挡的眼尾微红,有些掩饰性地开口: “……距离目的地还有些距离,今晚要在外面扎营了。” 珀珥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于影子们的乖顺。 他甚至都做好了一觉睡起来后要小发雷霆、震慑坏狗狗们的预想了,没想到影子们压根没给他发挥的机会。 或许是珀珥眼底的神色有些过于明显了,走在另一侧的赫伊没忍住嗤笑一声。 那张清朗冷峻的面孔上浮现出几分邪性,语气微挑,“妈妈是在可惜吗?可惜一个失去了调/教我们的机会?” 被看出意图的小虫母没有丝毫的心虚。 自从他凭借本能将影子们脖子上的项圈绳握在手里后,珀珥便仿佛被开启了某些奇妙的开关,糖果与巴掌变成了他手里的小道具,而他总是很敏锐地知道如何使用它们。 珀珥弯了弯眼睛,慢吞吞道:“可是,你们有在兴奋哦。” 赫伊嘴角勾了勾,并不发表意见,毕竟他还没体验过……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爽。 倒是听到这话的奥洛维金脚微动,不自在地捋了一下垂落在肩头的铂金色长发,又下意识用手背蹭了一下他下颌缘的位置。 那里……是曾经停留过小虫母巴掌的位置。 不怎么疼,或许是有一点点屈辱?但比起屈辱,他感受到更多的却是愉悦和兴奋。 似是被挑起了某些糟糕的回想,奥洛维金冷白的皮肤上浮现出潮红,眼瞳甚至有一瞬间的失焦。 他想,自己真是堕落了…… 就像是一条流浪狗似的,主人一招手,他便倒贴着蹭过去摇尾乞怜,简直、简直太…… 恍若一个跪在主人脚下y乱的男奴。 当奥洛维金为自己找到的、极其下流的形容词而感到古怪躁动的同时,一直前进的影子队伍则在小虫母的首肯下,开始停脚休整。 这只SSS级的克拉肯体型巨大,完全超出了最初星盟测定的2500米,甚至珀珥初步猜测这大家伙体长250000米都是有可能的。 他们身处其腹部深处,而心脏又在另一端的尽头,本身路程便不少,再加上幻境的影响,完全如郊游似的,好在珀珥感知得到这头大家伙并没什么恶意,这才不像最初那般着急。 在珀珥彻底找到克拉肯心脏的位置之前,他所能做的便是驯服这群影子,让他们为己所用,以及避免被疯狗们反噬。 一想到自己担负着解救本体的责任,还要兼职驯服这群坏狗狗们,珀珥便有些沉重地一叹。 他这样的小妈咪,也太忙了吧?!他以后也要昆汀给他加工资! 昆汀:不用加!整个帝国国库都是属于您的! 正叹息间,手脚利索的影子们为珀珥支好了帐篷、准备着晚饭,显然他们在服务、伺候这一方面并不亚于本体,甚至绷着一股劲儿想要做得更好。 从幻境内的落日到傍晚,影子们乖顺地超出珀珥的预料。 于是当小虫母暂时放下了那么一点点警惕,准备钻到帐篷里休息时,却陡然被半蹲在帐篷外侧的赫伊扯住了脚腕。 珀珥扭头,神情有些茫然。 那戴着半指手套的掌心缓缓摩擦在小虫母的脚腕上,力道不轻不重,有种异样的暧昧。 朦朦胧胧的夜色下,除了蹲在珀珥身前的赫伊,其他的影子们均围拢过来,一个个投下极具压迫性的身形,在晚间流露出了真正属于恶犬的气息。 显然,白日驯服的他们仅是披了羊皮的狼。 在小虫母的注视下,赫伊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他慢条斯理地问道: “妈妈,您对我们的行程还满意吗?” “这么多人您要选谁奖励?” “还是——” 赫伊舔了一下牙尖,有些恶意地问: “要我们一起吗?” 第86章 训犬守则(含3.5w营养液加更) 被赫伊抓握着脚腕的珀珥慢吞吞回神。 他干脆翻身坐倒在帐篷里, 整个人有些懒懒向后撑着手臂,屈膝坐着,一只脚踩在铺好的被褥上,另一只脚轻微悬空, 环着一截属于雄性的宽大手掌。 秩序同盟的成员偏爱于半指手套, 那是同他们黑白色军服搭配好的装备。 禁欲克制的黑色皮料与冷白色的手指相交, 明明一副规整、严实的打扮, 却又总流露出几分微妙的色/气。 这份极具有矛盾感的魅力在本体的身上时, 是一种被理智有意压抑、克制的自我束缚, 是彼此心知肚明却又心照不宣的。 但当这份魅力落在影子身上时,便成了另一种欲擒故纵的勾引姿态。 赫伊的影子从不掩盖他肉食性的本质,即便曾短时间地被小虫母拿捏、驯服, 但他依旧野心满满, 时刻做好了以下犯上的噬主行为。 就好比此刻—— 影子笑得饶有兴趣,那双深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微妙的情绪, 就好像坐于高台、玩弄权术的上位者,甚至他乐于以自己为饵,只为在整场游戏中谋得更有意思的发展。 有种游戏人生的恣睢感。 赫伊的目光晦暗而黏稠,一寸寸锁定在小虫母的面庞上, 尽可能观察、推演着对方的一切反应。 他提醒道:“妈妈,恶犬难驯……一个不小心, 您可是会被恶犬们吃掉的。” 放在几个月前,珀珥可能真的会被影子这架势给唬到, 毕竟那时候他胆小怯懦, 哪里会生出反抗的情绪。 可当他前前后后经历过变/态嗜痛的尤利西斯、嘴硬还一脸酷哥样的夏盖、劳心劳力教他怎么揍人的比约恩,以及教他如何拿捏狗崽子们的阿斯兰…… 总之现在珀珥觉得他能封自己为训犬专家! 连尤利西斯那么变/态的坏家伙他都能拿得下,还会害怕区区几个影子?他们总不会再有尤利西斯那么变/态了吧?! 珀珥:打败尤利西斯的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对付你们! 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 一款用于衡量子嗣变/态程度的计量单位。 于是,在赫伊有意无意的暗示中,珀珥弯了弯眼睛,露出来一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微笑。 甜甜、暖暖的,看得几个影子心脏齐齐一缩,忍不住又一次对自己的本体生出无限的嫉恨之情。 珀珥大方地笑了一下,似乎没有任何的羞涩怯意,“我很满意。” 赫伊有些惊讶小虫母这么好说话的态度。 这下换成他有些不确定地试探询问:“所以……您真的要奖励吗?” 珀珥死死藏住心底的羞涩,即便手指都已经戳在掌心里了,但面上不显露分毫,准备将这场对峙战打下去。 “不是你们想要吗?” 这话一出,影子们有些骚动。 一方面,他们确实想要奖励——但也不单单是为奖励。 就好像是某种孩童之间幼稚的比拼赛,本体们曾得到过什么,作为影子的他们便想要加倍得回来,似乎想要证明他们也是能从小虫母手里得到宠爱的。 另一方面,这是影子们的本源、那些阴暗面在作祟。 他们本就是欲/望的放大面,是凝聚了本体所有被压抑、克制情绪的“第二人格”,就好比瘠薄的土地永远都开不出花,而影子们也永远无法像本体一般懂事、忍耐。 恶劣是他们的本性。 贪婪铸就他们的一切。 珀珥没理会影子们的失神和骚动,他顺着赫伊的力道向前伸了一下小腿,严严实实踩在了赫伊的胸膛上。 隔着足以展示身形的黑白色军服,珀珥足底是能够感知到心跳的柔韧胸膛,赫伊低低喘了一声,面庞迷离,本就深色的眼瞳似乎愈发得色泽浓郁,流露出几分故意的引诱之色。 珀珥足尖下压,目光扫过后方一个个视线灼热的影子,他耳廓发红,声线微颤,却在这一刻骄傲如国王,发出了近乎奖赏的邀请—— “不如……一起来吧?” “但是帐篷,好像有点小呢。” 抱着手臂站在后侧的莱茵斯有些惊讶地嗤笑出声,忍不住感慨道:“妈妈……您可真大胆啊,就不怕玩脱了吗?” 作为挚友组的另一员,赛特也慢吞吞道:“妈咪,小心到时候您哭着求我们停下来哦。” 珀珥哼了一声,“到底谁求谁,还、还不一定呢!” “哇哦——” 缇兰捧场似的鼓了鼓掌,他虽然没有奥洛维金那么阴阳怪气,但你也不能指望恶劣又坏心眼的影子能说出来什么好话。 他道:“这是妈咪给我们的挑战吗?妈妈您要是现在说比起本体更喜欢我,或许等等我会给您放水哦。” ……好幼稚的影子。 珀珥握紧了拳头,本来他心底还有点羞怯的不自信,但现下也是被影子们激起胜负欲了——凭什么最后哭着求饶的一定是他?凭什么是他们给他放水? 明明他也是很厉害的小妈咪了!没道理干不过影子!他今天一定要影子们哭着求他! 珀珥:这口气他一定要出!一定要影子们哭着喊他妈妈!谁怕谁! 正当小虫母铆足了劲儿想要争这一口气的时候,抱着手臂,说话格外刺人的奥洛维金挑着眉,慢条斯理开口: “恐怕就是放了水,妈妈也是要哭的,毕竟——” 奥洛维金抬手,在珀珥的目光里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唇瓣,就好像在回忆某些曾被含弄于口腔之间的感受。 他道:“毕竟,小珍珠好敏感哦。” 坏狗!!! 都是坏狗!!! 珀珥憋红了脸,恶狠狠道:“一会谁、谁哭谁是小狗!” 影子们哑声轻笑,他们相互对视,闪烁着暗芒的眼瞳中掠过了然与目的达成的微光。 “好啊。” 昏沉的夜色下,他们交错的身形几乎聚拢成一道无法逃离的阴影,正一寸一寸扩大,吞噬着此刻唯一的光源。 他们黏稠而狂热道—— “如果妈咪当了小狗,我们一定会好好宠爱小狗的。” “要让小狗舒服到连尾巴都摇不动,好吗?” …… 海洋星上的一切,在僵尸蠕虫褪去的深夜里显得寂静而安宁。 克拉肯创造的幻境符合绝大多数宇宙生命对美好的追求,当山间有翎羽漂亮的鸟雀飞过时,雾蒙蒙的林子里聚拢着萤火虫,于宝石一般的湖面上倒映出点点星光,就好像是一片落在地上的银河。 可当这里凝聚着美好的同时,海洋星上空数艘等候着的战舰内,赛事相关人员却有些着急了—— “信号无法捕捉!到底什么情况?” “之前给参赛人员的积分手环也无法和主系统连接……好像被什么东西屏蔽了?” “等等,所以海洋星上那头异兽真的是SSS级吗?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啊……” “不可能,当初是我们一直盯着测算数据和系统的,异兽等级绝对不会出错,一定是SSS级的。” “怪事了,按照以往惯例竞赛开始第一天便会向下投放直播球,但现在都第几天了?直播球没追踪到一个参赛人员……时不时传回来的画面都马赛克似的,现在怎么办?” “再等等吧,总不能中断赛事吧……” 同行而来,也作为此次清剿赛负责人员的艾伦面色不太好看,忍不住道: “万一这颗星球上还有别的意外和危险呢?有些牺牲我们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参赛者的生命应该比这场比赛更重要啊!” “我们的初衷是为了更多地绞杀异兽、减少星际高等生命的负累,而不是为了清剿赛而白白看着他们遇险!” 另一个人拧眉,“但是中断会影响星盟在整个星海内的宇宙地位和权威问题……” 艾伦:“所以要为了地位和权威,放任海洋星上更大的错误吗?” “好了——” 星盟内部负责此次清剿赛的高层拧着眉头,摆了摆手道: “都不要吵了,这件事情上艾伦说得对,我们星盟的初衷是为了消灭异兽减负,而不是为了异兽盲目牺牲自己人……如果还是这种情况,星盟必须进行干涉,至于海洋星这只王级克拉肯的具体情况,也要等事后重新测定。” 说着,高层看向战舰窗外空茫的大海,以及久久难以消散的浓雾,低声道:“再等三天……三天之后如果一切还是原样,那就必须中断此次的清剿赛。” 即便清剿赛本身就危险十足,每年都会有不同程度上的伤亡问题,但并不意味着参赛者就应该迷失在这份危险中。 当赛事本身出现问题时,作为总领整个宇宙帝国、势力的星盟,他们应当做出行动。 三天…… 战舰之上,艾伦紧抿着嘴,视线掠过云层,最终落在了那被海雾缭绕的星球之上。 只希望一切都平安吧。 …… 星盟负责人为海洋星上的一切,限定出最后三天的时间。 而浓重海雾之下,克拉肯构建出幻境的腹腔内部,则是另外一番场景—— 空间有限的帐篷原本只为小虫母一人而存在。 但在这一晚,那散落出朦胧光影的帐篷内却挤进去了几个身高腿长的雄性。 有限的空间开始变得拥挤狭窄,小虫母纤薄的身体被几具雄壮有力的躯干包围着,看起来娇小单薄,似乎柔弱可欺。 那细白的手腕被拢着、握着,带有几分勾缠性质地让那柔软的掌心落在谁的胸膛和腰腹之间,似乎想要让手掌的主人感受他们的资本与力量。 那形状漂亮的胸脯微挺,晃动着长出新腺体后的腴润,匀称的长腿曲着,那截脚踝则不知道被谁拉扯着,似乎想要往什么地方踩。 在这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潮水之中,可怜单薄的小珍珠看起来毫无优势。 他的体格、他的力量完全无法与高大挺拔的影子们较量对抗,便只能受制地被桎梏、被压下、被狠狠欺…… 嗯?不对。 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刚刚发生了翻转—— 原先被子嗣们桎梏着的小虫母在影子们放松的一瞬间,骤然操控体内的精神力汹涌而出。 早就有所准备的精神力此刻就像是个调皮的小坏蛋,它们愉悦地跳动着,一缕一缕凝聚力量,就那么倾泻而出,以一种强势的主人姿态狠狠鞭笞在了影子们的精神力上。 那是完全超越了子嗣们精神力世界所能承受的最高阈值,当然对于虫巢之母本身来说也刺激不小。 几乎是小虫母与影子的精神力相互接触的瞬间,他们都不可遏制地战栗着发出低喘。 精神力向来私密,而精神力造成的感官近乎与灵魂相通。 这份感知的影响不仅仅作用于肉/体,更是会作用于精神、大脑,乃至神经末梢的最深处,是无法简单用语言去描述、无法用仪器测量的深度。 这是一种即便躯干彼此分离,即便身体被衣物布料裹得严严实实,即便不曾发生任何肌理上的碰触,可一旦处于精神力的交互状态下,哪怕扣子系在最顶端,也能隔着空间与距离,把贴身的布料弄得濡湿狼狈。 私密的精神力交互便是这么地不讲道理。 霸道且能将冷静者的大脑搅得一团糟。 因此在珀珥憋着一股劲儿,调动着将自己的精神力落鞭于影子们的身上时,在力的相互作用下,咬着唇的小虫母也难自控地扬起雪白修长的脖颈,恍若濒死的天鹅。 他精致小巧的喉结发着颤,于口腔深处发出自带蛊惑意味的轻喘,整个人几乎蜷在影子们交错的怀抱间,胸脯、腹腔一片难抑的潮热。 简、简直太刺激了…… 和平素里相对温和、缓慢的精神力安抚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平日里珀珥面向于子嗣们的精神力安抚是相对细水长流,一点一点增加战栗与爽感,以一个比较平缓的速度向潮头行进,那么此刻便是狂风骤雨,是在谁都没有做好准备时,便将人瞬间拉扯到浪潮的最顶端。 ……会直接爽到失神,甚至是无法克制地露出最糟糕的表情和状态。 不过比起掌控着精神力,明显在主导地位的珀珥,影子们的反应则更为剧烈。 在此刻,这群扬扬得意、恶劣贪婪的影子们成了鞭笞下的承受者—— 他们恍若紧绷的弦,身体明显陷入濒临极限的状态。 喘息低沉沙哑,额角间浮动着细密的碎汗;眼周潮红,指腹战栗,连带着胸膛、腰腹都起伏得厉害。 这一瞬间,他们整个人都恍若刚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失焦的瞳孔深处绽放着令人生畏的欲/色,似乎只要再多施加一点点力道和刺激,便会彻底绷断,变得混乱不堪。 珀珥小口小口喘息着。 他咬着嘴巴,在下唇上烙出一截牙印,硬生生凭着那股不服输、要影子们哭着叫他妈妈的劲儿爬起来。 成熟的妈咪要在子嗣们都趴下的时候站起来! 成熟的妈咪绝对不能比子嗣们先哭出来! 可怜又坚强的小虫母啊! 眼下他的胳膊、小腿肚都抖着,甚至在从厄加的怀抱里蹭着起来的时候,还软软地摔了一下。 那泛着柔和粉色的膝盖不知道蹭到了厄加的哪里,引得本就紧绷如弦的男人重重喘了一声,早已经摘下覆面、裸露出皮肤的脖颈上青筋直跳,好似豢养了一头正在狠命撞击铁笼的猛兽,凶恶异常。 但这头猛兽也只有眼神叫嚣得凶,动作上却凶不起来了。 珀珥的精神力在这一刻带来了压倒性的胜利。 虽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效果,可比起来咬牙低喘、忍到眼周发红、生怕动一下就出丑的影子们,尚还能眨着湿漉漉的眼瞳,挣扎爬起来的小虫母已经很厉害了。 珀珥:骄傲.jpg 甚至在这场缓慢的起身过程里,坏心眼的小虫母还把陷入欲/潮,被精神力鞭笞刺激到失神的影子们当成是自己的“踏脚石”—— 他的膝盖跪在厄加坚硬的腹肌上,脚掌踩住奥洛维金的大腿,手指间扶着02的胸膛当门把手,还顺便要撑一下赫伊的腰侧…… 大抵是觉得要端水平衡,不能“欺负”了这个不“欺负”那个,珀珥想了想,转头瞥了瞥眼眸通红的赛特、莱茵斯和缇兰。 于是,他红着脸庞,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然后干脆利落地把剩下三人各踩了一脚,在听到他们沙哑的闷哼后,才像个小国王似的站在帐篷里,成了这场战争中唯一的获胜者。 珀珥揉了揉潮红的面颊。 虽然他自己还因为精神力的交互有些发颤,但依旧拿捏着气势,摆出主人的姿态,站在这群败犬面前,软着那能掐出水的嗓音,慢吞吞,甚至有些招人恨地问道—— “你们说,现在是谁求、求谁呀?” 有点结巴,有点可爱,还有点小小的欠揍劲。 是那种让人想要掐着腰、按在大腿上狠狠用手掌教训一顿屁股的姿态。 但很可惜,这只是败犬们心头愤愤的臆想,做不得真。 此刻,影子们紧抿着唇,似是天性不爱讲话。 倒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他们生怕自己一张嘴便忍不住地喘,暴露出那狼狈又糟糕至极的一面,然后可能被任何风吹草动刺激地泄出一片,在小虫母的面前彻底丢了面子。 影子们也是要脸的!非常要! 为了最后一层面子,影子们嘴巴紧闭,一个个僵在原地如雕像。 如果不是他们胸膛、腰腹间的起伏实在厉害,那散落着的汗珠实在反光,大抵真会叫人以为他们只是一群雕塑。 珀珥不满地噘嘴,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怎么没人搭理他。 “你、你们怎么耍赖啊?” 小虫母轻轻蹙起好看的眉头,浅蓝色的眼瞳中倒映着影子们氤氲汗液的健壮□□。 影子们一动不动,各个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试图从那种精神力发麻的状态中出来。 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徒劳,甚至这一刻影子们都无法控制他们下意识涣散的瞳孔,只能颤着睫毛,在虹膜中蒸出一片滚滚的热气。 珀珥身后的小恶魔尾巴晃悠晃悠,压根没意识到此刻的影子们都箭在弦上,他抿着唇,视线慢吞吞绕着他们晃了一圈,在胜负欲的勾引下,忍不住生出了几分难得的坏心眼。 许是因为影子们最初留给珀珥的印象实在恶劣,再加上他们是一群屡教不改的恶犬。 以至于这股叛逆劲在奇妙的化学作用下,让珀珥也变得更加大胆——至少面对本体们,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坏蛋的行为的! “坏蛋行径”的珀珥翘着唇,耳廓还晕染着红,但当事人却大胆又好玩似的抬起脚,在影子们滚烫的视线中踩在了赫伊的肩头。 那具肌肉线条漂亮的躯干剧烈颤了一下。 赫伊死死咬着牙根,那双眼睛几乎要冒出了火,紧紧粘在小虫母的身上,恨不得咬下一块肉似的。 珀珥忍着脚掌下的滚烫,轻咳一声,又问:“赫伊,你说现在是谁求谁呀?” 感受着肩头那抹柔软的触感,整个人紧绷如弓的赫伊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了那两个带着颤音的字:“是、您!” “哇哦——” 珀珥眨了眨眼,漂亮的脸蛋被热气蒸红一片,“我没听清!” 赫伊额间的青筋狠狠跳了跳。 他本来想闭嘴不说话的,谁知道坏心眼的小虫母动了动脚,顺着他胸膛间的起伏向下,还踩着轻碾了一下。 “呜……” 赫伊的喉头不断滚动,下颌坠汗,他整个鼻腔几乎都要被小虫母的体香霸占,源源不断干扰着他的神经,不得已又一次哑声重复:“是我,求您。” 珀珥高兴了。 他一高兴,就大大方方把脚放了下来,还弯腰拍了拍赫伊的脑袋,像是撸狗似的揉了一把:“乖哦。” 赫伊从喉间挤出低喘,被踩着的时候他浑身紧绷,像是炸毛的野兽似的,可等那只脚离开了,他又欠虐似的觉得不够……甚至想要小虫母踩得更下面、更使劲一点。 但明显,获得胜利的小国王对战败者失去了兴趣,在赫伊隐忍又炽热的视线中,珀珥拍了拍手,转身看向另一位落败者。 哦,是奥洛维金呀。 贵公子似的青年此刻也略显狼狈,天生象牙白的皮肤被红晕包围着,暗金色的虹膜微潮,即便眼瞳的主人再怎么逞凶逞恶,但在这种情景下,都显得像是只龇牙咧嘴的大猫。 珀珥又一次问道:“奥洛维金,是谁求谁呀?” 奥洛维金眼瞳里闪烁着热意。 风水轮流转,珀珥还没忘记最开始在帐篷里,影子欺负他的情景。 记仇的小虫母回忆了一下,然后歪着头蹲在奥洛维金面前,伸手轻蹭了一下对方的锁骨。 奥洛维金身体僵硬,支撑着自己的手臂肌肉抽搐了一下,险些在那如羽毛一般的碰触中彻底失态。 眼见神情中带有几分好奇的小虫母又探着手过来,这一刻倨傲冷漠的贵公子也忍不住破了功,哑声认输:“……我求您。” “好嘛,”收获了战利品的珀珥满意了。 他同样拍了拍奥洛维金的脑袋,在对方近乎失焦的注视下,慢吞吞道:“金金也是乖狗狗哦。” 金、金金……? 得到新名字的奥洛维金嘴角微抽,到底是压下了那一抹险些遏制不住的冲动,给自己保住了面子。 小虫母精神力鞭笞下的影响力依旧存在,给了珀珥在此刻胡作非为的大好机会。 在得到了赫伊和奥洛维金的臣服后,珀珥将目光落在了赛特、莱茵斯,以及缇兰的身上。 他可还记得第一天的时候赛特把他啃肿了,莱茵斯还笑话他吃奶!然后刚刚缇兰还说要给他放水! 小珍珠:一笔一笔记仇.jpg 想到这里,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珀珥像个小孔雀似的仰头走了过来,然后“啪啪”几下清脆地扇在了他们的胸膛上,皮肉颤颤。 一边扇,一边自言自语,把之前的仇一笔一笔勾销—— “赛特啃我,打一下,抵消。” “莱茵斯笑我,打一下,抵消。” “缇兰小看我,打一下,也抵消” 等各打了一巴掌,瞧着影子们嘶哑地大口喘气,珀珥才又问:“是谁求谁呀?” 被小虫母玩得快爆炸的三人哑着嗓子,异口同声:“……我们求您。” 简直要疯掉了,本体知道他们的小妈咪这么会玩弄人吗? 珀珥再一次满意。 随后,他踮着脚跟,走到了厄加和02的面前。 两位蝎组的成员依旧紧缚着作战服,只露出了面孔咽喉,有种凝聚着阴沉与冷傲的不屈。 大抵是天性如此,即便是作为汇聚了阴暗面的影子,比起其他几个个体,厄加与02总是更加沉默,但他们那黏稠阴冷,如冷血动物一般的视线却犹如实质—— 几乎从珀珥抬脚踩着赫伊那一刻起,便死死缠在他身后,阴湿且又无处不在。 好像是从下水道、门缝、窗户后面而来的窥视,压抑又疯狂,杂糅着浓郁而扭曲的感情,比之本体更为病态、贪婪,但对天生渴求爱意的珀珥来说,这却是一种被注视着的另类满足。 不论是对待本体还是影子,珀珥对蝎组的成员总有一种微妙的关注—— 大概源自于他们最初都是不善言辞的人,一个结结巴巴,一个言辞生涩,在这样的共同点之下,珀珥会有找到同类的亲昵感,在面对蝎组成员时,他也本能地更加放松。 此刻,乘着精神力鞭笞的后劲在,珀珥半跪在厄加和02的面前,他有些好奇地探着脑袋打量这两张长时间被覆面遮挡的面孔。 厄加和02的皮肤都很白,那是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 前者眼瞳极黑、眼下覆盖一层薄薄的青色,五官相对柔和,自带厌世阴鸷的气质,古怪又有种变/态的迷人劲,整张脸有种浓墨感,黑是黑、白是白,于是一垂了眼皮,便觉得格外冷漠阴湿。 后者的眼瞳是玻璃珠一般空茫的绿色,脸部轮廓比起厄加更为深邃、高挺,眉眼线条坚实冷硬,身形也更为遒劲有力,带有一种低调却又荷尔蒙爆表的气息。 而眼下,两位蝎组成员的影子均紧紧抿着唇。 或许是因为受过忍耐抗性的训练,比起其他几个影子,厄加和02只除了浮在皮肤上的薄红和细密的汗珠,几乎再没什么失态样。 但珀珥并不满足。 训狗呢,就要一鼓作气,最好一下子就吓到他们,不然以后这群坏家伙们准是要继续酝酿坏心眼的,珀珥可不惯着。 于是小虫母抬手,同时戳了戳厄加和02的锁骨。 他们偏着头低喘,眉眼低垂,轻微失焦的瞳孔深处却充斥着焦躁与冷漠的压抑。 02哑声道:“……您这样不亚于惹火烧身。” “没有哦。”珀珥慢条斯理道:“不是惹火烧身,是品味胜、胜利的滋味。” 说着,小虫母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容,或许是站着有些累了,他干脆坐在了厄加的腿面上,在对方急促的呼吸里,又把腿搭在了02怀里。 一石二鸟。 两位蝎组成员都因为这骤然扩大面积的接触而僵了一下。 珀珥懒懒打了个哈欠,他有些困了,但依旧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厄加和02紧绷的肌肉,“该你们啦——是谁求谁呀?” 这个时候,厄加和02哪里有得选? 两人被小虫母那有意无意的动作挑逗得浑身发痒,连神经末梢都躁动不止,只能紧绷着脊背,在腰腹肌肉绽放出大片红色的同时低声认输。 他们说,是他们求小虫母。 珀珥满意了。 他又打了一个哈欠。 时间已经很晚了,超过了珀珥平时的休息时间。 他看了看一个个受精神力鞭笞后僵在他帐篷里的影子,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便从角落里挖出自己的被子,赤着脚走到被影子们围拢的中间,在他们炽热至极的视线里慢吞吞躺下。 影子:??? 奥洛维金低喘了一下,哑声道:“您就……这样睡了?” 然后把我们扔在一边? 您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状态吗? 立了但动不了、消不下去的状态啊! “不然呢?” 困迷糊的小虫母又打了个哈欠,他连眼瞳都有点迷蒙了,因为找不到枕头,便随机抓了个子嗣的大腿枕着,还偏头蹭了蹭,差点把莱茵斯蹭得失态。 ——他拿捏着影子们的所有反应,能将他们送入天堂与地狱。 “那我们呢?” 赛特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询问声音。 “你们呀……” 珀珥拉长了语调。 他懒懒撑起半截脑袋,眯着眼睛瞧了瞧一个个狼狈又紧绷的影子们,然后露出了一个小恶魔似的笑容—— “坏小狗要接受惩罚!” 所以你们就这样熬着喽! 说着,珀珥重新躺在了莱茵斯的大腿上,身上盖着被子,不愿蜷起来的小腿搭在厄加的膝头,正好用厄加热乎乎的腹肌给自己捂脚。 他慢吞吞威胁道:“不许吵我,不然明、明天还惩罚你们。” 用精神力欺负坏狗,珀珥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这一晚,在左右为男、男上加男、男色逼人的帐篷里,几个影子忍得吐息滚烫、浑身僵硬,而大大咧咧睡在他们中央的小虫母则舒服极了—— 一会睡在赫伊怀里,一会儿又换着睡到奥洛维金的大腿上;等睡得不舒服了,再蛄蛹着钻到赛特和莱茵斯之间,辗转反侧,最后还要360°翻转到缇兰的腿上,顺便还把厄加和02蹭一顿。 直到夜色浓郁之时,当影子们终于从精神力鞭笞的那股劲里缓过来,一个个揉着手臂、活动关节,准备“教训”一下睡得不知天昏地暗的小虫母时,他们却忽然听到了珀珥在睡梦中的喃语—— “……是、是谁?” 赫伊挑眉。 缓过劲儿的他眉眼间还有种尚未散去的色/气,他哑声询问:“什么是谁?” 睡梦中的小虫母咂吧了一下嘴,下意识道:“我是……影子的谁……” 奥洛维金舔了下齿尖,仗着小虫母睡迷糊了,压着声线,充满了蛊惑意味—— “那影子是您的谁?” 沉溺在美梦中的珀珥偏头蹭了蹭被子,霸道又自然地喃喃道: “是……珍珠的狗狗。” “永、永远都是。” 帐篷内安静了一瞬。 原本凝聚在影子眼底的恶劣似乎有几分消散。 厄加喃喃道:“他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说得应该是真话。” 所以,在小虫母眼里,他们也是得到认可的狗狗? 缇兰勾了一下唇角,补充道:“他还说永远。” 直到睡梦中被骗走了答案,自己的问题却没被回答的小虫母不满地哼唧一声,蹬了莱茵斯一脚,愣神中的影子们才迟迟找回自己的神思。 “今晚先放过您了……” 赫伊俯身,暗色的眼底流淌着难以被看清的情绪,但他却难得温驯地给小虫母掖了掖被角,然后俯身在对方的耳边回答了之前的那个“珀珥是影子的谁”的问题—— 他说,您是妈妈,是我们的……主人。 睡梦中的珀珥似是无意识蹭了颊边的被子,发出含糊的呓语。 当帐篷被最后出去的那人严实拉好,挤在一片柔软被窝里的小虫母则轻轻翘了一下嘴角。 他是妈咪。 也是狗狗们的主人啦。 不论本体还是影子,这一点都是毋庸置疑的。 第87章 狗狗修罗场 一整夜好眠, 珀珥是精神奕奕的,不过在彻底起床、离开帐篷之前,前一晚好生逞了凶的小虫母仰躺在被窝里,对着帐篷那浅色调的顶子发了会儿呆。 ——主要是在复盘昨晚的训犬大计, 就好像还……蛮成功的? 把自己的神态、动作、言语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 自觉威风凛凛, 把影子们差点吓死的小虫母满意了。 原来当一个厉害的小妈咪, 竟然这么爽的吗? 珀珥:开启新世界的大门.jpg 珀珥伸了个懒腰, 把自己轻微收拾了一下, 便探着脑袋,从帐篷里钻了出来,然后—— “妈妈, 早啊。” 奥洛维金懒洋洋地靠在帐篷旁侧的树上, 铂金色的长发侧编在肩侧,精致整齐, 暗金色的虹膜中闪烁着几分恶犬独有的特质,又坏又勾人,身上熏着不知名的香水,比起本体显得更浪更烧一些。 珀珥钻出来的身形顿了一下, 下一秒就被迅速上前的贵公子掐着腰捞了出来。 明明是在克拉肯的肚子里,明明身处幻境内的深山老林, 偏生奥洛维金精致得就像是在城堡里,周身萦绕着淡香, 仪态从容, 从眉眼、鼻梁、唇瓣都洋溢着一种又坏又优雅的气质。 以至于在这样的对比下,刚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小虫母就显得有些狼狈了。 影子笑了一下,眼神挑剔, 似是想在别的地方找回场子。 他慢吞吞道:“妈妈怎么乱七八糟的?像是个炸了毛的小鸟崽子,好狼狈哦。” 珀珥气的鼓了一下腮帮子,想挣扎,但被奥洛维金提着腰腹,连地都踩不到,只能失去威严一般被拎着,带去洗漱、收拾,将原本刚睡醒的炸毛小鸟重新打扮成了漂亮国王。 虽然影子们气人,总是喜欢阴阳怪气、带着刺似地说话,搞一些没有必要的争风吃醋,还时不时阴暗扭曲地爬行一下,但他们服务、伺候的功底与本体是如出一辙的—— 奥洛维金负责给珀珥梳头,厄加、02交错着准备早餐。 赛特和莱茵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小虫母的衣服弄得服帖整齐,带着一股好闻的香气。 赫伊和缇兰,一个负责做继续前进的准备,一个整理扎营的帐篷,不一会儿赶路物资准备好了,帐篷行李也被弄得利利索索。 至于珀珥…… 被影子们照顾的小虫母只需要张嘴吃早餐就好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珀珥的日常,等他填饱了肚子,便继续同影子们一起上路,向靠近克拉肯心脏的位置前进。 不过,当珀珥与影子们前进的同时,在他们后方更远的两个方向里,都远远缀着不同的跟随者—— 一个是黑袍烈烈、前行速度完全超越寻常人类的空洞者维尔颂;另一个则是在杀死控制者后,自成一小队的神嗣成员,或者说是人造怪物。 他们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而来。 或许是因为受到了幻境的影响,也或许是他们只在意自己追踪的目标,总之在一路远行的跟随中,不论是维尔颂还是人造怪物们都不曾注意到他们“目标”以外的生命。 …… 窸窣的风声浮动在幻境构造的树林间,克拉肯善于用它的精神力编织美好,因此在这片渲染着浓绿的林荫、草甸之上,一切都显得格外悠然。 干净潮湿的晨雾弥散在沾满露水的三色堇周围,林间垂落着的藤蔓交错着,在逆光处形成了近乎珠帘纱幔的质感。 在淡金色的光斑下,几头漂亮的雌鹿跳跃着从林间走了出来,黑亮的眼瞳中闪烁着好奇,正盯着从另一个方向而来的小虫母。 珀珥脚步微顿,他有些赞叹地望着这片充满梦幻感的仙境。 “这里很美,不是吗?” 落后一步的莱茵斯优雅上前,他嘴边噙着笑,手里捏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采摘下来的浅紫色鸢尾,在花枝的根部用一截翡翠色缠绕金边的带子系着,栓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 珀珥:“是很美。” 说着他仰头,视线落在了莱茵斯的发丝上。 皇家护卫军的成员们大多有一头漂亮的半长金发,区别在于颜色深浅和发型的选择—— 奥洛维金是一头铂金色的长发,柔顺十足,总喜欢侧编在肩侧,垂下几缕碎发,显得慵懒而优雅。 赛特是刘海抓散了的背头,碎发垂至后颈,飒爽英气,很有中世纪骑士的风姿,又不会显得过分严肃。 至于深藏控制欲的莱茵斯则是一头金灿灿的狼尾发,层次分明,大多时间为了更符合贵族装扮而用发带束着。 但此刻,他后颈略长的金色松散地落在肩头,而那发带则捆在了花枝上,带着清晨的露水,被递在了小虫母的手里。 珀珥接过鸢尾花束闻了一下。 味道清新,带有一点甜,很柔和,有点像皇家护卫军身上的香调。 莱茵斯抬手轻轻扶住珀珥的肩头,在对方有些疑惑的视线里,他指了指远方,低声道:“妈妈,您瞧——” 珀珥循着莱茵斯的指引,偏头看向远方。 克拉肯创造的幻境很漂亮,这是毋庸置疑的。 莱茵斯用他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着描绘那美妙的景色,从在远方断崖上跌落成银链的溪水,到河畔周边生着的垂头铃兰;从立着不知名白羽鸟雀的翠绿树冠,到另一侧窸窣而来,正探着脑袋在湖边饮水的鹿群。 这一刻,莱茵斯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有几分诱人的蛊惑感,像是在人耳边低喃,并承诺实现你全部梦想的魔鬼撒旦,他并不掩饰意图,正大大方方地引诱你走进深渊—— “这里风景优美,物资富饶,这里有山、有水,有您喜欢的动物,自由自在,没有任何规矩的束缚。” “在这里您只需要无忧无虑地生活着,看看风景、嬉戏玩闹……” “这里还有我们的陪伴,远离纷争、远离喧嚣,就这样安静而平和,然后只有您、只有我们生活在这里,不好吗?” “妈妈,我们也能很好地伺候您的,亲吻、拥抱、舔舐……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够满足您的一切需求,我们可以一同伺候您的。” 说着,莱茵斯低头,耳侧没有发带束缚的发丝落在了珀珥的后颈,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这只惯会用华美精致装点自己的恶犬笑了笑,蛊惑道:“妈妈,不如同我们一起生活在这里吧……只有我们,好吗?” “我……” 珀珥眼瞳中似乎有几分朦胧,在莱茵斯期待的目光里,不按常理出牌的小虫母猛然转身,抬脚狠狠在莱茵斯的鞋面上留了一截灰色的脚印,然后用手里的鸢尾花轻轻扫了一下影子的面颊。 莱茵斯:“您……” 珀珥温温吞吞道:“花我收下了,至、至于你的建议……” 珀珥弯了一下眼睛,抬手摸了摸腰间的软鞭卡扣,“莱茵斯刚刚可不像是乖狗狗哦。” 被反问的莱茵斯喉头微动,像是巴甫洛夫的狗似的,似乎从某几个字眼里回忆到了什么,耳廓染红,最终还是在小虫母清亮明媚的视线里有些败退。 被训出了习惯的影子红着脸,下意识哑着声调“汪”了一下,似乎想要借此蒙混过关,依旧成为小妈咪身边的乖狗。 珀珥早就习惯了影子们近来的行为—— 从他们开始向克拉肯心脏的位置赶路时,这一路上影子几乎没消停过,虽然不至于搞大事,但向来喜欢抓着空隙诱惑他答应留下。 就像是某种游戏副本中的前置条件,只要游戏者点头说了同意,那么游戏中的某些规则就会生效,以达成影子们所追求的结果。 比如和他们一起留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精神力上的强盛优势,珀珥在直觉这一块向来不错。 当影子们第一次勾着他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答案的时候,珀珥心里便隐隐浮现出几分古怪的抗拒,在这股本能的驱使下,他向来都是持回避态度的。 如果说最初只当是影子们口头上的某种争强好胜,但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即便这群恶犬被暂时驯服出了温顺,可仍然难掩心底的算计和贪婪。 这或许是他们无法克制的本能,是阴暗面的天性。 因此当影子们时常在不经意间,想要勾着小虫母说出“同意”的答案时,珀珥便心生警惕和怀疑,猜测这或许是某种达成“留下他”的前置条件。 在这样充满了小算计的相处中,本来不想那么凶巴巴的小虫母只好紧握软鞭和精神力,时时刻刻调/教这群影子,好压下他们的反骨,在他脚边当一群可以被任意指使的乖狗。 珀珥:当凶巴巴的小妈咪也好累啊! 影子:妈妈抽我! 在又一次遏制了莱茵斯的小算计后,珀珥和影子们于原地休息片刻,洗了把脸、摸了摸鹿,便继续启程,向终于能够看到山脚的、代表着克拉肯心脏的位置前进。 经历过之前那一场僵尸蠕虫的风波后,珀珥大概能猜到克拉肯最初的目的—— 不外乎是发现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正好在海洋星举办,而大脑内受到王级僵尸蠕虫侵扰许久的克拉肯大胆算计,试图借助参赛者的帮助来替自己的大脑杀虫。 克拉肯:人,救救.jpg 显而易见,这头SSS级的异兽很聪明。 它进化出了堪比宇宙高等生命的智慧,甚至还学会使用精神力和珀珥交流,就好像不再是寻常异兽,而是脱离了兽类的躯干,与人类一般处于相同地位的平等灵魂一般。 ……这近乎是奇迹。 但珀珥总觉得自己好像不止见过一个这样的奇迹。 可当他想要从大脑深处的记忆中揪出什么有关联的内容后,却又被深处的迷雾挡了回来,让珀珥愈发确定自己一定忘记了什么东西。 这种疑似忘记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察觉的呢? 坐在02结实有力的臂弯上,晃悠着小腿、足跟时不时蹭过02腰腹肌肉的小虫母陷入了沉思。 只是他并不曾注意到抱着自己的影子,在腹部又一次被珀珥的脚蹭过时,不免偏头吐出一口燥郁的浊气。 模糊的记忆,仿佛被覆盖了迷雾的大脑,具有高等宇宙生命智慧的异兽…… 珀珥揉了揉脑袋,还不等他轻叹出声,走在最前方的赫伊忽然停住脚步,声音显得有些悠远冷淡。 他说,到了。 克拉肯的心脏意味着幻境的核心,同时也代表着小虫母与影子们相伴而行的路,终究还是会走向结束。 赫伊垂眸,压下了深蓝色眼瞳中沉沉的阴鸷与漠然。 到了? 坐在02臂弯上的小虫母瞬间直起腰腹,视线遥遥落在了不远处—— 他们几乎已经站立在了那三座褪去了积雪的山峰之下,巨大、巍峨,正安静地矗立在幻境之中,其上云雾缭绕,恍若仙境,还有不知名的鸟雀飞于山峰之上,生机盎然。 珀珥从02的怀里滑了下去,当他略微加厚了鞋底的作战靴实打实地踩在地面上时,他“听”到了—— 砰,砰,砰。 那是一种稳健、沉缓而极具有生命力的跳动声,比最初模糊感知到的低闷无力更有声响与跃动,像是正处于生命的壮年,充满了力量感。 珀珥询问:“你们有听到什么吗?” 被询问的影子摇头,克拉肯的心脏跳动声,似乎有珀珥自己能感受得到。 珀珥向前走了两步。 环绕在山间的风似乎格外青睐于他,它们绕开了身高腿长的影子们,只卷着细碎的落叶花瓣而来,卷着蹭着在小虫母的周身环了一圈,将他拉扯着往山脚的位置带。 力道轻柔,没有任何的压迫性,比起拉扯更像是充满欣喜感的簇拥。 在感受到这份热情“邀请”的同时,珀珥又一次通过精神力,“听”见了来自克拉肯的喃语—— 【……来、来吧。】 【我在,等、等着你。】 珀珥顺从了来自风的引导,但当他想要转头给影子们说一声的时候,原本柔和的风卷着旋,把他带得有些踉跄。 站在最前方的厄加和赫伊同时拧眉,他们下意识上前想要将小虫母拉回到自己的怀抱里,但只一瞬间,影子们的手全部都抓了个空。 簌簌。 厄加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空落落的手掌,又看向刚刚小虫母站的位置…… 人,不见了。 这一刻,山林中遽然安静。 流水鸟鸣、虫蝶窸窣都荡然无存,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停止键,唯有由欲/望、野心、阴暗面凝聚出来的影子站在原地,一寸一寸握紧了拳头。 ……他们的,妈妈不见了? 当影子们不可控制地心头涌动燥郁、暴虐等负面情绪的同时,这个由克拉肯创造的幻境世界有一瞬间的不稳定。 像是被外力撞击而皲裂的镜面,山间晨雾、鸟语花香变得模糊且充满了瑕疵,几乎是幻境又一次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同时,影子们的后侧左右两方同时传来了脚步声。 奥洛维金倏然转头,阴鸷的视线落在那已经破碎到不成形状的草林尽头。 ——沙沙。 左侧是个略显风尘仆仆的黑袍人。 身量高大,袍子很长,几乎看不清四肢,整个面庞、脑袋都被兜帽笼罩得严实,给人一种空茫虚无的感觉,就好像是一阵雾、一道风似的,充满了压抑感。 右侧则是几个身上蹭着草枝,形容狼狈又丑陋的人造怪物。 人不人鬼不鬼,类人的身形比影子们高出半截脑袋,周身有骨刺突起,有些近似那尔迦人的原始形态,但却显现出一种拼接的古怪感,尤其它们肢体、皮肤上的缝合线最是怪异。 影子拧眉,下意识周身紧绷,本能地防备着两个方向而来的不速之客。 ……有宝、宝宝的味道。 但、但是,宝宝不在……有味道,可宝宝不在。 黑袍人歪头。 藏匿在兜帽下的视线幽深至极,随即一寸一寸开始变得危险——他认为是他们弄丢了他一直在寻找的珍珠宝宝。 另一侧的人造怪物同样拥有敏锐的嗅觉。 但比起空气中最能捕捉到的属于珀珥的蜜香,它们追踪的却不仅仅是香气,更有一种来自基因链上的吸引。 它们四肢着地,喉咙里发出低哑含糊的嘶鸣声,然后一点点压低身体、弓起腰背,周身骨刺微微炸开,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气氛凝重起来,而首个开口的黑袍人更是点燃了第一根导火索。 黑袍人发声艰涩道:“……宝、宝宝呢?” 而牙牙学语的人造怪物们则点燃了第二根导火索。 它们不知道和谁学得发音,正结结巴巴含糊咬着几个字眼—— “妈、妈妈。” “要,找……妈吗。” 奥洛维金瞳孔紧缩,那张离开了小虫母便瞬间倨傲的面庞上闪过阴冷的讥讽。 他低声道:“呵,看来妈妈除了我们这群狗,还招惹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啊……” 说着,他的视线挑剔至极地扫过看不见脸的黑袍人,又看了看狰狞的人造怪物,近乎满是挑衅地自言自语道:“怎么路边的什么丑八怪都乱捡啊?” 疯狗认主,但也霸道。 本体他们或许争抢不过,可一群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丑东西也配和他们争? 在影子们毫不遏制地展现恶感的时候,黑袍人衣衫烈烈而动,恍若积聚着某种能量;人造怪物则本能地对恶意敏锐,一个个呲牙低吼,如同预备攻击的野兽。 三方同时陷入一触即发的紧绷。 周围,景色瑰丽的幻境并不曾结束崩塌,甚至崩裂的速度更快,骤然于一片翡翠色的林间裸露出了一片属于克拉肯本身的腹腔环境。 而第四方人马正身处于那片深红色交错着血管、经络的血肉空间内。 ——是丢失了影子的本体。 手里握着刀柄的赫伊和身后的其他本体,一步一步从血肉中走到了皲裂的幻境之下。 他冷淡疏离的目光扫过黑袍人、扫过那尔迦人的劣质仿品,最终落在了不远处,与他长着同一张脸,气质却迥然不同的影子身上。 赫伊沉眉,先是环顾四周,在不曾找到小虫母的身影后,神情冷凝,“我的阴暗面么……你对妈妈做了什么?” 影子“赫伊”咧嘴,一边防备黑袍和怪物,一边冲着他嫉妒又憎恶的本体讥笑道: “你觉得呢?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有什么肮脏的、见不得人的欲望,那我也一样——只不过我没有你那么虚伪,我敢说出来,也敢真正做出来。” 赫伊心口微窒。 在这张理智又绅士的面具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压抑的东西有多么脏、多么下流,他不愿意让小虫母窥见那些…… 赫伊知道,这样的克制或许会被称作是虚伪,可不代表他愿意让自己的阴暗面伤害到珀珥。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妈妈呢?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后方的缇兰有些控制不住地烦躁,黑蓝色的眼瞳深处几乎绽放出火焰。 那晚海岸边驻扎时,晚间浓雾骤起,几乎连帐篷都被淹没。 最初,他们一个个明明是与小虫母肢体相触、甚至将人紧紧抓在手里的,可依旧被浓雾和幻境打散。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周边的帐篷、海岸、潮湿的雾气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猩红色的血肉环境,而他们的手掌则空空如也,只留下一片柔和的暖香。 本体很敏锐。 他们比身处于第一层幻境内的参赛者更早知道自己身处克拉肯的腹腔之内,也比海岸边的参赛者先一步遇见寄生于克拉肯体内的僵尸蠕虫。 猩红色的低等级异兽受到它们王级首领的操控,源源不断从克拉肯腹腔内的血肉中探出身体,袭击着这群被克拉肯拉入战争的“帮手”。 因此,在与珀珥走失的时间里,赫伊等人也在源源不断地屠戮着这批虫类异兽。 直到僵尸蠕虫骤然消散的那一刻,本体们捕捉到了属于小虫母的精神力,这才在王级异兽克拉肯的腹腔内一路循着指引前行,抵达到了真实与幻境交接的最薄弱处。 幻境与现实的交错,不外乎是生命体对周边事物的认知与理解—— 当本体心中存在有“这是幻境”的前置条件后,那层区别两个世界的隔膜便会变得可以被觉察。 即便那尔迦人长于体质、体魄上的优势,而精神力相对薄弱,但在“已知”的既定前提下,依旧可以靠意志打破幻境与现实的薄膜。 当珀珥被克拉肯的心脏邀请到另一个“世界”里时,子嗣的本体们正好打破了幻境屏障,在皲裂的两个空间中窥见了呈现出三方对峙的影子、黑袍人以及人造怪物。 待缇兰的厉声质问之后,他的影子露出尖锐而充满攻击和挑衅的神情,语气阴冷而黏腻: “……妈妈是被我们藏起来了,藏在一个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地方。” “我们会取代你们成为妈妈脚边最听话的狗,我们也可以让妈妈爽到,他又何必一定要选择你们呢?” “既然你们要当正人君子,那我们只好让妈妈见一见那副风光皮囊下的肮脏了。” 影子“缇兰”慢条斯理地说出了点燃最后一根导火索的话—— “毕竟,有用的狗可不止你们一个。” “你们……怎么敢?” 奥洛维金压抑着声音,那双浅金色的眼瞳燃烧出暴怒的烈火,已然完全将他吞噬。 几乎是他话落的同时,本体瞬间冲上前迎向影子战斗。 混乱被彻底点燃,夹杂着出击时划出风刃的爆裂声。 此刻,本体和影子都抛去了他们有意在小虫母面前维持的形象。 不论是绅士、贵公子还是温驯的阴湿小狗,他们被嫉妒和愤怒冲散了理智,只恨不得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在这场属于雄性的战斗中获得胜利,为谁是小妈咪最偏爱的狗而正名。 利刃军刀、贵族式长刀、夹在指尖的刀片匕首…… 最初是附带有冷兵器的决斗,很快又变成了野兽般拳拳到肉、彻头彻尾的暴/力。 至于黑袍人维尔颂和人造怪物们并不曾被波及到战场之中。 他们一个思维相对迟缓、一个还被兽性支配,自然没听懂本体和影子之间的讥讽攻击,只有些茫然地看着,似乎在疑惑自己寻找的“宝宝”、“妈妈”为什么不在?他们怎么就叽里呱啦一堆就打起来了? ……所以宝宝/妈妈到底在哪里啊? 岌岌可危的幻境中,本体与影子在打架,黑袍人和人造怪物在围观。 而另一个独立的空间中,珀珥则被柔软的风簇拥到了一片交错着浅色脉络的世界里。 珀珥看到了一个立于脉络中央的身影,那是属于SSS级克拉肯的精神力形象—— 高大,赤/裸,肤色苍白,五官有些混沌般的模糊,头发很长,几乎与后方的脉络相互连接。 身形挺拔、身材优越,但他腰腹下方却不是修长的双腿,而是数条紫红色腕足。 它们长而有力,粗壮且充满力量,内侧满布肉红吸盘,正一簇一簇地向前盘绕,轻轻卷着蹭了一下珀珥的鞋头。 似乎还有些害羞。 在珀珥愣神间,克拉肯撑着腕足靠近,缓缓俯身,如兽类一般闻了闻小虫母发丝间的香气。 然后,他生涩问道—— 【请、请问……】 【你要和我,交/配吗?】 【我们的卵,一定会……很,强壮。】 珀珥慢吞吞眨眼,迷茫间溢出了一道气音:“啊?” 盘绕在小虫母脚踝上的银白菌丝瞬间一僵。 第88章 小神明 对于王级克拉肯那十足冒昧的请求, 珀珥愣了两秒钟,才慢吞吞回神,摇头说了一声干脆的“不要”。 被拒绝的克拉肯有点失望,也有点不理解, 他自认为在同类中已经是绝对优质量的雄性了—— 他拥有绝对庞大的体魄, 可以编织构造各种幻境;他有粗壮且灵活的腕足, 能够包揽各种日常;他有足够强大的基因, 一定可以诞下最聪明、强壮的卵…… 甚至他从未吃过人类, 不是那些进化方向出了问题的畸形异兽…… 虽然还没进入超越SSS级的蜕变期, 可克拉肯确定,自己距离那一天并不远了……很快他也可以拥有完美的人形,所以如他这么优秀的克拉肯并不常见, 为什么还会被拒绝呢? 明明他们可以顺应气候的发展, 在不久后的春天进行交/配与结合,他们可以生很多很多、成千上万的幼卵, 有这么多的孩子不好吗?迷你小乌贼多可爱啊…… 克拉肯有些执着地通过精神力喃语的方式询问道—— 【是、是我,哪里……不好吗?】 【我感受得到,你,快要进入……】 【进入, 蜕变期了。】 【所以为什么,不选择……我?】 【我可以, 创造……温床,帮助你度过, 蜕变期。】 有关于“蜕变”的问题, 珀珥经常在太阳宫内听到医疗团队的成员提起过—— 从精神力的成长发育,到体内的新腺体一个一个地彻底长出,再到精神力使用、消耗, 以及与身体的融合、优化。 珀珥知道,当自己的精神力逐渐成熟、体内所有的蜜腺都发育成功后,那所谓的“蜕变期”也会到来。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迎接变化的准备,但却从未料到自己会在一个王级异兽身上听到同样的词汇。 至少在珀珥看来,属于虫巢之母的“蜕变期”应该是更具有私密性的,应当是只有那尔迦人才知道的隐秘。 眼下,再被克拉肯点破了未来必然会发生的变化后,身形单薄的小虫母心底生出几分防备—— 即便他依旧不曾从这只王级异兽的身上感知到任何威胁,但他还是警惕起来,轻声问道: “你、你还知道什么?” 克拉肯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珀珥,就好像是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幼崽。 他有些疑惑,那由粗壮腕足支撑起来的身体围绕着小虫母环绕一圈,随后又一次做出了嗅闻的动作。 好奇怪的生命。 脆弱又强大,瑰丽又古怪。 在那如银月般耀眼灼目的灵魂深处,却又被封藏着污浊泥泞,就好像是从滩涂中开出的一朵花,让他感知到了另一只王级异兽的威慑力。 这对于摒除了僵尸蠕虫的影响、足以在整个海洋星上称王称霸的克拉肯来说实在罕见,毕竟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足够强大了。 克拉肯一族在整个异兽种类中,向来以精神力见长,创造幻境是它们与生俱来的能力。 甚至不仅仅是幻境,在其他与精神力相关的因素上,克拉肯同样足够敏锐,能察觉到珀珥,甚至是白银种战神阿斯兰都未曾发现的小问题。 ——毕竟那对于克拉肯来说,也算是同源,都是超越王级异兽所有意隐藏的力量。 【你,不知道,吗?】 【自己的,身体。】 珀珥更加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有关于他身体的情况,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是太阳宫内的医疗团队不曾检测出来的吗? 克拉肯本就生疏于言语表达,即便是使用精神力直接将自己的意思传递到珀珥的脑海里,但对于他这样土生土长的大乌贼来说,还是挺有难度的。 于是在片刻的思索后,克拉肯抬起一截精神力凝聚的腕足,轻轻悬空在珀珥的面前。 他问道—— 【你想要的,答案。】 【杀死,那些蠕虫的……】 【谢礼。】 那粗壮的腕足初看长得有些狰狞,上方是暗沉的紫红色,表层略显粗粝,错落分布着斑纹状的点缀;内侧则是柔软的肉红,遍布吸盘,从大到小逐一变化着,在珀珥的注视下有些羞怯地卷了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截由精神力凝聚的腕足,可当珀珥听到“答案”两个字眼后,心中却猛然浮现出几分古怪的紧张。 珀珥无声张了张嘴,脑海中朦朦胧胧闪过了一些无法被看清的片段。 似乎是窥见了珀珥犹豫,克拉肯提醒道: 【精神力,会,告诉你……答案。】 【精神力,不会,骗你。】 好吧,或许他确实忘记了什么呢? 珀珥抿唇。 在珀珥多次被退货,身处拍卖行的时候,他时常会觉得大脑被一层雾蒙蒙的东西遮挡着。 就像是他曾经对导盲球说的那样,珀珥偶尔也会害怕自己会忘掉一些重要的事情。 但这种被遮蔽了记忆的体验并没有持续很久。 同那尔迦人相处的时光里,珀珥被浓郁的爱意包围着,当安全感得到满足后,曾盘踞在大脑深处的朦胧古怪也被忽略,成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珀珥本来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在意那些。 可当克拉肯提出“答案”的字眼后,他发现自己依旧会被吸引,虽没那么重视,可珀珥还是会好奇自己是不是真的忘记过什么。 而且…… 在子嗣们一个个通过阴暗面而展露出影子、其他参赛者被幻境影响情绪的时候,珀珥忍不住会看向铺在自己身后安宁而沉静的影子,或是摸一摸他跳动平和有规律的心脏—— 难道他自己没有任何阴暗面吗? 他自己为什么不会被这些情绪影响呢? 疑惑充斥在珀珥的脑海里,促使着他心中的好奇心一寸寸膨胀。 尤其当精神力向他反馈一切都是安全无虞的时候,站立在克拉肯面前的小虫母终究还是将手臂伸了过去,一点一点悬空握住那些虚影微颤的腕足。 滋啦。 似是一股很微弱的电流声。 珀珥柔白的指腹被精神力凝聚的紫色腕足吞没、包裹,很快便拉扯着他向下跌落,于无尽的精神力深渊中砸向一片光滑如镜面的湖。 那是珀珥的精神力世界。 哗啦! 平静的湖面瞬间皲裂出碎纹,珀珥那灵魂的最原始状态则以精神力的状态悬浮在了这片湖水的中心。 珀珥有些惊讶地环顾四周,在灵魂最原始的状态下,他披散着没有任何装饰的银白长发,现实中的紧身作战服、作战靴瞬间消失,被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身柔白的短袍,以及小腿下方赤/裸的双足。 ——是他最初诞生于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时的模样。 这样只到大腿的轻薄白袍也算是起到了蔽体的作用,不至于让那时候的珀珥赤条条地落在实验人员的眼中。 此刻,正当珀珥迷惑于在这片世界如何找到“答案”时,他的余光瞥见了皲裂湖面上荡漾出来的涟漪。 珀珥立马把视线投了过去—— 湖面如镜子一般,清晰倒映出了一个宽敞又冷硬十足的房间。 窗户窄小,完全挨着天花板的位置,几乎透不进来什么光;墙壁寡白,地板发灰,常年亮了冷色调的灯光,显得这里死气沉沉,没有任何人的生活痕迹。 在房间靠近墙壁的位置,则立着很多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这些培养罐都很高大,即便是容纳一个成年男性都绰绰有余。 交错注入培养罐的营养管,几乎在这间房内形成了一片蛛网,而盘踞在房间角落的阴影则如默不作声的巨蛛一般,似乎随时做好了吞噬的准备。 从房间的一头到另一头,每隔半米便立着个巨大的培养罐,特质的玻璃厚实且隔音,内部盛满泛着莹白的液体。 液体中央,则是数位静立悬浮内部的人。 ——或者说是人造人。 珀珥“看”到自己。 那时候的小人造人似乎尚未拥有神志,只呆板茫然地沉睡在培养罐中。 双眸紧闭,银白的长发/漂浮在身后,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短袍,自手臂、后颈、脊背、双腿之间都链接着细细的营养液注入管,以至于他像是一只已经被捕获在蛛网上的猎物。 偌大的实验室内,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戴着口罩,来来回回走动着。 他们时不时低头看一看资料数据,时不时与身侧的同伴低声交流,亦或是用满是审视、恍若打量物品的视线注视着整个房间最中央的、装有小人造人的培养罐。 透过湖面,珀珥扫视四周。 所有的培养罐内,只有小人造人是生长得最完美的。 他拥有人形的姿态,容貌漂亮干净,符合绝大多数宇宙生命的审美,他兼具瑰丽与圣洁,当他毫无情绪闭着眼眸沉睡时,便展露出几分神性的光辉,正是实验人员所追求的。 可小人造人以外的其他实验品,便显得有些狰狞可怖了—— 生长着古怪鳞甲的畸形儿,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兽的缝合怪物,无法凝聚出具体外形的模糊血肉,甚至还有已经死在培养罐中的不知名生物。 这座冰冷又严谨的实验室,变成了古怪生命的缝合点与屠宰场。 操刀的实验人员冷漠而如造物主一般,按照他们的计划和需求,将一组组从那尔迦人血液、鳞甲中提取出来的基因相互混合,采用特殊的编辑手法,又为追求“强大”、“全能”、“仁慈”等用于描述神明的特质,而在混杂的基因中加入新的变量。 比如一部分来自人类、来自异兽的基因。 这群疯狂又聪明的实验人员都曾经历过红乌贼最核心的洗脑与培养,在他们的心中,神明便应如红乌贼描述的那样—— 要强大,要仁慈,要圣洁,要爱世人。 要知道过去、现在和未来;要能够跨越时间、生命与空间;要能创造生命、影响命运。 要能脱离宇宙规则,要无处不在。 可在现有的、甚至对于实验人员来说有些平庸的基因中,要如何才能拼凑出属于他们的神明呢? 狂热的实验人员在最初的构想后,决定提取一切宇宙生命内最为优等的特质相互混合汇总,用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数种基因重新编辑而捏造成神。 于是,在这场耗时数百年的造神计划里,小人造人,即14号实验体诞生了。 在经历了实验体0号的失败后,所有人寄希望于14号。 最初一切都是完美的,他们以为久候了多年的神明会就此诞生,可随着时间推移,实验人员发现14号并不完美。 他们失望地将其定义为是瑕疵品、失败品,却不曾注意到静默无声、安静沉睡在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中的小人造人其实早就具有了神明的特质—— 他柔软,敏感,甚至是善良、博爱。 他能感受到实验室内任何一个失败造物的悲鸣与痛苦,那是同时响彻于肉/体和灵魂上的惨烈哭嚎,是生命被剥夺、基因被重组、物种被强迫改换的畸变。 无法被实验人员检测到的精神力,永远活跃在实验体们悲鸣的夜间。 丑陋又狰狞的人造怪物遇见了心软的神。 即便这位神明稚嫩而年幼,单薄又脆弱,但他依旧回应了实验人员听不到,或者说是有意忽视的悲鸣。 第一个被14号人造人实验体用精神力安抚的,是一团不知名的肉块。 它被混杂有那尔迦人的血液,在重新进行基因编辑的时候,又被注入了某种哺乳类异兽的基因,最终却只生长成一团四不像的肉块,受尽冷眼与厌恶。 在诞生失败后,它被实验人员用拾物钳夹着,扔到了堆积着失败造物的垃圾处理仓内。 当它的躯体被无尽的痛苦折磨时,属于14号的精神力从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内缓缓溢出,悄无声息地拥抱了那个可怜的家伙。 可那时候14号的精神力太孱弱了。 即便他很努力地想要做些什么,但在最初的安抚作用后,那抹混杂着多种基因的肉团还是死在了处理仓内。 好在它死亡的时候是轻松的。 14号人造人实验体用精神力为其摒除了基因混杂的痛苦,让它得以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做个美梦。 它是小人造人接触的第一个实验造物,但却不是最后一个。 红乌贼渴求神明强大、仁慈、圣洁、爱世人的特质,殊不知这位被拼凑、创造出来的小神明正用他自己那稚嫩的、尚未发育完全的精神力去爱实验体。 ——爱每一个被唾骂为是失败品的实验体。 在实验室的那些日子里,14号人造人的本体依旧在培养罐内昏昏沉沉,时而显露出肉/体过于脆弱的缺陷,但他的精神力却跃动着,成为了每一个畸形生命的送葬者。 实验室内所有的实验体都认得这股力量的来源。 温柔,明媚,充满了安抚的力道,就好像是回到了母体一般的感觉,是它们的……妈妈。 那些混杂的、被拼凑的造物里,小人造人的精神力发现了几个更加顽强的生命—— 一个是乌黑的,被注入了某种罕见异兽基因的畸变体,诞生后便是一团黑泥,蔫哒哒地瑟缩在培养罐的角落里,迟钝缓慢,宛若年久失修的机器,卡顿又笨拙。 它被实验室里的人称作是121号。 另一部分则是数个黏连在一起的古怪肉卵,一团一团拢在一起,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生长着,隐隐能窥见卵膜内模糊如蝌蚪的细小身影,初步展露出了几分属于那尔迦人的外形特质。 它们被共同称为293号,也是继14号实验体后被红乌贼最看好的新造物,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它们几乎没有什么孵化的迹象,又一次让实验人员愁秃了脑袋。 实验造物们同样被痛苦侵袭,但却也坚持着想要生长,想要冲破基因编辑和物种畸变带来的束缚与折磨。 而心软的14号实验体拉了它们一把。 劣质神明将自己的精神力分给了这群失败产物,他们如瑟缩在桥洞底下的幼猫崽与流浪狗,彼此舔舐着毛发,簇拥在一起取暖,试图熬过这场过于艰难的寒冬。 但是真的好难、好难。 小人造人消耗着自己的力量,于是培养罐外的实验人员则在那持续降低的数据中,再一次得到了14号实验体失败的结论。 直到某天晚上,小人造人的精神力“听”到痛苦了嘶鸣声。 当他从熟睡中醒来时,便“看”到了几个实验人员将销毁液往121号的身上倒。 他们准备毁了它。 那一次,一向性情柔软、懵懂的小人造人无法克制地感受到生气与愤怒。 他无法分辨这样的情绪代表了什么,只本能地向外宣泄着躁动的精神力,引起了那场烧灼在实验室内、至今不曾被找到原因的大火。 实验体121号在那场大火中顺着下水道逃走了;实验体293号被红乌贼高层人员带走,不知去向何处。 其他的失败实验体,它们则在火焰与精神力的拥抱中得到了解脱,不再受冷酷造物主的控制与折磨。 至于释放了一切的小人造人…… 消耗过量的精神力暴动带走了他的力量,也让小人造人奄奄一息,多次令仪器测定数据后传来嗡鸣的警报,似乎彰显着他虚弱且命不久矣的事实。 那时候因为火灾手忙脚乱的实验人员根本没空在意这个失败造物,他们任他自生自灭,似是彻底放弃了14号。 可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另一道温柔力量跨越空间,重新注入14号实验体的身体内—— 它们抚平了那份怒火,暂时封存了小人造人的记忆,让他得以从实验室内的痛苦经历中脱离,又一次变得如白纸一般,干净纯粹。 就好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新生。 他不会再记得实验室里一切的痛苦与煎熬。 重建后的实验室内,拥有一张漂亮脸蛋、璀璨如明珠的白发人造人神情懵懂、茫然,依旧如过去一般悬于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中。 而来红乌贼内部述职的图卡斯,则开口要走了这份过于美丽却脆弱的造物。 于是一切的一切从那天重新开始,变成了珀珥以为的、最初的诞生。 咔嚓。 清透湖面上的裂纹向外扩散,速度极快。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湖水便遽然破碎,而原本悬空站在那里的珀珥,则看到了蜷缩于湖面下方,瑟缩又懵懂的另一个“自己”。 那是曾经长时间身处于培养罐中、体内同时混杂有各种基因的他。 是人,是异兽,是那尔迦人的虫巢之母…… 是这世间大多生命物种的总和。 也是人造的劣质神明。 在人类以及其他宇宙高等生命尚不曾探索的未知中,“蜕变期”并不局限于虫巢之母,同样也与超越了SSS的异兽有关。 湖上湖下,现在与过去,在克拉肯的精神力催化、助力之下,他们的身形开始相互融合。 待珀珥再一次眨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克拉肯的面前。 与此同时,克拉肯流动着的精神力分出一缕,以“谢礼”的形式轻轻注入到小虫母的身体内部。 在珀珥消化那些过往记忆的同时,这缕精神力与其体内最初“造神”时而遗留的复杂基因相互融合,一寸寸抚平了那些尚不曾完全与虫巢之母同化的细微因子。 珀珥体内尚未长出的蜜腺有一瞬间的跳动。 只一下,又瞬间平缓,安静地藏匿在小虫母的身体深处。 陈旧的记忆冲刷着珀珥的神经,让他在原地愣了两秒钟,然后轻抿着唇,仰头认认真真对克拉肯说: “谢谢你呀。” 谢谢你帮我找回了这部分被藏起来的记忆。 只是不知道实验体121号和293号,他们还活这么…… 也不知道当初赋予他新生的……到底是谁? 【不,不客气。】 克拉肯有些结巴,学着人类一般道谢,然后又一次将精神力腕足轻轻贴在了珀珥的手掌上。 克拉肯告诉珀珥,他的精神力深处依旧残留有一块浓雾,那浓雾的气息有些近似王级异兽所留下的痕迹,但又有些不同。 “那代表着什么吗?” 珀珥有些不理解。 克拉肯也不知道,他猜测那或许也是一段记忆,但这一次他无能为力。 珀珥:“好吧,不过还是谢、谢谢你啦。” 在珀珥又一次道谢后,克拉肯有些执着地又一次问—— 【真、真的,不和我,交/配吗?】 【我,很强壮。】 顿了顿,这只SSS级的克拉肯有些羞涩地补充道: 【春天快来了。】 【很适合,交/配的。】 环绕在珀珥脚腕上的菌丝颤了颤,小虫母有些微痒地蹭了一下小腿。 面对克拉肯的真诚邀请,他脑袋摇得像是个拨浪鼓,碎发颤颤,几乎滑动出残影。 别说是春天了,就是冬天来了,珀珥也觉得他们不太适合!一个那么大!一个那么小! 最重要的是,克拉肯也不太符合他的审美观呀! 珀珥:“不、不用了,我们不太适合。” 顿了顿,为了显示出自己的友好,小虫母抬起头,很真诚地祝福道:“你会找到适合你的伴侣的!” 克拉肯有些晃了晃腕足,失望但不强求,他也觉得自己这样优秀的克拉肯,以后肯定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伴侣! 于是,他同样学着珀珥的姿态祝福道—— 【那希、希望你也能,找到……】 【合适的,温床。】 【顺利……度过,蜕变期。】 环绕在珀珥脚踝上的菌丝僵了一瞬,又温驯地缠绕回去,保持有最初的安静,仿佛不曾有过任何的异动。 同一时间,珀珥则观察着克拉肯那温和、友善,就像是真正的人一般的言行举止。 这种罕见的姿态又让珀珥有几分古怪的熟稔,令他想到了克拉肯所说的记忆中的黑雾。 所以他以前也认识这样如人类一般的王级异兽吗? 在克拉肯的表述下,珀珥头一次脱离阿斯兰、幸存者以及星盟所灌输的知识,用自己的眼睛与认知异兽与异兽之间的不同—— 辐射影响之下,一部分异兽得到进化与畸变,它们暴躁易怒,将宇宙高等生命当作是猎食对象,通过主动猎杀人形生命而得到进一步的进化,比如辐射荒星上那只进化出人类手臂的沙虫,以及小行星上腹部印出人脸的巨蛛。 但也有一部分异兽并不通过血肉而提升生物等级,就好比海洋星上的这头克拉肯。 克拉肯虽为SSS级异兽,被列为高度危险的警惕对象,但其实在海洋星尚有住民的时间里,他从未主动猎食过人类。 在大多数时间里,他仅是摆出幻境的姿态,通过一种对于异兽来说足够公平的方式来换取人类主动献上的生命力。 ——比如通过幻境实现他们的梦想、渴望,甚至是某些遗憾与求而不得。 克拉肯告诉珀珥,人类是一种奇妙的生命。 他们拥有丰富又复杂的情绪与感情,那小小的身体里贮藏着异兽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爱与恨、喜与厌。 当克拉肯以幻境为筹码时,他与一个个同自己达成交易的人类学会了喜怒哀乐,在各种各样的情绪中迎来了进化。 这是他从未食人却抵达SSS级的历程。 克拉肯说他是一个好异兽,他没有强迫过海洋星从前的住民强迫交易,他说自己这辈子干的最最最坏的事情,就是伪装成岛屿,骗参赛者们进他的肚子里杀虫。 那些僵尸蠕虫在克拉肯还是幼崽期的时候,就寄生在了他的身体里。 最初这群没有克拉肯神经粗的蠕虫并不曾带来什么影响。 只是克拉肯没想到,当他借用幻境与人类交易而一步一步进化时,这些盘踞在体内的寄生虫也同样在进化。 于是某一天,当他的主脑被已经同样王级的僵尸蠕虫啃咬、侵蚀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时候想要摆脱寄生虫们已经迟了。 也恰巧是这个时候,盘踞在海洋星的克拉肯发现天空上方有来自人类的战舰与探测。 正向的进化让SSS级克拉肯的精神力强盛十足,于那巨大的金属战舰内窥探到了人类的“异兽清剿计划”,在被僵尸蠕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情况下,这头聪明的克拉肯诞生了一个计划。 ——比如让参赛者们帮他杀一下脑子的虫子。 当珀珥从克拉肯的视角里了解到全部的前因后果后,克拉肯的精神力虚影对了对两侧的腕足,像个被罚站的小朋友似的,低声询问小虫母能不能别绞杀他,他真的没干过别的坏事。 他还想冲破SSS级以后幻化为人,去其他星球、帝国尝尝那些人类脑子里所想象出来的美食呢! 克拉肯:我也不知道啊!某天睡起来就听见人类说要绞杀我了呜呜呜…… 对此珀珥欣然同意,并有些狡黠地勾了勾唇,和克拉肯商量了一下他们蒙混过关的计划。 那么强大的幻境,足够他们骗过其他人的眼睛了。 【感谢……】 【你的帮助。】 克拉肯又一次礼貌道谢,然后用精神力凝结的腕足与那尔迦的小国王握手轻晃,似是达成了某种合作条款。 他循着从前对人类的认知,一字一顿道—— 【但或许,你还有麻烦……要解决。】 珀珥茫然:“什么麻烦?” 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克拉肯晃了晃腕足,勾勒出一抹幻境与独立空间的单向窄门,慢吞吞提醒说—— 【你的,伴侣们……】 【打起来了。】 这么浓的味道……应该是伴侣吧? 所以拒绝他的交/配请求,是因为已经有很多伴侣应付不过来了吗? 想到这里,克拉肯释怀了。 那么多的伴侣……他的小恩人一定很累,作为一只好异兽,他不能再给恩人增加负累了! 伴、伴侣? 珀珥:呆滞.jpg 第89章 控场大师 两道独立空间在克拉肯的帮助下重新连接, 于是当珀珥从裂缝中向外看时,只看到了一片充斥着恶意与杀心的混乱—— 风尘仆仆的本体与神情阴冷的影子们缠斗在一起。 他们抛开了手中原先使用的冷兵器,一个个变成了最为原始、凶猛的野兽,完完全全疯狂地、不要命地向彼此施加着拳脚, 拳拳到肉。 那是最直观的暴/力和发泄。 濒临破碎的幻境内, 此刻的一切都如疾风骤雨一般。 尤其当克拉肯构建的幻境摇摇欲坠, 再配上满是暴戾打斗的本体与影子, 这简直就是另一种末日降临的狼藉。 即便在某种程度上, 本体与影子就是同一个人的正面与反面, 但此刻他们依旧如仇敌一般,只恨不得将另外一张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却气质迥异的脸狠狠砸烂到地上,然后扭断对方的脖子! 他们能很清晰地闻见彼此身上带有的, 属于小虫母的气味!那股甜蜜的、宛若花香与果香杂糅的, 还含有几分柔和与湿漉漉暖意,是任何一个子嗣都会为之神魂颠倒的佳酿。 但此刻—— 本体在影子们的身上嗅闻到了这股正浓郁的暖香, 是短时间里进行过近距离接触,才能沾染到的甜蜜。 影子则在本体的周身感知到了另一股极淡却很沉的香气,更为悠久隐秘,是长时间相处才能被浸润的效果。 谁都沾染有香气, 谁都嫉妒着对方。 破碎的幻境下,赫伊抬脚, 坚硬的军靴底擦过影子的腰腹,又被对方用手臂隔挡, 发出了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砰”声。 这样的动静放在寻常人类身上, 恐怕早已经骨裂了,偏偏本体和影子跟个没事的人似的,除了脸侧带有的轻微淤肿和衣衫上的凌乱, 他们身上再无庞的大伤。 左边是厄加与他的影子。 两条强壮有力的乌黑色尾勾在空气中甩出“蹭蹭”的风声,那锋利的尾勾尖端直冲冲对准了彼此的咽喉,和在刀尖上起舞没两样,再多那么几毫米掉落在地上的就不是谁的血,而是谁的脑袋了! 右侧两位皇家护卫军首席的对战,也没了他们往日里的优雅华丽。 奥洛维金向来侧梳在肩侧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散落在身后,侧脸挂着几道血痕,他的影子同样狼狈,装饰在胸口的花饰被彻底挑烂,露出半截染血的锁骨,两人完全就是一副美强惨的战损形象。 不止首席们在打架,他们的副首席也没闲着。 本体和影子、影子和本体……珀珥盯着这大片的混乱,整个人眼前一黑。 简直疯掉了! 狗狗大混战差点拆了别人的家可怎么办啊?! 阿斯兰也没教过他这个啊!!! 珍珠:阿斯兰,救救! 头一次经历这场面的小虫母有点慌、有点茫然,还有点无措,他立马从空间裂缝中往出来走,那张精致的脸蛋都要被着急给填满了。 在珀珥的脚刚刚跨过裂缝,身形出现的同时,混乱中的影子“奥洛维金”正好抬头看到这一幕。 他嘴角微压,原本要落在本体上的拳头收了回来,自己却偏着脸迎了上去,在奥洛维金惊讶、古怪的视线中,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那一下的攻击。 砰! 奥洛维金的拳擦过影子的面颊,影子散落着的铂金色长发向后飘动,几缕长发掠过影子的唇角,然后被唇瓣间沾染着的鲜红渲染出了淡红的色泽。 影子狼狈后行两步,那张俊美的面孔显得有些苍白。 他在混乱中抬起手背蹭了一下嘴角,暗金色的眼瞳从扫过本体时流动着恶意,却又迅速转换成了另一种虚弱和无奈,然后就那么踉跄后退,随即半跪在地。 本体奥洛维金心底闪过一抹不妙。 紧接着下一秒,他听到了后方骤然响起的动静—— “奥洛维金!” 是珀珥。 是他们的……妈妈。 小虫母的声音并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说是柔和,但本体、影子们五感敏感,在这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的那刻,破碎幻境内的所有混乱、喧闹都有一瞬间的窒闷。 激烈的战斗在这个时候明显出现了收敛情况。 不论是杀意十足的本体,还是充满了恶意与嫉妒的影子,即便他们再怎么憎恨自己的另一面,可当他们察觉到小虫母出现在混乱中时,便会下意识地遏制住自己的失控。 本体爱护照顾珀珥,影子渴望拥有珀珥。 不论是谁,他们都不愿意成为伤害小虫母的人。 缇兰与其影子手中握着的军刀刀刃相压,几乎摩擦出火光,彼此狠劲儿压着,僵硬在原地,骨相优越的面庞侧分散着细细的血痕,显然是被刀刃划伤的结果。 赛特与莱茵斯相互配合,却也同样受到他们影子的桎梏,一时间只能继续对峙,以本体之间的默契接下那些来自影子们同样默契的攻势。 02身形灵活,在小虫母出声的前一秒看准时机,一把握住影子的尾勾将人重重甩了出去,直接令影子在外力加持之下,拦腰砸断了一节幻境中形象虚晃的粗木。 紧接着,彻底踩入这片幻境之中的珀珥拧眉道:“谁都不许动!” 这一刻他的声音甚至显得有几分尖锐。 本体与影子因为虫巢之母的命令而彼此仇恨着静立在原地,另一侧看到珀珥出现本来想冲过来的空洞者和人造怪物,又因那一句“不许动”僵在原地,有种大狗被主人发现干坏事的无措感。 听主人的话对于犬类来说,就像是刻进基因的本能。 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听话的狗狗才能得到小主人的抚摸和拥抱。 克拉肯的幻境在珀珥重新走进来后,又再次回归于稳定。 他脚下的作战靴踩在草甸上安静无声,像是走着步履轻盈的小猫咪,正翘着尾巴,走过一个个紧抿着唇边、神情僵硬的子嗣身边。 当然,不论是本体还是影子,他们都显得有种莫名的心虚。 珀珥冷着一张笑脸,有些着急地走到了战场中看起来伤势最重的影子“奥洛维金”的面前。 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下意识追随着小虫母的身影。 于是,当其他本体与影子看到满脸虚弱、半跪在地上,肤色苍白、唇角染着血色,露出一副濒临破碎的美男子面孔的“奥洛维金”后,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声“奸诈小人”!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装可怜呢?!! 影子“奥洛维金”:虚弱,需要妈咪亲亲才能好。 本体/影子:失算了! 奥洛维金:拳头硬了! 画面在珀珥出声后陷入了静止,捂着胸口的“奥洛维金”半跪在地,轻微仰头,那双暗金色的眼瞳中流露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就那么遥遥对上了正在向这边走来的小虫母。 本体奥洛维金有些僵硬地立在原地。 其实比起影子,他的形象也算不上好,发丝凌乱、脸上带有淤青,衣服有刀刃划开的痕迹,甚至更显狼狈,但当他站在那里时,便衬得半跪在地的影子更需要受到小虫母的关注。 小妈咪会责怪他吗? 是会扶起假装虚弱的影子吗? 还是别的什么……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思考差不多的问题。 他们像是一群等待行刑的死/刑犯,而珀珥是唯一拿着赦罪令的判官。 簌簌。 束着皮带的作战靴彻底站在了影子的面前,那一刻他和本体一般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奥洛维金”轻咳一声,唇角又溢出了一缕血丝,他声线虚弱甚至有些颤抖,“妈、妈妈……” 本体也下意识开口:“妈妈……” 宛若两只打架之后伤痕累累,同时站在小主人面前争夺宠爱的坏小狗。 珀珥抿唇,没说话,身体却忽然俯下,抬手碰触了影子的面颊。 “奥洛维金”愣了一下,暗金色的虹膜里倒映出了小虫母严肃中还掺杂有几分担忧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影子觉得心脏有点烫烫的。 同样立于旁侧的本体则死死咬着下唇,脸上的神情脆弱而压抑。 “……哎。” 珀珥小小叹了口气。 奥洛维金的身体绷得更紧了,他低着头,藏起了全部神情,怕自己等等面对的是来自小虫母的指责。 小狗也会怕主人带有谴责意味的目光。 谁知道下一秒—— 珀珥轻拍了一下“奥洛维金”的脸,指腹蹭过那抹血迹,无奈道:“别装啦金金,你好多戏哦。” 影子面上闪过片刻的空白,似乎是没想到自己有意的伪装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小虫母给识破了。 然后,他被珀珥捧着脸轻轻吻了一下额头,整个人都难以控制地红了面庞,瞬间失去了原先有意伪装的虚弱气。 影子:(脸红)遭不住、真的遭不住! 随后,珀珥又直起身体。 他抬手拉住本体的手,那只纤细柔软的手掌就像是一条象牙白的小水蛇,钻到了奥洛维金沾染有血痕、僵得就像是一块石头的手心里,然后蜷着蹭了蹭。 珀珥踮着脚尖,歪头看向奥洛维金低头藏起来的脸,轻声问道: “怎么一副快、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呀,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哦。” 轻柔的,甚至是有些可爱的,充满着包容的语气,在这一刻击溃了奥洛维金那颗满是碰撞与纠结,甚至是不安的心脏。 那一瞬间,奥洛维金的眼眶是红的。 在多数时间里,这位年轻、优秀、俊美且长袖善舞的皇家护卫军首席是完美的。 他双商在线,擅长处理各种人际、交往关系,习惯于思考后行动,是最典型的贵族姿态,有种高傲自信、审时度势的本能。 但也同样,在这具看似完美的躯壳下,没有谁的灵魂是完美的。 奥洛维金拥有一切光鲜亮丽的外表与资本,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对自己最初待小虫母观察与审视的行为耿耿于怀,甚至他很清楚…… 最初时在辐射荒星上的相遇中,珀珥待厄加更为亲昵便是源自于此。 他们的小妈咪不论是性情还是感情上都十足的敏感,是真、是假,是热忱、是克制,是掏心掏肺、还是围观审视,他分得清清楚楚。 而奥洛维金知道,自己曾短时间里表露出过这样不真诚的态度。 因此,当他看到影子故作虚弱,想要博得珀珥心软的时候,那一刻,作为本体的他开始恐惧于小虫母是否会在意自己当初的“审视”,从而选择看起来全身心更充满依恋感、不曾抱有观望态度的影子。 那是本体犯过的错,与影子无关。 至少从影子遇见小虫母开始,便抱有极端狂热的爱意,哪怕充满了扭曲与病态。 奥洛维金很清楚,他们的小妈咪正是需要这样浓重到超标的爱意灌溉,才能舒展花瓣,大大方方地绽放着。 他在初遇的时候便已经输了一步。 甚至直到小虫母将手塞到他的手掌心里的时候,奥洛维金都是浑身僵硬的。 他喉咙干涩沙哑,一部分是因为之前的战斗导致,另一部分则是源自于自身情绪。 当珀珥充满安抚性的声音传来时,奥洛维金强忍的克制骤然一松,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那双浅金色眼瞳周围已经红了一片。 “奥洛维金眼睛好红呀。” 珀珥轻笑了一声,他和子嗣之间的体型差有点大,但踮了脚、伸展手臂还是能摸到奥洛维金的脸颊和眼尾的。 他摸了摸他。 然后抬手抓着本体的领口,小腿紧绷、足尖轻踮,就像是跳芭蕾一般,仰头吻了一下奥洛维金紧绷的脖颈。 “好啦,别哭嘛。” 像是哄小朋友一般,珀珥总是天生善于应对有关于子嗣们的各种情况,“亲亲就好啦。” 奥洛维金喉头微动,忽然抬手紧紧抱住了珀珥。 珀珥有些纵容地笑了笑,颈侧传来了滚烫的吐息,很快伴随有几滴滚揉的液体掉落。 奥洛维金哑声道:“……抱歉。” 他为他们并不美好的初遇而道歉。 珀珥似乎知道奥洛维金在说什么。 他回抱对方,蹭了一下下巴,轻声说了一句“没关系”的。 影子轻“啧”一声,阴阳怪气地拉长了语调:“有那么好抱吗?原来妈妈喜欢会哭的呀?妈妈我可以在您脚下哭嘶……” 珀珥从本体的怀抱里退出来,然后转头轻踢了一下“奥洛维金”的小腿,威胁道:“金金不乖嘛?” “奥洛维金”舔了一下之前为装可怜而故意咬破的嘴唇,在小虫母漂亮的浅蓝色眼瞳下,最终还是屈服了,不情不愿道:“……乖。” 珀珥的到来,暂时中断了这场本体与影子一争高下的混战。 在小虫母的命令下,浑身狼狈,脸庞各自带有淤青、血痕,衣衫被刀刃划烂、分布有伤势的子嗣们相互分开,本体在左边休整,影子在右边休整。 好在他们的伤势不算严重,并不急于一时的精神力抚慰。 “安静待着,不许吵架!不许打架!以及——” 升级为幼儿园大班老师的小虫母严肃下令,并且警告威胁道:“自己整合一下身上的伤口,一会儿我挨、挨个检查!” 珀珥最见不得的事情就是子嗣受伤了! 同异兽战斗,这些伤势无法避免也就勉强接受了;偏偏这群坏狗狗一个个和另一个自己打成这样,简直就是挑战珀珥的神经! 珍珠:等你们伤好了,我要一个一个秋后算账! 本体/影子:背后一凉.jpg 当混乱结束,本体和影子被各自安顿在两侧后,珀珥同样看到了立在战场外侧,快要望穿秋水的黑袍人和几个……唔,那尔迦人原始形态的缩小仿照版? “你们……” 还不等珀珥说完话,黑袍人和人造怪物同时往前了半步,在本体与影子警惕的目光里,他们同时开口—— “宝、宝宝……” “妈……妈妈……” 本体/影子:除了我们妈妈在外面还有别的崽?! 珀珥瞪圆了眼睛,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然后冲着神情警惕的本体与影子摆了摆手,抬脚主动走向不远处的黑袍人与人造怪物。 一步、两步、三步…… 珀珥彻底站定在他们面前时,他的精神力率先认出了这群人造怪物。 是神嗣组织内部的成员。 当他们没有了白色衣袍蔽体后,那些皮肉、关节部位的缝合线彻底暴露出来,如蜈蚣一般狰狞地盘踞在体表,给人一种恐怖又瘆人的诡异感。 但珀珥并不觉得害怕,甚至有些亲昵。 他低头,询问四肢着地而立的人造怪物,“我可以……摸摸你们吗?” 怪物们的声线发育不完整,他们并不具备完整的语言能力,那两声“妈妈”还是他们从那尔迦人嘴里学来的,艰涩而古怪,透着一种喑哑的质感。 此刻,在听到了询问声后,可以听懂人言的怪物有些激动。 他们张开狰狞的口器,利齿丛生,自喉咙中发出很哑、很低的嘶鸣,然后又因其与人言的巨大差距而瑟缩着闭上了嘴巴,有些无措地看向身形单薄的小虫母。 “我知道的,是可以的意思。” 珀珥弯了弯眼睛,他又靠近了一步,伸手轻轻摸了摸领头那只怪物的吻部。 很轻柔的碰触。 怪物的表皮是坑洼不平的,冰冷粗粝,留有皮肉拼接、缝合的痕迹,各种实验药液导致的腐蚀疮疤,甚至是同异兽战斗留下的旧伤…… 他们就是一群破破烂烂,被人丢在垃圾箱里的玩偶,布料开裂、线头破损,就差内部填充的棉花也快要掉出来了。 可怜巴巴的,但又像是某种畸变下的大型猫科动物,喜欢碰触与抚摸,会在小虫母的手底下愉悦地眯起非人性十足的眼瞳,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这是红乌贼的高层人员,以及神嗣首领至死都不曾见识到的,属于怪物的乖顺与源自本能的驯服。 他们将其当作是赠予“神明”的礼物,本意是为了让人造怪物激发“神明”的血性与杀戮的一面,验证人造“神明”的杀伤力,却不想全部计划胎死腹中—— 实验测试中凶戾逼人的怪物在他们的“神明”面前,变成了只会翻出肚子、呼噜呼噜哼唧的大猫咪。 再繁复的基因编辑与血脉混杂,也抵不过怪物对珀珥的亲近。 珀珥揉着怪物的脑袋,而一旁的黑袍人则眼巴巴看着,兜帽下阴影里充斥着羡慕,只恨不得以身替之,好让他找了好久、好久的宝宝摸摸自己。 珀珥从不吝啬于自己的精神力。 他操控着它们环绕于人造怪物的周身,这些银白而柔和的能量虽然现阶段无法抚平那些缝合线导致的疤痕,但却能让他们更舒服一点。 只是在这份接触中,珀珥隐隐感知到一抹转瞬即逝的异样感…… 怪物的喉咙里又一次发出餍足的“呼噜”声。 他们本能地聚集在小虫母身边,用那有些丑陋、狰狞的头部轻轻蹭动珀珥的腰腹,又被小虫母抱着脑袋拍了拍,这才恋恋不舍地循着精神力的意思后退半步。 围观的本体和影子嫉妒了。 本体是克制的,即便心里再怎么酸、怎么羡慕,他们依旧保留有体面,神色或是冷淡或是温和,只安静垂下眼眸,并不会流露出任何神色。 至于影子…… 他们一个个眼神里都快结出冰了。 如果不是最初有小虫母的威胁和命令,恐怕影子必然要翻身起来,挤开怪物,把自己的胸肌、腹肌主动送到珀珥的掌心里,勾引地询问“是我们好摸还是那群怪物好摸”。 影子:(挺胸)我们有怪物没有的.jpg 怪物:??? 小虫母没理会身后来自子嗣们的炽热目光,等安抚好了几只怪物大猫后,他转身面向了莫名其妙叫他“宝宝”的黑袍人。 珀珥记得在赫伊和缇兰的科普中,这位好像是清剿赛第六参赛渠道的领头人,清道夫维尔颂,外号好像是……空洞者? 他总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古怪的空茫茫和熟悉,但珀珥寻遍大脑,也不曾找到任何有关于“空洞者”、“维尔颂”的记忆。 这一次,望眼欲穿的黑袍人终于得到了珀珥的注视。 他似乎也知道珀珥并不记得自己,因此在那份压抑的激动之下,维尔颂探出了一节细细的,萦绕有乌黑浑浊感的精神力触须,试探性地碰了一下珀珥的指尖。 维尔颂结结巴巴道:“可、可以,碰,宝宝的……精、精神力吗?” 珀珥垂头看了一眼那有些跃跃欲试,但颜色实在显得有些奇怪的精神力触须。 后方的赫伊忍不住道:“妈妈,小心……” 那截精神力触须立马蔫了下去,维尔颂也佝偻了身体,似乎被打击得不轻。 话都没说完的赫伊:…… 另一侧的影子“缇兰”攻击性极强地开口:“呵,装可怜吗?精神力那么私密的东西,岂是想碰就能碰的?” 此刻他绝口不提自己曾经被小妈咪的精神力亲自、狠狠地“鞭笞”过。 黑色的精神力触须更萎靡了。 在一众能说会道的本体和影子里,结结巴巴的空洞者维尔颂根本就不够看,他甚至都不会张嘴反驳,像个受气包似的,哪有在星际自由人员面前的威风劲儿? 珀珥觉得有点好笑也有些可爱。 他忽然发觉身边有太多的狗狗也是一种甜蜜的苦恼! 狗狗多了,争宠和关心也是成倍的,所以作为小妈咪,他需要更努力地学会端水才行! 小虫母对赫伊说了一句“没事的”,又警告性地看了一眼“缇兰”,这才重新看向偷偷打量自己的维尔颂,大大方方探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珀珥说,可以碰的。 当莹白与乌黑的精神力触须小心翼翼地碰触到彼此时,它们有一瞬间的同频。 紧接着,那块曾被克拉肯察觉、遮蔽在珀珥精神力深处的雾气,被虚构的微风轻轻吹开了。 小虫母眨了眨眼睛。 由外界力量隐藏的那些记忆重现,珀珥记起来了另一段曾被有意抹除的过去。 那是他曾主动要求的—— 干净的房间、盛满桌面的糖果、床铺沙发各个角落里的毛绒熊、一辈子都穿不完的漂亮衣服、种满阳台的鲜花…… 以及一个高大、笨拙,不会说话的大块头。 记忆中摸索感受到的一切开始与现实中的黑袍人重合,然后重新勾勒出了属于空洞者的形象。 珀珥张了张嘴,愣愣道:“维……维尔颂?” 这是他亲自给对方起的名字。 是“光”的意思。 “是、是我……” 僵立在原地的空洞者小心点头,发声艰涩,沙哑难辨,只重复道:“找到、找到宝宝了……” 空洞者,这是小人造人的第五任买家—— 一个最初没有名字,仅有代号,不会说话,只会给小人造人投喂的星际清道夫。 一个笨拙、迟钝、缺乏常识,捧着一腔报恩之心,而懵懵懂懂闯入人类世界的…… 异兽。 王级的异兽。 第90章 枯萎 珀珥都想起来了。 在很久、很久的以前, 珀珥曾有一段时间以为第五任买家会是他的终点,是能够结束他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得以安家的温暖之乡—— 这是他被第四任买家退回很久、很久以后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珀珥的流浪狗已经消失不见了,而有着国王私生子身份的伊修·卡当斯也被奎克帝国接走。 没有小混混们欺负的日子,于珀珥来说是平静的。 当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在拍卖行倒垃圾的时候, 老板找到他说:恭喜你我亲爱的小珍珠, 你将拥有一位新的买家。 图卡斯告诉珀珥说, 那位新买家是宇宙清道夫, 外号空洞者, 是个哑巴。 但他很厉害, 可以称之为是强大。 甚至在第五任买家准备购买小人造人的那天,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将一袋子黑市流通的,染着血迹的金币扔在了拍卖行门口, 沉默地用手指了指那张曾让珀珥盛极一时的海报。 工作人员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于是那天, 已经被退货四次的瑕疵品人造人,又一次被卖出高价, 带着工作人员意味不明的视线离开了拍卖行。 所有人都在打赌,他们说瑕疵品还会被退回来的……毕竟,这已经是他们早就知道的常态了。 珀珥最初对新的买家并没有任何的期望。 他被退回过太多次了,就像是一个死结, 而小人造人已经彻彻底底接受了这份属于他的命运。 但空洞者不一样。 空洞者是个大笨蛋,常年裹着一张破破烂烂的黑袍。 他似乎很有钱, 但他却不会说话、不会做饭、不懂任何常识,一切都跌跌撞撞的, 比那时候状态极差的小人造人还笨拙。 当珀珥被对方接走的第二个夜晚, 他被卧室外的动静吵醒,出门摸索情况时,却发现空洞者像是狗一样跪趴在地上舔水喝。 水是珀珥下午的时候不小心洒的, 他已经尽可能去擦,但眼盲的问题令他很难兼顾全部,仍然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滩没有被擦干净的痕迹。 然后那天晚上,被吓了一跳的小人造人倒了一杯水捧在手掌心里,小心翼翼问他的新买家:你要喝水吗? 而五感敏锐的空洞者立马偏头,他明明可以像人一样走路,可等靠近了珀珥,却又蹲坐在地上,探着头舔水喝。 像是一种大型猛兽,气质危险,充满了压迫感,但在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人造人的时候,又显得有些笨拙的温驯。 等喝完了水,空洞者喉咙里会发出野兽一样的嘶鸣,随后仰头,在小人造人震惊又意外的神情中,很自然地舔了舔珀珥的脸蛋,就好似是已经做过千百次似的。 完全就像是人形犬一样。 那天晚上珀珥没有回卧室,而是裹着毛绒毯子坐在了空旷的客厅里,而在家中更为放松的空洞者也像是狗狗一样爬着跟了过去,如兽类一般,蜷着睡在了珀珥的身侧。 珀珥喜欢狗。 空洞者就像是狗狗一样,让他放下了最初的防备。 于是在一点一滴的相处中,珀珥又一次敞开心扉,接受了各种意义上如狗一般的空洞者。 他教空洞者像是人一样吃饭、喝水、穿衣服,甚至是日常交流;而空洞者则学着人类父母对待幼崽一般,买糖果、买毛绒熊、买各种颜色鲜亮的小玩意儿,填充满小人造人的房间。 空洞者对珀珥很好,好到珀珥试探着从阴影中走出来,想要尝试迎接新的生活。 那间属于珀珥的卧室里,总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每一个都是空洞者精心挑选后仍然拿不定主意,于是大手一挥,全部买回来的成果。 而卧室之外的各个房间里,从食物保鲜柜、冰箱、橱柜,再到任何一张桌子、抽屉,里面永远都装着吃不完的食物,彩色的糖果、醇香的巧克力、酥软的夹心饼干…… 空洞者有一种总怕苦到、饿到小人造人的报复性消费感,就好像从前真的见过珀珥饿狠了的场景似的。 很奇怪,但也很贴心。 那是一种淳朴又笨拙的照顾,是最适合那个阶段里极度缺失安全感的珀珥的相处模式。 ——他几乎捧出了所有的爱去浇灌伤痕累累的小人造人。 在他们相处的第一年后,珀珥给空洞者起了一个名字,叫维尔颂。 在星际语里,维尔颂意味着光。 那时候的空洞者就像是小人造人的光。 即便在日常的相处中,珀珥意外发现自己的第五任买家是个彻头彻尾、能够伪装成人的高危异兽,可对于那时候的小人造人来说,给予他温暖的维尔颂就是光。 所以当空洞者出门赚钱养小人造人,星盟监察者在自由星域内上门宣讲异兽危害,询问居民是否有发现异样问题的时候,珀珥对着那几位工作人员撒了谎。 维尔颂很好。 维尔颂不像是那些异兽一般吃人,他只杀星盟通缉名单上的逃犯换取金钱,他甚至连飞到家里的瓢虫都会用手拢着,从窗户缝里放生出去…… 但也是那一年,名叫维尔颂的星际清道夫“空洞者”忽然失踪了。 珀珥脑海中属于维尔颂的细节记忆也一同消失,而他则被上门来的拍卖行老板图卡斯重新带了回去。 图卡斯笑得甜蜜,却很抱歉地对小人造人说:“看来——我们的小珍珠又一次被放弃了呀。” 再次经历了“被抛弃”的珀珥心里空空的,但意外地,他并没有那么难受。 在这场长达一年,对小人造人来说充满了治愈和修复的相处中,珀珥的灵魂、精神得到了温养,让先前濒临破碎的小人造人又一次坚强地把自己粘起来,回到了最初一成不变的、在拍卖行里倒垃圾的日子里。 如今,当珀珥的精神力相隔数年,又一次与维尔颂的精神力相互碰触时,那曾盘踞于他大脑深处的浓雾消散,记忆碎片重现,一点一点构建出来了过往的全部细节—— 在维尔颂因为异兽的蜕变期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和珀珥悄悄拉钩,许诺说等他解决了所有的事情,一定、一定会回来找小人造人的。 离别的那天,珀珥问,你可以让我忘记这一切吗?因为他不想再在无限的期望中等待了。 寻常的人类自然无法做到。 但是身为异兽的维尔颂可以。 他本是受了小人造人恩惠而逃出红乌贼实验室的实验体121号,是掺杂有极大量且混杂的异兽基因的实验造物。 那时候刚刚离开实验室的他孱弱而渺小,只能如一团黑泥一般蜷缩在角落里,靠吞噬昆虫、草枝为生。 渐渐地,他长大了一点点,然后循着气味和精神力断断续续的指引,藏匿于阴影、追到了贫民窟—— 当小人造人被拍卖行老板卖出天价、轰动整个黑市的时候,那团曾受过他恩泽的小泥团则偷了一张海报,团吧团吧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就好像借此来永远地记住小人造人的模样。 当小人造人第一次被退回的时候,藏在角落里的小泥团太饿了,不得已去吞噬着贫民窟内随处可见的死人,积蓄能量、努力长大。 当小人造人第二次被卖出去的时候,小泥团与体内亡者的死气打架,试图争夺身体的控制权,然后又伤痕累累地趴在角落里,凝视着远方神情难过的小人造人。 后来的第三次、第四次…… 不论小人造人是被卖出,还是被退回,在拍卖行后巷的阴暗角落里,总有一团小小的黑泥悄无声息盯着一切,等待自己长大后重新回到小人造人的身边。 他也想保护、照顾对方。 直到很久很久后的某一年,通过吞噬死人成长的小泥团121号体内积聚的死气太多了。 当他被其折磨得奄奄一息、快要死掉的时候,他艰难爬行过贫民窟内脏污的街道,撑着最后一口气,从一只同样重伤濒死的流浪狗的口鼻中钻了进去。 两条破烂的命拼拼凑凑,倒也能多活几天。 那天,小泥团与流浪狗共享了同一条命。 也是那天,视线已经模糊的小人造人在拍卖行的后巷里捡到了一只濒死的伤犬。 与实验体121号共享生命的流浪狗眼瞳污黑,野性尚不曾消弭,会在小人造人靠近的时候龇牙咬人。 但小人造人身上的精神力却柔软而博爱,它们轻轻靠近,安抚了这两条彼此共生却又可怜巴巴,苟延残喘的生命。 珀珥的精神力让实验体121号与那只流浪狗,重新活了起来。 红乌贼的“造神”计划确实是成功的。 他们谁都不曾料到,那时候已经被他们确定为“失败品”的小人造人,竟然已经通过精神力,在无人所知的境地里,偷偷创造了生命…… 从那天开始,眼睛瞎了大半的小人造人拥有了一只流浪狗保镖。 这只脏兮兮、丑乎乎的狗在照顾他,养着他,吠叫、恐吓那些欺负小人造人的少年混混,回馈着那很早之前、就连小人造人自己都已经忘记的恩惠。 曾数次围观小人造人被退回的121号实验体通过流浪狗的身体,尝试理解人类世界的行为法则。 他想让小人造人过上更好的日子,他了解到必须有钱才能把小人造人养得很好,于是当他与流浪狗的生命特征都稳定后,121号决定离开。 他让流浪狗帮他照顾好小人造人,他说等他赚到很多很多钱以后,会把小人造人和流浪狗一起接走。 他们要住大房子,要睡很大很大的床,要天天吃刚出炉的烤面包,要买很多很多小人造人没吃过的糖果、没穿过的漂亮衣服,还要带小人造人去很多好玩的地方看风景…… 那一天的夜里,实验体121号离开了流浪狗的身体。 同一年,茫茫星海横空出世了一位神秘凶残,外号为“空洞者”的清道夫。 他有着暗沉而古怪的气质。 就好像是站在一堵黑色的墙前,满目都是灰暗、阴沉、压抑,甚至空洞到了一种极端,当你长久注视他的时候,只会有种被茫茫大雾包裹起来的感觉,心神俱疲,似乎空落到连灵魂都已经丢失。 因为这样的特质,那群刀尖舔血的星海赏金猎人、星海清道夫才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外号。 空洞者似乎从来不知道疲累,只一个劲儿地接单、杀人,再接单、再杀人,疯狂卷着同行、疯狂赚任何他所能赚到的钱,用一年的时间冲上清道夫圈内的榜首,然后攒钱成了小人造人的第五任买家。 但是,这个世界似乎总缺乏大团圆的结局。 当121号带着一袋染血的金币买回小人造人的时候,曾经守护在珀珥身边的流浪狗却不见了。 那间曾经存在于121号和流浪狗梦里的大房子,最后只住进去了把自己封闭在壳子里的珀珥,以及笨拙迟钝,连话都不会说的空洞者。 伤痕累累的两条生命似乎连聚在一起取暖,都变得有些艰难,可他们依旧努力活着,从未想过放弃。 …… 吞噬亡者、消化死气,再加上红乌贼曾向121号注入的各种属于异兽的基因…… 当这一切凝聚在一起,它们共同铸成了一种全新的、星盟从未有过纪录的新型人造异兽,即空洞者维尔颂。 暴/力,弑杀,具有异兽的基因和人类的外形。 这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怪物。 倘若没有最初小人造人释放的善意,这头基因拼凑出来、尝遍实验室内各种苦难折/磨的全新造物,大抵会成为人类发展史中的一大威胁。 因靠吞噬亡者而生,因此空洞者具有充满了死气的精神力,灰暗、阴沉、压抑,对比克拉肯那能够令生命沉溺迷失的精神力幻境,空洞者只能隐去一切的美好、勾起全部的痛苦。 某种程度上来说,维尔颂与克拉肯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案例。 所以在不得不离开的时候,维尔颂答应了珀珥的要求。 他用自己那空茫、污浊的精神力,隐去了小人造人与第五人买家的所有美好回忆,直到他再一次找到对方,这份被锁起来的记忆才会被重新开启。 而现在,这个在珀珥的首肯之下,由维尔颂亲自锁上的锁子,被重新打开了。 实验体121号在长达数年的寻觅后,又一次找到了曾对他心软的小神明。 他们一定会团圆的。 因为总有人一直在寻找的路上,从未放弃过。 …… 此刻—— 克拉肯那已经重新稳定的幻境中,珀珥顶着身后来自子嗣以及人造怪物们灼热的目光,在原地怔愣着消化大脑中重新浮现的一切。 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后,他猛地扑到维尔颂的怀里,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是他被那尔迦人养出的情绪外放,是他受了委屈后终于敢释放出来的娇气。 珀珥哭得可伤心了。 后侧子嗣们的本体和影子可着急了。 能感知到小虫母情绪的人造怪物更慌了。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场景又开始变得混乱—— 维尔颂怀里抱着无尾熊似的珀珥手忙脚乱。 担心小虫母情绪的本体与子嗣提着冷兵器,满脸杀气地看向那古怪的黑袍人。 听到妈妈哭了的人造怪物们则一窝蜂地冲了过来,试图用爪子挥打把妈妈“欺负”哭的空洞者。 还是泪汪汪的小虫母中途抽空说了一声“没事”,制止住了这场因为担心在意而引发的混乱。 维尔颂紧紧抱着怀里的小虫母,结结巴巴重复着“找到宝宝”、“找到珀珥”这几个字。 他学了好久好久,才终于会说珀珥的名字…… 终于,等珀珥在众人注视中哭累了,抽抽噎噎靠在维尔颂的怀里,他红着脸、吸着鼻子,眼角的泪水却被这位恶名在外的清道夫小心翼翼擦干净。 然后,维尔颂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糖果,献宝似的捧在珀珥面前,“吃……宝宝,吃……” 珀珥没动,只眼泪汪汪盯着那被黑色兜帽覆盖住的面庞。 维尔颂歪了歪头,他像变魔术似的,再一次从那好像能藏起来一整个世界的黑袍里,掏出来一个浅褐色的毛绒熊,又一次试图塞到珀珥的怀里。 他说:“宝、宝宝,玩、玩熊……” 明明浑身上下的气质虚无、阴沉,恍若一道窥不见远方的浓雾,危险又神秘,可当维尔颂出现在珀珥面前时,却收敛了一切的攻击性,无害得就像是一个竭尽全力逗幼崽开心的大笨蛋。 珀珥抿唇,最终还是接过了糖,塞到自己的嘴里。 是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味道。 自由星域寻常店面里卖的糖果质量其实并不是很好,可那时候的小人造人觉得那就是珍馐,而今已经体验过更好的珀珥,却能尝出糖果表层带有劣质糖精的滋味。 很甜,很腻,甚至有些齁嗓子。 可他还是很喜欢。 因为那是维尔颂给他带的。 珀珥舔了一下硬质的糖块,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几乎一路从咽喉中浸润到食道深处,连灵魂都为此而轻颤。 在很多年以后的现在,珀珥遇见了爱他的那尔迦人,找到了自己的狗,在清剿赛里与维尔颂重逢…… 似乎从他骤然出现在辐射荒星的那天起,幸运女神便站在了他的身后,将他从前所缺失的、丢掉的美好一件一件送回来,让他成了一颗幸福的小珍珠。 珀珥想他是幸运的。 非常、非常、非常幸运。 他失去的一切,都在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不远处围观的本体和影子齐齐眼底闪烁过暗沉,将这位突如其来冒出来的黑袍人写到了警惕名单上。 随后,他们又下意识地看了看那群呆呆傻傻,视线只锁定在小虫母身上的人造怪物……虽然看起来不太聪明,但还是需要防备一下。 那尔迦的小国王魅力实在太大、太大了—— 从他作为人造人的时候,便前前后后吸引了数位身份、地位不算低的买家,一个比一个执着,能从十多年前一直追到现在,就等下一次重逢。 甚至还有藏在阴影里默默付出,身处敌人内部伺机报仇的,隐藏身份一直等待的…… 如果他们对珀珥拥有纯粹的善意与喜爱,那尔迦人才能接受这群曾经确实“抛弃”过小虫母的家伙继续存在。 但小妈咪只有一个!想和小妈咪亲近必须排队! 本体/影子:我们作为子嗣怎么都应该有优先权吧?! 眼下,克拉肯的幻境内,平复了情绪的珀珥从维尔颂的怀里下来。 他环顾四周,将心神重新拉扯到正事之上,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影子们的身上。 原本还警惕维尔颂和人造怪物的影子“赫伊”若有所感,他回眸对上了小虫母浅蓝色的眼瞳,在对方的虹膜中窥见了自己十足清晰的倒影。 这一刻,世界似乎变得有些安静。 幻境是假的,而清剿赛总是要结束的。 当珀珥与克拉肯达成“交易”后,这场最初由星盟提出的联合异兽清剿赛,以及克拉肯向人类求救的“杀虫计划”也将进入尾声。 那么,同时因幻境和先前那群僵尸蠕虫而诞生的影子,似乎也只能陪小虫母走到这里。 “赫伊”似乎是从珀珥的眼中察觉到了什么。 他本来是想要调笑地勾起嘴角,轻轻松松说一句“我就知道”来体现自己的不在意,可当他试图张嘴的时候,“赫伊”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很哑,甚至哑到发不出声。 幻境内又起了风,米白色的蝴蝶缓缓从珀珥眼前飞过。 他抿着唇,视线划过注视着他的本体,然后一步一步越过他们,最终站到了影子们的面前。 先前那场与本体的混战让影子们有些狼狈。 俊美五官上的瘀痕,破损的衣衫,沾染着细微血痕的皮肤…… 他们的神情依旧保留有阴暗面独有的阴鸷,像是一丛又一丛自深渊、阴影中爬出来的藤蔓,杂糅着一切不好的特质,并且放大了欲/望与野心,以一种脾性近乎赤/裸的姿态站在了珀珥的面前。 影子“厄加”抽了一下嘴角,低声道:“……所以,您还是选择他们,对吗?” 这样的选择题对于珀珥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对珀珥来说,本体和子嗣,就像是一个人的两种性格,从精神力到一切本能的感知中,珀珥很清楚,他们就是一个人。 但对于彼此分离的本体与影子来说,即便他们清楚地知道那都是自己,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敌视彼此,想要在珀珥面前争得一个唯一的存在。 珀珥没有回答“厄加”的问题,而是轻声道:“要抱一抱吗?” 影子身后的尾勾甩了甩。 明明知道自己是不被选择的那一个,可当小虫母从指缝间溢出几分温暖和心软时,他还是忍不住像狗一样摇起尾巴。 ……没出息! “厄加”这样骂着自己的尾勾,但身形却控制不住地上前,然后狠狠地、死死地将珀珥抱在了怀里。 那近乎到了一种严丝合缝的程度,这具偾张着肌肉的躯干尽可能地把小虫母揉在自己的怀里,试图感受对方的每一寸血肉温度。 他比尾勾更没出息!!! 这一刻珀珥几乎是纵容影子们的。 即便之前很多时间里,他都会觉得影子们桀骜难驯,脾气有点怪,心眼小小的,爱吃醋、爱嫉妒,日常有一千一万个心眼,还总喜欢阴阳怪气他…… 但影子们又很爱他。 嘴上说着他们不会像本体那样照顾他,可做饭是他们、支帐篷是他们、给珀珥编发是他们,整理衣服、充当小虫母“坐骑”的也是他们。 是一群嘴硬心软的坏狗狗呀。 可坏狗狗,也从未想过伤害他们的小主人。 甚至在主人做出选择后,他们只会安静地执行,并且接受一切。 毕竟作为狗狗……真的很难拒绝他们的小主人啊。 珀珥在“厄加”的怀里蹭了蹭,然后用温热的掌心捧住影子的面庞,踮起脚,掀开半截面具,亲了一下“厄加”的唇角。 很轻很轻。 影子愣了一下,那张苍白冷漠的面孔浮现很薄的一层红,他低下脑袋,同样学着小虫母的动作,珍重而小心地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他说,我对您的爱,从不比本体少。 珀珥也笑着回答,我知道的。 我对你、对你们的爱,也从来没有少于对本体的。 虫巢之母的精神力也轻柔涌动着,一簇一簇、一缕一缕拂过影子们的躯干,将那些细微的伤痕、淤青寸寸抚平消除,让他们一如最初诞生时那般俊美无俦。 这个时候的影子们变得很温驯、沉默。 他们默契地上前,安静而顺从地享有着最后的拥抱与亲吻—— “赫伊”郑重地吻了吻珀珥的额头;“奥洛维金”钟情于他的耳垂;“02”像是大狗一般,整个人埋在珀珥的肩颈,然后吻着舔了一下他的咽喉。 “缇兰”亲吻了珀珥的鼻尖;即便是作为影子的“赛特”也同样偏爱小虫母的手指,将它们吻得通红,似是恨不得吞咽到腹中;至于“莱茵斯”…… 这位在阴暗面中支配感更强的皇家护卫军副首席的影子,则俯身吻了一下珀珥的眼皮。 温热的吐息下,珀珥眼睫颤了颤,还不等他睁眼,便被一条带有昂贵香水气息的发带蒙住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被黑暗覆盖,珀珥下意识想要挣扎,却被“莱茵斯”捏了捏后颈。 他低声道:“……妈妈,请答应我们一个小小的心愿吧。” 珀珥喃喃问:“什么?” “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要摘下发带,闭着眼睛,以及……不要看我们。” 珀珥唇瓣微动,他想要问为什么。 幻境结束,影子消散。 在彻底回归本体前,他们会变得很丑、很丑,像是破碎的镜面,倒映出数个扭曲又狰狞的人像,那样丑陋的面容并不应该停留在小虫母的记忆中。 至少他们应该在妈妈的记忆里保留有最完美的一面。 “莱茵斯”笑了一下,一点一点将小虫母脑袋后侧的发带系好,温柔而缱绻道—— “因为,我们不想在妈妈的眼前枯萎呀。” “……所以请您记住我们最好的那一面吧。” 90-100 第91章 清剿赛!结束! 珀珥是紧闭着眼眸被影子们亲手交付到本体手中的。 当克拉肯通过精神力喃语询问他“准备好了没”的时候, 珀珥轻咬着下唇,在众人的注视中点点头,又低声道了一句—— “我准备好了。” 巨大而瑰丽的幻境在那一瞬间变成了静止的,在被遮蔽了双眸的黑暗里, 珀珥看不见外侧的变化, 只能感受到风停后的寂静。 精神力构造的幻境在一片一片地破碎, 第一个被波及到的便是因幻境而诞生的影子。 他们的皮肤、身形向外扩散着裂纹, 宛若受到外力打击的陶瓷, 那些皲裂的痕迹一寸一寸向外四散,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已经遍布影子们的全身。 正值日出前的半小时,盘踞在海洋星上, 体型庞大到难以预测的克拉肯终于开始缓缓活动他的本体, 准备将腹腔内部的参赛者们吐出来—— 翻天覆地的震颤瞬间席卷大半星球,深蓝色的海浪一股接一股地涌动着, 海鱼跳跃、巨鲸嘶鸣,滑行而过的飞鸟拍打翅膀远离海面,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海洋星上空的战舰内,负责人拧眉看着这一切, 扬声吩咐道:“底下什么情况?快进行扫描!” 旁侧工作人员的手指几乎在光屏上划拉出残影,他急急道:“无法探查, 有一股力量在影响我们深入,应该是王级异兽的精神力!” 匆忙而来的艾伦询问:“之前的观测球有反馈新的画面情况吗?” 另一个工作人员道:“还是雾蒙蒙一片, 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战舰内传来一声惊呼, 有人指着外侧颤声道:“你、你们先来看这个……” 众人聚集到了那边的战舰窗前。 即便天色依旧昏沉、即便隔着千米的距离,但战舰上的人都能看见海洋星上海水掀起的巨大浪潮,那是蔚蓝色的, 比天空的天色更浓,像是花瓣一般旋动着,一圈又一圈。 终于,在那咆哮着的深蓝色海水中央,裸/露出了一条粗壮、巨大的紫红色腕足。 战舰下的光源照在了这只腕足之上,暗沉的紫红色给人一种背后发毛的诡异感,上方遍布圈环状的花纹,内侧则是分布有从小到大的肉红色吸盘。 对比人类,甚至是对比战舰,这只克拉肯也显得过于巨大、巍峨,当其将半个身体浮现在海面上时,就宛若一座紫红色的岛屿,令人心生一种纯然的,对巨物的恐惧之症。 或许在人类的本能里,本就存在对大型怪物的惊惧. 那极有可能是原始时代下,人类祖先曾被大型动物狩猎过的基因恐惧。 “我的天……” 一位星盟工作者忍不住发出惊呼,甚至无法克制地庆幸自己身处高空的战舰里。 本次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BOSS克拉肯终于露面—— 在上空战舰所能窥见的、专门由克拉肯创造的幻境画面里,这头身长绝对超过2500米的巨兽嘶鸣着吐出了其他的参赛者,于这片混乱中,同恢复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缠斗在一起。 毋庸置疑,这场战斗是激烈的,是属于那尔迦人的高光。 当战舰内的工作人员为幻境而震惊的同时,实际情况下,影子们的最后一块碎片也消失了。 双眸紧闭的小虫母似有所感,在眼瞳深处溢出了滚烫的泪珠,一滴一滴打湿了那条属于莱茵斯的发带。 然后,晕染出一片湿痕的发带也同样伴随着影子,彻彻底底消失在逐步溃散的幻境之内。 在最后的几秒钟里,珀珥模模糊糊听到了来自影子们有些雀跃、兴奋的声音。 他们说,这一次,妈妈是真的在为我们而流泪了…… 珀珥咬着下唇,睁开了眼睛。 那双莹润着朦胧水汽的浅蓝色眼眸就像是雨后的天空,清亮湿润,带有几分天光旖旎的缱绻与柔和,正清凌凌地倒映出皲裂的幻境,以及消散如尘埃的影子们。 珀珥的手指有些颤抖。 他下意识紧紧抓住了赫伊的衣衫,哑声呜咽道:“他、他们,就是你们,对、对吗?” 赫伊抱紧了怀里的小虫母,他低声道:“是的妈妈,是我们……我在的……我们一直都在的。” 阴暗面被凝聚的影子在此刻重新回到了子嗣的脚下,它们在幻境消散的同时一寸一寸凝实,同时将某些旖旎的、掺杂着引诱与驯服的记忆碎片,传递给了一无所知的本体。 当本体与影子融合后,那些记忆,都是共享的。 他们消失了。 但是,他们也又回来了。 这份阴暗面永不会消失,甚至……会比之前更加明显。 赫伊环抱着珀珥的手臂一寸一寸收紧,当他沉默而克制地消化那些记忆的同时,不少本体都因此而暴/露出几分古怪的异样。 下意识抚上自己下颌缘的奥洛维金,用指腹将咽喉捻红的赛特,轻抚过自己面具下唇角的厄加…… 那一刻,他们甚至不知道是该嫉妒被选择了的本体,还是应该去羡慕永远在小虫母记忆中留下了痕迹的“影子”。 幸而,他们就是“他们”。 …… 战舰下方所能窥见的地动、海啸以及混乱依旧进行着。 克拉肯的幻境下,99%的人都被蒙蔽在其中—— 他们看到原先浓郁的海雾消散,裸露下方的全部场景;看到这只巨型王级异兽被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掣肘、打击;看到翻涌的巨型腕足狠狠砸下海面,惊起高达百米的浪花;也看到分布于海上的小型岛屿、礁石变得濒临破碎…… 而在几分钟前,同样被克拉肯“吐”出来的星海自治城邦的城主凯撒则骤然从剧烈晃动的海水中冒出脑袋。 他随手将被淹得有些头晕的秘书长用斧柄挑起来,自己游动着爬上礁石,抖了抖身上的水,眯眼看向远处的混乱中心。 “……呕,”秘书长痛苦地往外吐着海水,甚至嘴里还钻出来一条小指长的鱼儿。 他俯在礁石上,忍不住道:“城主,您、您在看什么……” “看那个精神力毛茸茸的小国王,哈——” 凯撒挑着眉头,神情上闪烁着几分“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 秘书长又呕了一口水,他看着自家城主那一脸坏相,觉着对方准没想好事,便咳嗽着开口:“您、您又想把人家的小国王骗走了?” “说什么呢?我那哪是骗?只不过是想友好地认识一下而已。” 说着,凯撒眯眼,视线依旧落在远方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大战巨型克拉肯的画面上。 比起自己的城民与下属,凯撒在精神力上的敏锐更强,虽然无法强过克拉肯与虫巢之母的程度,但当他窥见远方海面上的混战时,还是由衷地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他觉得自己站在了某种同时介于真实与虚假之间的古怪界限之上,无法看清迷雾下的真实,却也能感知到世界所构造出来的那一片虚假。 凯撒轻“啧”一声,他尝试闭着眼睛,沉下自己的精神力去感应远方的混战,但几乎是他的精神力刚刚离体的瞬间,便被另一股柔和的力量给押送了回来。 有点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把他脆弱的精神力给折断了。 活了大半辈子的凯撒头一次被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那张浸染风霜的糙汉脸上甚至有一瞬间的空白和古怪。 要不是知道自己的真实年纪……他还以为自己是刚刚生出来的小婴儿呢?!! “这家伙……” 凯撒捋了把湿漉漉的头发,不信邪地又把精神力探出去一缕—— 然后不出意外地,他的精神力又一次被押送了回来。 对方的力道依旧轻轻柔柔,没有任何的压迫性,甚至还很礼貌,在离开的时候轻轻拍了一下,似乎在告诉他“危险”、“不要靠近”云云。 ……怪有意思的。 凯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有意思,真有意思啊……这小国王,我以为他是个小坏蛋,没想成还是个小天使啊……敢爱敢恨,我喜欢!我可太喜欢了!啧啧有点像我。” 秘书长满脸迷茫:“城主您在说什么啊?” 明明都是从异兽肚子里飞出来的,怎么他家城主在这儿满脸深沉,一副“我就知道”的反派样儿,所以到底知道什么了?他刚刚吐小鱼的时候有忽略掉什么吗? 凯撒笑了一声,十分欠揍地对着自己的下属道—— “秘密。” 秘书长:“……” 作为智囊的秘书长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 当其余参赛者被克拉肯吐到海里的时候,海洋星上汹涌的海潮依旧继续着。 在克拉肯构造的幻境,以及所有人看到的“真实”里,一切的结局都是既定的—— 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或许一开始显露出几分劣势,可当他们的虫巢之母、他们的小国王抬手撑起精神力凝聚的蛛网,将那莹白色的精神力散开如新的能量,注入到每一个子嗣的身体内部时,原本略颓的战事立马翻转。 在这场有超强治疗的团队战里,那尔迦的王就是他们唯一的核心,是能够让他们安心战斗的中央锚点。 混战逐渐临近尾声。 海水四溅,浪花翻涌,不少路过的鱼群被掀翻着砸在了礁石上,几乎形成了一片大丰收。 当SSS级克拉肯终于发出一声尖锐的啸鸣后,他紫红色的腕足骤然升高,又僵硬一般地重重垂落,将本就混乱的海水再一次搅浑。 那由巨物狠狠砸落的水花抵达千米之高,完全挡住了战舰以及悬浮于高空中观测球的视线。 哗啦啦! 海水倾盆而下,如暴雨般夸张,将下方好不容易从水中露出脑袋、趴在礁石上喘息的参赛者又一次淋湿。 当这抹高达数千米的浪潮落下后,蔚蓝色的海面上荡漾出一圈血红,似是王级克拉肯死亡的证明。 至于这头曾被星盟定为此次联合异兽清剿赛内BOSS的尸体,则随着海水而向深处沉落,彻彻底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战舰上的异兽检测器在精神力的影响下发出鸣叫声,正诉说着这只巨型克拉肯的陨落,也同样宣布着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彻底结束。 彻底风平浪静之时,黎明已经悄然到来。 海平面上升起了橘红色的光,几乎将整片海水渲染成了淡金色,天色一寸一寸放亮,晴空朗朗、云卷云舒。 夹杂有海水腥气的风带来了湿咸的空气,原本被惊扰的海鸟鸣叫着掠过,在灰黑色的礁石上捡着那些被浪潮翻上来的脱水鱼。 这是大自然的馈赠。 海鸟:嘎!感谢!噶!感谢! 脱水鱼:…… 克拉肯的幻境影响着参赛者与围观工作人员的认知,后续收尾工作时,星盟的裁判人员无法理解为什么每一个观测球都不曾拍摄到全景?为什么每一个积分手环都显示为零?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亲眼认证的过程里,他们极其很确定——这场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最终胜利方,就是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 毕竟那尔迦人可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杀死SSS级异兽克拉肯的! 至于其他参赛人员…… 那尔迦人干架的时候,他们都还在海水里沉沉浮浮呢! 毋庸置疑,此次清剿赛最终获胜方依旧是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甚至他们又一次超越了往年的纪录,在开赛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就找到了BOSS并成功击杀。 往年其他参赛者的积分手环基本在赛事结束前,最低也能有小一千,但是今年…… 星盟工作人员看着清一色的“零蛋”,无奈叹了口气。 那尔迦来的战士们,完全就是说不给其他参赛者留活路啊!!! 在赛后的扫尾问题上,星海自治城邦的凯撒城主、联合星域帝国的机甲军队,以及第六渠道的星际自由人员对本次清剿赛胜利方的判定全无异议。 至于赫贡帝国…… 神嗣的首领死亡,内部成员失踪,在这样近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老国王彻底失去了支持,已经被王室成员们联手赶下了台。 在这场属于赫贡帝国权力交替的紧张局面里,他们的王室自然也无暇再对星盟的决定有任何别的想法。 而奎克帝国的七王子伊修·卡当斯本来是打算有异议的。 但他在幻境中想要杀死同伴的行为,是被所有奎克帝国的参赛人员看在眼里的,因此在他准备发表言论的同时,便已经被藏匿于队伍中的国王心腹按住,准备带回王室进行重审。 帝国王储可以有被藏起来的、见不得人的阴私,但绝对不可以有被臣民、民众看在眼里的污点。 寻常人在幻境中被放大了阴暗面后,如果他们加以克制,那么等幻境结束,这份恶劣情绪也会烟消云散。 但偏偏伊修不仅不曾克制,甚至还纵容恶欲有意杀死同伴,当阴暗面被放纵、被满足,即便作为源头的幻境消失,可这层精神力导致的影响仍然存在,甚至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被消化。 而此刻,这位从贫民窟黑市里爬出来,挂有私生子名头的皇室成员忍不住在重启的清剿赛观测球下暴躁失态、言语无状—— 七王子伊修·卡当斯恨极了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 那些假意追随在他身后的下属、那些用轻蔑视线看他的贵族,嘴里一套实际心中嫌弃他私生子身份的老国王,甚至还有那群高高在上的那尔迦人…… 最让伊修憎恶且心中生出恐惧的,则是已经从污泥中爬出来,仿佛坐在了王座之上,眼睛再也不会看向他的小瞎子。 这样的落差是伊修无法接受的! 至少在从前数年的幻想里,他都把自己确定为高高在上的拯救者,而不是需要仰望小瞎子的下等人! 都是污泥里的垃圾,凭什么有些人能干干净净站在高台之上,凭什么他依旧要在深渊里挣扎着往上爬…… 直播中的观测球似乎在数据运算中天生有追寻新闻爆点的能力,它们一个个悬浮着围在七王子的周身,将那些充满恶意的话语尽数收录其中。 最初那尔迦人漠视着这对奎克帝国王子的丑态。 可当被阴暗面侵蚀了心神,彻底口不择言的伊修开始攻击珀珥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原始形态的02忽然行动,锋利的钳足一把勾起伊修领口将人狠狠按在凹凸不平的礁石之上。 碰! 剧痛让伊修那张可以称之为是帅气的面庞瞬间扭曲,豆大的汗水浮现在他的额间,再配上那被海水打湿的短发,实在显得狼狈。 他小麦色的皮肤肉眼可见地有些发白,喉头剧烈滚动,眼瞳深处倒映出那尔迦人七米多高、近乎恐怖的原始形态,连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发窒。 02那哑光黑的尾勾悬空抵在伊修的眉心,锋利冒着寒光的尖端已然刺入他的皮肤,于眉峰中央印出一抹血痕。 死亡的危机笼罩在他的周身,促使伊修鬓角渗出冷汗,似乎终于从阴暗面的影响下回神,吓得开始求饶。 他本就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 依旧保持有人型的厄加慢条斯理走来。 在观测球之下,他半蹲着用匕首轻轻拍了拍伊修的脸,用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的声音沙哑说:“……你应该庆幸,现在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你、你什么意思……” 伊修的手指在颤抖着,他盯着02那狰狞的外形吞咽唾液,心脏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厄加没说话,只是扶了一下自己的面具,将匕首别在了腿侧。 凶戾异常的02也将尾勾彻底放开,似乎暂时放过了这位冒犯了那尔迦王的他国王子。 ……只是暂时而已。 早已经擦干净眼泪的小虫母从赫伊怀里下来,他左手牵住了02原始形态下的钳足,右手勾着厄加的手指,轻声道:“别理他啦,我们回去吧。” 珀珥心里,伊修并不是值得再投以关注的对象。 顿了顿,珀珥偏头,在众人的注视下回看了一眼礁石之外那空茫茫的海面。 他低低道:“我想回家啦。” 回那尔迦帝国,回中央星,回太阳宫…… 他有点想夏盖、想比约恩、想小队长德米特里;他还想尤利西斯、林,想阿库、威尔、星弧,想克里斯和刀疤;还想幸存者,想昆汀,还有……阿斯兰。 想到这里,珀珥轻轻蹭了一下脚踝,将视线收了回来。 …… 悬停在高空的战舰将变成落汤鸡的参赛者们一一接回,在这场结束过快、超乎预料的清剿赛暂时落幕后,巨大的金属战舰缓缓升高,向那片被温暖日光照亮的天际行驶而去。 很快,战舰启动升空后的嗡鸣声逐渐变远,阴影一寸一寸消逝。 当这片海域重新恢复原有的静谧后,一只海鸟从低空掠过,然后被一截探出来的紫红色腕足惊得瞬间远离。 克拉肯从海面上探出了半截脑袋。 他的脑袋很大很大,在脑袋上趴着那几只湿漉漉、丑兮兮的人造怪物,正眼巴巴盯着早已经看不见的战舰。 【别,看了。】 【他们已经,走远了。】 趴在克拉肯脑袋上的人造怪物们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似乎是在不舍。 克拉肯用腕足蹭了蹭他们。 【珍珠,会来……】 【接你们的。】 小恩人叫珀珥,但克拉肯那生疏的说话能力总把“珀珥”叫成“坡坡”,最终他选择更好发音的“珍珠”来称呼对方。 作为交换,克拉肯也告诉了珀珥他的名字。 他就叫“克拉肯”,因为他目前是克拉肯这类异兽中的最强者,所以很霸道地征用了这个名字,至于其他克拉肯同类…… 要么等比他强了以后来抢名字,要么以后叫别的什么小黑、小白,总之“克拉肯”是他的名字!! 克拉肯:霸道.jpg 其他克拉肯:痛失种族姓名所属权.jpg 寂静的海面上,趴在克拉肯脑袋上的人造怪物用低低的嘶鸣声作为回应,但视线却从不曾战舰离开的方向挪开。 他们会等妈妈来接他们的。 很快……就可以团聚了…… …… 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在这一天的清晨结束,那尔迦帝国作为最终的优胜者,他们赢得了星盟颁发的奖品—— 一个临近那尔迦、内部囊括23颗中小型星球的无主星域,两颗可以迁移的大型资源星球,以及一管极其珍稀的基因改造药剂。 当两位首席赫伊与奥洛维金在与星盟工作人员进行后续事宜的交涉时,蝎组首席厄加和02趁着夜色出去了一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至于不爱凑这种社交热闹的珀珥…… 他则在短暂的休整后,于当天夜里带着赛特、莱茵斯,以及偷跑过来的维尔颂乘坐小型飞行器,偷偷摸摸又回了一趟海洋星。 他们是来接那群小怪物的! 寂静的海面上,克拉肯同意让飞行器暂时停在自己的脑袋上,等一个个激动得晃着尾巴的小怪物们都爬进飞行器后,珀珥坐在这只巨型异兽的腕足上邀请道—— “等你度过蜕变期,也、也变成人了,可以来那尔迦找我玩。” 顿了顿,珀珥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问道:“我们是朋友吗?” 克拉肯那巨大的眼睛在海水下亮了一下。 【我、我们,可以是,朋友?】 珀珥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是珀珥继那颗小行星上的小女孩后,第一次主动提出交朋友的请求,他已经比从前进步很多啦! 珀珥:珍珠骄傲.jpg 【愿、愿意。】 【朋友。】 【我的,朋友,珍珠。】 克拉肯曾在那些与他交易的人类心中,见识过所谓“朋友”的份量。 那是从少年期一起开始的情分,然后经历了漫长的时光,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两个灵魂,只是当朋友因意外死去,那位同他交易的人类近乎心碎而颓丧,在进入幻境前许愿—— “让我再见一见他吧。” 克拉肯答应了,并为这位可怜的人类附赠了一场没有任何悲伤与错过的美梦。 他会溺死在其中,然后化为克拉肯的养分,让这头聪慧的异兽更加贴近人类那复杂又多变的情感。 克拉肯羡慕人类的友情,他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友情。 朋友不能交/配,但是朋友可以相处一辈子!他也是有朋友的克拉肯了! 克拉肯:骄傲.jpg 他承诺说—— 【等我蜕变成功……】 【会去找、找你的。】 珀珥:“好,我等着你!” 不远处,满身缝合线的小怪物们雀跃着挤到了飞行器内部,他们像是小朋友似的学着赛特、莱茵斯和维尔颂的样子坐上座椅,又听话地抬起脑袋和爪子,任由珀珥帮他们系安全带。 等一个个都坐好后,珀珥冲下方紫红色的腕足招了招手。 他隔着玻璃说拜拜。 克拉肯也挥了挥腕足,学着新朋友的声音说—— 【拜拜。】 安宁的海面之上,只剩下自己一个的巨型异兽浮出脑袋,默默注视那乘着夜色而远去的小型飞行器。 当天空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任何动态痕迹后,克拉肯吐出几个巨大的泡泡,又一次沉入到了深海之下。 他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度过蜕变期,然后去那尔迦帝国找他的朋友! …… 与此同时,有两张邀请函通过层层的关系,几乎一前一后地递送到了那尔迦的接待所内。 正好处理完星盟社交事项的缇兰拧眉看向这两张卡在门缝里的邀请函,他弯腰捡了起来,轻轻将其打开—— 第一份邀请函上的署名是“格蕾丝”,内容简短,只是很小心翼翼,甚至带有几分试探性地询问珀珥是否能见一面: 如果可以,“格蕾丝”说想要邀请珀珥去自己的家中做客;如果不可以,“格蕾丝”附上了一句祝福,她只愿珀珥能够得到幸福,远离一切苦难。 至于第二份邀请函内,那是一串很漂亮的花体字,透过纸张,甚至能嗅闻到一股甜腻,犹如浓厚枫糖浆的滋味—— “诚邀我亲爱的小珍珠在明晚一聚。” “注意,是单独。” “有一个事关你生命与灵魂的秘密,或许你会感兴趣?” “你的故人,图卡斯。” 第92章 阿斯兰的夜访 两份邀请函, 两个邀请方。 第一份来自格蕾丝的邀请时间是第二天的中午,第二份来自图卡斯的则是晚间,在那一前一后的送信时段里确实显得有些默契。 但这样的默契并非是谁有意为之,而是另一种有迹可循—— 不论是格蕾丝还是图卡斯都很清楚, 清剿赛之前珀珥与那尔迦人要关注的东西有很多, 自然分不出别的时间。 而清剿赛之后, 距离那尔迦人回程不过几天, 在有限的天数里, 他们的选择寥寥无几, 撞在一起也是无可厚非的。 拿到第一份邀请函的时候,珀珥眼睛小小地亮了一下,在珀珥所有的记忆中, 他只认识一个“格蕾丝”, 因此只是看到那熟悉的名字,珀珥甚至都没有过多地思索, 便应下了下来。 在子嗣们略有好奇的注视下,珀珥有些不好意思地翘了一下嘴角,轻声道:“格蕾丝是、是妈妈。” 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子嗣们总叫自己为“妈妈”、“妈咪”, 这位容易害羞的小虫母补充道:“是珍珠的妈妈哦。” 缇兰的神情中闪过微妙的讶然。 小虫母的过去他们从未主动探寻地追问过,不是因为不在意, 而是因为太过在意了,那尔迦人反而惧怕他们的追问与探究会再一次揭开珀珥心上的疤痕。 因此, 在这群子嗣们的默契之下, 他们谁都不曾主动询问,他们在等时间与爱意治愈珀珥的旧伤,也在等某一天真正适合的时机, 再提起这些旧事。 见子嗣们的面上浮现有淡淡的好奇,珀珥弯着眼睛解释说:“是第三个买下我的人,格蕾丝妈妈很好、很好。” 那是珍珠的妈妈。 即便小人造人为此经历过第三次退回,但在他心里,格蕾丝依旧是记忆中那有些悲伤、脆弱,会抱着他轻哼着唱歌的母亲模样。 珀珥不知道格蕾丝为什么会出现在奎克帝国,他甚至无法确定这份邀请函的真假,但只要署名是“格蕾丝”这三个字,即便是假的,珀珥也想去看一看。 对于第一份邀请函以及小虫母所表露出来的情态、依恋,那尔迦人倒是不曾对这位“格蕾丝女士 ”抱有太大的警惕,但面对第二份的时候—— “妈妈,这不行——” 接待所的客厅内,首先传来的是缇兰略有些紧绷的拒绝声,他手里还捏着那冒着甜味儿的邀请函,俊美的面庞被一种近乎恼怒的冷漠覆盖,低声道: “妈妈,图卡斯是红乌贼的内部人员,您单独去见他太危险了!” 珀珥怀里抱着他狗,手指一下一下梳理着公爵的毛发。 在他脚边蹲着如小尾巴一般跟来、寸步不离的维尔颂,作为从前的“老相识”,维尔颂与公爵相处得很好,他们似乎总有一些不能被珀珥知道的小秘密。 珀珥看了一眼缇兰,低声道:“但、但他说有秘密……” 图卡斯是个奇怪的人。 他很坏很坏,但在坏到骨子的时候,却又分给了小虫母一点点的“好”—— 那些“好”对于寻常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于生活在黑市、拍卖行里的小人造人来说,那些“好”足够他避开很多更加黑暗、恐怖的危险。 珀珥体验过那一点点的“好”,他对老板图卡斯的感情也很奇怪,是微妙的依赖,本能里的抗拒,以及另一种深深的……害怕。 他怕图卡斯。 是想起这个人会下意识缩一下肩膀的感觉。 “妈妈。” 赫伊半跪在沙发前,穿戴有半指手套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小虫母的膝盖上,为珀珥带来了几分温暖。 他低声道:“当您成为虫巢之母、成为那尔迦的王后,一切寻常人认为能够束缚您的秘密,都不会再存在了。” 就好像是灵魂与信仰的双重选择。 在大多数人以为的现实里,他们认为人造人将会受到实验室,以及掌握有数据和基因编辑的实验人员的掣肘,事实也确实如此。 因为人造人的本体无法脱离实验,不论他再怎么活得像是正常人类,可他的生命依旧由实验捏造、是基因组合的结果,自然也会受到实验数据的影响。 但小虫母——或者说是已经成为虫巢之母的珀珥不一样。 他从前的躯干确实是以人造人为基础,存在有很多细微的小问题。 脆弱、单薄、容易受伤,即便体内的精神力再如何活跃,可那具人造躯干却跟不上精神力的发育,这才会导致珀珥最初阶段的孱弱。 可当珀珥开始学会使用精神力后,这股奇妙的、源自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会在成长的同时,淬炼这具过于脆弱的躯干。 精神力改造身体,身体适应精神力。 当它们二者相辅相成的时候,小虫母身上属于人造人的特质将彻底消散——在有关于珀珥身体的问题上,没有谁再能威胁到他。 他不是人造人,而是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独一无二、精神力强盛到可以跨越宇宙的虫巢之母,是他们的王。 听着赫伊的解释,珀珥的眼眸一寸一寸睁大。 他下意识问道:“真、真的吗……” 他已经那么厉害了吗? 所以……他也并不需要害怕图卡斯掌握着的那个“秘密”么? “真的。” 赫伊颔首,隔着手套,那温热的手掌贴在小虫母的膝盖上轻缓地揉了一下,他道:“您并不需要去见他。” 顿了顿,赫伊补充道:“除非您想。” 不是因为受制于秘密,而是仅作为那尔迦的王想要去看一眼“故人”,但这样的场合,必然要有子嗣们在身侧陪同了。 单独……是绝不可能的。 奥洛维金侧身坐在沙发边上,从离开海洋星后,他又恢复成了往日优雅的模样,长发侧编在肩头,环着几条用于装饰的银链,细细密密编于发丝之间,隐隐能看到流动的微光。 他开口,嗓音华丽如黄金宝石,温柔又低沉,似是已经恢复了最全盛的状态,“我可爱的小珍珠,对于这场明显心怀不轨的邀约,您想去吗?” 缇兰拧眉:“这种邀约还有什么去的必要?奥洛维金你自己都说了‘心怀不轨’,这不是让妈妈主动往火坑里走吗?” 赫伊低声训斥自己的双生弟弟,“缇兰,这件事应该由妈妈自己来决定。” 缇兰烦躁地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显然对于这个选择充满了排斥与反感。 珀珥没说话,依旧思索着,只是他的神情却染上了几分古怪的沉郁。 毕竟对于珀珥本身,他都无法具体理解图卡斯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把他从实验室里接出来、最开始像是“父亲”一样的引导者;是一次又一次将他拍卖出高价,恍若游戏操作师的幕后者;是看着他被卖出、退回,居无定所的旁观者;还是带他认识伊修人性的魔术师…… 图卡斯的存在之于从前的小人造人,再到现在逐渐坚强、自信、大胆、外放的珀珥而言,就像是一颗攥在手里的浆果。 最开始摘下来的时候果子是鲜美清甜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珀珥发现果皮下的果肉是有些坏的,发现里面藏着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的虫子,发现这颗被摘下来的果子其实是需要付钱的…… 但这颗果子又是珀珥最初唯一拥有过的。 他在果子上尝到了甜味,却也不可避免地会咬到坏了的、被虫蛀了的果肉,他本来是想把果子扔掉的,可又有一点点微妙的舍不得。 ……矛盾至极。 奥洛维金抬手抚了一下小虫母鬓角的碎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珀珥之前剪掉的短发又蓄了起来,到现在已经长过肩头,柔软而显得乖巧,安安静静散落在那里,于灯光下透出莹润的光泽,正彰显着他被养得很好的事实。 奥洛维金问道:“妈妈,这件事情很难抉择吗?” 如此看来,这位所谓的拍卖行老板在小虫母心底的存在意义,似乎并非是纯粹的负面……但这也无法掩盖图卡斯是个垃圾人渣的事实。 奥洛维金眼眸微垂,睫毛在铂金眼瞳上蒙了一层阴影,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珀珥不曾注意到子嗣神情的变化,他只是揉着狗狗公爵的耳朵,小声道:“……我想再考虑考虑。”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反、反正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呢。” “好。” 赫伊颔首,安抚似的摸了摸小虫母脑袋,“妈妈,您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这件事情。” 见与不见,那是与小人造人最初缔结过联系的故人,在这样的事情上即便他们想要关心,却也没有资格去干涉—— 那是那尔迦人不曾参与过的、属于小虫母的过去,这种时间,他们只需要陪伴,只需要成为珀珥身后最有力的后盾即可。 总归他们的小妈咪做什么决定,都有一整个帝国为他撑腰呢,一个沦为通缉对象的拍卖行前任老板……处理他还是轻轻松松的。 在这一刻,所有的子嗣——甚至是最初有些不支持的缇兰,都看向珀珥,他们神情、眼瞳中所流露出来的情绪是一致的—— “我们会支持您的任何决定。” …… 晚间,那尔迦人的接待所内一片安宁。 偌大的会客厅沙发上,缠绕金丝的薄毯里睡着的是小声扯着呼噜的狗狗公爵。 隔壁半长的廊道,则是属于子嗣们的房间,其中的空房甚至还在这晚新住进去一个成员,即空洞者维尔颂。 在廊道尽头,则是招待所内最大的主卧室,装潢华丽精致,内部从枕头到被单全部在皇家护卫军的贵公子们手里经过一遍,力求最好。 夜深人静,众人皆处于休憩、睡眠之时,这张柔软又奢华的床铺上,却藏着个卷起来被子,如同小毛毛虫一般蛄蛹蹭动的小虫母。 没错,珀珥睡不着。 向来睡眠质量极好的他难得失眠了。 ……还是因为图卡斯的事情。 珀珥并不惧怕见到故人,比如格蕾丝妈妈——珀珥是怀有期待情绪等待第二天邀约时间到来的。 但倘若这个故人变成了图卡斯…… 哎! 被子里的珀珥狠狠叹了一口气。 在被窝里卷吧了许久,大抵是实在有些闷,整个人都蜷在被子里的小虫母先是从被角边缘探出一截脚尖,探着感受了一下微凉的空气,脚趾蜷了一下,又蹭动着把小腿也伸了出来。 被窝前方被珀珥捏造出来一个小小的天地,他用手臂撑着,探出一点点脑袋,将轻薄的被子搭在头顶,像是个深林中而来的小女巫,浅蓝色的眼瞳在深夜昏暗的光线里莹润着微光,漂亮极了。 珀珥换了个姿势。 他干脆将被子褪到后腰,整个人趴在宽敞的床上,柔软宽松的睡袍在这一番动作下被从皮肤上蹭了起来,裸/露出大片后颈、肩胛,隐隐能窥见一对服帖生于蝴蝶骨部位的微红肿胀。 珀珥用手背垫着下巴,小腿翘起来摇晃着,不禁自言自语道:“要是阿斯兰在就好了……” 他忽然有些想见阿斯兰了。 有些莫名其妙的。 那圈在珀珥脚踝上的银白菌丝颤了一下。 它细得就像是那发丝,不仔细瞧根本无法发觉,可那菌丝上能够感知的某些讯息与触感,却能够跨越空间而进行传递的。 当小虫母陷于思索和纠结,无意识晃着腿,用脚踝蹭动小腿的时候,光年之外的那尔迦帝国,中央星太阳宫的外围宫殿内,立于露台上的阿斯兰正遥遥看向远方的星辰。 那尔迦帝国与奎克帝国享有的并不是同一片星域。 前者星子繁盛、银河交替,再加上中央帝星纯天然的好位置,甫一到夜间,便有种能够触摸到星云的错觉。 但后者——奎克帝国却显得距离星空很远很远,细小的星星散落在空中,聚不成什么明显的图案,大抵要专业研究天文的专家,才能从这稀碎的星空中找到与神话有关的各种星座。 夜凉如水的露台上,阿斯兰并不曾换上更为居家的睡袍,而是一身极其罕见的作战类军服。 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星际战场回归的强大指挥官,有一人抵挡千军万马的架势,甚至隐隐漂浮着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毕竟在半小时前,他才匆匆回来。 在珀珥与皇家护卫军、秩序同盟以及蝎组成员去奎克帝国参加清剿赛的时候,阿斯兰也没闲着,大多数时间里他与幸存者都日夜关注着虫巢物质的活性情况。 先前那一次极其微小的“复生”与“活跃”并非是错觉。 尤其从近日开始,原本干瘪枯萎的虫巢物质重新被注入生命力,那些纤细的触须一寸一寸由无形、无影踪的力量缓慢撑开,被滋养、被浸润…… 就连虫巢物质所粘连的、孕育有那尔迦人的卵也重新充盈,似乎正彰显着这一切重获新生的好消息。 它们在逐渐地重新活起来。 这对于整个那尔迦人来说确确实实是个好消息,但是…… 当虫巢物质重获新生的同时,作为远古时期就是其守护者的阿斯兰也同样受到影响—— 他的力量在以一种很夸张的速度膨胀着,甚至比虫巢物质本身的复生速度还要快,连带着精神力世界深处的怪物又一次咆哮着从冰封层中醒来,张牙舞爪想要冲出束缚。 ……这让阿斯兰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深深埋藏在白银种战神的神经和骨血之中。 以至于在虫巢物质疑似恢复活性后,被这股不安驱使着的阿斯兰便匆匆乘坐飞行器,用最快的速度去了一趟那颗古老的、那尔迦人最初的发迹星球——艾瑟瑞恩。 艾瑟瑞恩星,是那尔迦人的起源。 是阿斯兰的故乡,也是凝聚着原始时代白银种成员生与死的地方。 没谁知道那天阿斯兰重回故土是去做了什么。 只是当他又一次回到中央帝星时,阿斯兰的精神力蓬勃暴虐到让昆汀和幸存者都忍不住远离,甚至还带有一身若隐若现的血腥味——一如现在。 而这一晚的半小时前,阿斯兰正是从艾瑟瑞恩星上回来的,他的精神力在静谧的夜间流动着,绽放出一种极其夸张的躁动与暴虐。 它们蓬勃着、涌动着,如果不是阿斯兰将这如疯马一般的精神力狠狠束缚着,他毫不怀疑,这个房间将被其肆虐成一片混乱。 露台上,沉默望着远方天际的阿斯兰有些躁郁,他抬手扯了一下作战军服内部的衬衣领子,露出了凸起的喉结和明显的锁骨形状。 甚至在松垮的领口下方,隐隐能窥见深麦色的丰厚起伏上,正缓缓流动过那过于躁动的银白色虫纹。 那些银纹流动的速度很快、很疯,几乎如横冲直撞的野犬一般,有种想要冲破牢笼与束缚的架势。 甚至就连那只被阿斯兰冰封在精神力世界里的怪物也不安分,已然拖拽着被体内骨刺扎的鲜血淋漓的躯干,用钳足生生刨开了一侧的厚冰。 它想要爬出来。 想要噬主。 想要……取而代之。 这股汹涌在精神力深处的疯狂同样影响着房间内苍白色的菌丝。 阿斯兰站在露台上的同时,他身后的菌丝一寸一寸延伸、暴胀,几乎凝聚成一头巨型的怪物。 它们不受控制地立起庞大的躯干,带着沉沉阴影压迫而来,悬于阿斯兰的头顶,似乎想要吞噬它们的主人。 露台上的气氛一度变得很紧绷。 正当此刻,一簇从很早之前便环在阿斯兰左手尾指上的菌丝颤了颤。 刹那间,所有张牙舞爪的菌丝、精神力内嘶吼的怪物、疯狂涌动的银纹都顷刻安静了下来,因为它们很清楚,这截拴在主人尾指上菌丝的另一半,正环绕在小虫母的脚踝之上。 透过银白菌丝传来的讯号,这一刻它们陷入了无尽的狂欢与兴奋—— 它们“听”到了,小虫母在思念。 精神力世界内的怪物停止了挣扎,正半截身体卡在冰封层里探着脑袋。 环绕于躯干各处的银白虫纹像是得到了指令,盘旋着聚集于阿斯兰的左手手背上,完全如银白手套一般密集。 而原先由菌丝凝聚,悬空如巨兽的阴影也瞬间变脸,它们温驯靠近,蹭着阿斯兰的手指,藏起那份想要噬主的野心,似是在催促他快点看看另一颗星球上小虫母的动态。 阿斯兰垂下银白眼眸,屈起指节在栏杆上轻敲了一下,小指微晃,菌丝与银纹便也摇晃着追了过来,如哈巴狗似的缠溺。 他轻“啧”一声,喃喃道—— “还真是……” “……像狗一样啊。” 只是这话,却不知道是在说菌丝、说银纹,说那只精神力世界深处的怪物,还是在说…… 他自己。 没谁知道。 或许阿斯兰自己都不知道。 当菌丝、银纹,以及那只大半躯干脱离冰封的怪物又一次催促时,阿斯兰闭眼,不过转瞬之间,那由汹涌精神力凝聚的银白躯干便出现在了数光年之外,那间招待所内属于小虫母的卧室内。 趴在床上晃悠着小腿的珀珥一顿,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翻身坐起来,一回头便看到了阿斯兰的精神力。 珀珥小小“呀”了一声。 然后他撑着手臂往前探了一下脑袋,有些新奇地望着阿斯兰此刻的形象。 跨越空间、距离而形成的精神力投影是阿斯兰先前动用力量时的形象—— 他穿着那身暗色调的作战军服,领口微敞,露出深麦色的肌理,胸膛轻微起伏,偶尔能窥见窜动着的银白纹路。 这是珀珥第一次见阿斯兰穿这么……这么具有攻击性的衣服。 有种微妙的,似乎叫人后颈、脊背都发麻的感觉,就连腹腔深处……珀珥都觉得有种莫名的热意,轻微酸软。 ……好奇怪哦。 珀珥有些不自在动了一下身体,但依旧赞美道:“阿斯兰这样穿,好、好帅气呀。” 从皇家护卫军身上学来的技能,小虫母总是活学活用,从不吝惜于分享自己的夸奖与赞美。 阿斯兰喉结滑动,那张深邃立体的俊美五官被昏暗夜色下的阴影覆盖着,显得有些危险难测。 但也只有小虫母会本能地亲近,并且认为这位远古时代的白银种战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哑声道:“……珀珥,衣服。” 小虫母没理解,“嗯?什么?” 阿斯兰的精神力投影轻晃了一下,他无声抬手,那截深麦色的手腕已然爬满了银白纹路,在那无法碰触到实物的不同存在状态下,阿斯兰悬空轻点了一下珀珥锁骨下方的位置。 他哑声道:“珀珥,不要在其他雄性面前,这样露出你的……皮肤。” 珀珥顿了一下。 他下意识顺着阿斯兰手指的位置低头,于昏暗、但却并不完全黑沉的夜色里,看到了自己被蹭开了大片的睡袍。 ……以及柔软布料下,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暴/露出来的小珍珠。 小虫母脸蛋爆红! 珀珥羞涩地脚趾蜷缩,他有些不自在地勾了勾手指,但心里却憋着一口气,没有抬手拉扯衣服,只躲着阿斯兰的视线,壮胆似的挺挺胸,有些结结巴巴道: “但、但是,阿斯兰不是其他雄性。” 阿斯兰是阿斯兰。 是可以分享有关于腺体小秘密的人。 阿斯兰微顿,呼吸有片刻发沉。 他的手无声垂落于身侧,银白色的眼瞳深邃悠远,无法窥见深处藏匿的真实情绪,看起来永远都那么得神秘且不可捉摸。 但也是这样将尖锐与凶戾都藏于静谧之下的气质,总能让珀珥体会到一种明显的安全感。 ……他依赖着他。 但这份依赖偶尔却又令阿斯兰有一点点小小的困扰。 阿斯兰指腹微抽,他低声道:“珀珥,小心着凉。” 即便是在这样诡异又充满缱绻感的氛围里,这位年长且沉着的雄性也依旧克制且温和,跨越暧昧,嘱咐年轻又稚嫩的小虫母拉好衣服,避免受了晚间的凉意。 “好嘛。” 珀珥哼了一声。 在阿斯兰这般温和的态度下,珀珥烧红的脸蛋褪去红晕。 他低头将松垮的睡袍拉了起来,随后挪着往前坐了坐,似乎是想要更加地靠近阿斯兰的精神力投影。 珀珥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很专注。 以至于低着头的他压根不曾发现精神力投影有片刻的不稳,而光年之外,正沐浴于星河之下的阿斯兰双手紧握在栏杆上,在片刻的撤离后,留下了深深的下陷痕迹。 卧室内,珀珥抱膝坐在床边,阿斯兰则站在他面前,眸光幽静地望着他,似乎能看到那些被珀珥藏起来的小纠结。 阿斯兰沉声问:“为什么睡不着?” 珀珥动了动脚趾,低声道:“因为在做一个,好难、好难的决定。” 有些秘密是珀珥不愿意吐露的——在子嗣面前,他总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说。 可当倾诉对象换成了阿斯兰,那藏着小珍珠的蚌壳似乎也松动了些,愿意展露出内部的柔软与迷茫。 珀珥说话还是有些很轻微的结巴,但比起最开始,他已经好上太多了,只有紧张、害羞,以及说一些比较复杂的长句时才会断续。 他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晚间有意压低的情况下,再加上他面前的人是阿斯兰,是珀珥最初拥有“虫巢之母”身份而依赖的对象,因此那轻轻的声音便更柔了,几乎能掐出来水似的,像是在撒娇似的。 珀珥头一次,主动地在阿斯兰面前展露出了属于他的过去。 或者说,是他和图卡斯的过去。 笑容甜蜜如枫糖浆的俊美青年,对于初生的人造人来说宛若长者一般带有引导意味的“父亲”,忽冷忽热、追逐高价的拍卖行老板,亦或是在珀珥面前玩弄人性的古怪先生…… 他让珀珥安安稳稳地活在拍卖行,挡开了那些会降落在“漂亮商品”上的潜规则;他点头应允的买家不论结局与否,但在对待小人造人的事情上,似乎也确实不曾让珀珥受到物质上的委屈与身体上的侵害…… 珀珥说,他当初被卖给第七任买家——也就是那位天阉的贵族变态时,并不是图卡斯点的头。 那时候图卡斯因为事务离开了拍卖行一段时间,底下的人自作主张把珀珥卖给了那位贵族少爷。 在精神力的本能保护下,珀珥跌跌撞撞重回拍卖行,正好遇见了外出回来的图卡斯。 那一次图卡斯很生气,是珀珥从未见过的生气。 这位总是笑容甜蜜的拍卖行老板用鞭子,将那自作主张之人抽得脊背血肉模糊,溃烂的伤痕与衣料黏在一起,没有一块好肉。 在那人的哀嚎求饶中,图卡斯卡着珀珥的下巴,要他好好“见证”这场惩罚—— “既然看不见,那就好好听着,听着这垃圾的惨叫,听他对你说的每一句‘对不起’。” 这是图卡斯的原话。 就好像是在为那时候差点被变态贵族欺负的小人造人找场子。 很古怪的,即便那天地下室里满是哀嚎与惨叫,即便图卡斯握着小人造人下巴的手上有股淡淡的血腥气,可才从魔窟逃离的珀珥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而奇妙的点则在于珀珥很清楚,这份安全感就像是走钢丝一般,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在安全感骤然升起的同时,珀珥的本能却在竭力克制着,试图让自己远离这份情绪。 后来的某一天清晨里,图卡斯给眼睛彻底瞎掉的小人造人念了一则新闻—— “格莱顿伯爵家中的次子被发现意外死于贫民窟,死亡时全身赤/裸,四肢满是划痕,被剃光了头发,下半身的男性生/殖/器官失踪,似是遭到了某种带有情感色彩的狠辣报复,格莱顿伯爵花重金悬赏,但至今凶手未知,没有任何线索,此事可能成为悬案。” 那时候图卡斯声音甜蜜,告诉小人造人说,这是恶有恶报。 然后…… “然后,我、我就被送去处理厂销毁啦!” 说到这里的时候,珀珥的声音很轻,没有什么难过的色彩,似乎连情感都是淡的。 他晃了晃脚,似是觉得好玩,翘起的脚趾蹭了一下阿斯兰精神力投影的小腿,在穿过那银白色的躯干时,能够感受到一股很轻微的凉感。 在那股转瞬即逝的微凉之下,珀珥忽然感觉有什么靠近。 他懵懵懂懂抬头,却只被阿斯兰那银白色长发扫过满脸,于精神力投影那凉如水的感官中,发觉有什么蹭过他的眼眸,一触即离。 凉凉的。 当珀珥抬手下意识蹭过眼尾时,才发现…… 原来,他哭了呀。 是为图卡斯终于要把他像是垃圾一样处理掉而哭泣吗? 还是为当初差点死在处理厂而后怕? 珀珥不知道,他只是有一点点发抖。 从前被压抑在心脏深处的情绪伴随着那张邀请函彻底爆发,图卡斯带来的糖果与疼痛如附骨之疽,牢牢盘踞在他的灵魂深处,即便他已经因那尔迦人的爱意而生出血肉,可那需要长时间修复的灵魂,依然一碰就痛。 原来他依旧是个很难从阴影里走出来的胆小鬼呀。 图卡斯在生性懵懂、性格纯粹的小人造人眼里是复杂又恶劣的引导者,似乎同时杂糅着好坏,无法单纯地就一点而言,因此也让珀珥纠结于此,为之付出情绪起伏。 可落在阿斯兰眼里,他只看到了一个天生的坏种—— 一个充满了狩猎欲和掌控欲,试图后天捏造小人造人脾性的卑劣小人。 静默的深夜里,珀珥隐隐听到了一声沉沉的叹息,他揉了揉眼睛,急匆匆道:“我、我没有想哭,我就是、我就是有点……” 他一急就说不清话,一说不清话便更急,从前怯懦的灵魂似乎又跳跃了出来,让珀珥下意识想说:“对不……” 下一秒,小虫母骤然从床铺上被提着抱了起来。 珀珥一寸一寸睁大了眼睛。 晶莹的泪花还挂在他的眼尾,却在此刻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另一具温度滚烫、肌肉遒劲的躯干紧紧支撑着他。 他几乎严丝合缝地嵌入在阿斯兰的怀里,被瞬间焐热了这具有点凉、有点颤抖的身体。 小虫母的大腿/根夹在阿斯兰的腰侧,他甚至都忘记了流泪,只结结巴巴道: “你、你怎么……”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阿斯兰的精神力本无法做到让本体跨越空间距离,瞬间抵达到另一个地方的。 但当他的力量伴随虫巢物质一起充盈的时候,力量的膨胀与汹涌令他可以短暂以本体的姿态出现在珀珥的面前。 即便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即便精神力深处的那头怪物……已经快要从冰封中彻底爬出来了。 此刻,面对小虫母泪汪汪的眼瞳,阿斯兰只是扶了扶对方的后颈,将人缓缓压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喉结滑动,银白色的眼眸轻微阖起。 在腰腹间的束带完全勒入性感的深麦色皮肤,留下一抹禁欲而疼痛的红痕时,阿斯兰只哑声道—— “乖,哭吧。” 为这样的人渣,只哭一次就够了。 第93章 珍珠的妈妈 深夜里的房间被一层薄薄的精神力包裹着, 形成了一个隐秘而狭窄的空间,足以隔绝外界。 而在这片空间内,珀珥整个人都趴在阿斯兰的怀里—— 脑袋枕着对方的肩头,湿漉漉的脸蛋埋在阿斯兰的脖颈间, 数不清的眼泪一颗一颗顺着从眼尾、脸颊滑落, 最终又从下巴落下来, 洇湿了阿斯兰颈侧作战服的领口, 甚至一路渗透布料, 引得他皮囊下的血管都为之躁动。 这样的距离很近。 尤其当阿斯兰在精神力因虫巢物质而暴涨、以本体暂时凝聚在此处时, 珀珥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平稳而强健的心跳声,在呜咽着鼻息颤动间,珀珥甚至还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气。 哭得嗓子有点哑的小虫母抖了一下, 潮湿的下巴蹭着阿斯兰的颈窝, 小声问道:“……阿、阿斯兰,受伤了吗?” 他刚刚一直在哭,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都没有注意到阿斯兰的异样。 手掌盖在珀珥后颈、脊背的白银种战神微顿。 他温柔地抚摸着那具被轻薄睡袍包裹的躯干,温热滚烫的指腹带来战栗的同时,也能抚平小虫母哭喘后情绪上的起伏。 阿斯兰偏头看了一眼卧室房门的位置, 随后低声回答着珀珥的问题:“没有受伤。” 珀珥用手背蹭了一下脸,透着夜间昏暗的光, 认认真真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可是有血的味道。” “……不是我的。” 阿斯兰漫不经心地侧身坐在床边, 强壮有力的单臂拢着小虫母整个人蜷着坐在他的大腿上。 只是在珀珥的臀腿即将靠近那结实的腹侧时, 阿斯兰似是察觉到什么略有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揽着珀珥的腰,将人往更靠近膝头的位置放了下来。 束带和那金属笼……会硌着小虫母的。 待珀珥彻底坐在他腿上后, 阿斯兰一边抬手慢慢梳理小虫母刚刚蹭乱的发丝,一边低声解释道:“只是去处理了一些不消停的……” 似乎是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汇来代替,在珀珥的视线中,阿斯兰最终折中道:“……野兽。” “是像异兽那样吗?” 原本沉浸在回忆中的珀珥被暂时转换了注意力,有些好奇询问。 “类似,但是可能比异兽更凶残。” 也更难遏制。 说起这些“野兽”的时候,阿斯兰的语气会变得有些慵懒、倦怠,甚至带有某种淡淡的厌世感和冷漠。 这让坐在他怀里的珀珥有些惊奇,偶尔在某几个片刻里,他似乎还能窥见这位白银种战神年轻时的反骨与尖锐。 那似乎是珀珥从未见过的另一面。 如果阿斯兰当时也在克拉肯的幻境里,是不是也会展露出属于他的“影子”呢…… 阿斯兰的“影子”会是什么样的呢?更温柔?更急躁?亦或是更加冷漠、高高在上? 不知不觉里,珀珥喃喃着问出他的疑惑。 静坐于黑暗中的阿斯兰笑了一下,沉厚的胸膛环绕着珀珥,给他带来了十足的安心感。 阿斯兰说:“珀珥,不要对我的影子寄予期许,如果看到他……” “看到他要怎么做?” 珀珥像是个好奇宝宝,虽然眼尾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但人却已经从之前压抑的情绪中脱离,自阿斯兰的身上汲取着安慰与安全感。 ——这是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下意识的依恋。 “远离他。” 阿斯兰抬手轻轻蹭掉珀珥眼下的泪珠,温热粗粝的指腹很温柔地擦拭着对方的眼周,“总之一定远离他,然后去找那群狗崽子们保护你。” 珀珥:“阿斯兰的影子很危险吗?也会伤害我吗?但是影子明明就、就是阿斯兰本身呀?阿斯兰对我很好,影子也会对我好的。” “不会伤害你,但是会欺负你。” 阿斯兰无法向小虫母解释另一个“自己”的行为,就像是他也不知道另一个“自己”如果真的出现,会做出多过分的事情…… 那些被压抑起来的欲/望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否则他也不会借助外力来约束、控制自己。 每一次,当那狰狞丑陋的巨兽从笼中苏醒后,空间有限的笼将成为束缚、桎梏它的利器,无法膨胀舒展的躯干被强压、被限制,在疼痛与持续的麻木里,才能让阿斯兰拉扯回自己的理智,一如平常。 和阿斯兰吐露出一番心声后,珀珥其实已经有些困了。 他靠在阿斯兰的怀里,声音显得有些闷,但还是反驳着阿斯兰对自己“影子”的评价—— “是哪种欺负呢?如果阿斯兰的影子也想亲亲抱抱我的话,那、那不算是欺负的,只是因为阿斯兰的影子喜欢我。” “而且不需要欺负,如果阿斯兰的影子想做、做什么,告诉我就好啦,我肯定会答应的。” 顿了顿,珀珥仰头,用下巴蹭着阿斯兰那丰厚柔韧的胸膛,“我喜欢阿斯兰,也喜欢阿斯兰的影子。” 那只被冰封在精神力深处的野兽发出了狰狞的嘶吼,似是在愉悦,绽放出一种令人悚然的兴奋感。 阿斯兰银白色的眼瞳在那一瞬间绽放出极为幽冷的光,但也只有零点几秒的时间,根本不曾被珀珥发觉到,便已然隐去,如平常一般沉稳温和。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解释有关于“影子”的事情,似是同意了小虫母的说法,只是将手掌上移,安抚性十足地抚摸着珀珥的脊背。 “珀珥。” 这一次,阿斯兰呼唤小虫母的声音有些发沉。 珀珥疑惑地应了一声。 阿斯兰道:“你要学会去拒绝任何让你感到不开心的喜欢与爱。” “……不开心的喜欢和爱?” 这样的说法让珀珥有些疑惑,而他总懵懵懂懂觉得阿斯兰似乎意有所指。 阿斯兰说,你将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一切,至于那些劣质的爱意,就应该待在垃圾桶里,连你的目光都不应该得到。 阿斯兰的手掌很宽大,也很热,有一点点常年沉浸于战场的粗粝,但却能给人一种极其强大的安全感。 但也是因为这一份安全感,即便此刻的姿势令珀珥完全被禁锢于阿斯兰的怀里、没有任何逃窜的可能,可珀珥依旧能安然蜷缩着,将脑袋枕在了阿斯兰鼓起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甸甸的心跳声和阿斯兰低沉的喃语昏昏欲睡。 坏掉的爱吗…… 珀珥觉得自己好像想通了什么,可大约是太困了,他又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斯兰说,“……时间很晚了。” 像是充满了引导性,可以被随时依靠的男性长辈的角色,哪怕怀里抱着这具随时可能让他失控的身体,但阿斯兰依旧温和道:“珀珥,该睡觉了。” “好哦。” 困兮兮的小虫母就像是个小毛毛虫一般缩在阿斯兰的怀里,声调因为困倦而显得黏黏糊糊,有一点点甜,整个人都软软的,似是没有骨头般,完全靠阿斯兰的手臂撑着。 那双浅蓝色的眼瞳被眼皮覆盖,小半夜没睡的神经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是当珀珥享受着后颈、脊背上的抚摸,即将彻底沉入睡梦中时,他迷迷糊糊想起了什么,又一次挣扎着睁开眼皮,手指勾着阿斯兰被扯开扣子的领口,模糊间指甲似是不小心剐蹭到了什么。 笼中的猛兽剧烈跳动了一下,又因束缚与剧痛紧绷出狰狞的青筋。 阿斯兰喉结滚动,长呼出一口气。 那本就被解开了扣子的领口被小虫母的手指抓得有些凌乱,从那歪斜的布料下露出大片呼之欲出的深麦色、流动有诡秘银纹的胸肌。 他抓住了小虫母那乱挠的猫爪子,有些无奈,却又格外默契地知道珀珥想要问什么。 阿斯兰说:“想见就去见见吧,但有一点——” 阿斯兰低头,揉了一下珀珥的耳廓,似是教导似是提醒地低声说,珀珥,你已经拥有了真正的好。 得到了答案的小虫母迷迷瞪瞪“哼”了一声,又被阿斯兰抚着眼皮和后颈哄着入睡。 只是在他的思绪彻底沉落于梦境深处、再无清醒意识时,怀抱有小虫母的白银种战神俯首,吻了一下珀珥的发顶。 阿斯兰微阖眼眸,掩下了银白虹膜中那转瞬即逝的暴戾与凶性。 沉静的夜间,熟睡的珀珥被重新放到被窝深处。 涌动着银白虫纹的手一寸寸替小虫母掖好被角后,那由精神力暂时实现跨越星域的躯干开始如尘埃般消散,最终彻底隐没于空气。 当最后一缕银白消失的同时,隐隐有谁低声喃喃着极为模糊的低语—— “等见完了……” 解决了心结,那就……杀掉吧。 簌簌。 深夜里的卧室骤然一空,原本凝聚在这里的精神力薄膜也瞬间消失。 小虫母的卧室外—— 和老狗公爵一起,像是蘑菇一般蹲在门口的维尔颂偏了偏脑袋,他侧耳听了片刻,只听到了珀珥安稳的呼吸声,原本轻微扬起来的黑袍沉沉落下,顺便伸手撸了一把公爵的脑袋。 一个人形异兽,一只聪明、通人性的老狗。 他们两个在夜间的长廊内对视了片刻,随后又极有默契地转身离开—— 公爵慢吞吞晃着屁股走向会客室,灵活跳到了沙发上,还知道叼着薄毯给自己盖在身上,不一会儿就扯起了小呼噜。 维尔颂则偷偷摸摸飘回自己的卧室,轻手轻脚关上门,一股脑地钻到床上,却很难改变如犬类一般的睡姿。 至于长廊另一端的其他卧室内—— 在这场阿斯兰并没有刻意隐秘身份和来意的精神力躁动下,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几位沉默等候在卧室里的子嗣。 他们安静立于深夜之下的卧室里,目光沉寂、神色晦暗,隐隐能在那张俊美的面庞上,窥见几分属于幻境中“影子”的特质。 毕竟…… 他们本就是一体。 本体的阴暗面汇聚成影子,影子则来源于本体的欲/望与野心,而这场幻境所导致的意外下,有些东西…… 再也藏不住了。 …… 第二天珀珥起了个大早。 至少在他起来的时候,悬于床头柜上的闹钟还没开始唱歌,连窗外的天空都有些灰蒙蒙的。 他先是仰躺着赖了一会床,懵懵的脑袋里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在回忆到阿斯兰怀抱里的温度时,珀珥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仗着房间里没人,珀珥偷偷摸摸爬起来,然后揪起自己宽松的睡袍闻了一下—— 在腺体未曾分泌蜜/液的多数情况下,珀珥并不能嗅闻到自己的体香,因此当柔软的布料贴近鼻尖时,很容易地,珀珥闻到了一股很淡的,宛若冰川的冷冽气味。 是阿斯兰的味道。 捧着睡袍的珀珥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揉了揉耳廓,快速爬起来,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有种终于做出决定后的轻快感。 他决定见完格蕾丝妈妈以后,再去见一下图卡斯了! 勇敢珍珠,不怕老板! 这一日的小虫母有些诡异得亢奋。 他早早起来洗漱,自己用梳子将被养得极好的中长发梳顺,又赤脚跑过铺着地毯的长廊。 珀珥身后跟着小尾巴似的维尔颂和公爵,他雀跃如小鸟一般立在奥洛维金的门口,才想敲门,就见门板已然从内侧打开,露出了身穿金丝浴袍,一脸笑意盈盈的铂金色贵公子。 在小虫母的要求下,奥洛维金给他梳了一个编有细金链的发辫,不长不短,正好垂在后颈,像是小猫尾巴一般晃来晃去,可爱极了。 然后珀珥又同时拉着奥洛维金、赛特和莱茵斯挑衣服。 作为皇家护卫军的成员,他们的审美绝对顶级,珀珥信得过他们! 有些臭美的珀珥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自己打扮成了漂亮的小少爷—— 光泽莹润的银白色编发,充满少年气的灯笼袖衬衣,咖啡色背带短裤,以及贵族标配小腿袜和皮质腿环。 他像是一只羽毛闪闪发光的小鸟,翎羽翘着,还时不时用尖尖的鸟喙梳理着,想要把自己装扮到最完美的姿态。 等一切都收拾好后,珀珥扶着02的肩头,被对方握着脚踝,轻轻套上了一双底子柔软的小皮鞋。 随后,厄加为他披上了用于挡风、搭配整体衣装的小披风;在前领口的位置,则有赫伊半跪在地,给珀珥系上了一枚镶嵌有库尔赛蓝宝石的披风夹。 缇兰靠在门口,笑道:“我们的小少爷——好完美啊!” 珀珥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容,他低头吻了一下狗狗公爵湿漉漉的鼻头,又挨个抱了一下子嗣和维尔颂,扬声道:“那我出门喽!” 这是一场属于小虫母自己的赴约之行,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子嗣们只能充当司机,但是不能全程陪同。 爱护归爱护,可子嗣们很清楚,有些事情上他们必须学会放手—— 他们的小妈咪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脆弱到一碰就碎的人造人了,而是被爱意浇灌、重塑灵魂的那尔迦的王。 即便他稚嫩且依旧需要成长,但不可否认,珀珥已经拥有了独当一面、自己处理过往旧事的能力。 他们要相信他。 如今在人类范畴之内,也没有谁再能伤害到精神力强悍的小虫母了。 …… 今天负责接送的司机是赛特。 他操作着飞行器带小虫母穿梭过奎克帝国首都星那繁华的街道,顺着悬浮车道一路向外,按照邀请函上的位置,最终抵达了一座郊区的别墅前。 赛特抬手整理了一下珀珥的头发,轻声道:“妈妈,我什么时候来接您。” 珀珥想了一下,“晚上吧——在老板邀请时间的半小时前。” 赛特笑着,“好,遵命我的小国王。” 飞行器缓缓起飞,将时间留给了这对故人。 别墅外,比约定时间早到半小时的珀珥有点紧张。 他怀里抱着一束百合花,在原地走了两圈,刚上前准备敲门,就见那乳白色的门板骤然被从内侧打开了—— 不止珀珥紧张,发出邀请的格蕾丝也紧张。 她前一晚几乎辗转反侧到失眠,等天刚一蒙蒙亮便翻身起来,先是以贵族夫人的姿态审视家中的每一寸环境,从桌面到地板、从摆件到花园,等检查一番后,这位从前的贵族夫人又亲手操刀,开始准备中午的餐食。 当然,她并不确定珀珥会不会来,但格蕾丝依旧很认真地准备着。 从前短暂的相处时光里,她知道那时候的小人造人喜欢吃什么,只是当她准备好了半桌子菜后,格蕾丝又有点害怕……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珍珠的口味一定会变的吧? 是更喜欢吃甜的还是酸的? 或者也会想尝试比较刺激的辣口? 备好了餐食后,格蕾丝又如自己从前作为贵族夫人一般,精细地开始收拾自己。 从鬓角的发丝到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她紧张得像是一位初次见到孩子的母亲,只恨不得事事完美,好在孩子的面前留下好印象。 格蕾丝有些焦虑地晃悠在别墅里,而那只被她买回来,名叫“雪顶”的白色小狗也晃着尾巴跟着她,却是纯然的欢快与喜悦。 甚至每隔十分钟,格蕾丝便有些不受控制地去隔着窗户看一看。 窗户看不够,她还会提着裙摆拧开门,探出脑袋环顾这风景极好的郊区环境,从一边看到另一边,见没什么人影,这才关上门,等十分钟后重复这样的动作。 她已经等待太久、太久了。 久到在她逃离从前的家族,险些丧命于自由星域、被老机械师所救的日子里,都是靠“找到珀珥”这个念头坚持度日的。 而此刻—— 当格蕾丝忍不住第14次开门向外看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被百合花束遮挡大半、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白皙的皮肤,柔软的银白色中长发,眉眼精致、五官柔和,有一双清透如天空的浅蓝色眼眸,微翘的嘴巴,以及面上惊讶又紧张的情绪。 那一瞬间,半开的房门两侧,珀珥和格蕾丝同时都怔愣在原地。 直到小狗雪顶哼唧着“汪”了两声,这对阔别多年的“母子”才迟迟回神,有种不知所措的生疏感。 “快、快进来吧!” 格蕾丝猛然回神,让开了身后的位置。 这位从前手段雷厉风行的贵族夫人在此刻显得生涩,她甚至忘记了寻常情况下的待客之道,只有些失神地盯着珀珥的面孔。 珀珥结结巴巴道:“好、好的。” 他有一点点犹豫,似是怕弄脏,然后使劲蹭了一下鞋底,才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几乎是用最轻的力道踩在了那米白色的、干净的地毯上。 格蕾丝愣了一下,某些画面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曾经有另一个满怀恶意的孩子尖锐指责人造人睡脏了他的床,并唾骂对方觊觎着这份过于殷实的家产。 她的眼眶有些发红,语气干涩哽咽,低声道:“珍珠,进来吧,你的鞋不脏……不脏的……” 几乎是在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格蕾丝忍不住了。 她忽然扑上去,一把将珀珥抱在怀里,喃喃道:“珍珠不脏的,我们的珍珠最干净了……对不起、对不起……” 珀珥怔了一下,他手里的花束被挤着,散发出浓郁的百合香气,他慢吞吞将脑袋埋在了格蕾丝的肩头,手一点一点抬起,抱住了对方的腰。 他很安静,没有任何的动静,在格蕾丝哭出声的道歉里,珀珥只是安静地靠在这位母亲的怀里,柔顺而静谧。 不一会儿,格蕾丝感受到了肩头的濡湿。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小小的“没关系”。 她抬手轻轻揉着珀珥的后颈和脑袋,声音还带有哭音,却很温柔: “别哭……我们珍珠最乖、最听话了,是不是?不哭呀……以前珍珠不是还和妈妈说,眼睛哭肿就不好看了吗?妈妈都记得呢,妈妈一直都记着……” 格蕾丝心疼珀珥,也厌恶最初的自己。 一开始,她抱有将人造人当作自己那叛逆、失踪孩子的替代品的想法,去拍卖行进行交易的。 然后,格蕾丝被珀珥那双浅蓝色的,近乎与她早逝丈夫一般的眼眸所吸引,这才选择了第14号商品。 在那段前后失去了丈夫与孩子的日子里,格蕾丝过得很痛苦,她需要其他人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而新买回来的小人造人则很安静、内敛。 他听话又乖巧,即便到了那豪华的新房子里,也只小心翼翼站在一边,用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格蕾丝,想要亲近,却又害怕着什么躲在角落里不敢亲近。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从不主动祈求什么,只顺从充当“替身”的身份—— 穿着那个孩子的衣服,睡在那个孩子的床上,安静听着格蕾丝讲述她和那个孩子从前的故事…… 小人造人又乖又柔软。 他从格蕾丝的话语中拼凑出那个孩子不曾叛逆前的言语行为,会当最忠实的听众;会弯着眼睛,问格蕾丝他穿这身衣服好不好看;会陪着她在花园里修剪花枝,会像是小尾巴一般跟在她的身后满眼依恋…… 也会在格蕾丝深夜哭着惊醒的时候,半跪在床边,捧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小声安抚说“妈妈我在这里呢”…… 小人造人说,我会永远陪着妈妈的。 于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格蕾丝的心脏里住进了一个新的小家伙,一颗光泽莹润的小珍珠—— 她的珀珥有着棉花糖一般的性子,单纯善良,性格安静;她的珀珥喜欢浅色的衣服,爱看书、爱种花、喜欢小狗;她的珀珥很聪明,很多东西一教就会,像是个小天才…… 那时候,格蕾丝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从前的悲痛了。 她大多数时间都沉浸在同珀珥相处的治愈过程里,她会给珀珥买新的衣服、给他读故事书、为他下厨做小点心…… 最后,格蕾丝已经忘记那具体是哪一天了,她给小人造人准备了一个惊喜。 那是一间完全按照珀珥喜好装修的卧室,有浅色的床铺、视野开阔的小阳台,有种在窗前的绿植花卉,还有摆满半堵墙的书籍和小狗玩偶…… 当她在房间内,对站在门口的小人造人说,这是给你的惊喜时,珀珥似乎有些受惊。 他在原地踌躇了片刻,神情好奇又犹豫,最终鼓起勇气,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房间里进行着探索。 珀珥小心翼翼地用手触摸这间房子里的每一个家具、装饰,最终又站在了格蕾丝的面前。 格蕾丝半弯着腰,摸了摸小人造人的脑袋,而小人造人则满眼茫然,睁着一双清澈的浅蓝色眼瞳,满是不敢置信。 他似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格蕾丝心脏微涩,她忍不住抬手抱住了珀珥。 她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颈和脊背,温暖而小心,低声问道:“以后,珍珠也是妈妈的孩子,好不好呀?珍珠可以……原谅妈妈吗?” 然后,小人造人在格蕾丝的怀里哭了出来。 那是她第一次见珀珥哭,哭得很厉害,委屈又难过,甚至哭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即便珀珥曾顺从地接受了自己被当作是替身的现实,可又有谁真的愿意以替身的身份生活呢? 这份不公平他从未抱怨过,就连委屈也都藏在心里,只安静地接受这格蕾丝给他安排的身份,只希望这位假的“妈妈”可以不要那么悲伤难过。 珀珥从未想过,他也可以是妈妈的孩子。 那天,格蕾丝哄了很久,才哄好哭得眼睛红通通的小人造人,她搂着对方,将珀珥从前安慰她的话,转而送给了对方。 她说:“我们的小珍珠怎么也变成哭包了?以前不是珍珠给妈妈说,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吗?” 就像是现在一样,格蕾丝搂着珀珥,一下一下安抚着她的孩子。 “没事的,不哭了……我们不哭啊,你看妈妈不是已经找到你了吗?虽然有点迟了,但妈妈从来没有放弃过,妈妈一直在找你呢……” “我们的小珍珠,也有好好生活着等妈妈呢。” 第94章 赴约 “妈妈。” 脑袋埋在格蕾丝肩头的珀珥低低叫了一声。 “我在呢, 妈妈在这里呢。” 格蕾丝温柔地答了一声,她耐心很足,即便怀里的小家伙又开始抽噎,但格蕾丝只是含着眼眸里温热的泪水, 轻轻抚摸着珀珥的脊背。 郊区的别墅里此刻格外静谧, 半开的窗外拂过清风, 将那田园风的纱帘轻轻吹动着, 屋内晃着尾巴的小白狗雪顶则兴奋地跑来跑去, 在这座房子里进行着地板跑酷。 当格蕾丝怀里的小家伙终于停了眼泪, 睁着通红的眼睛与之眼巴巴对视时,同样眼眶发红的格蕾丝笑了一下。 她抬手轻柔地抹了一下珀珥脸颊侧的泪水,另一只手还揽着他, 低声道: “珀珥, 欢迎回家——我们的家。” 这话一出,快要被眼泪淹没的小虫母眼睫立马又染上了湿漉漉的光泽, 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可怜小兽似的,没说话,只依恋地伸手抓住格蕾丝的袖口。 珀珥在外面的时候,是子嗣们的虫巢之母、是那尔迦人的小国王, 他已经经历过了很多的大事,成长得自信又坚强。 但当他重新站在格蕾丝的面前, 他似乎又变成了最初懵懵懂懂、依恋妈妈的小人造人,那是珀珥所缺失的、名为“童年”和“母爱”的温暖, 即便他和格蕾丝之间的重逢相隔数年, 但情谊却不曾有任何的改变,甚至会因时间而更浓。 一进门时两个人共同的抱头痛哭,挥去了最开始初见时的那一份生疏。 珀珥放下百合花束、换了拖鞋, 像是小尾巴似的跟在格蕾丝的身后,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是一只终于等到了猫妈妈的小猫崽子,瞧得格蕾丝心脏软得厉害。 他们一起脱了鞋,坐到客厅那柔软的地毯上。 格蕾丝靠着沙发坐在中间,珀珥则蹭在她身边,小狗雪顶也凑了过来,在珀珥欣喜的目光中挤到他的怀里。 最初珀珥是坐着的,可当格蕾丝妈妈的手轻抚在他的发顶上时,心脏胀胀的小虫母顺着亲近的本能,侧身枕在了格蕾丝的腿上。 就好像是从前格蕾丝给他讲故事一样—— 那时候他们也会这样待在贵族宅邸那空旷的华丽客厅内,被当作是装饰品的旧式壁炉“滋滋”发出烧灼的声音,在那古朴到甚至有些冰冷的建筑里,作为母亲的格蕾丝与作为孩子的珀珥相互汲取温暖 ,陪伴彼此。 此刻,格蕾丝抬手一下一下摸着珀珥的发顶,她的声音很轻,主动提起了过去的事情。 她并不想同自己的孩子之间存在任何芥蒂。 珀珥慢慢眨着眼睛,手里摸着小狗雪顶,他一边听格蕾丝妈妈说话,一边用视线描摹着这间房子的装潢、环境。 这座房子被格蕾丝打理得很好,甚至在很多细节都足以体现她那刻在血统与骨子里的教养与精细。 这是属于古老贵族的特质。 他们总是那样地优雅,似是将“优雅”二字刻在了整个生命的长度之内。 在格蕾丝出嫁前,她是联合星域帝国最初期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人类进入宇宙之前的古老贵族卡佩家族的成员。 作为卡佩家的大小姐,格蕾丝·卡佩诞生起便金尊玉贵,享有一切贵族式的教育。 年轻时的格蕾丝与同样生于贵族的丈夫结婚,他们孕有一子,名为亚契。 最初他们一家三口是幸福的,可意外降临,当格蕾丝的丈夫因为家族生意而死于星盗之手后,悲痛欲绝、撑起一整个家的格蕾丝却逐渐与她的孩子亚契渐行渐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前听话乖巧的儿子变得叛逆、桀骜,染上各种陋习,甚至赌/博、酗酒,沉迷于黑市流通的各种成/瘾物。 甚至格蕾丝曾数次只身进入黑市,寻找自己那主动堕落至深渊的孩子。 他会谩骂格蕾丝的严厉、指责格蕾丝的教育,他会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自己的母亲,然后质问她当初为什么没有一起死在那场星盗导致的混乱里。 格蕾丝以为她能将自己的孩子重新引导回正途上,但亚契却选择离家出走,再无音讯。 被这一连串打击到近乎崩溃的格蕾丝一度准备自杀。 可当她握着 匕首,彻夜久坐到天明之际时,这位坚强的贵族夫人重新将匕首放回到抽屉里,起身披上斗篷、乘上飞行器,将目的地设置为自由星域内的那家拍卖行。 ——曼森拍卖行。 从前去黑市里找亚契的格蕾丝曾很多次路过过那里,也曾见过一位同她儿子年岁差不多大的少年,在拍卖行的门口高高在上地胡闹着,似乎喊着“人造人”与“退回”的问题。 那少年的面孔格蕾丝有印象,是某大商会内拥有继承权的小少爷,好像叫作……艾伦? 也是因为这一层原因,格蕾丝意外地对那张印有小人造人的海报印象极深。 于是这一次 ,在曼森拍卖行内,格蕾丝买下了已经经历过两次退货的商品——即14号人造人。 当她准备带着小人造人回家的时候,格蕾丝透过悬浮车的窗户,又一次看见了那位名叫艾伦的少年。 只是对方的眉眼蒙有悲伤的阴影,正无可奈何地祈求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小人造人的下落。 格蕾丝不是什么慈善家。 她只冷漠又悲伤地看了一眼窗外可怜的少年,然后带着对方想要找的小人造人,离开了这片充斥着各种混乱与失序的区域。 如果从前不是为了找自甘堕落的孩子,如果这一次不是为了购买人造人……格蕾丝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的。 她讨厌黑市里流动的那股气息与氛围,总是黑暗且阴沉,充满了令人堕落的疯狂因子。 家里新添一个新成员是很不一样的。 对于那时候情绪、神经都临近崩溃的格蕾丝来说,乖巧、柔软的小人造人就像是一道治愈她的光,一次又一次把她从想要选择死亡的漩涡里拉出来。 最初格蕾丝是为“替代”二字而与小人造人相处的,但慢慢地,她忘记了“代替品”这件事,并试着把珀珥当自己的孩子养着,甚至准备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都留给这个乖巧的小人造人。 不,不是人造人,这是她的孩子——是格蕾丝的孩子珀珥,是会喊她为“妈妈”的小珍珠。 那段时间,这个拼凑起来的家庭是快乐的。 但这样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记忆即将褪色的某一天里,那个叛逆的、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憎恨的孩子亚契回来了。 他指责小人造人曾睡脏他的床,唾骂对方觊觎格蕾丝名下过于丰厚殷实的家产。 他甚至打伤了格蕾丝,联合血缘关系稀薄的旁支,合力暗害并架空了格蕾丝的一切权力,在将亲生母亲关起来后,亚契充满恶意地将小人造人扔回到了拍卖行的门口。 亚契将自己的母亲污蔑为疯子,命下人将其押送到偏远星球上“养病”,这段行程中,格蕾丝未曾料到她从前付出爱意与照顾的孩子,竟然会因利益而对她痛下杀手。 曾在襁褓中咿咿呀呀的小婴儿,在她的见证下长成了一个恶魔。 那段混乱的日子里,格蕾丝死里逃生。 当她因重伤险些死在自由星域的时候,她遇见了自己的恩人兼后来的老师,即那位教导她进行机械改造的老机械师。 于是从那天开始,联合星域帝国的贵族夫人格蕾丝·卡佩因疯病意外死亡,自由星域内老机械师则收了一位蒙着脸的男性徒弟,名叫骨头脸。 “……那时候,我在联合星域帝国的身份被亚契上报了死亡,我自己还受着伤,无处可去,所以我就跟在老师身边,一边学着机械改造,一边收集有关于你的消息。” 格蕾丝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坚强,即便她在诉说着那段痛苦又煎熬的过去,可她并不曾为此而感到悲伤,只为与珀珥的重逢由衷庆幸、愉悦着。 “在养好伤、能自由行动后,我曾去过一次曼森拍卖行想要打听你的消息,但他们说你已经被新买家带走了。” 从前是格蕾丝冷眼旁观商会小少爷艾伦满脸失意地向拍卖行询问珀珥的下落,她没想到后来的某一天,这个角色竟然会替换成她。 黑市拍卖行从不会透露买家的信息,格蕾丝多次无功而返,最终只能带着那张陈旧的海报,同她的老师一起离开旧地。 “那时候,我们一路从自由星域辗转到巴别塔星港,并在那里暂时安家,住在小巷里,零零星星接着有关于机械改造的单子。” 格蕾丝在巴别塔星港以“骨头脸”的身份待了很久。 久到她跟随老师一起接待了第一批堕落种,久到老机械师走向生命的结尾,久到她彻底接替老师的工作成为新的机械改造师,久到她在那天晚上如上天的礼物一般,遇见了带着小人造人而来的堕落种们…… 奇妙的缘分让她在横跨十多年之后的某一天,在巴别塔星港上窥见了从前的商会少爷、现在的星际监察者艾伦的通缉令 ,也让她在那家酒水店里,看到了那尔迦新王轻声说“我接受”的盛景。 那天,属于骨头脸的身份消失了。 也是那天,格蕾丝换上了从前的衣裙,提着自己的行李匆匆离开,前往奎克帝国,期待着这场跨越数年的重逢。 她终于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了。 她的……小珍珠。 这天的上午,提前抵达邀请函地点的珀珥就那样靠在格蕾丝妈妈的怀里。 两个人像是寻常的母亲与孩子一般,坐在温暖的客厅里,脚边跑着闲不住的小狗,然后断断续续,话家常一般聊着他们彼此错过的过去。 格蕾丝说了很多她作为机械改造师的趣闻,珀珥分享着他在那尔迦帝国得到的照顾与爱意。 只是,当格蕾丝听到她的小珍珠拥有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的“子嗣”时,这位眼角生有细纹,但却保养极好的女士有些惊讶地“呀”了一声。 因为珀珥说,他们总喜欢亲亲抱抱他。 ——在妈妈面前,小珍珠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格蕾丝揉了揉珀珥的脑袋,那双蔚蓝如海的眼瞳中闪烁着岁月沉淀下了然与睿智的光,单是从珀珥的描述中,她便能听出来这群“子嗣”对小珍珠的喜欢…… 不,应该是爱,是很深很深的爱,那或许是超越人类所拥有的感情的最深极点。 但也只有这样的爱意,才能让曾漂泊不定的珀珥感受到安心吧。 格蕾丝犹豫了半秒钟,最终决定将这些爱意交由小珍珠自己去发现—— 如果那些“子嗣”足够优秀,或许会让她迟钝的小宝贝开窍,懂得情爱的滋味;如果那些“子嗣”做不到…… 有那么多人一起宠着、爱着小珍珠也是极好的。 上午的闲聊与亲昵后,格蕾丝和珀珥享受了一顿美食。 格蕾丝的手艺很好,每一份餐食都是珀珥喜欢的口味,即便是在精神力重新成长、食欲比以往增多的情况下,珀珥还是不小心吃撑了。 然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耳朵、钻到了格蕾丝妈妈的怀里,被这位优秀的女士揉着脑袋,轻声叮嘱了几句。 饭后,珀珥和格蕾丝漫步在郊区的树林里,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小狗雪顶。 他们走了十几分钟,等消食得差不多后,格蕾丝满怀一种期待的心情,将珀珥领到了她为他布置的房间里。 这是一个完完全全带有珀珥喜欢风格的房间,里面的一切是格蕾丝亲手布置,并逐一实现的。 即便她曾被亲生儿子架空了权力,即便她曾在自由星域死里逃生,即便她褪下华服、戴上面具手套,随着恩人兼老师的老机械师干贵族们瞧不起的职业,但刻在格蕾丝骨血里的教养与审美从未消失过。 她把这座无数遍期许过珀珥到来的别墅打理得很好,她清晰记得从前相处中珀珥的一切爱好,便也努力将这些细节展现在房间里的每一处,试图为自己的孩子创造出最好的一切。 珀珥喜欢这个房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格蕾丝,说:妈妈,我很喜欢。 午后的阳光很暖和,珀珥换上了格蕾丝为他准备的睡袍,光着脚钻到了柔软的被窝中,怀里搂着布偶和小狗雪顶,有些困倦地同格蕾丝道了午安。 格蕾丝则低头吻了吻珀珥的额头,哼唱着歌谣,注视着她的小珍珠沉入梦乡。 我是幸运的。 格蕾丝这样想到。 一场午睡,一份睡起来的小甜点,以及格蕾丝与珀珥同样热衷的花园活动—— 他们一起晒太阳、一起修剪花枝、一起逗着小狗雪顶玩,一起将盛放的蔷薇、玫瑰插在玻璃瓶中,做出最漂亮的搭配。 至于珀珥带来的那束百合花,则被格蕾丝放在了客厅的最中央,她说,这是这座房子里开得最美的花。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郊外的暖光一寸一寸下落,裸/露出天边大片橘红色的微光时,珀珥有些不安地攥着手指,偏头看向窗外。 格蕾丝手里拿着珀珥的小斗篷,温和地问道:“是要准备离开了吗?” 珀珥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只是咬着下唇,有点委屈巴巴地望着格蕾丝。 格蕾丝笑了一声,抬手捏了捏珀珥的腮帮子,她吻了吻珀珥的额头,音色里充满了安抚,“是舍不得妈妈吗?” 珀珥:“……嗯,舍不得。” 可怜巴巴的,看得格蕾丝心脏发软,有种又酸又涩的感觉。 她帮珀珥系上了小斗篷的领子,又一次抱住她的孩子,低声道:“放心,我会在你身边的,不过……” 格蕾丝笑了一下,抬手理了理珀珥鬓角边的碎发。 “乖珍珠,你先跟着你的子嗣们,等妈妈处理完剩下的问题,妈妈去那尔迦找你好不好?” 珀珥问:“妈妈要处理的问、问题,难不难?” 需要他帮助吗? 格蕾丝:“不难,很简单的。” 当她的灵魂被珀珥重新充盈力量后,格蕾丝想,她也是该解决一些垃圾了。 从她把珀珥当自己孩子的那天起,格蕾丝便已经决定将自己所拥有的财富都留给珀珥,而那些霸占了她孩子财产的渣滓……她将一个一个清理掉的。 格蕾丝缓缓垂眸,掩下了那份属于古老贵族所具有的冷漠特质。 她的小珍珠,要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 晚上,来接珀珥前去赴另一场约的飞行器里坐满了人—— 几个组别的首席都在场,就连一身黑漆漆长袍的维尔颂也挤了进来,外加一个打架打赢了的缝合小怪物。 望着满满一飞行器的人,身上还沾染有格蕾丝给他做的小饼干甜味的珀珥瞪圆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结巴道:“怎、怎么这么多人?” 赫伊轻抵了一下单片眼镜,低声道:“我们支持您的一切决定,但也要维护任何与妈妈安危有关的情况。” 言下之意,我们怕您遇见危险。 奥洛维金也道:“妈妈放心,您去见故人我们肯定不会打扰的,但图卡斯到底带有一层红乌贼成员的身份,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远远地看一看好吗?” 如果有什么异动,我们会直接动手杀了他的。 说着,这位皇家护卫军的首席露出了一点点忧郁的神情。 他开口带上了皇家护卫军惯有的华丽腔调—— “我仁慈又可爱的小妈咪 ,请您不要再折磨我这颗为您而跳动的可怜心脏,好吗?哪怕是最小的意外,只要发生在您的身上,我都会心碎而死的。” 这话一般人说来很肉麻,可换成贵公子模样的奥洛维金后,珀珥只会觉得脸蛋有点烧烧的,忍不住在那双缱绻温柔的眼眸下缴械投降。 他低低道了一声“好哦”。 这场面对图卡斯的会面,珀珥只打算独自去。 就像是赫伊说的那样,对于同时兼具安抚能力与生命夺取能力的虫巢之母来说,这个世界上确实不会再有别的危险能够成为威胁珀珥的秘密。 不过,即便这个秘密并不存在,可珀珥仍然想去赴约—— 灵魂与心性进一步得到成长的小虫母很清楚,他在逐渐与自己的过去说“再见”。 不论是过往被抛弃的苦难、还是被眷顾的幸运,它们共同存在而凝聚成了现在的珀珥,像是属于他的勋章一般闪闪发光,让他愈发完整。 所以,珀珥想亲自和自己的每一份过去做道别。 等迈过这个名为“图卡斯”的坎后,珀珥觉得,他以后肯定什么都不会怕啦! 珀珥:(挺胸抬头)(雄赳赳气昂昂)(超大胆的) …… 图卡斯的邀约地点,是在那座由七王子伊修·卡当斯提供的宅邸内。 ——不出所料,这座宅邸或许在不久后,会被王室从七王子的财产中收走。 那位在清剿赛内被伊修捅了一刀的年轻军官命大,或许是因为被随行医师急救得及时,他捡回来了一条命,正在医疗仓内躺着等待漫长的修复。 至于那位对同伴动手,并且在观测球前大放厥词的罪魁祸首伊修·卡当斯,则已经被王室看管了起来。 对于老国王来说,这位手段不错、能以私生子身份爬到现今地位的儿子,显然是要被当成弃子了。 毕竟奎克帝国需要给民众一个交代,而王室向来不缺王子,没了伊修,倒是正好便宜了虎视眈眈的大王子。 最重要的是,即便年事已高、身体状态越发不如从前,但老国王此刻并没有什么退位的心思。 他那双盛满了阴冷算计的浑浊眼瞳里似乎总藏匿着什么,正拉长时间,等待某种能够让他体魄重回青壮年的奇迹。 没谁能主动舍下那握在手掌心里的权利…… 不过,大抵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位失去王储竞争资格的七王子在前一天夜里,被不知名的人士潜入到房内,割掉了嘴里的舌头,还被剃了头发。 似是某种蓄意报复,即便王室成员对作案者有模糊怀疑,但因为现场过于干净、整洁,以至于他们无从定罪,只能不了了之。 反正……伊修·卡当斯已经是弃子了。 正值得意的大王子并不愿意将过多的精力放在这位私生子弟弟的身上,凶手是谁已经彻底不重要了,他更在意的是如何从老国王手中得到王储的位置。 而伊修本人,则需要接受来自帝国的定罪—— 比如蓄意谋杀同伴,比如诋毁奎克王室,比如冒犯那尔迦帝国的新王。 不过在七王子伊修被彻底定罪前,这座私宅依旧在他名下,而作为“客人”的图卡斯也能懒洋洋地待在这里,优哉游哉地为晚间的会面准备了一顿盛宴。 清一色的甜点——图卡斯喜欢甜食,当然他最钟爱的是如枫糖浆一般的滋味,口感醇厚,带有焦糖的清香,令人迷醉。 当珀珥到的时候,图卡斯正好换上了一身浅咖色的西装,面料带有纹理,版型很衬身形,内里搭配有一件米色格子的衬衣,再加上褐色的礼帽,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位贩卖糖果的魔术师。 他露出甜蜜腻人的笑意,焦糖色的眼瞳掠过珀珥的眉眼,然后摘下礼帽轻微俯身。 “晚上好,我亲爱的14号……你看起来,最近过得很不错呢?” 图卡斯似乎并不在意珀珥的回答,态度平和亲昵,没有任何久别多年的生疏。 他偏头看了看门外安静的庭院,笑了一下,在珀珥警惕的视线里道:“哦,看来追随者们并不放心小珍珠呀?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们不来打扰我们的谈话就好。” 说着,图卡斯让开了身体,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来吧我的珍珠,让我们在今天……好好叙叙旧吧。” 珀珥有些模糊地应了一声“嗯”。 如果说他与格蕾丝妈妈的见面是充满温暖与依恋的,那么这场与图卡斯的会面里,便满是生疏以及另一种淡淡的……畏惧。 图卡斯看起来像是甜蜜无害的好好先生,可实际上他深不可测、难以捉摸,一张好人脸下藏着黑透了的心脏,喜欢玩弄人心,最爱欣赏人崩溃的惨样。 珀珥的小动物直觉令他天生畏惧着图卡斯。 但偏生他最初以记忆空白的人造人身份进入拍卖行的时候,图卡斯又确实给了他第一份照顾。 珀珥抿唇,在图卡斯的示意一下,有些紧张地坐到了桌前。 图卡斯笑了,随后他坐到了珀珥的对面。 满桌子食物,全部都是甜点,有些口味也是珀珥喜欢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瞧着只觉得胃里发腻。 于是小虫母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给自己找到了勇气,他主动开口道:“我、我不饿,老板你说的,秘、秘密是什么?不如直接谈、谈正事吧。” 话落,珀珥有些憋气地紧抿着嘴巴,手里好几次摸向自己腰间的软鞭。 明明在此之前他偷偷在心里排演过好几十遍,可真到了图卡斯面前,他依旧毫无气势地结巴了。 珍珠:气呼呼.jpg 图卡斯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泡芙。 他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珀珥看了一会,忽然笑着反问: “14号,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瞎吗?” 珀珥瞳孔紧缩,浅蓝色的虹膜中倒映出了拍卖行老板那张俊美却又甜蜜非常的面孔。 然后,在怔愣的那几秒钟里,珀珥感觉图卡斯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他说,因为神明总为渡人而死。 第95章 珍珠的过去 图卡斯曾听过一则叫《快乐王子》的故事[注]—— 那是远古蓝星时期的童话, 讲述了一位生前不知忧愁为何物的王子,在死后被塑成雕像,目睹世间苦难,而和准备过冬的燕子牺牲自己, 救助世人的故事。 在救助的过程中, 第一次是王子送出的是他雕像剑柄上的红宝石, 第二次是他那双蓝宝石制成的眼珠, 第三次是他身上的金箔…… 当燕子放弃南迁而冻死在王子的脚下, 当华美的、闪闪发亮的快乐王子变得破败不堪后, 市民们选择将其推倒熔化,只留下了一颗无法熔化的铅心。 图卡斯讨厌这个故事,并对其嗤之以鼻。 他从不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有“快乐王子”这类的蠢货。 然后, 他遇见了被红乌贼那群垃圾人定义为是失败的“神明刻品”——14号人造人。 一个极其安静、纯澈的小漂亮, 比图卡斯从前在橱窗里见到的洋娃娃还要精致美丽。 ……看起来确实像个充满神性而又柔软的小神明。 那时候的图卡斯这样想到。 14号长得很符合图卡斯对美的追求,他觉得这个失败品就是他的小缪斯, 因此图卡斯在黑市拍卖行里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为这个小人造人造势。 他要把14号卖出天价—— 既然当不了神明,那就当个昂贵的商品吧。 把红乌贼认定的“失败品”打造成贵族商贾争相渴望的商品,于图卡斯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当然,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 图卡斯也耐下心,自诩父亲一般同懵懵懂懂的小人造人玩了一把引导游戏。 他喜欢塑造白纸、捏造人格的过程, 但14号却远比他以为得更加纯澈,干净到一度令图卡斯无从下手。 最初的一切如图卡斯所想, 这个漂亮的人造人符合星际时代高等宇宙生命对美的追求, 那印有14号的海报几乎飘满了整个黑市上空,甚至还飘洋过海,穿越宇宙星河抵达各个帝国勋贵手里的。 无数人因为那一张海报而爱上14号。 无数人都在十二年前的某一天聚集在曼森拍卖行内部, 等候这场盛宴的到来。 他们谁都想得到这样一位漂亮又纯净,圣洁又脆弱,可以被掌握在手掌中的美丽造物。 图卡斯成功了。 那一晚的拍卖令他名声大噪,而14号被卖出天价,被一位商会小少爷带走,从此可以去享有那泼天的富贵生活。 但图卡斯没想到,只一年,甚至是不到一年,在商会小少爷那里拥有了新名字的小人造人就被退了回来。 14号说他有名字,他叫珀珥,还说他会等艾伦来接他的。 艾伦——那位商会里的小少爷,自小锦衣玉食,出生起便站在金字塔上,可这一切不过是他那位父亲的功劳。 对于14号与小少爷那稚嫩的幻想,图卡斯觉得好笑,他并不在意,只第二次为小人造人造势。 又一次情况如图卡斯所料,他将14号卖出高价,而这一次的买家是位小星球的区长——里欧·纳德,一个看起来老实又怯懦的青年。 当然,这位买家是图卡斯有意筛选出来的。 他想到了商会小少爷那着迷的样子,便有些好奇作为失败品的14号到底有什么魅力。 一位年轻的,职位与待遇正处于尴尬期的小星球区长,上面有好色的贵族虎视眈眈、下面有擅长投机取巧的弟弟暗中怂恿,在这样的情景下,如果送出一份恰到好处的礼物,这位窝囊区长的困难大抵会迎刃而解。 在图卡斯充满微妙情绪的观察里,14号便是这份礼物。 只是事实又一次与他所想背道而驰。 愚蠢的小星球区长即便自身尴尬难保,也依旧把14号当作是亲生弟弟对待,那善心泛滥到图卡斯看了都觉得恶心的地步,不过还不等图卡斯做一点点推波助澜,他发现区长的那位亲弟弟先有了异动。 里欧的弟弟——维克·纳德,一个天生的蠢材和恶种,竟然瞒着他在政府机构工作的哥哥当了红乌贼的外围成员。 在维克的贪婪之下,可怜的区长里欧被下属抓到弟弟带来的“把柄”,锒铛入狱成了勾连星盗的阶下囚。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完全如图卡斯所料。 维克退回了14号,用大笔钱财将里欧赎了出来,当小人造人又一次被图卡斯接手的时候,维克则带着他那尚在昏迷中的窝囊哥哥离开。 哦,他看重的14号,又成了没人要的小可怜。 可14号依旧得到了里欧·纳德几乎超越亲生弟弟的关心和爱护。甚至图卡斯不难想象,一旦维克藏匿的秘密被发现,那么对于里欧来说,14号或许是他剩余的全部亲情、救赎所在。 为什么呢? 图卡斯不理解,但是他发现原本懵懂灵动的14号似乎在前后两次退回后,展露出了几分微妙的迟钝。 为了这份好奇,图卡斯又一次将14号卖了出去。 这一次的买家是位早年死了丈夫、儿子又不知道失踪在何处的贵族夫人。 接下来的发展像是陷入了某种循环。 14号再一次被退回,那位贵族夫人则被亲子与旁支架空、看管起来,成了失去自由的疯子,不久后便会送往偏远星球进行疗养。 那时候,图卡斯觉得14号像是个小灾星,他讽笑着嘲弄红乌贼的垃圾想要造神,却造出来个祸乱之神,可在这场围观的游戏里,图卡斯又忍不住关注14号的一切。 然后,他发现14的身体、心智甚至是认知,似乎又开始变得迟钝了,就连眼睛似乎也有些看不清。 像是那位将剑柄上的红宝石,以及眼眶中的蓝宝石分出去的快乐王子。 神奇的现象。 图卡斯开始观察有关于14号人造人的一切,甚至不惜付出人力物力,寻觅到了有关于前三位买家更加详尽的资料。 他发现,每一个向14号付出过善意的人,都从14号的身上得到了远超越善意的回馈—— 被父亲控制的小少爷艾伦在14号的帮助下,见到了从小分离的母亲。 怯懦木讷的小星球区长里欧·纳德,因为14号的存在而暂时挣开了那名为“照顾弟弟”的、死死勒在他咽喉上的枷锁。 悲痛欲绝的贵族夫人格蕾丝在14号的陪伴下走出阴影,尝试接纳小人造人、准备开启全新的生活。 在14号的影响下,他们本都可以拥有幸福的。 可在幸福之外,艾伦与母亲被人渣父亲打压、区长里欧·纳德被弟弟捅刀拖累、贵族夫人格蕾丝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叛…… 图卡斯窥见了这些资料中的古怪,当他联想到14号最初是以“神明”的身份诞生在红乌贼内部的实验室后,图卡斯忽然生出了一种大胆又超越常理的猜想。 即便是劣质神明……也算是神啊。 如果他将这些信息收集起来,打包交给红乌贼,图卡斯想自己或许还能再升升职,或许也可以提前脱离组织、退休养老? 这对于任何一个红乌贼的员工来说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毕竟谁也不想违抗那群试图造神的疯子,而身为机会主义者的图卡斯也清楚哪种选择更有利于自己。 甚至一旦被红乌贼发现他隐瞒了14号的异状,图卡斯很清楚,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甚至是惨死—— 红乌贼对待叛徒的手段向来可怕,没有谁愿意体验的。 至于被交给红乌贼的14号…… 作为“神明”,大抵是会被继续关在实验室里的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中吧? 图卡斯告诉自己,他应该把14号交出去的。 可当他准备做决定的那天,这位利己主义者却又犹豫了。 图卡斯删除了一切观察到的数据记录,然后明令禁止拍卖行内的人和14号说话交流,并且不允许任何人靠近14号。 他试图把这位古怪的劣质神明与人类隔绝,变成他一个人的观察对象。 于是第四次,图卡斯自己成了买家。 他试图切身体验有关于14号的一切变化,他想要知道,这位失败品到底是神明呢,还是红乌贼实验创造下的灾星。 图卡斯戴上面具,以一个全新又神秘的身份将14号接到了公寓中。 他以为自己可以稳坐钓鱼台、以为自己是不会失控的观察者;图卡斯认为只要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他就不会再被14号吸引,却不想这份欲/望与关注愈演愈烈…… 当图卡斯止不住地被14号吸引、止不住地以冷酷姿态享有小人造人的拥抱时,图卡斯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似乎被这劣质的小神明给蛊惑了。 直到有一天,那间空寂的公寓里,眼瞳空茫、神情脆弱的人造人主动向图卡斯讨要拥抱的时候,他落荒而逃了。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图卡斯是天生的坏种。 从他有意识起便在贫民窟内摸爬滚打,一张无害的面庞成了他降低旁人警惕心的道具,即便是待他真诚的老婆婆,也会被图卡斯转头出卖,成为他不择手段活下去的垫脚石。 这样的生活暂停在他作为流浪儿被红乌贼收养。 训练、虐待、洗脑,甚至还有成绩不达标后被强硬注射实验药液的惩罚…… 心性扭曲的图卡斯憎恶红乌贼,却又不得不为之卖命,在这样矛盾的日子里,他头一次在14号人造人的身上体会到别样的悸动。 这种悸动让惯会耍弄人心的图卡斯觉得恐惧。 于是他将14号重新带回到拍卖行,他允许对方去后巷里透气,他挡开了那些来自工作人员的淫/邪目光和想法,纵容14号偷偷养流浪狗、认识那上不得台面的混混少年…… 他在思索自己为什么会从14号的身上感知到情绪的异样,但这似乎是比哲学更难以理解的问题。 后来,图卡斯站在拍卖行的楼上,透过窗户第一次看到偷偷摸摸的伊修时,同样出生于贫民窟的他瞬间就看透了伊修的幼稚与伪善。 如果是从前的图卡斯,他只会如看客一般围观这出好戏的上演,但是那一次,他却忍不住掺和了一手,让那笨蛋似的小人造人看清了伊修卑劣的脾性。 图卡斯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他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尽快把14号脱手,不论卖给谁都好,至少应该让这个奇奇怪怪的人造人离开拍卖行,也省得后续被红乌贼发现给他自己带来麻烦。 这个时候,第五任买家来了。 一个不会说话的星海清道夫,外号空洞者,那家伙看起来不像是个好归宿,可急于让自己摆脱古怪状态的图卡斯还是点了头。 不过是一个人造人而已。 只是在一年后,原本不会说话的清道夫又一次提了数袋染血的金币,然后结结巴巴让图卡斯帮他照顾一下小人造人。 这个世界上,清道夫只认识小人造人。 他不知道还有谁能暂时帮他照顾珀珥,于是他拿出了很多很多的钱,试图用金钱买下来自拍卖行老板对小人造人的看顾。 学会了一点点人情世故的清道夫甚至承诺,说等他来接珀珥的时候,还会付更多、更多的钱。 人类喜欢金钱。 如果有很多、很多的钱,他们是会履行承诺的……吧? 但也是这段时间,星盟监察者对各个黑市、拍卖行的盯梢搜查忽然变得严格起来。 时间快得像是白驹过隙,图卡斯曾数次见到过那位已经脱离少年、步入青年阶段的前任商会小少爷艾伦,别着勋章、拿着搜查令,站在拍卖行的门口质问他们违规创造人造人的事宜。 碍眼的家伙…… 艾伦眼底怀念的神色看得图卡斯犯恶心。 图卡斯很清楚,艾伦查办拍卖行一是为了星盟处理违规生命造物的法令,二则是为了那个蜷缩在仓库里的14号。 令人厌恶的少年情意凭什么熬过这么多年存活至今?难道这位脱离商会的小少爷就没有别的可以喜欢的人吗?他会想要接走14号?会和14号重新开始生活吗? 一个人类,以及一个眼盲脆弱的人造人? 这样的认知令图卡斯烦躁到了极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艾伦找到14号,还是恐惧拍卖行被星盟清理…… 因此,在这样的状况与环境下,图卡斯暗地里应允了第六次交易,好让14号避开与艾伦的相遇。 远郊的别墅、不归家的购买者、照顾在房间里的管家和仆人…… 时间甚至没过很久,当曼森拍卖行依旧与星盟监察者僵持的时候,14号被第六次退回。 他衣着单薄、神情脆弱地站在图卡斯面前,浅蓝色的眼瞳雾蒙蒙一片,柔顺的白发枯燥黯淡,像是一颗沾染了灰尘的珍珠。 那一刻图卡斯忽然有些失神。 他记得自己最初在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中见到14号的时候,对方明明像是个小天使,是完全符合他审美的洋娃娃。 可是现在呢…… 14号变得黯淡,心性却依旧纯善到令图卡斯头皮发麻。 图卡斯又一次把14号留在了拍卖行内的仓库里养着。 黑市根基不浅的曼森拍卖行,依旧与咬住了尾巴便死不松口的星盟监察者相互对峙着,这番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之下,作为老板的图卡斯却在此重要时期离开了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拍卖行的人曾问过老板是否要将14号转卖给第七任买家。 那时候忙于事务的图卡斯想要拥有一只完全依恋自己的小鸟,于是他点头了。 第七次买卖,是曼森拍卖行的老板图卡斯心知肚明的。 不长不短的半个月,当图卡斯带着甜蜜笑容重回拍卖行的那天,他看到满脸仓皇、第七次被退货的14号。 即便是有意为之,但那时候图卡斯仍然暴怒,他发现自己好像会忍不住因为14号的情绪、神情而生出担忧与不安。 他用最狠辣的手段处理了那几个知情者,还顺手杀了那位不中用、想要把14号收下玩弄的伯爵次子。 图卡斯把那家伙的生/殖/器割下来扔到了贫民窟的下水道里,或许哪只老鼠、臭虫会喜欢这些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再后来…… 令人厌恶的艾伦拿出了更有利于星盟搜查的证据,曼森拍卖行则收到了被彻底查办的命令。 而当天,那艘停靠在处理厂内的小型飞行器没有等来它的小客人,等图卡斯从拍卖行被星盟监察者查办的混乱里赶到时,他只看到了满目的空寂。 14号消失了。 图卡斯终于在漫长的12年里,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14号产生好奇、为什么想要关注对方的时候,他在曼森拍卖行彻底被查办前,于偏远星球上置办了房产与新身份,还联系了心理理疗师,只待另一位主角的到来。 准备秘密启程的前一天,满口谎言的图卡斯习惯性用那充满欺诈师的语气,笑着哄骗14号说“要把你销毁”的时候,他并不曾料到迎接自己的飞行器会空无一人。 谎话成为习惯、坏事得心应手。 在图卡斯下意识地将糖果与砒霜混杂在一起,进行情感操纵和精神控制[注]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苦果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神明总为渡人而死。 图卡斯觉得,14号让他这个天生的坏种,以一种极其狼狈的方式长出了一颗人类的心脏。 快乐王子送出了他剑柄上的红宝石、眼眶里的蓝宝石,以及浑身上下的金箔;14号人造人在多次被买卖、退还中,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回馈了他所得到的每一份爱意。 但好在,14号没有像是快乐王子一样被熔化得只剩下铅心。 他遇见了更好的人、得到了更好的照顾,也在浓郁的爱意之下重新生长出翎羽,熠熠生辉。 那天,站在那尔迦帝国境内,在所有镜头下轻声应允说“我接受”的14号人造人,已然开始迎接新生;但背叛了红乌贼、一路活在通缉下的图卡斯还站在过去,走不出来。 …… 充满糖果滋味的长桌上,图卡斯发出一声喟叹。 他撑着头,目光遥遥穿过桌面,落在了小虫母的身上。 莹润散发着精灵光泽的银白色长发,光滑白皙、白里透红的面庞,清亮到足以倒映出整个星辰大海的浅蓝色眼瞳,以及微抿的、带有几分倔强气的嘴唇。 14号…… 不,应该说是珀珥。 他被养得很好、很好,比图卡斯第一次在实验室的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中见到的样子,还要好上一千、一万倍。 神明总为渡人而死。 会因无人崇拜而变成死去的神灵,被藤蔓缠绕其间,在那铺满野草、野树参天的阴影中,神祇最终将不复存在。 但神明也会因爱意与信仰而重新生出血肉。 会被日光织就出金袍,会令干枯的枝条生出嫩芽,会让荆棘开出繁花,会重新爱怜自己的臣民与信徒。 图卡斯笑了一下,在珀珥紧绷的神情里,端起酒杯遥遥敬了一下。 “——敬你的新生。” 珀珥垂着头、抿着唇。 他没说话,他的神思还沉浸在第七次买卖的真相里。 在片刻的寂静后,珀珥抬眸,漂亮的脸蛋上一派冷淡,他认认真真问:“老板,第七次交易,是、是你知道的?” 图卡斯轻啜酒水,慢条斯理地点头。 珀珥轻轻“啊”了一声。 他以为第七次交易的事情老板并不知晓,但谁知这依旧是对方玩弄的算计;他以为处理厂的销毁是真正的死亡,可实际又成了图卡斯最终展露的善意。 向来情绪温软的珀珥忽然有点生气。 各种经历之下,珀珥真正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 第一次是面对辐射荒星的巨型沙虫,第二次是“看”到屠杀居民的异兽巨蛛,第三次是面对伊修·卡当斯,第四次是感应到那群人造的小怪物,第五次…… 就是现在。 碰! 在图卡斯惊讶的视线里,原本静坐着的珀珥忽然站了起来,桌面上盛满红酒的杯子被碰倒 ,猩红色滴滴答答染了大半张桌布,像是一幅扭曲的图画。 当啷。 是酒杯彻底从桌上滚落、砸在地上的声音。 质地轻薄的杯壁彻底碎裂,在地板上溅射出细碎的银白玻璃碴,从数个碎裂面中倒映出了小虫母冰蓝色的眼瞳,以及逐渐冷下来的神情。 珀珥有些生硬地问:“所以这就是秘密吗?” 图卡斯没说话,而是从身侧拿出一个手提箱放在了桌面上。 他在珀珥的注视下打开,露出了内里交错放置的数个注/射药剂。 “这才是秘密。” 图卡斯的手指从它们之上一一拂过,动作小心轻柔,像是在爱抚某种珍品。 他道:“这是我从红乌贼内部拿出来的基因释放剂,你在创造之初,被他们编入了很多、很多不同种的基因——那尔迦人的基因只是一部分,这里面同时包含有人类、异兽。” 甚至是别的一些他想不到的生命。 这些药剂是红乌贼自认为可以拿捏“神明”的手段。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位智近多妖、善于蛊惑人心的红乌贼的叛徒图卡斯,竟然早已经暗中行动,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里,拿着这些药剂的备份成品逃离了追捕。 图卡斯比红乌贼更先一步,拿捏着钥匙站在小神明的面前。 而此刻,他推了推手提箱,笑得甜蜜而充满了诱惑,“珀珥,你需要它们的,不是吗?” 藏匿于小虫母体内的精神力触须缓缓探出一截,轻飘飘从药剂上蹭过。 这些药剂上散发的气息很古怪,珀珥本能地知道,如果是尚未遇见那尔迦人之前、还不会使用精神力的他,这些药剂……确实能够控制他,就好像是某种成/瘾物,他的身体与血液都在渴求着。 但现在不一样。 一如子嗣们所告诉珀珥的,他是那尔迦真正的王。 属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量淬炼了原先那具诞生之初为“人造人”的躯干,当他的肉/体与精神力彻底融合后,红乌贼、图卡斯所以为的“秘密”,早已经无法成为束缚珀珥的锁链了。 最初离开实验室时被引导的依恋、第七次交易时对方的知情、被当作是可以拿捏他的秘密药剂…… 珀珥深深呼出一口气。 咔嚓。 那是响彻在精神力深处的动静。 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释放了珀珥那轻盈又自在的灵魂。 他站在座位前,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笑容甜蜜,曾被过去的他依恋、惧怕过的图卡斯。 这一刻,珀珥所有因对方而诞生过的情绪与在意都在逐渐地淡化。 他有些陌生地盯着图卡斯,看着对方一成不变的笑容开始僵硬、消失,然后露出失控的神情。 “你……14号,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图卡斯的语气有一点颤抖。 珀珥慢吞吞眨眼,他忽然丧失了和图卡斯交流的欲望,比起图卡斯,他更想快点去见到子嗣们……他想回家,不想和这样的人浪费时间了。 珀珥很有礼貌地把跌落在地、摔破一个缺口的酒杯捡起来,轻轻放在桌面上。 他轻声说道:“图卡斯,我也很讨厌你诶。”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样程度不够,所以珀珥又补充了一下—— “是很讨厌、很讨厌,但是比起讨厌,我更、更不想见到你,永远都不想。” “我不喜欢我的生命里,还有你的存在。” 他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图卡斯最无法接受的话。 “好啦,今天就这样吧,我不想和你说话啦。” 珀珥拍了拍衣摆。 他说,我要回家了,我以后会忘掉你,因为我不喜欢你出现在我的记忆里。 图卡斯脸上的神情一寸一寸皲裂。 甜蜜的笑容消失,游刃有余的态度破碎,他的表情变得阴冷而恶毒,将那张甜美的面孔染上了无法擦拭干净的浓重阴影,几乎与黑暗中的水沟融为一体。 但珀珥已经不会再多看他一眼了,好奇的、依恋的、孺慕的、惧怕的、胆怯的……任何与他有关的情绪,都从珀珥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消失了。 这是图卡斯无法忍受的结局,甚至那些基因释放剂都无法得到珀珥的侧目。 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和他想象中的结局并不一样。 图卡斯的手在颤抖,他眼底的情绪变得稠密而古怪。 当珀珥已经离开餐桌,转身出门准备去找在庭院里等待着他的子嗣们时,图卡斯忽然抓起了什么,扬声喊了一句珀珥的名字。 “——珀珥!” 珀珥下意识转身。 与此同时,另一道涌动的精神力自他脚踝上的银白菌丝探出,掀起一阵飓风。 第96章 回归 “珀珥——” 那道声音有些撕裂, 而当珀珥被叫到名字的时候,他本能地转身看了过去。 几乎同一时间,安静的庭院响起烈烈的风声,身形轻盈敏锐、远超常人的子嗣们在这短暂的0.1秒内从门板、窗户强硬进入, 打破了图卡斯那一刻的谋算。 珀珥脚踝上纤细的银白色菌丝颤了颤, 似乎对此刻的一切早有所料。 于是, 同样是在这一瞬间, 另一个强大生命的精神力也在这一刻汹涌凝聚, 于室内掀起一阵细微的飓风。 所有人都本能地颤了一下, 就好像骤然面对生物链内最顶级的猎食者,那是一种让人后脊发凉的古怪战栗感。 这股精神力实在显得过于凶戾了。 可只有珀珥不受影响。 在飓风骤起的同时,他那双清亮的浅蓝色眼眸被一双深麦色、流动着银白虫纹的手掌温柔捂住, 随后, 珀珥只听到了阿斯兰的声音—— 那近乎贴在他的耳边低喃,掩去了外部环境所能传递的一切, 微沉且磁性,带有一种年长者的特质,似乎总是能轻易掌控全局,给人带来安全感。 阿斯兰说, 不要听垃圾说话。 被阿斯兰的喃语所淹没的背后,则是图卡斯呛着血沫, 充满恶意的诅咒—— “我要你永远都记得我。” 珀珥眼睛被蒙着,整个耳道酥酥麻麻的。 他近乎被阿斯兰的气息所包裹, 因此他压根没听清图卡斯说了什么, 只有些懵懂仰头,顶着微红的耳廓询问: “阿斯兰?” “是我。” 阿斯兰一手捂着珀珥的眼睛,一手横着揽过珀珥的腿/根, 将人完全悬空了抱在自己怀里。 那些躁动的银白菌丝无声起伏,将斗篷重新披在小虫母的身上,并将兜帽盖了上去。 末了,近来单独面对阿斯兰时极其暴虐叛逆的银白菌丝,此刻轻轻柔柔地圈着珀珥的指尖、小腿晃了晃,就好像拉手一般,完全就是两副面孔。 珀珥动了一下腿,膝盖正好蹭过阿斯兰坚硬的腰腹,他小声问:“我不能睁眼睛吗?” 主要是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珀珥都没听清图卡斯叫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就被阿斯兰抱起来蒙住了眼睛,难不成…… 图卡斯忽然脱衣服了吗? 之前比约恩看到燃血组的成员脱衣服打架,就会忽然把小虫母的眼睛蒙住,因此对于珀珥来说,能蒙上眼睛的无非就是这一回事。 图卡斯:? 比约恩:戴墨镜.jpg 阿斯兰偏头,瞥了一眼被狗崽子们桎梏着,但银叉已经有小半截戳在脖子部位,溅落血水,满脸阴森恨意的图卡斯。 显而易见,这位擅长感情操控的人渣,正试图用一种极端惨烈的方式,让有关于他的记忆永永远远在小虫母的心脏、脑海里留下难以被消除的痕迹…… 甚至那可能是阴影。 人类濒临死亡时的鲜红色,对于从未正面接触过这类残酷的珀珥来说,必将成为阴影。 可没有任何一个那尔迦人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阿斯兰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其可怕。 他在图卡斯的注视下抚着珀珥的眼眶,低声问道:“……是很脏的东西,不适合你看。” “好哦。” 珀珥闭着眼睛,睫毛蹭在阿斯兰的手掌心里,毛茸茸的。 不适合看那就不看咯,反正阿斯兰总不会骗他的。 如果是子嗣们脱衣服他还是很有兴趣的,但如果是图卡斯……珀珥打了个寒战,他觉得还是不要得好。 ……那么乖、那么听话。 图卡斯看得目眦尽裂,他忍不住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眼疾手快的厄加伸手,死死用匕首的刀背卡住了图卡斯的嘴角。 “嗬嗬……” 挣扎之下,血水止不住地从图卡斯那截脖颈的位置向外溢出,不过几秒就洇红了大片,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 奥洛维金从桌面上端起一杯甜酒,无声倾倒于桌布之上。 很快,那甜腻腻的香气汹涌而来,压制住了原先浓郁到即将飘向小虫母位置的血腥气,在甜与腥中杂糅出了另一种古怪蔓延的香气。 至少对于并不敏锐的人来说,很难分辨。 阿斯兰将珀珥交给了赫伊。 这位秩序同盟的首席动作小心翼翼,在怀中彻底抱好了小虫母后,他接替了阿斯兰的工作,依旧用那只戴有半指手套的手掌轻轻拢着珀珥眉眼的位置,将不远处的血腥画面彻底隔绝在外。 在对待小虫母的事情上,他们总是很小心的。 珀珥后知后觉抽动了一下鼻头,“……好甜的味道呀。” 赫伊解释:“是奥洛维金,他不小心打翻了杯子里的甜酒。” 珀珥笑了一下,神情比来时轻快了很多,似乎已经挥去了那些曾由图卡斯带来的阴影,只闭着眼睛和子嗣们对话:“我刚才也不小心打翻了。” 顿了顿,很有礼貌的小虫母抿了一下嘴巴,小声对赫伊道:“杯子……要赔钱的,可以从昆汀叔叔给我的零、零花钱里扣。” 说着,珀珥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闪过几分心疼,但还是强忍着道:“奥洛维金的,也、也算在我的账上。” 毕竟奥洛维金也是因为他来赴约才打碎人家的杯子的! 他们得和图卡斯划清账!不然图卡斯那么坏,以后拿这个事情讹他们怎么办? 在图卡斯无法说话,只能忍耐血液从伤口中溢出的煎熬里,侧靠在桌沿边的奥洛维金笑了一声。 他落在图卡斯身上的目光是冷而锋利的,可同小虫母说话的语气却温柔得厉害。 奥洛维金:“妈咪好大方哦,不过这次就算了,两个杯子皇家护卫军还是赔得起的,妈咪的零花钱留着自己花就好。” 珀珥小小松了口气,此刻的他根本不知道,昆汀给他名下划过去的零花钱……到底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他愉悦地弯了弯眼睛,睫毛扫过赫伊的掌心,冲奥洛维金甜滋滋道了一声“谢谢”。 这一刻,小虫母与子嗣们的互动自成一个世界,而被压制在地上,无法动弹、无法说话,就连死亡都无法继续的图卡斯则被隔绝在外,以一种近乎逼疯他自己的状态盯着14号—— 14号完全没有再多理会他一下。 没有目光、没有询问、没有任何的记挂,就好像从前那些因为感情操控而留下的因子,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消散,成了一道风。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明明他才应该是14号心里、脑子里永远都无法忘怀的存在! 12年……他们之间的羁绊跨越了12年,从14号在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中睁开眼起,他们就已经结下了斩不断的联系! 图卡斯口间溢出血沫。 即便他被那尔迦桎梏着,但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眼神执拗阴鸷,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被厄加随手捏了一把餐刀将他的小腿贯穿而过,死死钉在了木质地板上。 哑声的痛呼依旧被那死死卡在图卡斯口中的刀背压了下去。 被蒙着眼睛的小虫母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试图捏造、控制他心性与感情的拍卖行老板,此刻也不过是个躺在地上,不能言语的臭虫。 他像是垃圾堆里的老鼠一般,仰望着被众星捧月、视为至宝的珀珥。 斜斜倚靠在桌边上的奥洛维金轻声道:“妈咪,我们还要和这位图卡斯先生说几句话呢,您先回飞行器上吧。” 珀珥靠在赫伊怀里。 他想了想,自己也确实不想再和图卡斯说话了,他讨厌这个人,非常、非常讨厌,最主要的是,他们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啦 。 珀珥点头,顿了顿又握了握拳头道:“要是他欺负你们,可、可以找我!” 他现在超厉害的! 虽然知道子嗣们被欺负的可能性很小,但作为坚强到敢正面反驳老板的小妈咪,珀珥觉得他应该摆出恶狠狠的态度来! 那尔迦人也是有他罩着的! 珍·老大妈咪·珠:勇敢!强大!无敌! “一定会的,妈妈。” 奥洛维金那贵族式带有小坡跟的鞋底,还踩在图卡斯的手腕上,他漫不经心地碾了碾,冲着珀珥笑容无害,甚至还有故意扮娇弱的嫌疑—— “一会儿我要是喊救命,妈咪一定要来拯救我哦!” 这一番打岔下,珀珥先前因为图卡斯浮动的情绪又平和了,毕竟珀珥自己都觉得为图卡斯生气实在太不值得了! 就像是阿斯兰说的那样,坏掉的爱应该待在垃圾桶里!而不是在小妈咪的心里! 珀珥闭着眼睛将下巴蹭在赫伊的肩头上,慢吞吞打着哈欠,小声告诉说赫伊他有点饿了,毕竟在这场见面中他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不过好奇怪啊,明明什么都没做,但珀珥总觉得自己的精神力有些毛毛刺刺的,并不难受,就是有点憋得慌。 后方,维尔颂和刚刚龇牙哈气的小怪物也跟了上去,对于他们来说图卡斯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珀珥!只有宝宝和妈妈! 至于他们离开后的空间,则被留给了阿斯兰、奥洛维金、厄加,以及在小虫母的视角里,不知道为什么半天没说话的图卡斯。 图卡斯:是我不想说吗.jpg 等赫伊抱着小虫母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厄加沉默着松开手,而图卡斯剧烈咳嗽着,胸膛剧颤,脖颈间的伤口又溢出了鲜红的血水,将他的衣衫彻底浸湿。 他的嘴角被刀背压出狰狞的红痕,宛若马戏团里的恐怖小丑。 图卡斯哑声道:“你们,还真是看得紧啊……就怕我吓着他?还是怕他永远都忘不了我?” 哒哒。 是阿斯兰走近的声音。 这位白银种的战神居高临下地望着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图卡斯,冷声道:“他不会记着你的。” “哈……” 图卡斯讥讽地笑了一声,他似乎并不在意流满整个脖子的血,只一边咳出血沫,一边哑声反驳: “我、我和14号,是我把他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他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跟我学的,我和他断断续续相处了12年……你们才几年?” “我们有往后的一辈子。” 厄加抛着匕首,阴冷的视线透过覆面落在了图卡斯身上,他的声音喑哑发涩,在很少说大长句的经历中咬字清晰、冷意十足—— “我们有一辈子可以陪着妈妈,但你永远都没机会再站在妈妈面前了。” 那一刻,图卡斯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恐怖,那交错的红血丝几乎把他整个眼球覆盖,流露出几分恶鬼一般的诡谲气质。 他从来都没有表面上伪装得那么友善—— 任何一个甜蜜的笑容不过是图卡斯的面具,而在这副皮囊之下,则是一个生于黑暗阴影、散发着腐烂气息的丑恶灵魂,是凝聚了黑市贫民窟内一切劣质因子的集合,是被日光久晒都无法祛除疽病的坏种。 阿斯兰垂眸,银白色的菌丝无声涌动,在此时流露出几分慑人的恐怖感,而这是专门针对图卡斯的。 他低声对奥洛维金、厄加道:“……去陪着你们的妈妈吧,我会处理他的。” 厄加微顿,奥洛维金蹙眉。 这一瞬间他们感受到了几分微妙的不对劲,可具体来源于哪里,他们自己又说不清楚。 厄加张了张嘴,哑声道:“……好。” 比起面对这个垃圾,他更宁愿跟在小虫母身边,他相信这位白银种的战神一定有更残忍的手段处理图卡斯。 奥洛维金没说话,他跟着厄加一前一后离开,但心里总有一种不得劲,整个大脑都止不住地回放着那一句话—— “去陪着你们的妈妈吧”——小虫母确实是他们的妈妈,这话没问题,让他们去陪着他们的妈妈也没毛病,可是、可是…… 真是莫名让人不爽。 餐厅内的人员又一次变少,只剩下静立着的阿斯兰和仰躺在地的图卡斯。 白银种战神的精神力在虫巢物质重获新生后,获得了超越寻常的膨胀和活跃,即便这场跨越空间、距离的精神力实体凝聚时间有限,但也足够阿斯兰处理余下的问题。 “你咳咳咳……” 图卡斯撑着一口气,大抵是他这具身体从前也受过红乌贼的实验,即便脖颈插着银叉,小腿被餐刀钉在地上,一副失血过多的姿态,但他依旧有种游刃有余的恶劣感。 “你看14号的眼神,你很喜欢他吧?” 图卡斯露出一个苍白又甜蜜的笑容,他确实很会揣摩人心,即便躺在血泊中,也依旧充满蛊惑道—— “忍耐?克制?压抑?” “为什么要避开自己的欲/望呢?你应该很强大吧?想要拥有14号对你来说,你完全可以占有他,这是一件轻而易举——唔!” 图卡斯的话没说完,他的手掌便被那看似柔软的银白菌丝穿透血肉,勾着一点一点向上扯了起来,令他被迫从地上摆出一副半坐的姿态。 这一刻,图卡斯那张面孔终于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 他额间散落着豆大的汗珠,整个人抖如筛糠,止不住地向外流着血。 阿斯兰低声道:“不会控制欲/望的人,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图卡斯疼得颤抖,当他此时再与阿斯兰对视时,他忽然深深地打了个寒战。 这个嘴里说着“不控制欲/望和野兽有什么区别”的男人,在那双银白色近乎如寒冰的眼瞳中,正流露出难以被言语描绘的凶戾兽性与杀意,图卡斯甚至不知道那是多少血肉生命才能堆砌来的恐怖姿态。 他哑声道:“14号知道你……” 阿斯兰漠然,“他不会知道的。” 在他话落的同时,静待在旁侧的银白色菌丝又一次躁动起来。 它们一如从前跟随主人在战场上绞杀异兽的姿态,汹涌交错,展现出小虫母并不知道的另一面——凶残、暴虐。 那柔软的菌丝变成了吞噬生命的菌毯,骤然夺取了图卡斯的全部视线。 珀珥的精神力是温柔的。 在平和状态下,它们温和如潺潺流动的小溪,每一次落在子嗣身上的时候,都是最轻柔的抚摸与抚慰,令人欲罢不能,引得子嗣们争夺骨头的狗一般主动往上凑,似是想要拥有更多。 但阿斯兰的精神力却是冰冷暴虐的。 除了他在面对小虫母时有意放缓的精神力饲喂下,多数时间里,他的精神力宛若冰川上的飓风,似乎能硬生生把人刮去一层皮,只余下跳动的血肉,残忍至极。 银白色的菌丝或许因难以遏制的欲/望而想要吞噬主人,可在任何有关于小虫母的事宜上,它们、精神力深处的怪物,以及阿斯兰本人都是统一战线的。 凝聚起来的银白,成了图卡斯丧失意识前的最后一道光。 很快黑暗降临,当他的血肉开始在剧痛中被吞噬时,图卡斯在生命的最后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幻象—— 那是一个他被14号彻彻底底忘记的世界,没有糖果与疼痛、没有感情控制、没有性格行为上的操作…… 他如空气一般,被隔绝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14号沐浴在阳光之下,聚万千宠爱于一身,灿烂而热烈、辉煌又耀眼。 14号的性情、灵魂上不再具有图卡斯所留下的烙印。 在这个世界里,14号是自由的且坚强的,甚至……他不再是14号,而是珀珥,是洁白无瑕、珍稀夺目的珍珠的意思。 图卡斯死了。 死在他的情感与灵魂最不愿意接受的幻象里。 银白色的菌毯缓缓后退,它们并不打算彻底消化这个人渣—— 它们觉得这有点恶心,因此当图卡斯的心脏完全停止跳动后,交错着的菌丝支起身体,慢吞吞将自己浸泡到了餐桌上的酒水里。 菌丝们打算洗个澡,洗掉满身的人渣味…… 真是的,阿斯兰自己嫌脏手,就让它们处理。 菌丝:(愤怒)(不满)指指点点.jpg 阿斯兰没理会菌丝的行为。 他只是抬手轻拂的瞬间,手提箱内的药剂瓶寸寸皲裂,那被红乌贼与图卡斯奉为“珍宝”的基因释放剂,就那么洒于箱内红丝绒的布料之上,一点一点被吸收、渗透。 人类妄图控制神明? 简直就是笑话。 …… 阿斯兰精神力所能凝聚的实体存在时间有限,当他处理完图卡斯后,那具蓬勃着热意的雄性躯干逐渐开始变得透明,昭示着即将离开的信号。 他在彻底消失前同小虫母道了别,并在几个年轻狗崽子近乎红了眼的视线里,低头吻了一下珀珥的额心。 阿斯兰的唇是温热的,落在珀珥微凉的额头上会有一点点滚烫的战栗,当他的身形彻底透明的时候,阿斯兰低声道: “珀珥,我等你回家。” …… 晚间飘荡在奎克帝国首都星上的风有些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当周边的巡逻人员赶到时,他们发现这座远离人烟、原先属于七王子伊修·卡当斯的私宅被大火点燃了。 火种来源未知,或许是加入了某种古怪的助燃剂,哪怕是高科技灭火器材都在此刻变得十足无用。 这场火熊熊烈烈烧了一整晚,几乎映红了大片天空。 直到黎明将至,滚烫的火焰才因为灭火器材的使用逐渐微弱,最终裸/露出了已经被烧灼得焦黑的宅邸。 巡逻人员进行了搜查,只发现了一具不知名的男尸。 但因为缺乏其身份信息,以至于当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余热彻底从奎克帝国消失,相关执法人员都无法得知男尸的身份。 再加上私宅的主人、没了舌头的七王子彻底被老国王厌弃,被流放到偏远星球去看守矿洞。 大权在握的大王子烦透了一切有关于私生子弟弟的事宜,便大手一挥,撤了所有搜查,将那具男尸草草处理了,并暗中派人,准备对伊修·卡当斯斩草除根。 奎克帝国王室内斗还在继续进行的时候,珀珥早已经带着子嗣,维尔颂,老狗公爵,以及那群人造小怪物们坐上了印有他大头贴的战舰,遥遥向那尔迦帝国的方向走了。 这场清剿赛之行,对珀珥来说收获满满。 他所拥有的亲情、友情都被彻底填满,并且剔除了灵魂深处的阴影,正以一个全新的姿态迎接那即将到来的蜕变期。 他必将获得新生。 …… 战舰起飞的那天清晨,格蕾丝穿着贵族式礼裙,头顶半截黑纱的遮阳帽,手戴蕾丝手套。 她一手提着个印有珀珥头像的痛包,另一手拉着小白狗雪顶款款而来,站在奎克帝国首都星的港口上,目送属于那尔迦人的战舰远离。 柔和的日光之下,她眯起眼眸,生有细纹的唇角向上扬起,带有几分明媚的灿烂。 当战舰彻底消失在云层之后,格蕾丝深深呼出一口气。 随后,她面上的神情一寸一寸冷凝。 当那双蔚蓝色的眼瞳散去柔光后,格蕾丝转身离开,带着雪顶登上了另一艘去往她的出生地、联合星域帝国的星舰。 时隔多年,现在也该轮到她回去反击了。 …… 阿斯兰跨越空间与距离挡开图卡斯面向于珀珥的阴谋,一方面是避免小虫母受到任何情感、心灵上的伤害,另一方面则是借助精神力的侵袭,从图卡斯的脑子里掏出来一点有用的信息。 比如有关于红乌贼的事情。 图卡斯虽不属于红乌贼高层人员的范畴,但就艾伦和蜘蛛所言分析,这位经营着曼森拍卖行的老板并不普通—— 毕竟一个随便开口,就能从红乌贼实验室里要走实验体的家伙,怎么可能是普通成员? 而事实表面,他们的推测是正确的。 因虫巢物质重获新生而膨胀、肆虐的精神力侵蚀,远比□□上的刑讯结果更快、更准确。 阿斯兰自图卡斯的脑子里,得到了一份名单。 一份有关于红乌贼高层成员的名单。 这位善于玩弄人心的拍卖行老板为红乌贼工作,但也憎恨红乌贼的一切,他的两面性在这件事情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边狠命地往上爬,一边探寻高层成员的隐秘,他知道的远比他表现出来得多。 这份名单在汇聚整理后,于当天放在了昆汀的办公桌上。 奎克帝国现如今那死不退位的掌权者,赫贡王室那位为追求血统纯粹而先天畸形、饱受基因病侵蚀的老国王,联合星域帝国的古老贵族世家,甚至还有艾伦曾艰难逃离的人渣父亲、星际大商会的现任当家…… 望着那一个个在那尔迦帝国之外几乎算是赫赫有名的名字,昆汀忽然抽动面皮冷笑了一下。 欲/望啊,野心啊,还真是……沟壑难填啊。 财富与权力都有了,便想着创造神明、掌控生命,贪得无厌地想要拥有更多…… 昆汀勾了勾唇。 没关系的,既然你们的欲/望、野心难填,那就不要怪最后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了。 这天晚上,蝎组内部的所有潜行者,都收到了一份秘密刺杀名单,正待他们的首席厄加、副首席02归来后,开始为他们的小妈咪、那尔迦的王扫除一切有害垃圾。 而正好结束绿脉星上出战任务的燃血组,则接到了另一个外派合作任务—— 即和星盟监察者一同前往巴别塔星港,彻底处理红乌贼据点。 那尔迦帝国明面上与暗地里对红乌贼的打压同步进行着,他们从来都不打算放过这群躲在阴沟里,胆敢算计、伤害小虫母的老鼠。 当这一切都在计划中有条不紊地进行时,回程的战舰上,却忽然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意外—— 他们的小妈咪,忽然结茧了!!! 第97章 蜕变期 结茧事件的第一个发现者, 是小虫母的狗狗公爵—— 按照历来习惯,战舰上一向都会为珀珥准备单独的房间。 这个房间对于子嗣们来说是需要怀抱有激动、兴奋的心情才能踏入的密地,充斥有一切柔软与甜蜜,是承载小虫母最毫不设防时的休息地。 但对于狗狗公爵来说, 那是有着小主人、可以让它睡觉的地方。 它甚至还能跳上床, 贴着珀珥一起睡。 子嗣:嫉妒.jpg 空洞者维尔颂:早知道我就不维持人形了, 后悔.jpg 人造小怪物:眼巴巴.jpg 公爵:最后的赢家.jpg …… 那是那尔迦人踏上回程路的第三天夜晚, 当战舰漂浮于瑰丽的宇宙星河之下, 整个廊道寂静无声时, 原本贴着珀珥熟睡的公爵忽然从梦中惊醒。 小虫母的身上忽然很热、很热,像是个小火炉似的,透出了近乎微妙的古怪状态。 公爵急匆匆爬起来, 它蹭到珀珥的脖颈间, 用软绵绵的舌面舔舐珀珥的脸颊、耳朵、下巴。 它有些着急地哼唧出声,似是想要唤醒自己的小主人。 但熟睡中的珀珥没有任何反应。 公爵甚至能看到那些萦绕在小虫母身侧, 恍若无形无影的银白色触须,它们彼此交缠着,似是从珀珥的脊背延伸而出,最终环绕成一个圆弧状小笼的模样。 ——它们在变得越来越密实。 此行的路上并未带兼职小保姆身份的导盲球, 于是通人性的老狗公爵跳下床,用肉乎乎的狗爪按下了床头的服务呼唤按钮。 那尔迦人赶来的时间很快、很快。 不到一分钟, 连外衣都不曾披的赫伊急匆匆打开门,后方跟着长发凌乱的奥洛维金, 以及其他几个从长廊而来的子嗣, 他们甫一进门,便看到了急慌慌晃动尾巴的公爵,以及床上一动不动的小鼓包。 柔软的被褥被掀开, 在公爵按下呼唤铃、子嗣们赶来的短短一分钟里,由精神力外溢后而凝聚的茧丝相互环绕成为实物—— 它们已然将小虫母彻彻底底地包裹在其中,只隐隐能通过丝缕稀薄的部位,窥见半截蜷缩起来双腿,以及正光/裸的肩胛、腰臀线条。 此刻,珀珥漂亮得像是被银白色琥珀包裹、孕育的精灵,正待不久后的破茧而出。 床前的赫伊怔愣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和声音。 他哑声宣布道—— “妈妈他……提前进入蜕变期了。” …… 蜕变期这件事,对于那尔迦人以及珀珥本身来说,都是有所预料的。 毕竟早在珀珥胸脯的位置生出第一对蜜腺之后,中央帝星上专业待命的医疗团队便已经分析了种种可能,从剩余正待生长发育的腺体,以及腺体全部长成而迎来的蜕变期…… 但在珀珥和子嗣们的认知中,总该是先彻底生长好腺体,才迎来蜕变期的。 可谁能想到,当珀珥心里的小疙瘩烟消云散后,他那依旧处于生长期的精神力得到了极大的释放,一簇一簇在虫巢之母这具逐渐健康的躯干内积聚着,并于这一天的深夜彻彻底底展露出属于它们的力量。 精神力与灵魂也同样相辅相成。 柔软的银白色茧包安静地躺在这张柔软的床铺之上,内部交错的丝缕之下则藏匿有蜷缩起来的小虫母。 赫伊等人不敢随意动作,他们紧急联系了中央帝星上的医疗团队,在这天的深夜里进行了一场会议—— “王的蜕变期比我们预想的提前了。” 投影状态的医生拧起眉头,神色有些严肃,“最近王身上有发生什么其他异样吗?或者说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是指那种能够影响王的情绪,让他的灵魂、精神力起伏明显的事件。” 奥洛维金沉思片刻,将这一次星盟联合清剿赛内发生的全部事情简短说了一下。 对于小虫母来说,此次清剿赛确实收获满满—— 从晚宴上的伊修·卡当斯,被珀珥重新带回来的老狗公爵;到清剿赛内找到的空洞者维尔颂,以及几个缝合的人造小怪物;再有赛事结束一前一后见面的格蕾丝女士,和拍卖行老板图卡斯。 只一趟行程,涵盖了珀珥的大半过去,在这样紧密的情绪变化的堆积上,当它们的总和在不断地积聚、累叠,必然会对小虫母的灵魂与精神造成影响。 但总体来说,这样的影响是正面的,是可以促成新变化的。 “……原来如此。” 医生沉吟片刻,他解释道—— “王的身体内部,精神力占据有极其主导的地位,那些过去的事情对于王来说,就像是一种环绕在他情绪和灵魂上的小型‘枷锁’。” “其实我们不难发觉,在一部分心理因素里,虽然王认可了自己是‘虫巢之母’、‘那尔迦王’的身份,可对于这层身份王仍然不自信;在王的潜意识里,他很多时间里还是把自己当成最初的‘人造人’……这便是套在王灵魂与精神力上的‘枷锁’。” “此行清剿赛上所遇见的一切有关于王的事情,既是他的过去,也是一道束缚在王灵魂上的‘枷锁’,当这些‘枷锁’被破开,王的情绪会得到释放,那么灵魂与精神力也同样会受益。” 如果把珀珥先前的状态比喻成一颗种子,那么他的过去便是压在种子土壤上方的碎石颗粒。 当这些碎石颗粒被一个、一个搬空后,当藏匿于土壤下方的种子,在生长过程中积蓄到足够的能量后,这枚种子会一口气向上顶开阻碍物,彻彻底底破土而出。 蜕变期,相当于是小虫母的新生。 先前因为突发情况而心跳有些加速的赫伊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哑声询问:“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缇兰也忍不住问道:“妈妈现在这个状态真的没问题?吃饭喝水之类的怎么办?” 投影姿态下的医生摇摇头。 “在此期间王会进入一种不吃不喝的状态,现在只是最初期的茧包状态——你们可以看那些交错的丝缕,它们还很清透,足以让我们看见王的状态。” “但再等一段时间,这些茧丝会彻彻底底结得更厚实,形成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那是独属于虫巢之母的温养状态,当王在茧包内部经历一整个蜕变期后,他才会破茧而出。” “所以目前我们所能做的便是等待——耐心地等待。” 头戴覆面的厄加蹙眉,身后的尾巴低垂着晃动了一下。 他哑声问:“……蜕变期,会有多久?” 医生微愣,随后摇摇头。 奥洛维金眼底闪过不妙:“什么意思?您也不知道吗?” 医生:“无法具体确定。毕竟王是第一个经历蜕变期的,我们实在没有其他的案例进行对照,一切只能通过推测来模糊判定,但谁也不敢说一定。” 奥洛维追问:“那就按照推测来说,这场蜕变期会有多久?” 投影另一侧的医生拧眉看了看医疗器械传来的有关于小虫母的身体数据。 他的视线扫过各种数值的活性程度,又看了看仪器下几个难以检测,还处于轻微蜷缩状态且尚未生出的腺体,犹豫道: “按照最基本的流程来说,蜕变必然是发生在王的腺体都发育完全的状态下。” “最初的身体检查里,王拥有六个腺体;可现如今,王只有胸膛部位的那对蜜腺是彻底长出来的,剩下四个还在蓄养中,眼下还没有进一步发育的苗头……” 医生拧眉,语气沉了几分。 “所以按照现在的情况,王的蜕变期会很长、很长,这种时间长度内将同时包括王体内剩余四个腺体的生长发育,以我的推测,这大概会持续一年以上。” “……甚至一年都算是短的。” 这是他推断里最好的情况了,如果王剩余的四个腺体发育缓慢,那么整个蜕变期会继续后延,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都是可能的。 毕竟对于有精神力加持的虫巢之母来说,他们的生命长度早已经超越了寻常的宇宙高等生命体,在这近乎漫长的时光里,哪怕是十年的蜕变期,都显得格外不起眼。 奥洛维金喃喃:“一年,这么久……” 这么长的时间无法见到小妈咪,这对他来说实在有点难以想象,甚至在堕落种一事、以及帝国高层彻底开放太阳宫后,奥洛维金从未想到与小虫母会有这么长时间的分离。 投影另一边的昆汀轻叹一声,“那就等等吧,几年的时间我们都等得起,毕竟前面四百多年都等过来了。” 顿了顿,昆汀朗笑一声,生着细纹的眼角弯了弯,带有一种纯然的喜悦与期待。 他道:“至少王就在我们的身边,这一次……对于王来说至关重要的蜕变期,有我们的陪伴与见证。” 从最初的实验体14号,到被领到拍卖行的小人造人,再到数次被退货的“瑕疵品”…… 那尔迦人已经错过了他们虫巢之母的太多事情,而现在,能伴着小虫母顺顺利利度过蜕变期,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极为特殊的体验了。 就像是厄加之前对图卡斯说的那样—— 他们有往后的一辈子,他们有一辈子可以陪着小虫母。 毕竟,等待之于那尔迦人,已经是最容易实现的事情了。 会议陷入了片刻的寂静,以虚影状态存在的幸存者忽然开口: “或许可以让王进入地底洞窟。” “虫巢物质已经重新恢复活力,其与虫巢之母本质算是同源,在蜕变期对王的身体发育必然会有正面影响。” 医生也对此表示赞同: “理论上是可行的,具体情况我们可以进行观察,如果虫巢物质和王的蜕变期能够相辅相成,原有的蜕变期或许会缩短,而王的蜕变过程也会变得更简单一点。” “不过还有一点——” 缇兰追问:“什么?” 中央帝星的会议室内,晚间匆匆来开会、衣装都还有些不整齐的医生偏头,将视线落在了一直沉默等待分析结论的白银种战神身上。 这位战神满身煞气,即便隔着几米的距离,不论是医生、昆汀,还是虚影状态存在的幸存者,他们谁都能感受到来源于阿斯兰周身的精神力威压。 那像是一只俯身在他们上方,正虎视眈眈的巨兽——那必然是比那尔迦人原始形态还要更为巨大的怪物。 当然,这并非是阿斯兰有意放出来的。 而是当那股力量超越阈值,并且不间断地处于一个兴奋、涌动的状态时,就会不受主人的遏制,总能溢出那么几缕,令旁人靠近阿斯兰时有种胆战心惊的战栗。 像是基因与本能上的警告。 只是在旁人为此惊颤的时候,懵懵懂懂的小虫母依旧将阿斯兰当作是可以依赖的好好先生,似乎从未发现还有一头巨兽藏在暗处,觊觎着一切。 此刻,这位白银种战神仅沉默地站在那里,哪怕毫无动作、言语,都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阿斯兰并不曾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只静默地盯着光屏上有关于小虫母体外茧包的照片,银白色的虹膜深处隐隐闪烁着暗芒,描摹着那一抹轮廓。 早在那头克拉肯对着小虫母道出“温床”二字后,阿斯兰精神力世界深处的怪物便在为这个词汇而狂欢。 它兴奋、躁动到了极致,只恨不得随时抓到空隙,破开阿斯兰的遏制和管控,就连那原本用于限制它的坚冰,都已经在日积月累的挣扎下变得破败不堪。 只要再给它一点时间,它就能爬出来了…… 它要成为小虫母身体下方的温床,它要承载小虫母蜕变期的一切变化。 在这精神力无声汹涌、旁人无法知晓的境地里,站在不远处的医生细微抖了一下,他低声呼唤道:“阿斯兰大人?” 医生的呼唤声拉扯着阿斯兰的视线,从有关于小虫母体外茧包的照片上挪开。他看向医生,回神询问一般地轻轻“嗯”了一声。 语调微扬,似乎在说“有什么事情吗”。 在被那双银白色的眼瞳盯住的时候,医生莫名有些手掌发汗,他清了一下嗓子道:“如果您的状态还可以……这次王的蜕变期,依旧需要您的精神力饲喂作为‘营养’补充。” 蜕变期会消耗精神力对虫巢之母的身体进行“改造”,为了保证整个过程顺利进行,精神力饲喂还是很有必要的。 但同样,医生也很清楚,作为远古时期的白银种战神,阿斯兰有随时失控的可能,因此在提出请求的时候他显得有些犹豫。 医生:“精神力饲喂对于现阶段的王来说不是必须,但可以锦上添花,也能够加快蜕变进程。” 昆汀了然,他比医生更了解远古白银种的状态,因此附和道:“这件事情您不必勉强。” 阿斯兰的视线又一次放在了茧包的照片上。 他说:“等王回来后,我会去的。” …… 虫巢之母的蜕变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那抹暖白色的茧包最终被子嗣们小心翼翼从珀珥的卧室里抱出来,出于某种子嗣对虫母的依恋心情,战舰上的所有成员都聚集在内部最大的会客厅里,并决定在抵达中央帝星前都暂住在这里。 ——即大通铺。 会客厅内的茶几被搬走,地上替换了更加绵软的绒毛地毯,滑腻的绸缎布料交错铺着,于最中央放上了那枚包裹着小虫母的暖白色茧包。 而茧包周围,则错落分布各种样式的简易睡袋。 那尔迦人、外编成员维尔颂、人造小怪物,以及老狗公爵,他们都众星捧月似地聚集在蜕变期的小虫母身边,生怕不小心错过什么。 ……如果可以,他们想当小虫母破茧而出看到的第一对象。 白天的时候,皇家护卫军、秩序同盟和蝎组的成员会错开时间地守护在茧包周围。 他们时时刻刻记录着有关于小虫母蜕变期的变化,先前有关于珀珥的“妈咪观察日志”从未停止过,并因为此次的蜕变期而变得更加密集—— 从最初子嗣们会习惯性地一天一记,现在则变成了两小时一记,就差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围绕在茧包外,用肉眼盯着那些茧丝的变化了。 当然,早在茧包被放在会客厅里的那天,战舰上便针对小虫母的蜕变期开启了拍摄模式,就像是某种流行于人类世界的“幼崽生长录像”。 虽说小虫母早已经脱离了幼崽的范畴,可于那尔迦人来说,他们对珀珥的爱复杂又浓厚,他们恨不得占据小虫母身边的所有具有深重羁绊的身份!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爱人挚友! 子嗣:都是我们!!! 等到晚间的时候,独得恩宠的公爵会在大家羡慕的视线中,大摇大摆靠在茧包边上睡觉,至于半米之外,则是躺在睡袋里的其他人。 从奎克帝国到那尔迦帝国的中央帝星,回程路上的时间需要数日,而在此期间,这枚尽数将小虫母包裹起来的茧包,也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 原先稀薄清透的茧丝环绕得愈发紧密,最初还能从半透的质地中窥见蜷缩着的小虫母,但随着时间推移,莹润的米白越发变得厚实,一层一层,最终完完全全将珀珥包在了那无法被窥视的空间内。 而当茧包彻底凝成之后,战舰上的一切检测仪器都不再对其起作用,即便子嗣们靠得很近,他们也无法嗅闻到属于小虫母身上的甜香,甚至原有的精神力链接也在这场神秘的蜕变期中变得淡薄。 就好像…… 子嗣们在渐渐地与他们的小妈咪失联。 这样的情况一度令那尔迦人有些小小的焦虑。 大抵因为他们从前是被虫巢之母“抛弃”过的孩子,享有小虫母陪伴时的他们宛若在天堂,而今被骤然剪断联系,就是向来冷静自持的赫伊都有些耐不住。 于是,在珀珥进入蜕变期、被茧包完全包裹的第三天—— 曾享有过小虫母温暖的那尔迦人们一个个蔫头耷脑,他们像是被小主人抛弃的狗狗,尾巴低垂、眼神无光,一天24小时恨不得一直待在茧包的周围,不愿离开。 他们变成了一群没有妈妈就活不下去的小狗,明明从前四百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可现在却忍不了一点…… 强大的子嗣也会为他们的小妈咪而变得脆弱不堪。 因为小狗诞生的使命,就是爱他们的主人。 …… 当子嗣们煎熬与这场名为“蜕变期”的漫长等待时,沉睡在茧包内的小虫母对外界的变化则毫无所觉。 对于这场变化的到来,珀珥本身是有一点点感觉的—— 最开始的那几天,他会比平常更容易困倦。 已经生出蜜腺的胸膛会有轻微的灼热感,肩胛、腹腔,甚至是后腰都酥酥麻麻的,即便是最轻薄的睡袍落在身上,都会令珀珥战栗地轻颤一下。 这样的变化很细微,甚至不等珀珥提前发觉,那场晚间骤起的高热来势汹汹,将他拉扯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深处。 就好像是重回母体一般,温热、柔软,带有一种令他安心的吸引。 于是,那天夜里的小虫母一点一点蜷缩起身体,宛若最初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情景,赤/裸、纯净、稚嫩。 他的身体与精神力在说,只要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完成的。 珀珥安然入睡。 从奎克帝国回来的战舰也很快抵达目的地。 中央帝星内的太阳宫从数日前重新开始热闹,机械精灵们如火如荼地收整着一切,期待它们的小主人回归。 但因为蜕变期的问题,机械精灵们的期待暂时落空,至于睡在茧包内部的小虫母则是被送到了地下洞窟的内部。 地下洞窟的占地面积很大,涵盖一整个中央帝星的下方,以太阳宫为中心向外侧环绕分布着,其容纳量远比寻常人以为得更大。 而在洞窟内,是呈现为白色丝缕状的虫巢物质—— 它们同白银种战神的菌丝有些相近,但色感更偏向暖白,前段时间重获新生后,虫巢物质便从干枯状态脱离,开始大片大片地向洞窟的深处生长、延伸。 至于原先略显干瘪、孕养着属于那尔迦人的卵,也重新被虫巢物质内部分泌的营养液体充盈,隐隐跳动着属于生命的力道。 砰、砰、砰。 像是一颗逐渐走向健康状态的心脏。 包裹着小虫母的茧包被放在了虫巢物质的中央,这里远离另一侧孕养有那尔迦的圆卵,显得更为寂静隐秘。 几乎是茧包躺在虫巢物质上的瞬间,那些柔白色的丝缕便成群而来,窸窣着如另一层新的保护膜一般,彻底将藏匿有珀珥的茧包吞到了更深、更隐秘的位置。 彻底没了念想的子嗣们:欲言又止.jpg 闻也闻不到,感受也感受不到,现在看也不让看了吗…… 最初子嗣们是想守在地底洞窟的,但重获新生的虫巢物质很有脾气,直接将恋恋不舍的那尔迦人都赶了出去,避免这群聒噪、着急的狗狗们打扰小虫母的蜕变。 不过,在所有的那尔迦人中,拥有精神力优势、以及虫巢物质守护者身份的白银种战神阿斯兰,在这一局大获全胜。 他得到了虫巢物质的优待。 虫巢物质对这位守护者态度很好,也很乐于对方待在地底洞窟陪伴茧包状态下的小虫母。 毕竟虫巢物质也很清楚——精神力饲喂对于现阶段的小虫母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既然有人能够提供“养分”,那么何乐不为呢。 于是在茧包入住地下洞窟的第一晚,肩负有精神力饲喂任务的阿斯兰于银白月光之下,缓步走到了这座隐秘而涵盖有那尔迦人生命之源的地底洞窟内。 他被柔白色的虫巢物质引到了最深处。 交错如绸缎的虫巢物质,缓缓将被其藏在内部的茧包吐露出来,随后向后撤退,为阿斯兰留出来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簌簌。 当虫巢物质彻底从这片洞窟空间内退出去的同时,属于白银种战神的菌丝顷刻肆虐而出,接替它们成为了新的温床。 菌丝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远比虫巢物质更加躁动。 然后,它们近乎贪婪又兴奋地汹涌上前,如看守宝藏的巨龙一般,将蜷缩有小虫母的茧包彻彻底底吞噬到了菌毯内部。 它们包裹着它。 同一时间,珀珥与阿斯兰的精神力世界发生交汇—— 原本在冰封层中静待的怪物骤然偏头,复眼中绽放古怪又兴奋的光泽,而以精神力姿态站在冰天雪地之下的小虫母则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珀珥便被骤然冲破冰封层的怪物劫掠而过,原地瞬间没了人影。 至于远方冰窟内则菌丝涌动,同时在现实与精神力世界中形成了两张温床。 ……它们正死死地包围在珀珥的周身,一寸寸用菌丝舔舐着小虫母温软的肌理。 还没从这一变故中回神的珀珥有些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在彻底熟悉阿斯兰的气息后,即便是对方精神力世界内的怪物,珀珥都觉得憨态可掬,没有丝毫害怕的。 最重要的是,珀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只苍白色的大家伙了。 于是,身处蜕变期、已经好几天没有同人有过交流的小虫母有些兴奋地扑了过去,在怪物都惊讶的视线中,他整个人埋在了对方的怀里。 然后仰着头,亲昵地蹭了一下怪物的下颌缘。 珀珥说:“阿斯兰,我好想你呀!” 现实里—— 阿斯兰手掌骤然紧握,于小臂上绷出青筋。 在他垂眸隐忍躁动的同时,那藏于笼中的野兽,却已经不受控制地寸寸苏醒,张牙舞爪享受着被限制、桎梏的疼痛。 第98章 温床(含4w营养液加更) 精神力世界的深处—— 被蹭了一下吻部的苍白色怪物陷入片刻的晃神。 它整个身体都僵在原地, 对比小虫母来说过于庞大的躯干向下方佝偻着,这个姿势对于怪物本身来说并不舒服,甚至令它显得有些滑稽古怪,但也只有这样的姿势, 才能让它更好地靠近自己的小伴侣。 没错——伴侣——这只藏匿在阿斯兰精神力世界深处, 暴虐又疯狂的苍白色怪物, 早已经将珀珥看作是自己的伴侣。 它目光贪婪且充满了热烈的渴望, 在待小虫母有种珍宝般保护的同时, 也不掩那股想要将人吞入腹中的强烈色/欲。 此刻, 冰窟内的环境因为怪物那过于大的个头,而显得有些昏暗。 浓重的阴影之下,原本铺陈在地上的冰碴均被扫开。 这里的空气很凉, 偶尔会透过几缕来自冰窟之外的寒风, 带有冰雪那股极凉的气质,光斑都少得可怜, 唯有那么几许从怪物的后脊上跳跃着落下,如洒在地上的碎银,正晃动着珀珥的眼眸。 珀珥安静仰头,用那温软的视线看着怪物。 他身下铺满了菌丝, 便也顺势跪坐在这里,像是被邪神蛊惑的单纯小神官, 哪怕自己所侍奉的神明再如何丑恶、狰狞,他也瞧得认真、热忱, 甚至会仰头亲吻这凶残至极的邪神。 怪物则半俯在地上, 它的身量高且庞大,即便是俯身的姿势,那如峰峦的脊背也快要顶着冰窟的洞顶了。 它粗壮的前肢拢在珀珥身侧, 并于前臂外侧裸/露出了小型的辅助爪,很锋利,却又小心翼翼向内侧蜷缩着,似乎是害怕伤害跪坐在自己身前的小虫母;它那分布着细密鳞甲的腹侧贴于冰冷的地面之上,阴影散落于深处,隐隐能窥见生在近乎腹节末端、呈现为柳叶形的抱握器。 那是属于远古时期虫族的生理特征,即便是在发展、进化到今天的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第二形态下的那尔迦人也会于腹节深处,生长有多种形态的抱握器。 抱握器,顾名思义,是用来握住、固定“交/配对象 ”的附肢,它们会因虫种的不同而显露出不同的形态,但整体存在意义相同。 不过在整个那尔迦帝国的发展史内,通常情况下这对附肢并不会真正起到用途,毕竟对于人形态的虫巢之母来说,这实在显得有些过于超过了。 甚至在整个旧历中,能够成为“王夫”的那尔迦人出于对自身形象的苛求,会尽量避免以第二形态的模样出现在虫巢之母面前,以避免让虫巢之母感受到任何惊吓与不安。 因此有的结论是可以很轻而易举得出的——抱握器生得并不好看,甚至有些狰狞、古怪,看起来像是某种刑具,直观存在时极有可能会吓到伴侣。 怪物似乎也知道这个事实,因此它在俯身卧倒的时候有意将其藏匿在腹节深处,只要不钻到其腹部,便只能笼统地窥见一抹阴影。 珀珥便是这样被糊弄过去的。 他以为那是怪物腹部鳞甲分布而聚成的阴影,却不曾想是聚合着怪物欲/望的、于无声无息中正蠢蠢欲动的抱握器。 眼下,毫无所觉的小虫母手掌还抚在怪物的下颌处。 像是撸猫撸狗似的,一下一下轻蹭那有些粗粝、冰冷的苍白色鳞甲。 但因为巨大的体型差,这样的姿势让珀珥无法看到怪物的全貌,于是他撑起半截手臂,小心搭在怪物的辅助爪上,稍微立起来了几分。 然后,在视角变换的空隙里,珀珥一寸寸睁大浅蓝色的眼瞳,语气微颤:“你、你身上……” 嘶嘶。 怪物发出满不在意的嘶鸣,顺着小虫母的视线偏头,看到了那从它脊背、腰侧刺破皮肉鳞甲而生长出来的骨刺。 苍白色的骨刺很尖锐,它们是在怪物清醒时硬生生撑破皮肉而生长的。 因此在骨刺侧面、尖端,都缀连有猩红的血肉,即便这样的伤势已经存在很久了,可珀珥依旧能看到鲜红的血珠正顺着骨头末端,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 珀珥望着那截狰狞的骨刺伤口唇瓣轻颤。 通过精神力感知的亲昵上,他知道这只住在冰窟深处的怪物属于阿斯兰—— 或许是阿斯兰精神力影响的投影,是他灵魂性格的化身,也或许是他从未见过的、源自于阿斯兰的第二形态…… 但不论是哪一种,珀珥都很清楚,这头苍白色的巨型怪物与阿斯兰联系不浅。 可此时,他却看到这只怪物伤痕累累地站在自己面前,甚至在怪物躯干所遮挡的后方,已然完全被血水浸没,将冰窟地面染红一片。 像是一只伤痕累累奔到小主人面前撒欢的大狗。 精神力世界中的血液似乎是没有味道的。 但出现在精神力世界的疼痛,却远比□□更加强烈、难熬。 珀珥咬着浅粉色的唇,甚至在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时候,那对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水色,然后顺着眼尾、侧脸一点一点地向下流着,最终于下巴尖上坠着一颗晶莹且具有温度的泪珠。 面对自己在意的人或事,他会变得好爱哭啊。 苍白色的怪物顿了一下。 它有些不知所措,只压低了嘶鸣声,然后将那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有些狰狞、可怕的吻部凑上去,自纵向裂开的口器内探出细长如蛇信的舌,将小虫母下巴上的泪珠卷着吞到了嘴里。 是咸的。 甚至还有些涩。 与它上一次把小虫母舔到浑身湿漉漉而溢出来的水……味道很不一样。 怪物不解地歪头。 瞧着怪物那满脸迷茫的样子,珀珥哽咽着生气道:“你、你都受伤了!” ……伤? 怪物抖了一下身上的骨刺,血水瞬间外渗,下一秒就被小虫母用手掌轻轻打了一下吻部。 力道不重,更像是某种警告,在手掌起来、落下的时候扫过了怪物口器旁侧的鳞甲,绵绵软软的,即便是在精神力世界,也有股甜滋滋的香气。 珀珥急慌慌道:“别、别动啊!血,血都流出来了……” 被打了吻部的怪物还愣在原地。 那无可见瞳的复眼中似乎连情绪都僵住了,呆呆愣愣,哪里还有最初慑人的气势。 而现实世界中的阿斯兰则轻微偏头,抿着唇,用指背蹭过嘴角的位置。 ……精神力世界深处的反馈,几乎就像是贴着他的感知与灵魂一般。 另一边 —— “要怎么止血啊……怎么还在流血?血、血会流光吗?你都不疼的吗?” 珀珥有些着急,他扒拉在怪物身上,整个柔软的小腹都压在了那覆盖有鳞甲粗壮前肢上,在挤压与摩擦之下,满眼倒映着怪物身侧伤势的珀珥忍不住低低喘了一下。 好麻…… 还感觉有些痒痒的。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生长着,然后痉挛着撑在柔软的腹腔之内。 珀珥抿唇,不等他撑着手臂继续观察怪物的伤势,就被对方先一步掀翻在地,仰躺在了那片被菌丝编织出来的温床之上。 很软很软,还带有一种不符合此间冰窟环境的温热感。 菌丝也同样属于阿斯兰。 它们能够被阿斯兰操控、使用,或许可以算得上是阿斯兰身体的一部分? 珀珥挥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挣扎着想要起来检查怪物的伤势,却被对方用前肢轻轻按住小腹,便止不住地于那片令人战栗、蜷缩的酸软中彻底躺平。 甚至还可怜巴巴地溢出柔软的喘息。 这一刻,珀珥几乎完全被苍白色怪物那冷冽又清凉的气息所包围,呼吸交缠,连同碰触的皮肤都能感知到鳞甲的波纹与起伏。 同属于精神力状态的他们几乎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 珀珥甚至能在迷蒙中感觉到,属于阿斯兰的精神力是冰冷又沉寂的—— 像是一座被封印在遥远北地的冰川雪峰,冻土之上尽是雪层,到处肆虐着凛冽风雪,像是一个完全静止的虚假世界,唯有这只住在冰窟深处的怪物是可以肆意活动的。 好凉、好凉。 “唔……” 怪物俯身,冰冷的复眼中倒映出了小虫母微红的面庞。 它的动作非常地轻柔,用细长的信子舔过珀珥微抿的唇,几乎蹭着那猩红的缝隙,与珀珥的舌尖一触即离 。 它很温柔。 甚至是小心翼翼。 珀珥有些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发热,大脑意识也被蒙上了一层雾,尤其腹腔深处的酸软越发强烈,几乎侵蚀了珀珥的整个意识。 受这般热度的影响,便叫他很是眷恋怪物身上的凉意。 但比起贪凉,心里记挂着怪物伤势的小虫母有些难耐地夹紧了双腿,扬起漂亮的脖颈又一次抱住了怪物的脑袋。 “伤!先、先看看伤……” 怪物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声,完全就是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姿态,仗着体型差轻而易举将小虫母压在身下,用那灵活的信子蹭过珀珥的每一处皮肤。 它坏极了。 因为被阿斯兰限制在精神力世界中无法出去,便在此刻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味道蹭在小虫母的身上,就像是这世间最恶劣的雄兽一般,用气味一寸寸占有着珀珥。 那对无瞳的复眼结构晃动着冷白的暗芒,非人感强烈至极,即便情绪是狂热且亲昵的,但落在那双银白的眼眸中,却只剩下冰冷、无机质的寒光。 可珀珥知道,这只怪物很喜欢、很喜欢他。 因为这个大家伙都要快把嘴巴钻到他衣服下面了!!! 浅蓝色眼眸如被雨幕覆盖、淋湿的小虫母轻哼一声,手掌推着怪物的吻部,却又无力挣动,只能任由怪物的脑袋一点一点被珀珥那如蔓丝一般,能够将沉溺者彻底包裹的暖香侵袭。 怪物的辅助爪钳住了珀珥的膝盖。 粗粝紧密的鳞甲卡在那柔软的皮肉之间,虚虚将小虫母的腿弯抬起。 它气息加重,银白无瞳的复眼晦暗莫测,紧盯着被腹腔中热度烧迷糊的珀珥,在对方那不设防的姿势与漂亮情态之下,怪物几乎按捺不住藏在口腔深处的獠牙。 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到想要一口吞下去。 想要……抓着藏在巢穴深处…… 它的喉咙中发出很低的嘶鸣声,随后有意压低吻部,嗅闻着面前小虫母的气息。 很甜、很香,暖暖的,即便是以精神力存在的状态,但依旧有种藏匿在深处的潮意,令怪物忍不住晃动缀连在它身后的苍白色菌丝。 珀珥与怪物之间的体型差太大太大了,一个目测有七八米甚至更巨大,另一个四舍五入都不到两米,当怪物低头舔舐珀珥的皮肤肢体时,就好像一头巨型犬在嘬小奶猫。 一口能把小猫整个含进去,一个不注意,甚至还能直接咽下去。 怪物:舔舔舔.jpg 珀珥:TwT 过于巍峨的怪物能够带来极具有原始野性与磅礴侵略性的压迫感,这对于体型更小的另一方来说应该是充满恐惧的,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这个大家伙撕扯成碎片,或是吞到肚子里当作是食物。 但珀珥并没有这一层忧虑,因为他知道阿斯兰永远、永远都不会伤害他的! 此刻,湿哒哒的小虫母浑身沾满了雄性怪物的气息,就好像真的成了它的伴侣一般,令怪物发出极其愉悦的嘶鸣声。 它满足地又用吻部蹭动着珀珥单薄的身躯,随后抵着向下挪动—— 那狰狞的吻部已然埋在了珀珥柔软的胸膛之间。 在滚烫、潮湿的气息之下,则是随之而来的信子,一寸一寸舔舐过怪物曾无数次在精神力世界中叫嚣着渴望的蜜地,表现出一种极其黏人的姿态。 腹部烧灼的热意已经让珀珥彻底迷糊了。 他哼唧着在战栗之下想要蜷缩四肢,却又被那恼人的菌丝缠绕着拉扯,近乎如被献祭的小羊羔似的,裸/露出了自己柔软的一切。 怪物亲吻着珀珥的胸膛。 它远比它的主人更加大胆、狂热。 就像是奶油与糖果似的,甜滋滋的,每分每秒都在挑战着怪物的食欲,这疯长的爱/欲几乎彻底沉没它的理智,却又因为主人习惯性的克制与忍耐,而让它尚且保留了几分克制。 不然它真的会把小虫母吞到肚子里的。 渴水渴久了的怪物此刻就像是与主人分离很久的巨型犬,它一下一下黏腻地嗅闻、舔舐着小虫母的身体,从锁骨胸膛,又一路辗转到腰腹。 精神力世界下那柔软的衣袍被怪物的唾液弄得湿漉漉一片,杂糅有属于珀珥身上的蜜香,几乎完全贴在他的躯干上,勾勒出一片漂亮的起伏痕迹。 ……太、太奇怪了。 珀珥小声呜咽了一下,他的大脑已经彻底变成了浆糊,连思考都变成了一种奢望,像是个被快乐冲散了神志的笨蛋。 在腹腔中强烈酸软的作用下,珀珥先是紧紧地夹起腿/根,无意识蹭动着。 很快,又因生涩稚嫩的动作无法缓解,娇气地溢出不耐的哭声,最终妥协于身体的渴求,迷糊又骄矜地命令道—— 舔一舔。 他要它舔一舔。 怪物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原本黏稠恶劣的欲/望似是被小虫母这句柔软又娇气的命令给满足。 它有些愉悦地晃动着身后的菌丝,看似无害,可只有现实世界轻抚着茧包的阿斯兰知道,这畜生正在同他炫耀。 阿斯兰垂眸。 在菌丝重新构成的温床之上,莹白色的茧包正安静沉睡着,他抬手一寸一寸抚着,而蜷缩在内部的小虫母似有所感,在结实的茧层下细细轻颤着,恍若一枚初生的卵,稚嫩又娇气。 精神力世界中—— 怪物循着小虫母的命令,将那灵活的信子一寸一寸向下,最终抵达腹地。 现实世界里—— 阿斯兰喉头重重滚动,那窄窄的喉道紧缩,似乎快要渴死一般,又在下一秒重重吞咽了一下。 精神力与主人的关系…… 就好像是意识与肉/体,有些东西……他们是可以,共享的…… …… 地底洞窟很安静。 外围是虫巢物质相那暖白色的丝缕,它们彼此交错,在重获新生后孕育着属于那尔迦人的卵,进行温养与哺育。 而内侧则是专门为小虫母和白银种战神所开辟出来的空间,被银白的菌丝覆盖笼罩,形成一片独立的小天地,根本无法被人从外界窥见分毫。 在缀连的菌丝之下,阿斯兰这一刻的神情近乎冰封。 当那头野兽在笼中苏醒肆虐的同时,他则隐去欲/望,调动起白银种一整个种族作为最大优势的精神力,丝丝缕缕凝聚着穿越茧包,一寸一寸包裹环绕于内侧小虫母蜷缩的躯干之上。 被用作饲喂的精神力灌入到珀珥微张的唇缝之间,它们缓慢流动在珀珥的躯干深处,在极为短暂的适应时间后,连带着呼吸、心跳,甚至是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开始同频共振。 阿斯兰的精神力继续在小虫母的身体内蔓延着,同时环绕包裹珀珥自己的精神力,将它们约束在一个温暖的、由长者编织的巢穴深处,缓慢又小心地进行着温养。 这份温暖缓慢流动的同时,精神力世界内的小虫母则濡湿着眼瞳,被怪物按着腹腔。 在那近乎痉挛的颤抖中,他几乎被吃干净了那些甜水…… 怪物的吻部潮湿一片,苍白色的鳞甲上映出莹润的水色,宛若偷吃蜜的棕熊一般,在此刻显露出几分餍足。 许是得到了满足,原本生于它脊背、身侧的骨刺似乎都不再如最初那般狰狞可怖,被生长撑开的皮肉渗出血痕,隐隐有着缓慢愈合的趋势。 但速度很慢、很慢。 怪物俯下身体,用细长的信子清理着珀珥周身的狼藉。 它可爱又漂亮的小虫母体内总是蕴含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水,就连菌丝织就的温床被洇湿一片,像是怎么流都流不完似的。 ……这是一眼属于它的蜜泉。 珀珥小声哼唧了一下。 在这场腹腔灼烧之下的纾解后,他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懒洋洋的状态。 浅蓝色的眼瞳潮湿朦胧,胸膛腰腹轻微起伏,仅是在被怪物弄得有些痒了以后,难耐地抬起膝盖,轻轻踢了一下对方。 然后,怪物会连卷着信子,把他的脚都舔过一遍。 到处都湿哒哒的,到处都是甜滋滋的味道,到处也都是属于怪物的气息。 珀珥浑身无力,精神又困倦,但在这样的状态下,终于能喘口气的小虫母还是哑着声道:“伤、伤口……” 有些时候,珀珥会显得过于执着,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劲儿。 怪物发出嘶鸣,似是对小虫母的执着而有些无奈。 不过这一次,它妥协了。 巨大的怪物身体微侧下俯,冲着小虫母的方向展露出自己脊背上被穿透了皮肉的骨刺。 珀珥眼眸湿润,他四肢无力,软声命令着怪物:“抱我起来。” 被满足的怪物“嘶嘶”两声,想要再用吻部蹭一下珀珥的脸蛋,却被小虫母用软软的胳膊挡住,拒绝说:“不行、不行,你舔过我的那个……和脚啦。” 舔过那个和脚丫怎么能再舔脸呢? 这件事情在珀珥面前是绝对不允许的!!! 被挡住了吻部的怪物不满嘶鸣,但还是用前肢抱起小虫母,让对方能够碰触到它脊背上被骨刺穿透的伤痕。 这头藏匿在阿斯兰精神力世界深处的怪物,在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好看—— 它与那尔迦人是同一种类型的,甚至更有一种属于远古种的凶残、狰狞。 通体苍白,遒劲的肌肉上布满坚硬的鳞甲,头部杂糅有螳螂与鳄鱼的特征,前端尖锐、后方逐渐膨大,再加上纵向裂开的口器和倒三角状尖牙,它看起来完完全全是可以被划在怪物那一类别里的。 因此比起单纯的“好看”,更适合它的形容词或许是凶猛、狰狞、可怖,以及另一种极具有亘古时代的野性。 但珀珥并不畏惧,甚至在他的眼中,那尔迦人的第二形态只不过是大号的猫猫狗狗,都是摸了脑袋、下巴会“呼噜呼噜”蹭到他怀里的大家伙。 而眼前的大家伙也是如此。 此刻,在怪物前肢的托举下,珀珥几乎是赤着脚,整个人扒在对方的后脊之上。 柔软发麻的胸膛紧贴着怪物的脊背,当那些被骨刺撑破的狰狞痕迹开始与小虫母变得触手可及后,浑身酸软的小虫母甚至都没怎么犹豫,便低头小心翼翼吻了一下那片伤痕。 苍白色的怪物抖了一下,甚至连脊背上的鳞甲都轻微炸开。 现实中阿斯兰胸膛微颤、腰腹紧绷,自修长的脖颈上蔓延出淡青色的筋脉,更有虫纹诡秘流动,覆着寸寸银白,近乎如鳞片般给其锻造出几分非人的特性。 珀珥软着声调,含含糊糊问道:“疼、疼吗?” 那声音是落在精神力世界中怪物的后脊上的,可静坐在地底洞窟的阿斯兰却觉得那声音响在耳边—— 是小虫母趴在他的肩头,用毛茸茸的银白色半长发蹭着他的耳廓,撒娇似的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从后方探过脑袋,温软迷糊地询问他疼不疼。 ……或许是疼的。 但绝不是那怪物的伤口疼。 阿斯兰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他如雕塑般俊美的面庞上垂落了眼睫下缘的阴影,试图克制那头笼子里的野兽。 精神力世界中,得到关心的怪物在狂欢。 它哑声嘶鸣,似是在说“不疼”。 见小虫母已经“参观”完自己的伤口后,怪物操控着自后脊延伸出来如触须状的菌丝,将珀珥捞着重新放回到温床之上。 但珀珥翻腾着不愿意。 比起菌丝促成的温床,他此刻更偏爱怪物本身的体温。 “要抱起来。” “不想在这里。” 向来擅长在主人面前逞凶发疯的怪物,在面对小虫母的时候,却变成了墙头草,一见珀珥蹙眉,便主动用前肢将人抱起来继续放在了自己的脊背之上。 它那庞大的身躯下意识平展地趴在地上,宛若一条头尾相蜷的苍白色巨龙,将脊背上拱出一个相对平滑的形状,然后把更多的位置留给了小虫母。 珀珥完全是整个人都侧趴在怪物的脊背之上,像是被大型犬背在身上的迷你号玩偶。 他的四肢穿越向外凸起的骨刺,柔软的手臂、胸膛、小腹隔着极其轻薄的睡袍,紧紧贴在怪物的鳞甲之上。 珀珥的双腿顺着怪物身上的起伏自然微张,近乎俯身骑马一般,用温热的腿/根包裹住了一片属于怪物的后脊。 那是一种近乎拼拼图般严丝合缝的姿态。 被那尔迦人养出一身小娇气的珀珥,选择将怪物的躯干当作是自己蜕变期的温床。 他意识昏沉地又吻了一下怪物身上的伤势,随后彻底垂下脑袋,似是在静谧的冰窟中酝酿睡意。 珀珥已经很困很困了。 他想睡觉。 想睡很久、很久,至少要睡到他没有那么疲累为止。 外侧呼啸的寒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停止了,大片冷白色的世界中,从前肆虐于这片土地的怪物安静蜷在冰窟之内,在它巍峨的躯干之上,则安安静静地趴着个睡熟的小虫母。 骑卧在怪物身上珀珥宛若驯服了苍白巨龙的小神明,在那冰天雪地的精神力世界中显露出几分古怪的圣洁与神性,同时矛盾至极地存在有怪物的可怖与神明的柔美,有种异样相配的感觉。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静止下来。 在阿斯兰精神力世界中暴虐不休的怪物,也因为暂时得到了它心爱的宝贝,终于能安安生生闭上眼睛,享有此刻的清静。 而精神力世界之外—— 阿斯兰没有动作。 他的呼吸声略微发哑,那原先冷淡发沉的音色在这一刻染上了喑哑的危险感,手臂腰腹肌肉紧绷着,似是藏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压迫。 另一个空间内,小虫母每一次落在怪物鳞甲上的吐息,每一次因为腹腔内腺体生长变化而下意识微夹、蹭动的双腿,对于阿斯兰来说都是一种甜蜜又难耐的折磨。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纵容珀珥选择怪物的躯干作为温床。 精神力享有了片刻的欢愉,那么意志便要在此刻付出成倍的代价。 而阿斯兰为此甘之如饴。 不知道在这片沉寂的地底洞窟内静坐了多久,时间的流逝时而快时而慢,当阿斯兰重新睁开那双银白色的眼瞳时,似乎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 那头充满了侵略性的野兽,此刻也终于在铁笼的压制下,一寸一寸重归于寂静。 原先想要疯狂撕咬、吞噬的欲/望被藏了下去,又一次裹挟着野兽的躯干安静蛰伏,但不论是阿斯兰,还是他体内的怪物都很清楚……只要没有完全得到,那么这头野兽将永不消停。 甚至不只是得到。 那贪婪的野兽还想要拥有永恒的占有。 阿斯兰呼吸平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枚柔软的茧包。 他那近乎与茧丝莹润出同样色泽的银白长发披在肩侧,如倾泻而下的冷漠月光,再配上深麦色肌理上分布的大片银纹,完全就如异域大巫一般神秘不可估量,冷酷且凶残。 那是完全与小虫母相反的气质。 他抬手又一次轻抚了茧包,宽大的深麦色手掌几乎能揉到那片莹白之间,直到感受到内部小虫母生命力的轻快跃动,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 ……今日的精神力饲喂结束了。 虽然精神力世界中,小虫母选择苍白色的怪物作为自己蜕变期的温床,但在现实世界里,阿斯兰还是留下有大片银白菌丝,小心翼翼裹着那枚彻底遮挡住珀珥身形的茧包。 当菌丝的主人于静默中离开地底洞窟后,原本聚集在外侧的虫巢物质也无声涌动,如屏障一般将茧包保护在最深处,避免任何来自外界的窥视。 此刻,洞窟的另一边则站着不知道已经到来多久的幸存者。 当他看见走来的阿斯兰后,周身微光略闪,随后低声用那带有机械质感的音色冷淡道:“你的精神力太暴虐了,有明显失控风险。” 幸存者的话语总是有种平铺直叙的冷硬,他不是询问,而是在诉说一个最为寻常的事实。 “我知道。” 阿斯兰不动声色地回应。 幸存者:“如果你失控了,这里很难有人能压制得了你,到时候会酿成什么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阿斯兰微顿,又一次应了一句“我知道”。 “……真到了那一步,你要如何?” 那一步……彻底失控吗? 阿斯兰偏头,看了一眼自己来时的方位。 不过须臾时刻,虫巢物质便霸道地用自己的丝缕将洞窟彻底遮蔽,将有关于小虫母的一切都严密地藏了起来,显然不愿意任何的嘈杂打扰到正处于蜕变期的珀珥。 阿斯兰低声道:“……真到了那一步,我会回到艾瑟瑞恩星的。” 那里是白银种的诞生地,也同样是白银种的埋葬地。 幸存者沉默片刻,又一次道:“我知道你前几次去艾瑟瑞恩干了什么。” 几乎是他话落的瞬间,蔓延在阿斯兰周身的精神力顺便暴涨,隐隐流露出几分凶悍之气,如巍峨巨兽一般,张开布满利齿的兽口,悬于幸存者的头顶。 但高等人工智能并不会为此而流露出任何恐惧的情绪,这样的威胁于他而言,甚至没有小虫母的一次注视来得更能影响感情模块。 幸存者慢吞吞道:“……飞行器上留存有自动扫描的记录,我将它们清除了。” 在精神力持续膨胀、暴虐的同时,阿斯兰本人的情绪态度却仿佛与其完全割裂,平静得宛若潭水,深不见底。 即便是有着庞大信息数据库的幸存者,都无法看透、分析出这位白银种战神到底在想什么。 阿斯兰是存在于数据分析之外的人。 听到幸存者的话后,阿斯兰只是沉声道了一句“谢谢”。 幸存者周身流动的数据光源闪烁片刻,他似乎在思索、分析阿斯兰的行为反应,只是在片刻的无果后,幸存者又一次询问: “如果……” 幸存者顿了一下。 作为人工智能,他很少使用“如果”这样的假设,因为这是对于他的数据库以及计算能力的不信任和质疑。 但在此刻,他却不得不这样问,因为这是对整个那尔迦帝国、对虫巢之母的负责—— “如果艾瑟瑞恩星上的一切无法被继续压制,你的精神力也面临彻底失控……” “阿斯兰,你会怎么做?” 这一刻,地底洞窟内的氛围骤然变得僵硬,就连原先缓慢流动的虫巢物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回避地蔓延到了另一侧。 面对幸存者的质问,这位活了很久、很久,久到足够一个小型帝国诞生的白银种战神缓缓掀开眼皮,银白色的虹膜中流动着晦暗不明的神色,同时带有几分残酷的冷漠。 他只说—— “你担心的情况,永远都不会发生。” 他会遏制一切意外的到来。 而这个意外,也包括他自己。 第99章 珍珠与笼中鸟 属于艾瑟瑞恩星球上的事情, 似乎成了阿斯兰与幸存者同样缄默守口的秘密。 他们谁都不曾再一次提及,只是在结束了地底洞窟这场紧绷又窒息的对话后各回原点—— 幸存者继续检测、观察整个那尔迦帝国内部网络流动的消息,日常输送数据能量加固对太阳宫的保护与巡逻。 阿斯兰则在幸存者数据的辅助之下,来回于中央帝星和艾瑟瑞恩星球之间。 每每回归, 这位神色近乎冷酷的白银种战神都风尘仆仆, 隐隐能从他周身感受到一股充满危险特质的暴虐, 和淡到几乎被风吹散的血腥气。 似乎是怕被洞窟内有时候格外敏感的小虫母察觉到什么, 当阿斯兰从艾瑟瑞恩星球回来后, 他总是会长时间地将自己浸泡在冷水之中—— 直到浑身的炙热温度被彻底蒸没、直到那几乎渗透到他皮肉下的血腥气消失于无, 阿斯兰才会再次恢复衣冠楚楚的模样,领口系到最顶端,长裤勒进作战靴, 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在此之间, 医生提及对那尔迦王进行“精神力饲喂”的事宜,被定为三天一次。 而在非饲喂的状态下, 其他忙完诸多工作的子嗣们则会绕到地底洞窟,透过虫巢物质那交错的丝缕小心翼翼看一眼依旧处于安睡状态,没有任何苏醒趋向的小虫母。 他们谁都记挂着蜕变期内的小虫母,谁也都期待着对方得到进一步的成长和变化。 珀珥结茧后的蜕变期里, 那尔迦帝国上下也没闲着—— 此前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里,因有小虫母的带领令大家大获全胜, 对此作为粉丝团的帝国高层乘胜追击,推出了一套用于庆祝竞赛获胜和恭祝小虫母进入蜕变期的妈咪周边。 以昆汀为首的帝国高层喜欢推陈出新, 经过三天的开会讨论后, 他们决定将原有的“抢购”模式转变为“抽选”模式,前者有赖于速度,后者则依靠古代蓝星的伟大发明, 即玄学。 当然,“抽选”模式主要由实际的系统算法控制,但有些时候通过一系列非科学、带有古蓝星迷信色彩的操作,也确实能得到非同凡响的过程。 昆汀很确定,这将比最初恩泽活动下的“抢购”模式,更能引领那名为那尔迦王的无上狂潮。 昆汀:就是要搞刺激的.jpg 小虫母的新周边是珀珥提前一口气拍好了,甚至还存在有昆汀交代、幸存者日常抓拍的效果。 在珀珥与子嗣们去奎克帝国参加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时候,这类近似“日常抓拍”的捕捉也从未停止过。 总归在帝国高层的计划里,他们的王既要有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尊贵,也要有同民众亲和的柔软可爱。 两种特质相辅相成,足以迷倒任何一个子嗣,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将忠诚、灵魂献上,用更加浓郁的爱意浇灌他们这位正处于成长状态的虫巢之母。 首次恩泽活动以作战服、毛茸茸服和泳衣三种类型为主,第二次恩泽活动帝国同样选取了三种—— 帝国阅兵时因痛舰、痛飞行器而笑容羞涩又骄傲的小国王;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后,被海水淋湿,带有几分狼狈与战损风的小战士;以及现阶段处于蜕变期,依旧蜷缩在茧包内的小虫母。 有过首次恩泽活动的经验后,这一次帝国高层们重新统计整合,将第二次恩泽活动的周边形式确定为具有可动性,以及碰触基础反应的小卡,并将三种场景下的小卡划分等级,等级越高越稀有,还不得把那群狗崽子钓死?!! 昆汀:为王而疯狂吧!!! 第二次小妈咪的周边活动筹备期正好是三天。 在珀珥即将迎来第二次精神力饲喂的同时,恩泽活动引爆大半那尔迦帝国,任何有那尔迦人的国内论坛都在进行爆炸式的讨论—— 【啊啊啊啊这一次妈咪的周边里有SSR级的蜕变期茧包小卡!我要!官方分享的照片简直太可爱了!但是我恨!竟然不能保存!你们知道妈咪的茧包有多可爱吗?!是莹润的暖白色,像是玉石一样!看起来软乎乎的!如果妈咪的茧包小卡在我面前,一定会被我舔得湿漉漉的!再加上碰触基础反应的特质……小茧包会被我舔得颤颤巍巍吧?!】 【心脏快要化掉了,妈咪的茧包……我舔舔舔舔!我能给妈咪舔化!然后嘬嘬嘬呲溜!】 【过于变态了两位,我对妈咪的茧包兴趣一般,我更喜欢妈咪阅兵仪式上的那张抓拍,太绝美了!要是能抽到,我必然天天随身携带!简直就是我心目中最最最骄傲的小国王!我是妈咪的狗!我将永远跪在妈咪脚下!求妈咪调/教我!】 【难道就没有人喜欢半战损风的小妈咪吗?那湿漉漉的银白色中长发,微白的面庞,清洌的气质,还有被海风吹拂扬起来的披风……直接戳中我心脏了!好想把战损风的小妈咪抱在怀里狠狠亲一口!】 【我已经开始好奇三种小卡的可动性到底是什么效果了,太勾人了!】 【茧包小卡是SSR,稀有度很高;阅兵和战损都是SR,或许还有可能。不过按照星网内的其他抽卡类游戏,一般不还有照顾非酋的R卡和N卡吗?咱们恩泽活动里没有?】 【我们的小妈咪怎么可能有R级卡和N级卡?!我们的小妈咪每张小卡都是超级棒的程度!最低也得是SR卡!】 【说得有道理,我可以当非酋,但是妈咪不能当SR以下的卡!我们卷生卷死才能体现小妈咪的珍稀度!这是属于珍珠妈咪的排场!兄弟们,激推团上线!狠狠抽!不抽到SSR不罢休!】 【抽爆卡池!为了舔到小茧包而努力!】 …… 第二次恩泽活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那尔迦人向来不喜欢搞太长时间的前期预热,因此上午出的官方通知,下午开的小卡卡池。 刚开始的半分钟抽选人数爆满,以至于操控整个数据系统的幸存者不得不加急开了七八个宇宙加速器,才赶得上这群那尔迦人们的狂热劲。 不得不说,那尔迦人均珍珠激推粉,要是幸存者的服务器差点,估计整个系统都要被他们拥挤瘫痪了! 外界为妈咪的小卡狂热着,一个个铆足了劲儿想要抽最为稀有的茧包小卡,而地底洞窟内部,阿斯兰则独享优待,又一次在静谧中坐到了由菌丝铸就的温床之上。 而在他身侧,则是安然无恙的莹白色茧包。 距离上一次精神力饲喂已经过去三天了,这枚藏匿有小虫母的茧包颜色愈发莹润,交错的茧丝密匝匝地环绕着内部的珍宝,小心翼翼悬空聚出一个独立的空间。 睡在内里的珀珥被茧丝遮挡了个严实,任何一寸皮肤都不曾露出。 如果不是靠近后还能感知到茧包内生命力的跳动,即便是阿斯兰,在不曾看到小虫母的时间中,都显得有些不习惯。 因为那种联系感过于稀薄了。 过往历代虫巢之母几乎从未经历过蜕变期,即便是帝国内的专业医生团队,对“蜕变期”的了解也少之又少,从艾瑟瑞恩星得来的远古传闻、讯息不过寥寥几语,完全不够解释现阶段小虫母的状态。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等待这场蜕变期后的最终结果。 想到这里,阿斯兰抬手,又一次轻轻抚上了那具有生命跳动感的茧包。 砰,砰,砰。 那是稚嫩又充满新生力量的跳动声,带有一种独属于小虫母的节奏与频率,温和柔软,生生不息。 阿斯兰不受控制地为此而着迷。 然后,他缓缓闭眼,将那早已经迫不及待的精神力向外溢出,一缕一缕透过茧包,与蜕变期中沉睡的小虫母缔结联系。 只有这个时候,阿斯兰才能感觉到那份不曾被彻底剪断的羁绊。 与此同时,相互融合的精神力世界内部—— 珀珥是在那头苍白色怪物的怀中醒来的。 怪物的前肢交错搭出一截小小的空间,身形娇小的珀珥则正好被拢在内侧。 自怪物后脊延伸出来的苍白色菌丝织就长毯,轻柔地盖着,几乎被卷成一团。 珀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怪物慢吞吞掀开眼皮,无瞳的复眼中倒映出小虫母的身形,随后亲昵靠近,用吻部顶了顶对方柔软的腹部。 “……好痒呀。” 珀珥抬手抱住了怪物的大脑袋,回过神的意识让他有些羞涩,似乎是想起来了先前自己迷迷糊糊都干了什么…… 唔,他、他好像让这个大家伙给他舔了…… 但是这个大家伙和阿斯兰的关系是…… 想到这里,珀珥猛地坐了起来,整个面庞都通红一片,显然是在清醒后才猛然意识到这件事情。 他、他让大怪物给自己舔…… 那,那岂不是,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他让阿、阿斯兰给自己舔…… 珀珥的脸蛋几乎是“嗖”的一下彻底红了,从耳廓到脖颈,连带着浅蓝色的眼瞳都水汪汪的,看得怪物喉咙发痒,没忍住又凑上去把小虫母舔了一顿。 “不、不行……” 清醒过来的珀珥想要把怪物推开。 但他的力气如何也比不过这头大家伙,即便是抬起巴掌扇打在怪物的吻部,也如轻抚一般,没有任何影响。 于是,在这一番将珀珥累得气喘吁吁的挣扎下,他依旧没能逃过,被坏心眼的怪物按住将全身上下都舔了一遍。 这下珀珥是真的软得腿都抬不起来了。 眼瞳湿润的小虫母撒气似的踢了一脚怪物。 但精神力世界中的怪物很赖皮。 它嘶鸣着靠近,如哈巴狗一般舔上了珀珥的脚背,眼见那灵活的长舌又想继续往上钻的时候,被小虫母一脚踩住吻部,气呼呼道:“你、你怎么一点也不像阿斯兰?” 怎么又色又坏的…… 听到这指责的话,怪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嘶嘶”两声。 它无法为自己辩解,只懒懒靠着小虫母继续趴下,整个吻部都挤着蹭在珀珥的怀里,然后深深吸了一口充满甜蜜滋味的暖香。 好香,好喜欢啊! 它当然不像阿斯兰了…… 它要是像阿斯兰,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尝到小虫母那一口甜水? 它要是像阿斯兰,恐怕现在还得把自己往笼子里锁,哪有现在和小虫母贴贴蹭蹭的机会? 它要是像阿斯兰,估计这辈子都没有解渴的机会了!!! 苍白色怪物:戴墨镜.jpg 静谧的冰窟外忽然响彻风声,就好像是这头怪物充满讥讽的嘲笑—— 它嘲笑阿斯兰的忍耐与克制,嘲笑那只被关在铁笼中的野兽,也同样在大大方方炫耀自己所得到的、来自小虫母的优待。 即便它被关在精神力世界的深处又如何?它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已经完全超越阿斯兰所拥有的了…… 作为与怪物共享精神力世界的另一个主人,阿斯兰自然能感知到对方的心声。 他轻微敛眉,并不曾理会,只是进一步将精神力注入到这枚莹白色的茧包之内。 ——簌簌。 茧丝交错的小空间内部,侧身蜷缩起来的珀珥身形微颤。 他无意识地张开唇小声喘息着,那些微凉的精神力浸润了他的全身,从发丝头皮,再到后颈胸膛…… 每一处肌理都好像被属于阿斯兰的精神力侵占着,寸寸而过,最终那涌动着的力量聚集在了珀珥的肩胛、腰腹和尾椎的部位。 那是剩余几枚蜜腺尚未彻底生长出来的部位,而精神力饲喂的另一个好处,便是促进小虫母更好地度过这一步发育。 最初是又麻又痒的。 蜷缩在有限空间内的珀珥忍不住瑟缩着颤抖,于是温床之上,这枚莹白色、透出温暖的茧包则翻滚着,撞到了旁侧白银种战神的怀里。 阿斯兰微顿,抬手将这枚触感绵软的茧包揽在了怀里。 就像是安抚哭闹不休的幼崽一般,阿斯兰的手掌一下一下顺着茧包外围抚摸着,从上到下,但他向内部灌入的精神力饲喂却从未停止过。 隔着那一层轻盈的、由茧丝铸就的茧包,当小虫母在内侧战栗蜷缩时,阿斯兰的手掌甚至能隔着那薄膜,碰触到珀珥无意识拱起的腰背。 像是一抹弯月。 几乎能被阿斯兰的整个手掌握住。 虫巢之母长久处于成长期的精神力储蓄依旧有限—— 当它们从珀珥的身体溢出,以丝丝缕缕的形式交错、凝结形成茧包时,小虫母的精神力已然为此消耗了80%,甚至更多一点。 至于剩下不到20%的精神力,则被平均分配到了珀珥体内的每一个腺体上,以一种相对慢速的情况辅助生长,这才有了医生最初对蜕变期长短的猜测。 不是本身的蜕变期需要这么慢速,而是小虫母现阶段的精神力,只能支撑他以这样的速度缓缓度过一整个蜕变期。 但有了阿斯兰的精神力饲喂后,一切都将不一样。 只是在这样的“不一样”中,蜕变期的小虫母则需要忍受那一点点来自精神力交互上的额外刺激。 精神力是极其私密的。 即便阿斯兰本身再怎么克制,可饱含有他最直观情绪的精神力,却无法掩盖他最心脏最深处的渴望—— 那些脱离了阿斯兰身体的精神力,正透过茧包,亲吻着它们渴求着的小虫母,并缓缓催动那些腺体的生长、发育。 好热…… 好、好痒…… 茧包内,珀珥小口小口轻轻呼吸着。 那具柔软的身躯不住地蜷缩着,膝盖几乎压上柔软的胸膛。 在暖香四溢的狭窄空间里,珀珥鬓角滴落汗珠,喉咙干涩,每一个关节上都晕染出薄红,像是一只落在岸上的小人鱼,有种渴水般的脆弱。 但来源于阿斯兰的精神力却是清凉的。 珀珥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在被舔舐着。 脸颊、脖颈,缀着细碎汗珠的锁骨,红肿得生出轻微凸起的肩胛,亦或是隐没至尾椎的神经末梢…… 冰凉的精神力如野兽享有珍馐一般,细细密密地贴了上来,不放过任何一寸皮肤。 它们似乎很清楚小虫母此刻遭受的煎熬,因此也贴心地抚慰而过,舒缓腺体生长过程里的任何难耐。 珀珥轻颤地动了动,茧包也抖着继续钻到了阿斯兰的怀里,蹭动着那紧贴于阿斯兰腰腹部的轻薄衣料。 今日的白银种战神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 贴身的面料紧贴于丰厚结实的胸膛,和块垒分明的腰腹,在勾勒出明显肌肉线条的同时,也能显现出这具躯干所蕴含的爆发力。 ——如果是珀珥自然垂着腿坐在他怀里,恐怕脚尖才能垂在阿斯兰的小腿位置。 作战服贴身,便总是容易显露出穿戴者的私密特征。 为了避免这份尴尬,多数作战服会在胸膛、腰腹、胯间配备有外穿的皮质束带和中短款外袍,兼顾作战和外穿两种场合。 蝎组成员因潜行的特质,所以他们的作战服均以外侧搭配的复杂款皮质束带为主。 那些带有束缚性质的皮革交错穿过他们的胸肌、腰腹,又斜斜顺着两胯而过,最终卡着匕首、刀片彻底束在大腿两侧,神秘又飒爽。 阿斯兰无需潜行,因此他的作战服只具有简约款的外穿束带与中短款外袍。 当裹挟着珀珥的茧包一路往他怀里蹭时,那微垂的外袍被蹭开,暴露出其结实的腰腹线条,以及另一抹被作战服藏于布料之下,微微隆起,正好卡在胯间的、更细一点的束带。 最微小的蹭动落在这截隐秘的束带上,都足以令阿斯兰失态。 他手掌轻按那枚乱动的茧包,呼吸略沉,银白色的眼眸微阖,带有几分难耐的煎熬,却依旧拉扯住险些疯狂的神思,持续用精神力对珀珥进行着饲喂。 偶尔几个瞬间,阿斯兰会觉得自己已经被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如阴暗扭曲的恶兽藏匿笼中,不停咆哮、碰撞着铁笼,肆无忌惮地展露出全部丑恶的欲/望。 即便一次又一次地被压制、被桎梏,可这头野兽依旧恶欲难消,虎视眈眈藏于暗处,蛰伏着等待任何一个能够将猎物吞入腹中的机会。 另一个则如被按下了一切情绪和欲/望的雕塑。 冰冷静默,戴着那名为“禁欲”、“克制”以及“忍耐”的枷锁,悬浮于体外,安静注视着另一个自己,似乎从不为此而动摇。 但阿斯兰很清楚,不论是哪一个自己,其实早就动摇了。 持续外溢的精神力成缕注入到珀珥的体内,贪吃的小虫母终于被撑饱了肚子。 他那被茧包覆盖的白皙脊背氤氲汗意,浮现出一片并不寻常的红,似乎正昭示着腺体的生长。 终于,当珀珥咬着唇瓣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低吟时,那藏匿于小虫母腹腔深处的腺体,终于彻彻底底成熟了。 另一种更为旖旎的暖香蔓延,湿哒哒地浸润透了珀珥身下交错的茧丝。 阿斯兰的喉头重重滚动了一下。 而精神力世界中的珀珥则颤抖着钻到了怪物的怀里,正忍耐着某种更为超过的刺激。 某些变化是同时发生的。 继珀珥胸膛之上的那一对腺体后,他所拥有的第三枚蜜腺坐落于脐下那片柔软之内,同时也催生出了那稚嫩、脆弱,独属于虫巢之母才拥有的生理特性—— 即藏匿于腹腔内部的生/殖/腔。 那尔迦的王,远古时期虫族统称的虫母,在这一特殊的种族内,历代的虫巢之母均为男性。 他们有着出色的容貌、匀称的身形,有着可以同子嗣交互的精神力;同样,在那具修长、微腴的躯干内,于腹部藏有一抹可以孕育生命的生/殖/腔。 以往旧历中,虫巢物质具有种族延续的使命,而虫巢之母则会同他选中的王夫共同孕育生命,以精神力与基因孕养另一个全新的虫种。 与此同时,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息息相关的虫巢物质便会得到本能的指令,在下一次生命的延续中,为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孕育出这类虫种的臣民子嗣。 这是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内部同时存在的两种繁衍方式,彼此相辅相成,共同铸就了这个站于宇宙星海顶端的强大国度。 但当那尔迦人离开艾瑟瑞恩星、定都中央帝星后,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于是“王夫”也变成了一个只闻其名的标志性词汇,无人担任,虫巢之母也不曾再诞下拥有自己血脉的子嗣,因此时至今日,整个那尔迦帝国内所拥有的虫种类型屈指可数。 一代又一代虫巢之母同他的子嗣们渐行渐远,而原本生长于虫巢之母体内的生/殖/腔也缓缓退化,成了一抹最为寻常的普通腔体。 如今,虫巢之母与子嗣的关系重修于好。 精神力作用在灵魂与躯干上的正面影响借此而生,在催发小虫母生出腹腔内部腺体的同时,也让那退化的生/殖/腔又一次伸展着探出稚嫩的肉芽。 这是藏匿于珀珥身体深处的小秘密,是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变化。 不过,比起这抹稚嫩的、尚未被浇灌过的腔体,现在对珀珥影响更大的则是小腹深处的蜜腺。 生长之后的酥麻几乎缠绕在他每一寸神经的末梢。 本就被精神力饲喂“折磨”得浑身战栗的小虫母全身湿漉漉一片,他在茧包内挣扎着乱动,似乎是想要挣脱这份过于超过的刺激。 如蝴蝶破茧而出一般。 于是,当阿斯兰刚刚停止精神力的输送时,便发觉怀里柔软的茧包中探出一截白皙的、湿漉漉的手,摸索着攥住了他深麦色的手指。 静止的银白色虫纹又一次汹涌,它们循着味儿而来,一簇簇盘踞在阿斯兰的手指之上,几乎彻底将其包裹,痴缠舔舐那握着它们的手。 阿斯兰与珀珥之间的体型差也同样表现在他们的手上—— 修长、骨节分明的深麦色手指几乎完全被小虫母紧紧握在掌心里,细白的手指绷出淡淡的薄粉,落在阿斯兰的手掌里,宛若美人与野兽、小驯兽师与怪物的对比,有种疯狂、禁忌的反差。 他紧紧攥着阿斯兰,像是在从对方那偾张的躯干中汲取自己挣脱束缚、完成蜕变的力量。 阿斯兰垂眸,另一只手掌轻轻握住了小虫母潮湿、发红的手肘,似是安抚与鼓励。 而那被挣开了半截的茧包内,珀珥咬唇颤抖着,他几乎快被腹腔深处的酸软打败了,可落在手臂上温热、熟悉的手掌,却又给了他重新坚持的力量。 他不想继续待在这空间有限的茧包里了。 他想出来。 新生的蜜腺源源不断地渗出甜水。 旖旎的水光散落在小虫母的髀罅间,几乎将下方的茧丝彻底洇湿,一寸一寸渗透到阿斯兰的作战服上。 蜜香汹涌不断,不停刺激着阿斯兰的神经。 他手臂上印出青筋,整个人紧绷如拉满的弓,那丰厚的胸膛伴随失序的呼吸起伏着,几乎要将那完全贴身的作战服与外穿皮质束带彻底撑爆。 他呼吸微哑,同时克制着笼中野兽的肆虐。 当小虫母圆润的指甲掐入到阿斯兰的手心时,他甚至会因这样细微的刺痛而感兴奋。 蝴蝶破茧而出是需要用尽全力的。 小虫母的蜕变期也同样需要他自己坚持过去。 迷蒙中的珀珥紧抿着唇瓣,他连眼瞳在此刻都是模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都紧贴着那抹发红发热的皮肉而生。 当茧包内侧的丝缕又一次被珀珥挣扎着,夹在指缝、撑开伸出另一截手臂后,阿斯兰垂落在胸前的银白色长发,被那只终于破开束缚的手抓住了。 宛若破壳而出的新生精灵,有种潮湿又脆弱的漂亮。 此刻的小虫母下半身裹着瘪了的茧包,侧坐在阿斯兰的怀里。 他一手攥着阿斯兰的手指、一手揪着对方的长发,扬起修长蒸着细碎汗液的脖颈,如濒死的天鹅一般,在战栗的低喘声中,被低叹着的白银种战神握住了后颈,轻轻摩挲。 似是安抚,似是鼓励。 这一刻,阿斯兰有些宠溺又无奈地说—— “珀珥,你把我的裤子……又弄湿了。” 第100章 贪心鬼 薄红晕染在小虫母的面庞, 他低声喘着气,显然这一番从茧包中挣扎出来的动作消耗不小。 他如刚刚孵化的小白蛇一般,修长的腿微曲,湿漉漉的卵液自破开茧包撑破的缝隙溢出, 渗得到处都是。 在弄湿了阿斯兰的同时, 疲累的小虫母终于自茧包里彻底爬出来, 整个人都挂在了阿斯兰的怀里。 此刻, 面对来自阿斯兰的“指责”, 珀珥的意识都还没回笼, 只迷迷糊糊仰头盯着对方那优越的下颌线,仰头将湿哒哒的自己蹭了上去。 珀珥几乎把自己完全镶嵌在了阿斯兰的怀里。 像是刚刚洗完澡的小猫,身上细软的毛毛都还没擦干, 就亲昵地往饲养者怀里蹭, 晕晕乎乎、昏昏沉沉,因为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便一切仅凭本能靠近,恨不得把自己完全埋在饲养者的胸膛之间。 阿斯兰大腿处的作战裤已经彻底潮了,氲着暖意,他膝盖微抬, 便将小小一团缩起来的珀珥给半撑了起来。 他低头吻了下小虫母潮热的额心,哑声轻唤对方的名字—— “珀珥?” 被呼唤到名字的小虫母几乎没什么反应, 他只喉间发出含糊的哼唧声,似是忘记了说话的能力, 面色酡红, 半眯着漂亮的浅蓝色眼瞳。 珀珥伸开无力的手臂,软软地想要挂在阿斯兰的颈间,渴求来源于白银种战神身上更多的温暖与力量。 珀珥迷迷糊糊想着, 那是他熟悉的气息。 是……能够喂饱他的人。 在这样的动作下,珀珥几乎舒展了整个上半身。 那白皙光滑的脊背大片暴露在空气里,线条流畅美好,却在肩胛的位置呈现出一片有些异常的淤红与肿胀。 阿斯兰眸色略深,沾染着水色的手指小心落在了珀珥后脊的红肿之上。 只轻轻一碰,瘫软在他怀里的小虫母便重重抖了一下。 小腿肚软到直接从阿斯兰的腿侧向下滑落,又被那只深麦色向下捞住,握着那一团从指缝间微微溢出暖香的软肉,给拢在了手掌中。 “难受吗?”他问。 珀珥轻轻“啊”了一下,唇瓣微张,露出小半截猩红的舌。 他还没能反应过来阿斯兰在说什么,只迷迷瞪瞪盯着那张骨相出色、眉眼深邃的面庞,懵懵懂懂地用那最干净、澄澈,好似能够被为所欲为对待的目光盯着阿斯兰。 然后,珀珥抬手,轻飘飘地落在了阿斯兰的脖颈上。 那只手很淘气,抓了一下阿斯兰温度滚烫的喉结,像是被烫了般缩了一下,随后又痴痴笑着,又一次探着柔软的指腹按了上去。 蜕变期意识迷蒙的小虫母,把阿斯兰当成了独属于他的大型“玩具”。 阿斯兰的喉头不可遏制地滚动着。 面对神志都不太清醒的小虫母,他总是有着无限的耐心,以及对自身欲/望的忍耐与克制。 他又一次问道:“珀珥,后背难受吗?” 说着,那只聚集有银白色虫纹的指腹在那抹红肿上小心按了按。 那里应当是另一对蜜腺的新生位置,只是因为发育期的不同,还不曾完全展露出成熟形态,仅在这片娇气的皮肉上印出红肿,昭示着它们即将诞生的消息。 肩胛的位置……或许会是一对小翅膀吗? 阿斯兰漫不经心地想着,见怀里的小虫母又控制不住地丢了神,便彻底将滚烫的手掌落在了珀珥肩胛部位的薄红上。 轻柔的一抚,小虫母就被刺激得小腹微颤,止不住地往阿斯兰的怀里藏,像是一只怕人、怕生的小兽似的,可怜又可爱。 像个不服管教,但又十足娇气的坏孩子。 阿斯兰轻叹一声,他再次低头吻了吻珀珥的额心,轻钳着对方的下巴,以一种略微强硬的姿态挤到了小虫母的视线里—— “珀珥,看着我。” 眼瞳中蒙着一层薄薄水雾的珀珥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一缕一缕黏在一起,以至于他看什么都覆着一层朦胧的光。 他感觉有谁在呼唤自己,便努力聚焦意识,顺着下巴上的力道扬起脑袋,终于在散落柔光的混沌世界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是阿斯兰? “阿……阿斯兰?” 珀珥软软歪头,唇舌间咬字含糊,然后抽动鼻子,像是幼兽一般嗅了嗅,随即露出有一个漂亮又充满依恋感的笑容,像是在确定自己的判断—— “是、是阿斯兰!” 他闻到了属于阿斯兰的味道。 好乖。 好喜欢。 好想……吞下去。 某只躁动的野兽叫嚣着。 阿斯兰抚着珀珥的后颈,在对方勉强收拢回几分神志后,这位充满了耐心的长者再次询问道:“珀珥,后背的位置会难受吗?” 他的语调很缓慢。 大抵是知道这个时间段小虫母的理解能力有些堪忧,便有意放慢速度、一字一顿的,好给对方充分的时间去理解话语中的意思。 珀珥想了想,他的脑子转得有点慢,不过十几个字却需要几十秒,甚至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去理解。 停顿了好半天,他才慢吞吞点头,指腹蹭着作战服的领口,如闲不下来的小猫般勾着阿斯兰的下颌玩。 珀珥说,难受。 他说背上热热的,很痒。 说感觉自己好像坏掉了,整个后背都黏糊糊、湿哒哒的。 说着,蜷在阿斯兰怀里的小虫母身体微颤,被热气熏红的脚蹭着那布料光滑的作战裤,似是被自己说委屈了,连声音都软了下来,只一个劲儿地呜咽着“难受”,往阿斯兰的怀里钻。 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 好讨厌的感觉啊…… 珀珥一向被子嗣们伺候得很好—— 不论是日常生活起居,还是精神力安抚后的抚慰和照顾,聪慧小心的子嗣们总是知道小虫母的每一份需求,并且会尽最大可能,温柔而细致服务珀珥,让珀珥感受到愉悦和舒服。 然后,子嗣们会用温热的毛巾擦拭小虫母那时候时常柔软无力的身体,再小心翼翼地轻抚着带他线条形状漂亮的脊背,直到目视着小虫母彻底进入梦乡,这群听话子嗣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们了解他,也乐于通过这份“了解”来满足小虫母的需求。 在这样的娇惯之下,珀珥对于“欲”之一字,总缺乏耐心与忍耐力,即便他天性害羞,但纯粹的本能又会令他想要得到更多,来缓解身体内部的各种躁动。 忍耐是小虫母从来不需要知道的。 他只需要享受来自子嗣的服务即可。 于是,在被身体异动“折磨”的同时,珀珥的双臂如白蛇一般缠上阿斯兰的脖颈。 柔软的胸膛蹭过被作战服缚的丰厚胸肌。 他们彼此几近完全贴近,连彼此的心跳声都变成了最直观的背景音。 小虫母不得章法的胡乱蹭动之下,阿斯兰抬手梏住珀珥的腰腹,哑声引导—— “珀珥,你可以命令我。” “想要什么……都可以命令我为你实现。” 命令和……实现? 珀珥咬着唇,水润的眼瞳飘飘忽忽划过阿斯兰的眉眼、咽喉,最终却聚集着落在了对方那形状、线条都很出色的唇上。 或许是因为性格的缘故,阿斯兰天生优越的唇形总是习惯性地压平弧度。 他很少笑,便显得唇部特征有些近乎冷漠的凌厉,唇瓣下方有银白虫纹延伸至下巴、咽喉,于纯然的冷酷中增添了几分异域感的神秘。 那是一种很古怪又矛盾的特质,宛若凶残的杀神,也像是禁欲的神祇。 珀珥的眼眸像是会说话。 他的视线有些灼热地落在阿斯兰的唇上,明明什么话都还没说,就已经让阿斯兰喉头紧缩,浮现出一股难以被忽略的干渴。 在这出充满了张力的默剧之下,珀珥软乎乎地眨眼笑了一下,仰头撒娇似的开口: “要阿斯兰……为、为我服务。” 小虫母在阿斯兰的身上,学会了大胆说出自己的命令与诉求,他将越来越像是驯养了数只凶恶巨型犬的主人,举手投足便能轻而易举得到大狗们的亲昵与摇尾。 “……好。” 阿斯兰说,我的荣幸。 …… 银白色菌丝铸就的温床成了此刻肆意活动的新天地。 湿漉漉的茧包瘪瘪地落在地上,被活跃躁动的菌丝勾缠着卷在另一侧,而温床之上,则半撑着白银种战神有力的手臂,不过轻微的拉扯,便在顷刻间变换了位置,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姿态。 精神力饲喂的进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燃起。 只是这一次,对比以往都变得更加温和小心,是丝丝缕缕般进行着的,如潺潺流水,缓慢又温柔。 阿斯兰的手掌轻握着小虫母的膝。 动作的摩擦之下,珀珥那绵软的小腿甚至能蹭到阿斯兰颈侧凸起的青筋。 它们下意识颤着圈住阿斯兰,近乎完全痉挛,甚至那一刻珀珥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在抵抗侵袭,还是在鼓励嘉奖。 他的意识已经彻底迷蒙了。 在珀珥说出要“阿斯兰为他服务”的那一刻,他的神志、思绪,甚至连同身体都被交付到了阿斯兰的手中。 就连精神力世界中那只苍白色的怪物都不曾消停。 它小心地用利爪按住小虫母的后腰,细长如蛇信的舌卷曲而过。 宛若享用一块香甜可口的布丁,怪物总是喜欢先彻彻底底地将其舔过一遍—— 将那甜蜜的滋味都锁在口腔里后,再进行下一步,比如吞噬、咀嚼,然后将其完全吞入腹中 ,享受珍馐带来的愉悦。 某种程度上,面对小虫母时的怪物,或许也算是老饕。 它一定是位美食家。 当精神力世界内的怪物已经快进到“享用”甜点的环节了,现实里的温床之上,阿斯兰微微抬头,银白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了小虫母那张晕染着红色的脸颊。 很漂亮,像是一只湿漉漉的小鸟。 翎羽潮热,美好得宛若橱窗深处的珍藏品,是多看一眼都忍不住为之心脏发颤的。 而在珀珥那双湿漉漉、迷蒙着雾气的眼瞳里,则同样映出了阿斯兰俊美深邃的面庞,从那额心的虫纹、银白的眼瞳、笔挺的山根,以及…… 那浸染着水光的唇。 珀珥重重抖了一下。 他身体内部的感知似是与视觉神经相互连通,明明只是窥见了半分沾染于阿斯兰唇上的水色,便刺激得他小腿痉挛,几近崩溃。 似是被小虫母的反应给逗笑了。 阿斯兰唇角微翘,在珀珥濡湿的视线里,他的手掌放在珀珥的腹间,掌心粗粝滚烫,可落在那片绵软的皮肤上却恰到好处。 ……很舒服。 珀珥仰头,嗓子里发出得到舒缓的喟叹,随即又不耐受地蹬了蹬腿,似是在催促阿斯兰快一点、他还想要更多。 可作为这一环节中更加理智、更加成熟的引导者,阿斯兰并不能一味地放纵小虫母的渴求。 ——即便那甜蜜的滋味尚不曾自阿斯兰的唇舌之间彻底消散。 此刻,他只轻握珀珥的小腿,深麦色的指腹压入到那片羊奶似的雪白中,很是客观道: “珀珥,再多……你会受不了的。” 珀珥张了张唇,没能说出话来。 可他不知道何时踩在阿斯兰腰腹上的脚,却足以说明这份不曾被彻底满足的命令与需求。 蜕变状态下珀珥的身体本就敏感至极,再加上腺体的生长,以及精神力饲喂后的影响,写令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几乎超过原有的皮肤承受阈值。 因此,即便是最轻的一口气,落在小虫母的皮肤之上,都足够令他抖着濒临崩溃了。 阿斯兰的劝诫是对的。 年长的引导者总是比稚嫩的渴求者更为成熟、稳重。 他总是很清楚小虫母这具可爱肉/体所拥有的极限程度,便能正好拿捏着度,避免这个容易害羞的小家伙在事后因为羞耻与失态,而躲起来不愿见人。 珀珥应该听话的。 毕竟他的身体确实很敏感。 但是…… 此刻的珀珥不想听,或者说蜕变期的迷蒙放大了他的骄纵与任性,在未曾得到彻底的满足前,这只咬上了肉便不愿意松嘴的小猫可不想中途而废。 阿斯兰好坏! 他还难受着呢! 珀珥不满地又踩了一下阿斯兰,足底似是蹭过一抹略为发凉的金属,下一秒就被阿斯兰抓住脚踝,再无动弹的可能。 蛰伏的巨龙并不会因为小猫的挑衅而动怒,他依旧慢条斯理地轻按珀珥的小腹,帮助对方挺过这一阵酸软的战栗。 可小虫母还是不满意。 他抿着唇,恍恍惚惚的神思隐约捕捉到了先前的对话。 阿斯兰明明说过的—— “想要什么,都可以命令我为你实现。” 命、命令,命令…… 珀珥缓了缓,然后他慢吞吞开口,带有几分倨傲的娇气,即便嗓音还有些哭喘,但咬字却意外地清晰。 他说:“阿斯兰,我想你亲亲我……很多、很多地亲亲我。” 顿了顿,被阿斯兰握着足尖的小虫母补充道:“这、这是命令哦。” 阿斯兰喉头微动,眼眸略弯,那是一抹极为淡薄的笑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它们落在那双银白色的眼眸中时,又会显得极为晃眼。 他近乎宠溺又有些失笑地反问:“……亲哪里?” 珀珥抿着嘴巴,即便此刻神志并不清明,但他容易害羞的底线却依旧保留着,并且不退让分毫。 他下意识开口:“反、反正不是嘴巴。” 亲过那里以后,是不能亲嘴巴的。 “……好。” 这一次,年长的引导者应声了,他决定满足小虫母的渴求,只是…… “珀珥,清醒以后,不许躲着我。” 尚且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的小虫母嘴硬道:“才、才不会呢!” 他怎么可能躲着阿斯兰?!! 他又不怕阿斯兰!!! 末了,大抵是等不及,急躁的小虫母又踢着腿在阿斯兰的手掌里蹭了蹭,痴缠着撒娇催促道:“阿斯兰,亲亲!要亲亲!” 这样讨要亲昵的撒娇,大抵没有谁能扛得住吧? 阿斯兰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像是在哄一只淘气的小兽。 他深麦色的手掌握着珀珥的腿,静默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小虫母分毫,就那般存在感十足地沉了身体、俯下脊背,如信徒臣服跪拜一般,骤然吻了上去。 宛若晴空落下的急雨。 将珀珥那本就稀薄的神志冲得零七碎八。 那一刻,珀珥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忽然与身体断开了。 断续的呜咽声被卡在了喉咙深处,整个敏感到超越阈值的躯干岌岌可危。 在彻底崩溃的同时,精神力深处的另一个“自己”似乎也被怪物吞到了腹中,挤压着小虫母体内全部的水分。 某一瞬间,被银白色菌丝缠绕的地底洞窟是静谧的。 但同样,白银种战神在这一刻的吞咽声…… 也是明显的。 笼中的野兽急不可耐,奈何它的主人一时半会是不打算理会它的。 毕竟就阿斯兰看来,野兽是否能够得到解放并不在于他,而在于……另一个被他“服务”着的小国王。 眼下,水分充沛的小虫母几近脱水一般地蜷在温床之上,正如阿斯兰所言,他受不了的。 唇边的水色被阿斯兰抬手用指背蹭去,他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珀珥那光是微风轻触都颤抖的身体,果然又引起一阵痉挛。 阿斯兰半撑着手臂,身体阴影悬空于珀珥的上方。 他靠近俯身,另一只手拂过珀珥湿漉漉的睫毛和无神的眼眸,又顺着面颊而下,拭过对方那微潮的下巴、脖颈。 像是一只脱力的,羽毛都被淋湿的鸟雀。 碰一下翅膀抖一下,只能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可怜又可爱。 阿斯兰将人重新抱在了怀里。 那件搭在作战服外侧的短袍披在了珀珥的肩头,他用手掌揉在小虫母的腹部,轻缓地安慰这场过于冗长的刺激。 这场来源于白银种战神的服务之后,除了大腿上那截被浸湿的作战裤,阿斯兰依旧衣冠楚楚,只褪下了外袍、领口被轻微抓乱了几许。 可靠在他怀里的小虫母就不一样了,从发丝到锁骨几乎都是潮热的。 他被阿斯兰抱在怀里轻哄着,直到腹腔从那股战栗中脱离,这才枕着阿斯兰的胸膛,彻底沉入梦境。 纾解过后的珀珥睡得很舒服。 舒服到眉眼是舒展的,唇角微翘的,整张漂亮的面孔上染着健康的薄红,有种异样招人的劲儿。 等人彻底睡沉了,阿斯兰才起身将珀珥重新放回到菌丝构成的温床之上。 他细致地整理了这里的混乱,又叫机械精灵送来干净的热毛巾,一寸寸为小虫母擦过那浸润着甜蜜滋味的肌理,最后用菌丝织就薄毯,覆在了那具依旧处于蜕变期的漂亮躯干之上。 待做完这一切,阿斯兰又小心检查了珀珥身体上的变化,从他已经生出腺体的胸膛到柔软的腰腹,再到晕染淤红的肩胛、尾椎。 肩胛或许会是娇嫩的小翅膀,那么尾椎呢……总不能是尾巴吧? 小虫母身后两个地方的腺体还处于待生长的状态下,皮肤会很轻微地鼓起一小截,并不明显,像是磕磕碰碰后的红肿,却比其他部位的皮肤更加敏感,只是轻微的碰触都会引起小虫母的战栗。 也是在这样的身体反应下,熟睡后的珀珥会下意识侧身蜷缩—— 光洁的腰背弓起,双腿并拢向胸膛、腹侧蜷缩,这依旧是一个处于茧包中的姿态,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小虫母更舒服、更有安全感。 静立在原地的阿斯兰垂眸注视了许久,然后略微蹙起眉峰。 在阿斯兰抬手拂过的同时,那些关联他思维的菌丝也动作起来,交错着聚拢,形成了一个能够将小虫母包裹在内部,近似茧包的存在模式。 熟睡中的珀珥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他后靠着蹭了一下,发红的脊背贴在了微凉的菌丝上,却是舒服地蹭了蹭,偏头睡得更沉了。 “那么,好梦。” 阿斯兰后退半步,随即转身。 菌丝为他让开了独有的通道,又在他离去后紧密交缠,将蜕变期的小虫母严密保护在地底洞窟的深处。 同一时间,当阿斯兰走出铺满了虫巢物质的地底洞窟后,他看到了一群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的年轻狗崽子们。 那一双双望着他的眼瞳里,几乎都冒着火。 阿斯兰漫不经心地颔首,算作是打招呼。 但略有冲动的缇兰却忍不住抬起手臂,拦住了这位远古时期的白银种战神。 阿斯兰眉峰微挑,瞳芯中流露着的情绪就好像在问“有什么事情”。 缇兰本来只是想询问这位战神小妈咪现在的情况如何,谁知道当他抽动鼻尖,嗅闻到一股浓郁的蜜香后,缇兰的脸色骤然阴沉。 他掀起眼皮,哑声道:“……您身上的味道,是妈妈的?” 阿斯兰“嗯”了一声,在上下唇轻触时有一瞬间极短的失神。 他的站姿很自然,神情淡漠,似乎没有任何被发现的羞恼不安,只是任由这群年轻的狗崽子们打量。 在得到答案的时候,缇兰的脸色更阴了,当他还想要质问什么的时候,却被赫伊重重按住肩头。 双生子中更为冷静的兄长、秩序同盟的首席冲着阿斯兰颔首,声音温和有礼,“我们等候在这里,是想知道妈妈的状态如何了。” 小狗们为小虫母争宠而打架,是天经地义的。 而小狗们关心小虫母,更是最基础的。 对于这样的问题,阿斯兰并不会表现得吝啬。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充满成熟感、恍若可以掌控全场的气势和反应,更是令一群得到了答案的年轻小狗们愈发地不满、烦躁。 ……甚至这种情绪为什么而起,他们自己都不太明白。 当阿斯兰已经离开洞窟门口后,缇兰咬牙低声道:“你们闻到了吗?他身上都是妈妈的味道!那么香、那么浓,必然是……” 后面的话缇兰没能说出来,只是有些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 赫伊拧眉,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缇兰:“或许这些味道,是因为精神力饲喂才沾染上的。” 缇兰讽笑:“你信吗?” 赫伊:“我们相信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妈妈未来会怎么选,现在你、我,甚至是每一个能够出现在妈妈身边的子嗣,起跑线是一样的。” 这话一出,缇兰沉默了。 奥洛维金轻“啧”一声,他抱着手臂,修长的手指却死死嵌在手臂衣袖上,印出几截深深的阴影。 厄加没说话。 只是当他的手摸到作战服外侧的隐藏口袋时,大脑中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之前一次在太阳宫时,他与阿斯兰擦肩而过的场景。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奥洛维金伸了伸腰,那双缱绻温柔的浅金色眼瞳中闪过几分势在必得的野心,他点了点自己象牙白色的下巴,自言自语道:“我可不觉得我会输给一个……老男人。” 老男人有什么好的? 妈咪怎么可能喜欢老男人呢? 妈咪应该喜欢他这种年轻力壮的!!! 阿斯兰:我确实不年轻,但是力壮……呵。 100-110 第101章 翅 睡觉对于任何生灵来说, 都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尤其之于蜕变期的小虫母而言,充足的睡眠可以满足他身体所需的休养,出于生长期而躁动的精神力也会伴随肉/体的休养生息进入全新的温养状态。 特别是在珀珥腹腔内的新腺体得到了满足后,他整个人都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蜷缩在菌丝织就的茧包内, 独享此刻的休憩时光。 不知道睡了多久, 珀珥是被肩胛处的麻痒唤醒的。 “唔嗯……” 沉睡状态里的小虫母有些难耐地动了动, 肩胛部位的麻痒最初并没有很明显, 但当他想要继续撒赖似的睡懒觉, 那些感官则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剧烈。 像是无数只小蚂蚁从皮肤钻了进去, 挤到血肉之内,连带着背部的血管都有种隐隐的热胀感,不多时便叫珀珥热得从慵懒贪睡中睁开了眼睛。 纾解之后的身体原是被阿斯兰擦拭、清洁过的, 腰腹、腿/间都很清爽。 但此刻, 因为肩胛处的异样,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珀珥便被蒸出了细碎的汗珠,整个人从脸颊到关节都潮红一片,似是被迫进入了某种称不上健康的高热状态。 这股二次发育的热意让他意识在短暂的清醒后,又进入了新一轮的昏沉。视线朦胧、认知迟钝, 像个快要没电的小机器人,发呆半天才能反应过来自己准备做什么。 此刻, 被热懵的珀珥撑着手臂爬起来,极通人性的菌丝也向两侧撤开, 裸/露出了那片藏匿着小虫母身形的空间。 “好、好热呀……” 珀珥喃喃, 他侧身坐在温床上,湿漉漉的视线扫视过周遭的一切,见满目都是菌丝的银白, 这才消除了他初醒时不见人的迷茫无措。 他慢吞吞眨了眨眼睛,又抬手揉了下晕红的眼尾。 肩胛脊背处的感官实在难受,可手又挠不到,在短暂的纠结后,珀珥扶着温床起身,赤/脚踩在了地上。 自己挠不到,那、那就去找帮手…… 去找……阿斯兰帮他…… 阿斯兰肯定会有办法的。 珍珠:信任阿斯兰.JPG 地上也铺满了菌丝,很丝滑,只是比起温床更凉了几分,脚踩下去的时候,让珀珥有些不适应地抖了一下。 好在菌丝体贴,它们萦绕而来,蹭着小虫母的足底,让对方在迷糊中很快适应温度的变化。 珀珥现在原地顿了两秒钟,转动缓慢的大脑催促他向前走动,步履踉踉跄跄。 在他险些扑倒的刹那,缀连的菌丝骤然向两侧让开,另一抹高大的身影及时出现,用一只深麦色的手掌捞住珀珥的后腰,随后将整个人提着抱了起来。 ——某些动作就像是刻在基因里的习惯。 当及时雨一般的阿斯兰将小虫母提着抱起来的瞬间,强烈对比的体型差之下,珀珥下意识张开手臂搭上阿斯兰的肩膀,修长光/裸的双腿则分开,恰到好处地环在了对方的腰胯部位。 阿斯兰微顿,原本准备落在珀珥腰间的手换了位置,用虎口卡住了小虫母被养得轻微腴润的大腿。 “阿、阿斯兰……” 珀珥窝在对方的怀里,小声哼唧着阿斯兰的名字,撒娇似的。 “我在,怎么了?” 阿斯兰温和询问,另一只手掌轻抚珀珥的后脊,几乎是落下的瞬间,便得到了小虫母被缓解了肩胛上麻痒的轻吟喟叹。 像是给小猫挠肚皮似的,才摸了两下,珀珥就变成了“一条”小珍珠,整个人软哒哒趴在阿斯兰怀里,喘息黏腻,催促着阿斯兰再摸一摸后背。 珀珥说好舒服呀,他都快舒服得迷糊掉了。 ——当然,现在这一阶段的小虫母也没多清醒。 珍珠:舒服到融化.jpg 各个部位都处于生长状态的蜕变期,会模糊虫巢之母的意识与认知,这个时候他们会变得更加脆弱、懵懂,会喜欢撒娇,喜欢亲亲抱抱,喜欢各种可以显示亲昵的互动。 就好比此刻—— 珀珥瘫软在阿斯兰怀里,像小猫咪似的扬起脑袋,毛茸茸的发顶整个蹭在阿斯兰的颈侧,一边蹭,还一边娇气指挥对方给自己挠痒痒。 亲昵与享受两不误。 而阿斯兰也是个宠孩子的。 他单手抱着珀珥的双腿,另一只滚烫粗粝的掌心落在珀珥的脊背上,在那片肌理之下的位置藏匿有小虫母尚未发育、长出来的腺体,颜色淤红,只要轻轻一揉,便能收获一只哼哼唧唧、很会撒娇的小猫崽。 原本珀珥是因为后脊部位的麻痒才从梦中苏醒的,如今有阿斯兰的“伺候”,懒洋洋的小虫母便大大方方享受着。 最初他还能半眯着眼睛、小小声指挥按揉的部位。 但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珀珥便彻底闭了眼,无尾熊似的挂在阿斯兰身上,连呼吸都彻底趋于平稳了。 阿斯兰微愣,显然他没能想到怀里的小家伙睡得这样快。 他沉思片刻,准备把珀珥重新放回到温床之上,谁知才俯身换了半截姿势,就被黏人的小虫母勾紧了手臂,死死环住阿斯兰的脖颈不放。 “……要、要抱。” 意识都迷糊的珀珥这样要求道。 阿斯兰没法,只能继续捞着怀里的小虫母,侧身坐在温床上,完全就成了一个人形摇篮。 小虫母离不得人,那他只好亲自哄睡了。 怀抱依旧,落在后脊上的安抚也在,两三分钟的时间足够珀珥继续睡沉了。 当珀珥安然靠在阿斯兰的怀里,沉溺在蜕变期的梦乡中时,才回归中央帝星不久的蝎组,则乘上了这一组别专用的隐形战舰,自那尔迦帝国星域的另一侧小心离开,开启这场名为“清扫垃圾”的秘密刺杀活动。 这项行动同时由蝎组首席厄加、副首席02共同领导。 组别内成员同时分为七个小分队,前六个小分队的成员对应最主要的刺杀对象,第七分队负责最后的扫尾工作,避免任何可能被遗漏的“意外”。 每一个蝎组成员——因为虫种种族的缘故,他们绝大多数都具有清一色的苍白色皮肤、稠密如漆夜的黑发,高挑的身形、爆发力十足的四肢,以及用于绞杀的尾勾。 他们具有冷血动物的特性,性格阴沉厌世,喜欢活动在暗处,是天生的夜行者,自远古时期便被称之为虫巢之母手下最锋利的匕首。 蝎组成员中,代号越小能力越强,而作为蝎组首席、代号为01的厄加,便是其中翘楚。 他拥有压制一整个蝎组成员的能力,所以才能稳坐首席之位,成为那尔迦王身侧的近臣。 眼下阶段,厄加率先带领第一小队抵达了奎克帝国的星域边境,他们善于暗中潜伏、收集信息,即便没有官方通行证,一路也顺畅无阻,不曾引起任何注意。 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刺杀,更是将其伪装成一份天衣无缝的意外——除了那尔迦人,没有谁会知道这是一场为虫巢之母、为那尔迦帝国与王错失四百多年的报复。 即便有人怀疑,但没有任何证据的怀疑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不过,有些报复要在暗中进行,还有些报复……则要弄得人尽皆知。 在这场秘密刺杀活动同步进行的时候,被外派与星盟共同合作、清理红乌贼据点的燃血组,则刚刚抵达夜色下的巴别塔星港。 这里依旧人满为患,活动有各个领域不那么见得光的工作者。 不过,因为星盟知晓“堵不如疏”,在非违法犯罪、违背公序良俗的情况下,对于迷失星域和自由星域的一部分流浪者,星际监察者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有些东西无法全部杜绝,有些东西也确实需要给他们一点点发展的空间,否则赶尽杀绝之后可能是更加难以遏制的失序与混乱。 此刻,得到昆汀嘱托的夏盖、比约恩,以及小队长德米特里,在走下战舰的时候,一人肩头扛了个长宽高均超过一米五的大件,看得另一边刚刚从星盟战舰走下来的艾伦一脸不解。 作为先前已经同那尔迦人合作过的“经验者”,艾伦才匆匆结束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辅助工作,甚至都没能回家休息,几乎是才述职完毕,便又工作狂似的登上另一艘战舰,在自由星域与那尔迦的队伍汇合,共同抵达迷失星域内部。 连轴转了许久的艾伦揉了揉眼睛,他看向被那尔迦扛在肩头的大家伙,忍不住问道:“你、你们拿的是什么东西?” 是那尔迦人处决红乌贼的秘密武器吗? 万一造成很大的影响,他还得思考着怎么给星盟递送报告,毕竟那尔迦人再怎么报复红乌贼都是情有可原,所以影响大一点…… 其实也是可以通融的。 艾伦:也没有很偏心,只是一点点.jpg 夏盖揉了一把深红色的短发,那双微挑的眼瞳里流露出几分凶残的光。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有些血性的笑容:“是烟花。” 艾伦下意识道:“好,所以是什么杀伤效果的烟……烟花?” 等等,不是什么激光、生物类的热兵器吗? 烟、烟花?还是说这是那尔迦帝国内部的什么新型秘密武器?这是他们给秘密武器起的新代号? 艾伦一脸懵逼。 他对那尔迦人总有一种古怪的关注感,当然不是为那尔迦本身,而是为那尔迦现任的王——珀珥。 体格壮硕,完全比艾伦大一圈的比约恩嗤笑一声,似乎是被人类小鸡仔的体格、表情逗乐了,他拍了拍肩头上的巨物,眸光木然着哑声道: “不是任何热兵器,只是普通烟花。” 顿了顿,比约恩又补充道:“哦,可能也不算普通,毕竟这玩意儿放起来,还是挺震撼的。” 该看的、不该看的人,都能看见。 艾伦更懵逼了,“放起来?是、是要用烟花炸红乌贼的人吗?” “怎么可能?” 夏盖冷笑,“就这种玩意儿的杀伤力,给红乌贼的家伙用也太便宜他们了,说白了,今天放烟花一是为了助兴,二是为了把这场清扫垃圾的活动弄得人尽皆知。” 刺杀名单已经握在手里的情况下,并不存在任何打草惊蛇,既然红乌贼数百年前想要利用那尔迦人的基因“造神”,那么几百年后的现在,他们也得做好还债的准备。 那尔迦人向来睚眦必报。 于是,当星盟和燃血组成员已经开始扫荡红乌贼的中央大楼时,摆满了小半个广场上的烟花,则被悠哉站在不远处的小队长德米特里点燃。 高科技特质的烟花效果远比古代蓝星时的更为磅礴巨大,在“嗖”的一声尖锐鸣响后,几簇比激光都耀眼的光束冲上天空,于数秒后“砰”地炸开。 同一时间,被夜色笼罩的巴别塔星港瞬间放亮,宛若白昼,而那直接炸开在宇宙星海间的烟花,则在轰鸣声后,慢悠悠地变幻出几个图案—— 最开始是属于最大星盗团红乌贼的标志,即一只血红色的乌贼,但很快,另一簇颜色开始渲染,凝成一把锋利的剪刀,一下一下剪短了乌贼的数个腕足。 甚至在烟花结束的最后,刃尖锐利的剪刀被合拢,直直戳上了红乌贼的脑壳,将这个恶心的组织钉死在了绽放着星光的天空之上。 即便是青天白日,高科技造物下的烟花也能将其展示得清清楚楚,并在特殊科技手段的投射、传递之下,令这个“小动画”出现在各个星域、星球的上方,宣告红乌贼必将被绞杀的最终结果。 那尔迦帝国高层昆汀,最初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 奎克帝国,静坐于王座上的掌权者颤了一下。 而在他下首喋喋不休的大王子看了一眼那炸开在窗外的古怪图案,拍手叫好: “看来星盟这群家伙终于抓住红乌贼的尾巴了,这么大的星盗团早处理早安心,我还想带人开拓巴别塔那边的星海商道呢,要不是红乌贼霸着,我早就……” 话没说完,奎克帝国的国王一巴掌拍在座椅上,近乎目眦欲裂,并不住地剧烈咳嗽着:“滚!给、给我滚——” 等大王子等人瑟缩着退出去后,奎克帝国的掌权者撑着手杖,步履蹒跚站在王庭前的巨大露台上。 在这可以窥见千万家灯火的、属于帝国王宫的最高点,他握着栏杆的手掌颤抖着,眼周通红、满布血丝。 他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第一次隔着光屏投影,在实验室内的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中见到的人造人—— 漂亮如神祇一般的造物,承载着让他摆脱生命限制的野望。 他甚至觉得那一瞬间的自己,好像重回年轻时的二三十岁,有着强健体魄与勃勃野心,足以继续开疆拓土、发展军事国力,带领帝国在整个星盟内继续前进,成为可以超越那尔迦的宇宙第一国度。 他的熊熊野心是无法被磨灭的。 甚至这位掌权者在很多、很多年前,在他第一次以金钱、权势为投名状,一步一步成为红乌贼内部的高层人员时,他就已经想好要如何展示自己的信仰、谋求神明的恩赐了。 因此,在“造神”计划数次的交替中,他一直都坚守着自己的理念。 可当那尔迦的新王出现,当送给神明的“礼物”有去无回,当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胜利依旧属于那尔迦帝国,当红乌贼据点的“腕足”开始被一根又一根地被斩断…… 他忽然开始害怕了。 这是那尔迦人的报复? 还是……神明降下、因为他的贪婪而生出的惩罚呢? 此刻,奎克帝国的老国王抬手抚上那跳动过于快速的心脏。 正当他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其余光的位置忽然闪过一抹哑光的乌黑。 还不等他张嘴呼唤守卫,下一秒这位从16岁就把控整个奎克帝国,在位时长超过百年的掌权者便轰然倒地,在急促的喘息声后,他的心脏彻底停止了跳动。 奎克帝国历1143年,人均寿命150年的星际时代,这位在位时间长达129年的高寿国王卡托·卡当斯因突发急症死亡。 他在位期间功绩斐然,一手将奎克帝国的综合实力推上星盟前三,更是在近些年稳居第二,仅次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成为名副其实的宇宙第二大帝国。 这位成就显著的老国王因急性病去世后,奎克帝国高层召开特别会议商讨继位事宜,并通过法律程序进行最后的确认,最终由卡托的长子贝因·卡当斯继位。 很快,属于奎克帝国的另一个新时代,即将拉开序幕。 但众人猜测纷纭,他们并不认为新王贝因·卡当斯,能够超越他的父亲卡托·卡当斯这些年来的卓越贡献与领导能力。 或许,属于奎克帝国长达一百多年的盛世,也将进入落幕阶段。 …… 相似的情景也同样发生在赫贡王室—— 被架空了权力、又一次受基因病侵蚀的老国王躺在病床上,他浑身插满管子,颤抖着手想要碰触窗外那没了触须的乌贼烟花。 但他实在没有力气,最终无力跌倒在地上,被满脸嫌弃的护工重新抬上病床。 失了势的国王不如桥洞下的流浪汉。 尤其这位老国王干得缺德事不少,属实算不上是英明的君主。 此刻,两个护工窃窃私语,正猜测着下一任掌权者会出在哪一位王子或者公主的身上,也同样猜测着老国王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咽气,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工作…… 短暂的闲聊后,两个护工一前一后离开这过于空寂的病房,而在那扇刚刚关上的门缝间,则闪过一抹极为迅速的阴影。 遥远星域中奎克帝国悼念英勇先王的同时,赫贡帝国这位早已经失去民心的老国王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在恐惧与精神的刺激之下,因基因病而死在了自己的病房内。 他那长久以来受基因病摧残的身体本就虚弱不堪,就连专业医疗团队都数次摇头叹息,因而此刻老国王的死亡,也变成了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待老国王那已经冷掉的尸体被消遣回来的护工发现后,他们对此仅做上报,不曾惊起任何水花。 赫贡帝国的臣民并不在意老国王的生死,就连悼念活动也草草了结,显然比追思老国王,他们更期待新王能够带来的改革与福利。 毕竟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民众会惦记昏君吧? …… 另一片星域内的联合星域帝国,数个古老贵族世家的掌权者夜不能寐,他们深深为某些尚不曾发生的事情而担忧着。 于是,一部分人选择静观其变,一部分选择暗中离开,还有一部分人……已经被家族中的年轻者取代,成为权力交替之下的战败者,只能等待无法避免的结局到来。 …… 身处自由星域,正陪同情人在外消遣的星际大商会当家,也因为这个消息而惴惴不安。 他尝试暗中联络旧部,却在长久的忙音后暴躁摔烂了光脑,忍不住在奢华的厅堂内来回踱步,并开了一瓶酒,对着口就灌了进去。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他想到了自己那位悲伤、病重,被看管在阁楼里的发妻;想到了那个喊着“罪恶”、“黑暗”,对神圣追求一无所知、愚蠢又天真的亲生儿子艾伦。 想到了当初被艾伦牵在手里,长着一双似乎能看透一切人心腌臜的人造人瑕疵品;还想到了那场直播上,轻声道出“我接受”的那尔迦新王…… 各种乱七八糟的回忆堆叠着,但在最后的最后,他所能想到的,只有初次窥见14号人造人诞生时的狂热与激动。 明明这场“造神”计划……是成功的啊…… 神明都已经诞生了,只要再坚持一下,他就可以…… 这个想法断在了一个戛然而止的地步。 当他的情人洗澡沐浴之后,端着红酒款步而来,只看到了一个因碰倒酒瓶,又踩着潮湿痕迹滑倒,将脑袋重重磕在茶几角的中年男人。 黏腻的血液洇湿了大片地毯,几乎晕染出宛若地图一般的痕迹。 这是一个完全的,因为当事人大意而引发的致命意外。 情人惊惧靠近,摸了摸对方早已经停止的鼻息,在片刻的怔然后,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解脱一般。 在联系过对方的律师后,这位看起来很是年轻的情人兀自将那杯红酒喝尽,然后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灿烂十足、满是憧憬的笑容—— “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 星盟与燃血组的行动很快,蝎组成员同样不甘落后。 这场有关于那尔迦人对红乌贼的报复在明面和阴影之中同步进行,而身处于中央帝星太阳宫内的白银种战神阿斯兰,则已经在洞窟内部开启了第二天的“人体温床”体验。 意识迷蒙、浑身潮热,正待脊背处腺体发芽的小虫母变成了离不得人的黏豆包,是咬一口能粘掉满嘴牙的地步—— 那双细白的手臂搭着阿斯兰的肩膀,双腿环于对方腰侧;柔软的胸膛、小腹渴肤似的,非要紧贴到阿斯兰的躯干才罢休,完全就是个小赖皮鬼的架势。 甚至阿斯兰稍有异动,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虫母便委屈吭叽,本就对其宠溺至极的白银种战神便只能继续纵着,任由对方把自己当成蜕变期的新温床。 这一次,游荡、蜿蜒在旁侧的菌丝很不高兴了。 菌丝:有的人烦死了!!! 眼下,在已经替换为黑色衬衣、长裤后,阿斯兰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衣摆、裤料,被珀珥身上沾染的水色弄湿了多少。 总归现在他也染了满身甜香,得到了来自虫巢物质更为偏心的优待。 ——虫巢物质很喜欢那尔迦的虫巢之母。 这般为小虫母充当“温床”,对于阿斯兰来说是一个甜蜜又煎熬的“折磨”。 当他又一次无奈地揽着珀珥的腰,让对方那绵软的小腹远离衬衣内部紧缚在人鱼线两侧的束带时,原本沉溺在梦中的珀珥忽然发出很轻的呓语声。 他迷迷糊糊地在喊疼。 阿斯兰眉峰瞬间一凛。 他顾不得那些可能被小虫母发现的、属于铁笼的秘密,只用手掌扣住珀珥的后颈,低声询问是哪里疼。 “背、背上……” “疼……” “阿斯兰,我疼……” 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小虫母哼哼唧唧地回应着,语气委屈可怜,听得阿斯兰心脏皱在一起。 正当他想要检查小虫母脊背上的具体情况时,便在这过于静谧的地底洞窟内,听到了一声近乎布帛撕裂的轻微脆响。 很轻、很轻。 也如种皮破裂形成幼苗时的动静。 砰、砰、砰。 阿斯兰的心跳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快。 当阿斯兰的手掌还梏着珀珥轻微痉挛的腰腹时,他那双银白色的眼瞳,却落在了小虫母脊背后侧的位置—— 阿斯兰的视线里,他看见一对半透明的翅膜在菌丝营造的银白光晕中缓缓舒展着,宛若被月辉浸透的冰绡。 它们从脊背的根部以秘银般的光泽向外延伸,勾勒出精致的树状纹路,并于主脉的末端缀连有轻微炸开的水晶簇痕迹,像碾碎的银河,隐隐在边缘透出珍珠母贝的质感。 嘀嗒。 嘀嗒。 虫翼的末端,落下了几滴翅的根部因生长而分泌的蜜,莹润着淡金色的光泽,随后被下方的菌丝寸寸吞噬,不留任何痕迹。 在阿斯兰怔愣的几秒钟里,从难耐中缓过来的小虫母贴紧他的胸膛腰腹,然后蹭着晕红的面颊,在迷迷蒙蒙中一边询问,一边下意识把手探了过去,触到一抹近似金属的鸟笼造物—— “阿斯兰,笼子……” “……硌得我大腿,好痛哦。” 那一刻,阿斯兰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第102章 小尾勾 “阿斯兰, 笼子……” “……硌得我大腿,好痛哦。” 那一刻,阿斯兰的大脑几乎是完全空白的,他的视线还落在那对轻薄如蝉翼的翅上, 可小虫母充满好奇与探究性的手, 却正正好好摸索在了那只被藏匿在布料下方的鸟笼上。 这并不亚于世界上最令人忍不住投降的酷刑。 阿斯兰喉头重重滚动了一下。 他抚在珀珥后颈的手轻微用力, 原本缓慢注入的精神力饲喂在主人的影响之下, 忽然倾泻而出, 近乎如瀑布一般灌到了小虫母的体内。 也是那一瞬间, 生出新翅,同时处于饲喂情况下的珀珥精神力暴涨。 他双脚悬空垂落在阿斯兰的腿侧,脊背微弓, 自肩胛流动有淡金色蜜的翅颤抖着向后舒展, 似乎想要完全撑开最初新生时期的幼嫩状态。 阿斯兰迅速回神,抬手将珀珥搂在了怀里。 一边扶着他的背脊安抚着, 一边重新调整精神力饲喂的速度。 原先那有关于“铁笼”的秘密,似乎被这突发状况一带而过,但有些印象与痕迹,却已经留在了小虫母的大脑深处, 正待他真正好奇、探寻的那一天。 此时,珀珥咬着牙靠在阿斯兰怀里。 当他那轻薄的虫翼一寸一寸舒展的同时, 珀珥忍不住发泄似的想要咬住自己的下唇,好忍耐过此刻过于古怪的感觉。 但比起珀珥的牙齿, 阿斯兰的手指更快。 流动有银白虫纹的深麦色手用虎口钳住珀珥的下巴, 温热的指腹蹭过那留有细微牙印的下唇后,阿斯兰将小虫母的脑袋压向自己的颈侧。 阿斯兰低声道:“忍不住就咬我吧。” 对于被后脊难耐感折磨到意识有些轻微模糊的珀珥来说,他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去理解长难句, 但某些重点词汇却足够被那迷蒙的大脑捕捉,然后随着身体的最本能做出反应。 几乎是在阿斯兰话落的同时,受肩胛处“折磨”的小虫母便张嘴,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咬在了阿斯兰的侧颈上。 也是在珀珥落下牙齿的瞬间,涌动于白银种战神身体各个部位的银白虫纹顷刻聚拢过来,它们像是嗅闻到血肉的野兽,疯狂又肆意,密匝匝地盘踞于珀珥的唇瓣之下,渴求着同小虫母更加亲密的接触。 阿斯兰一手抚着珀珥的后颈,一手拢在他腰侧。 同时,饲喂状态下的精神力为了便于让珀珥更好地吸收、利用,它们首先被阿斯兰分成细细的丝线,随后才环绕于小虫母的身体,自他的大脑、皮肤,甚至是分泌蜜液的翅根部位缓缓渗透。 这是一种精神力上的交互,同时也算是珀珥消耗能量、构建新生虫翼之后的精神力补充。 如果说珀珥是战场上的全能奶妈[注],同时兼具血奶、盾牌奶,以及极其偶尔的暴/力奶特性,那么阿斯兰便是这位全能奶妈唯一且专有的超暴/力辅助。 “阿、阿斯兰……” “我好难受,好难受呀……” 咬着白银种战神颈侧的小虫母含糊呜咽。 在后脊背上那似疼非疼,却又十分难耐的感觉下,被那尔迦人养得很好的珀珥实在有些受不住,那种麻与痒是渗透到骨血里的,比一千、一万只小蚂蚁啃噬更加难受。 那是一种窸窣在皮肤之下的明显生长感,甚至珀珥能清晰感知到血肉小幅度鼓动的变化感。 至于那从背脊处新生的翅膀则止不住战栗着,似乎想要在此种状态下彻底舒展。 在神经末梢交错的刺激下,珀珥从后颈到尾椎处的皮肤通红一片,连温度也烫得惊人。 蜕变之于虫巢之母来说是成长,也是新生。 但任何一个涅槃后的新生,都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实现的。 当珀珥蜷在阿斯兰怀里颤抖的时候,后者一刻不停地细分精神力丝缕,把那冰凉的,对于现阶段的珀珥来说如甘泉的精神力补充到了一个足够多的状态。 然后,原本神情难耐的小虫母似乎有片刻的安宁,就连咬在阿斯兰颈侧的牙也放松了很多。 为舒展虫翼而消耗的精神力被重新补充,在彻底得到充盈后,那对最初还有些轻微皱缩的翅也完全打开,以一种极其舒展、放松的姿态垂落于珀珥的后背。 新生的翅外缘圆润光滑,是极为平整优雅的弧线,主体覆有一层半透似融雪的白。 每一次伴随着主人而轻微抖动时,这对漂亮的虫翼都会有流动如雾凇的微光闪烁,宛若一件被造物主精雕细琢的珍稀藏品。 ……它们太过美丽了。 最初黏腻的蜜是从翅根分泌的。 一对翅,两个生长出虫翼的根部部位,便是属于珀珥身体内部的第四、第五枚蜜腺。 分布在虫巢之母体内的蜜腺,主体作用是为滋养虫母本身而存在的,蜜腺的存在与否同虫巢之母的健康、发育息息相关。 至于另一方面,具有分泌“蜜”作用的腺体,也是某种程度上控制、安抚子嗣狂化症的最有利灵药。 狂化症是那尔迦人所要面对的一大无解难题—— 只要他们还有一天需要利用第二形态同异兽战斗,只要受宇宙辐射影响的异兽不曾全部灭绝,那么狂化因子聚集超过阈值而引发的狂化症,便无法被那尔迦人彻底杜绝。 但虫巢之母蜜腺内所能分泌的“蜜”,却对此有着最直观,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越精神力安抚的持久作用。 而这一效果的第一、第二个体现者,便落在了燃血组首席夏盖,和蝎组首席厄加的身上。 整个那尔迦帝国星域内,为了避免那尔迦人因为狂化症而伤害同类、引发其他意外,高等虫族一年需得分批次、按时段地进行身体检查。 燃血组首席早在从绿脉星到巴别塔星港的路上,便已经在战舰内部进行了体内狂化因子的检测。 结果显示,即便夏盖长时间使用原始的第二形态作战,并且在绿脉星上多次燃血助力战斗,可他体内的狂化因子却一直持续在一个安全界限以下。 如果将这个“安全界限”的大小定为60,狂化因子的数值超越60便会进行初级警报——身体与神经首先会有所感。 那么按照夏盖的身体数据反馈,在他好几次的作战过程里,狂化因子其实已经超越了60,但还不等身体捕捉信号、进行多方面的反馈,便存在有另一种新生的、具有安抚性的因子对其进行压制,抚平了那可能拉响警报的意外状况。 这样的情况在此前从未发生过,于常年苦受狂化症侵袭的那尔迦人来说是另一种奇迹。 而这样的反应,同时还出现在蝎组首席厄加的身上。 时间追溯到几天前—— 在皇家护卫军、秩序同盟、蝎组成员共同目送珀珥的茧包进入地底洞窟,各自还不曾开启工作的这一时间段中,三个组别的首席带领着此行参加过清剿赛的队员去做了身体检测。 这些数据里,唯一的特例便落在了蝎组首席厄加的身上。 前不久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内,即便他们在赛前都接受过来自珀珥的精神力安抚,可当各个组别的成员在克拉肯幻境,以及后续同僵尸蠕虫的对战中,依旧存在恢复原始形态的作战消耗。 可当其他成员一个个狂化因子或多或少地超越60、拉响警报后,唯有厄加体内的数据如常,即便有那么一两次跨过60,但也很快被另一种新存在的因子迅速镇压,不给狂化因子任何持续发展的机会。 因为这样的特殊,属于夏盖和厄加的身体检测报告同时递送到了幸存者的数据库中。 通过数据精确、快速分析,同步配合专业医疗团队的探究与深入,很快,一个具有权威性的结论出现了众人面前—— 厄加和夏盖一样,偷嘬了小虫母胸膛部位的蜜腺…… 哦不不不!应该是厄加和夏盖一样,因为得到过虫巢之母蜜腺内的甘霖,导致身体内部新诞生了一种奇妙的、具有治愈能力的安抚因子,足以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压制狂化因子的躁动。 医疗团队如是说道。 夏盖:原来我不是唯一.jpg 厄加:偷吃被发现了.jpg 其他子嗣:??? 你个阴湿社恐什么时候偷跑的?!!还瞒了我们这么久?!! 暂不提在蝎组首席厄加进行秘密刺杀任务之前,如何与自己的同僚约架;也不提身处那尔迦帝国星域之外的夏盖,在面对比约恩时嘴硬说“没真的吃到”的狡辩情景。 总归,经过幸存者与医疗团队的再三研究后,他们可以很确定—— 虫巢之母腺体内分泌的“蜜”自带有安抚因子,是那尔迦人体内狂化因子的克星,可以最大程度减少子嗣受狂化症侵蚀的恶劣情况,且效果时间会比普通接触的精神力安抚更为持久。 这是一个绝对的好消息,好到昆汀激动地大手一拍,又拍碎了新换的会议桌,然后在极其愉悦的心情下,偷偷给恩泽活动开放的卡池提高了一点概率。 当然,也只有一点点,再过了昆汀还舍不得呢! 他们的王,就应该超稀有的!!! 令整个那尔迦帝国躁动的恩泽活动依旧在持续中,军部各大论坛如火如荼,要么是在交流讨论如何才能抽到小妈咪的稀有卡,要么是在炫耀自己已经抽到的妈咪小卡。 那尔迦帝国的众人还沉浸在抽卡活动的热潮里,而作为此次恩泽活动的小主人,则进入到了蜕变期的最后一个阶段。 ——珀珥的蜕变进度,远比医疗团队们推测得更加快速。 中央帝星上的专业医疗团队,曾在珀珥体内检测到六枚待发育的腺体,如今经过一系列的精神力使用、消耗、充盈后的生长,只剩下了最后一枚依旧蒙着神秘的面纱。 虫翼的彻底舒展让珀珥松开了微蹙的眉头。 原先咬在阿斯兰颈侧的牙齿力道放松,更是在此刻如幼兽舔水一般,一下一下用柔软的舌面蹭动着。 阿斯兰脖颈间的青筋隐隐跳动。 他手掌握着珀珥的后颈,另一手小心靠近检查那一对轻薄虫翼的情况。 在短暂的迟疑后,阿斯兰选择用菌丝当探路人,叫幸存者过来一趟。 ——现阶段,珀珥不宜与虫巢物质离得太远。 事关珀珥,幸存者来的速度远比阿斯兰以为得更快。 流动的数据不过零点几秒钟的时间,便在构建有地底通道上方的巨木下聚拢。 当光源透过茂盛的树冠在草地上落下碎金般的光晕时,幸存者那极淡的荧光蓝色躯干也正好凝结,于数据流动之下开启了十足隐秘的地下通道。 虫巢物质对存在感虚无的幸存者并没有太大的排斥,那些暖白色的丝缕只是很轻盈地掠过对方,随后露出了通向小虫母温床的道路。 幸存者步履匆匆,即便他那张冷峻的、向来被数据光遮挡的面孔不曾被暴露出任何五官和情绪,但旁人依旧能从他的行为上窥探到几分惶急。 再理智至上的高等人工智能,似乎也逃不开那份属于珀珥的甜蜜陷阱。 当幸存者进来的时候,阿斯兰已经用菌丝凝成的菌毯半裹住了珀珥的身体。 但因为肩胛部位那对新生的、过于脆弱的翅,即便有菌毯蔽体,那迷迷瞪瞪的小虫母依旧露出了大片后脊上的皮肤,让原本快速走来的幸存者脚步微顿。 他微僵,机械音慢了半个节拍,“出什么事情了?” 那些萦绕于虚影周遭的数据,隐隐有一瞬间的卡顿。 阿斯兰的手掌上还搭着一片轻飘飘的薄翅,“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情况。” 听到声响的珀珥微微蹭动脑袋。 他偏头,朦胧的视线扫过幸存者的身形,几乎都没怎么聚焦,便下意识地勾起唇角,冲着幸存者露出一个湿漉漉的笑容。 滋啦。 幸存者感觉自己本体内的感情模块似乎又开始发热了。 就像是他小心翼翼碰触那份还被他藏在保险柜里的妈咪周边似的…… 他低低应了一声,极为克制地垂下眼眸。 随后,流动于周身的数据瞬间膨胀四溢,它们环绕向珀珥,不到两秒钟,所检测到的数据便已经传递到了医疗团队的光脑上。 随时待命的医生们又开始工作了。 在虫巢之母经历蜕变期的这些天里,他们几乎时时刻刻都活动在医疗室、办公室内。 房间里的光脑屏幕一直亮着,来来回回的医疗人员细致巡视着每一份数据,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累是有些累的,但这些都比不过他们亲眼见证那尔迦的王,在蜕变期后彻底生长出虫翼的激动和振奋。 那是一种比被颁发了终生成就奖,还要更加令那尔迦人狂热的殊荣!!! “我的虫神啊!” 点开幸存者发来讯息的医生发出了惊叹。 他死死盯着那被调动至光屏上、被放大之后也十足清晰的画面,嘴唇颤抖、满脸红光,那双深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了极大的喜悦,随后在其他人转头看过了时,高声宣布道—— “王……我们的王!长出来翅膀了!” 那一刻,所有医疗团队的成员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转身、转头,把全部的目光落在了悬空于办公桌一角的光屏之上。 幸存者扫描拍摄的结果是超清外加立体投影的。 那对轻薄瑰丽的虫翼轻飘飘垂落在小虫母的肩胛之后,缓慢流动有月辉和珍珠母贝的光泽,每一寸都如艺术品般美丽,是普通言语都无法描述的惊艳。 “快!快动起来!” “赶紧查看幸存者递送来的数据!” “还有那边,把王的翅膀数据记录一下,存入档案!必须加密!SSSSS级的加密!” “咱没有5S级别的加密档案!” “那就现在申请!” “记得给昆汀汇报!” “对对,顺便通知一下昆汀,让他立马申请5S等级的加密档案!” 昆汀:我是工具人.jpg 原本因为连轴转工作稍有些浮躁的医疗团队又一次热火朝天起来—— 小虫母的翅膀变成了他们上班的动力源泉,每个人在审查数据、推算情况的空隙里,都忍不住偏头看一眼光屏上的小翅膀,就好像是在吸猫自我治愈一般。 妈咪牌小翅膀,看一眼充电两秒钟工作八小时! 不多时,来自医疗团队的数据推测递送到了幸存者的大脑里。 他低声一板一眼地复述道—— “医疗团队说王的翅膀生长、发育极好,但是初阶段因为新生期,会比较稚嫩、脆弱,在这一环节里必须好好保护,避免外力碰撞、大幅度的弯折。” “等1-3周后,上面附着的蜜液会逐渐褪去,届时这对虫翼会彻底强壮起来,足以支撑王对其的使用。” “还有一点,在此期间王依旧会表现出身体困倦、神志迷蒙的特点,这是蜕变期的正常情况,只需要保证王有足够的睡眠时间就行。” “目前,生根于王体内的蜜腺已经彻底成功发育出五个——胸膛部位的两枚腺体,腹腔内的一枚腺体,背部虫翼下的一对腺体,现在还剩下最后一枚。” “据我们推测,在最后一个腺体的持续发育阶段,王可能会因为精神力消耗和身体本能需求而变得有些黏人,他需要陪伴,也需要从子嗣身上汲取某种活跃分子进行发育促进。” “不过……” 复述到这里的时候,幸存者顿了一下。 此刻根本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的小虫母晃了晃脑袋,下巴搭在阿斯兰颈窝蹭着,一副完全处于状态之外的模样。 至于此刻肩负“家长”职能的阿斯兰则蹙眉询问:“不过什么?” 幸存者低声道:“……他们说,‘白银种战神应该可以满足王在蜕变期的所有需求’,因此现阶段的王很需要你的陪伴。”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幸存者发现自己好像无意识咬了重音。 白银种是最远古的虫种,在血脉、基因上确实存在有比寻常那尔迦人更为强盛的优势。 再加上阿斯兰肩负虫巢物质守护者的身份,以及那磅礴的精神力,他的存在是会比其他子嗣更具有陪伴效果。 “我知道了。” 阿斯兰颔首,手掌轻抚着珀珥的后脊,低声道:“我会陪着王的。” 幸存者欲言又止。 但最终,作为高等人工智能的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收集完全部的数据后沉默离开。 ……他只是一个机械数据的造物。 即便存在本体,也是金属元件堆积而成,再怎么近似那尔迦人的外形轮廓,可幸存者自己清楚,他不是那尔迦人,不是任何一个能够得到小虫母青睐的子嗣。 聚集着虫巢物质的地底洞窟重归于静,阿斯兰依旧承担着“温床”的角色,任由浑身上下都被翅根处分泌的蜜打潮,黏腻一片,闪烁着一层淡金的色泽。 接下来的几天,珀珥身上确实体现了医疗团队所说的“黏人”—— 他几乎时时刻刻挂在阿斯兰身上,像是小猫一般这里嗅嗅、那里嗅嗅。 四肢一定要环在阿斯兰的身上,一旦对方有所异动,蜕变期情绪敏感、娇气的小虫母便哼哼唧唧,一副快要流出眼泪的可怜模样。 于是阿斯兰也纵着、宠着,甚至那分成丝缕、缓慢注入的精神力饲喂从不曾中断过。 后来—— 第五天的时候,珀珥虫翼伸出的根部停止了香甜蜜液的分泌,原本轻薄翅面轻微皱缩的痕迹也越来越小,同时展露出其半透明的光泽。 第十二天时,附着在这对虫翼中下缘的淡金色蜜液得到有效的吸收,半透明的翅面比最初诞生那天厚了不到2毫米,舒展之后韧劲更强,落在阿斯兰手里终于不再是轻飘飘一片。 第十八天的清晨,逐渐稀薄的蜜液被完全伸展开的虫翼彻底吸收。 它们足足有小虫母身体的三分之二,晶莹剔透、触感光滑,交替着月辉与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树状纹路盘旋蔓延,流动有水晶簇的痕迹,几乎比帝国上空的银河还要灿烂。 此刻,珀珥蜷在阿斯兰的怀里,尽情舒展着身后薄翼。 而隐藏于他尾椎末端的最后一枚腺体,也在小虫母近乎放松的姿态里,成功积蓄到了最终的生长能量。 于是,当阿斯兰低头专心检查那对支棱于珀珥肩胛上的虫翼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什么勾了一下。 隔着作战裤有些轻微的痒,并不明显,甚至快得如同是错觉。 阿斯兰微顿。 他刚一低头,就对上了小虫母那双不知道什么时候逐渐脱离昏沉状态、一点一点变清明的眼瞳。 对视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怔愣了一下。 珀珥眨了眨眼,浅蓝色的虹膜中倒映出阿斯兰清晰的身影。 从那银白色的长发、古怪充满神性的银纹、深邃晦暗的眼瞳 ,再到……那唇峰明显,甚至整个唇形显露出一种性感特质的嘴。 似乎是从之前混沌的记忆中提取到了某些关键点,坐在阿斯兰怀里的小虫母“噌”地红了耳廓,连清醒后的眼眸也蒙上一层充满羞耻的水光,似是恨不得失忆一般。 他、他想起来了…… 此般境地下,珀珥猛然撑着从阿斯兰怀里起来。 他急切地想要用菌丝、菌毯的什么把自己藏起来。 总归要藏在他看不见阿斯兰唇瓣的地方,不然他一定会想起来之前让阿斯兰给自己……舔、舔那里的事情…… 只是还不等珀珥从白银种战神的身侧钻过去,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猛然自尾椎部位一扯。 强烈的酸软感瞬间来袭,刺激得珀珥直接腿软、腰软,险些从温床上滚下去的瞬间,被阿斯兰有力的手臂捞在了怀里。 珀珥呜咽着小口喘了下气,眼圈很快红了一片,连翅膀尖尖都打着颤,颤颤巍巍询问道:“是、是什么呀……” 怎么拽了一下,差点把他的魂儿给拽没?!! 难道小妈咪也会长龙筋吗?!! 是菌丝发现他想偷跑,所以抽珍珠的龙筋惩罚他吗呜呜呜…… 阿斯兰一手揽着珀珥的腰腹,另一手轻轻拂过那向后瑟缩垂下的轻薄虫翼,在片刻的沉默后,语气有些微妙开口—— “珀珥,你长了一条……小尾勾。” 暖白色的,根部与尾椎皮肉相互晕染着漂亮的薄粉,像是一颗小桃子。 下方微微卷翘,半截勾住了阿斯兰的小腿,在末端膨起一个轻微菱形的小尖角,正可怜巴巴颤着,险些被刚才那一扯给弄疼了。 ……真的,好可爱。 第103章 通讯堕落种 那尔迦的王长出翅膀和小尾勾了! 这个消息如流星一般, 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快速传遍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原本为抽小卡即将疯魔的各大军部论坛里被掀起了一番新的热潮。 而首个被回复“99+”的帖子便是来源于内部的爆料—— 【一个来自上级的内部消息分享:据中央帝星的高层成员说,王在这次蜕变期后长出了小翅膀和小尾巴,保真!用我参加恩泽活动时的抽卡手气保证!】 【楼主:战友们上午好!标题即本帖的核心内容!是我刚刚去中央帝星述职开会得到的新消息!甚至是得到昆汀亲口认证的, 他说妈咪在蜕变期后长出了小翅膀和小尾巴, 等发育完全后可能会进行公开露面!】 【等等?我靠真的假的?是我起床太早眼花了吗?】 【妈妈长了什么?翅膀和尾巴?我天!我天!高层还没分享小妈咪的近期动态吗?我太好奇了, 妈咪的小翅膀小尾巴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妈妈的蜕变期, 翅膀和小尾巴, 总感觉很不得了的样子, 所以什么时候才有公开露面吗?之前抢购的那点妈咪周边都快被我舔包浆了,呜呜呜我急需妈咪周边拯救我即将枯竭的灵魂!】 【啊啊啊啊谁懂!这就是我168抽抽出来小妈咪茧包的福报!我甚至能想象到,不久后小翅膀妈咪和小尾巴妈咪的周边产品出来会多么火热! 【楼上抽出来妈咪茧包卡了?】 【我是刚刚168抽的那位, 茧包小卡已经拿到手里了, 整体小卡非常有质感,周围是半透明质地, 中间蜷着小妈咪的茧包,是很柔软的莹白色!这张小卡的可动性简直绝了!非常敏感!我说话大声的时候,小茧包就像是被打扰了一样,会有些不满地翘翘末端, 然后蛄蛹几下,然后往小卡的边缘藏一藏;如果我伸手摸——摸舒服了, 妈咪的茧包会蛄蛹到卡面中央,颤颤巍巍的;摸得不舒服, 茧包会直接躲起来, 不哄不出来!以及分享一个小技巧:小妈咪的茧包很喜欢被摸顶端和中间的位置!要顺着茧丝方向摸!】 【感谢楼上分享,我也抽到了妈咪的茧包,待我摸摸看嘿嘿嘿嘿嘿……】 【有人懂阅兵上的那张抓拍小卡吗?我122抽得到的!小卡上妈咪最开始神情是轻微严肃的, 但是这张卡的可动性精髓在于——我一碰小妈咪的衣袍,他就会笑!那笑容简直就是治愈天使系的,又温柔又可爱又羞涩!看得我心脏胀胀的,如果是为小妈咪而战死在异兽战场,我觉得我这辈子真的太值了!】 【我也心甘情愿为妈妈奉献一切!忠诚、灵魂、生命,随便哪一个都可以!只要妈咪想要,我愿意都献给他!】 【战损风的小卡也很绝!落在卡面上的碰触会被模拟成海风,小卡上的妈咪就会被这阵风吹动发丝和披风,如果风比较大,妈咪会转头捋一下头发再冲着卡面外的方向看过来,是那种坚强且充满地母气质的笑容!甚至有一点点S感,我都想跪下来求妈咪调/教我了!真的要被迷死!】 【羡慕每一个抽到的……但是我们是不是有点偏题了?】 【快去看中央帝星的官方网站!他们更新小妈咪翅膀和尾巴的具体数据了!】 【速去!妈咪妈咪我来了!】 那尔迦人对虫巢之母、对他们自己的王的狂热程度,永远都是其他星际种族难以想象的。 …… 有关于那尔迦王的虫翼及尾勾的数据,全部由幸存者用数据扫描得到,从珀珥的虫翼长度,最大、最小宽度,弧度曲线,翅面整体厚度,树状花纹的走向,颜色、光泽度、硬度推算一应俱全。 至于尾勾,也同样如此。 很快,各类数据大大小小地密密麻麻列了一堆,在从官方网站发布的瞬间,便已经出现了数十万的浏览量,甚至还在不停增加着。 显然远离中央帝星的那尔迦臣民对此十分关注,甚至恨不得把小虫母翅膀、尾勾上的所有数据都背下来! 只是还不等那尔迦人开启背诵、记录模式,安静许久的官方又放出来了一个新的惊喜,那是一段只有两分钟的小视频—— 内容应该是在不久前拍的。 画面的中央,是从交错缀连有白色虫巢物质的洞窟旁侧,探出半截脑袋的小虫母。 他似乎有些害羞,在原地犹豫了两秒钟,才小心走上前,彻底站在镜头的中央,抿着的唇微微翘起,带有一种温软的气质,然后慢吞吞转了一圈。 小虫母穿着最寻常的丝质睡袍。 领口、袖□□错有精致的花纹,裙摆落在膝盖下缘,正好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脚底踩着毛绒拖鞋,看起来干净又可爱。 当他转动身体的时候,白色睡袍的裙摆轻微晃动,但更加吸引人目光的,则是那从后脊开出一截镂空,用于放置那对安静垂落于腰臀部位、末端延伸至小虫母脚踝位置的半透明虫翼。 很薄、很清透,在镜头里闪烁着月辉和珍珠母贝交织的光泽,更兼具有视觉效果上的轻盈。 那一瞬间,看到视频中小虫母脊背上虫翼的那尔迦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们的心神、灵魂在这一刻仿佛被其攫取,心跳声很重、很快,耳边的其他噪声都在远离,变得虚无、空白。 可在这样的情景下,他们又仿佛能够钻进镜头屏幕,“听”见那对虫翼轻缓舒展时的窸窣摩擦声。 那是生命的力量。 是连通着那尔迦王与其千千万子嗣们的羁绊。 而在这份仿佛流动有生命的光辉之下,则是小虫母从裙摆下方探出了小半截的尾勾—— 线条流畅,分布有很细、很小的白色鳞甲,颜色莹润有光泽,从生长部位开始向下由粗到细,末端膨胀有一个微菱的小尖角,俏生生地挺立着,漂亮得完全如昂贵的玉质藏品一般。 然后,给大家展示着自己虫翼与尾勾的小虫母回头,冲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漂亮又有些害羞的笑容,他有些小骄矜地扬起脑袋、抬起下巴,如穿上了新衣的小国王,对着镜头外的那尔迦人询问—— “我好看吗?” 那尔迦人:糟糕,心脏被击中了.jpg 好看!!! 简直好看到极限了!!! 好看得要把一群那尔迦人们钓成翘嘴了!!! 视频内的一切引人入胜,当观众想要继续细细欣赏这属于小虫母的一切时,两分钟的视频戛然而止,于是官方的评论区里也是清一色的“不够看”、“怎么就没了”、“妈咪好看给我舔舔”的发言。 不够看、根本不够看! 有关于小妈咪的一切,他们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那尔迦人:喂喂喂,官方在吗?给我们看看小妈咪! …… 这一消息后,所有人——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上下都在为他们的小国王生出虫翼与尾勾而振奋着。 在这股情绪持续高涨的同时,灿烂的烟花在那尔迦星域内各个星球的上空久久不散,几乎形成一道相互连通的烟花星云,叫那些路过那尔迦星域外围的商会星舰疑惑不解,心道那尔迦帝国最近是又发生什么喜事了吗? 而此次进度终于达成100%的蜕变期,则在珀珥尾椎末端延伸出那一截漂亮的尾勾后,被彻底画上了句号—— 胸膛、腰腹深处的蜜腺;肩胛上新生的一对虫翼,以及连通尾椎、带有几分异样意义的尾勾。 蜕变期虽然暂时结束,但因为这些新生器官过于娇嫩、敏感,因此医疗团队仍然建议珀珥继续在地底洞窟中温养一段时间。 至少需要虫翼与尾勾得到进一步的发育。 对此珀珥没有任何异议,只乖巧待在地底洞窟,在与虫巢物质做伴的同时,也继续温养身后那漂亮、稚嫩的虫翼与尾勾。 因为已经结束了蜕变期,意识清醒的珀珥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光脑,于是他每天的安排又多了几项——即接通来自子嗣们的投影通讯。 就好比今天,第一个被接通的通讯投影是来自边境星球上的堕落种。 珀珥和边境哨卫军的成员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边境星球之上常年暴风雪,到处都是白皑皑一片。 即便宇宙科技再怎么发达,但在格外艰险的环境条件下,想要找到一个信号绝妙的地方同小虫母进行通话,边境哨卫军的首席尤利西斯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劲儿的。 于是,当珀珥点开接通后,就发现几个许久未见的堕落种们背后的景色,竟然是雪峰之巅。 白皑皑一片,甚至连镜头上都偶尔会有雪粒蹭过,显得格外朦胧。 呼啸的风声变成了投影通讯中的背景音,以尤利西斯为主的边境哨卫军们很符合气候环境地穿着兽皮大衣,带有明晃晃的原始与野性的风采。 即便他们并不怕冷,但似乎从古至今,边境哨卫军的成员们总是偏爱这样的打扮。 身体内部杂糅有机械元件的尤利西斯本就生得高大,等配上那毛茸茸的兽皮大衣后,更是显得他壮硕如一座铁塔,哪怕是以投影的姿态出现在珀珥面前,都给他一种充满了压迫的气质。 还不等尤利西斯说话,后方忽然冒出一个咧着嘴,露出鲨鱼牙和银白色舌钉的脑袋—— “乖宝妈咪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是星弧。 身形高挑,长了一张桀骜少年面孔的星弧也同样穿着兽皮大衣,比起尤利西斯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性,他更加活跃,说话间舌面上的银钉闪闪发光,晃了珀珥的眼睛。 “想的!” 珀珥大大方方开口,随即还学着皇家护卫军的样子,笑容甜滋滋地夸赞道:“星弧又变帅气了!” “妈咪那我呢!” 后侧的克里斯拖着半截金属臂,直接把星弧挤了出去,他肌肉遒劲,将外衣撑起鼓鼓囊囊的痕迹,看着高高大大,可实际上却像个大金毛似的,要是有尾巴,恐怕早就晃成螺旋桨了! 就珀珥的眼光来看,克里斯好像是整个堕落种成员里,最最最没心眼的! 克里斯:(憨笑挠头)得到了妈咪的认可! 其他堕落种:啧。 克里斯笑容灿烂,毫无阴霾,狗里狗气问:“妈咪想我吗?我有没有变帅啊?” 珀珥睁大眼睛看了看克里斯,然后认认真真点头,“想!克里斯也变得更帅了!” 星弧小小声阴阳怪气地学着克里斯的语气,一句话拐十八个弯子,然后大大翻了个白眼。 真是的,他明明要比克里斯还要更帅好吗? 阿库对星弧的幼稚简直看不上眼。 他推开挤在镜头前的克里斯,左眼闪烁着星河的光泽,在这份情愫之下,似乎连他右边那只纯白色的义眼都流露出了生动的情绪。 阿库喃喃道:“妈妈的翅膀和尾勾,好漂亮啊。” 被夸奖的珀珥有些不好意思。 虫翼与尾勾与他的心绪连通,在他害羞的同时,二者也同样轻蜷,甚至在那卷翘的尾勾根部,还能窥见几分晕染蔓延的薄红。 阿库觉得小虫母就是这个世界最最最漂亮的生命! 他有点手痒,想要把妈咪的样子全部画下来! 落后一步的威尔笑眯眯俯身靠近,投影上闪烁着风雪的痕迹,他感慨道:“蜕变期以后的妈咪变得好不一样啊。” 从身形到气质,甚至是灵魂的耀眼程度。 蜕变期让珀珥彻彻底底绽放出了他全部的魅力。 “妈妈,恭喜您。” 林笑意温柔,他目光里带有几分如水一般的特质,视线落在了小虫母那微垂的虫翼与尾勾,有些可惜道:“要是我们也能陪在您身边就好了。” 威尔也轻叹:“确实可惜。” 他们也想当能够时时刻刻陪伴在小虫母身边的子嗣,但偏偏他们是最适合守卫在边境星球上的战士,为了那尔迦帝国的安定、为了中央星上小虫母的安宁,有些牺牲确实很有必要。 “但是现在能见到威尔和林,也很好了呀,你们看到了我长出翅膀和尾巴的样子!” 珀珥坐在温床上晃了晃脚,等隔着投影,虚虚拥抱完他们后,小虫母又笑眯眯地冲着沉默寡言的刀疤打招呼。 这一回换珀珥主动了,“刀疤,你想我了吗?” 长了一张叔叔型酷脸的刀疤顿了一下,深色的面庞微颤,却是悄悄红了短发下的耳朵。 刀疤哑声道:“……很想您。” 珀珥弯了弯眼睛,“我也想刀疤了!” 这位不善言辞的猛男轻咳一声,然后生疏且干巴巴地夸赞道:“您的翅膀和尾勾,真的很漂亮。” 看得他整颗心脏都一颤一颤的。 等雨露均沾的小虫母隔着光屏投影,安抚完其他边境哨卫军的成员后,他才慢吞吞抬眼,把视线落在了不远处抱着手臂,神情看起来天生有种邪气怀意的尤利西斯。 珀珥眨了眨眼,他没说话。 尤利西斯嗤笑一声,没忍住上前,隔着投影用宽大的手掌冲着小虫母的脑袋个头比了比。 他笑道:“妈咪,您是不是一个小坏蛋?我不开口,您就也不打算搭理我一下?有这样当主人的吗?” 把他逗得就像是哈巴狗似的,哪怕丢面子也想主动凑上去,给自己戴上链子,跪着挺起胸膛,任由小虫母用脚踢着、踩着。 珀珥慢吞吞道:“可是我知道,狗狗一定会主动来找主人的呀。” 说着,他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尤利西斯不也主动过来了吗?” “哈……您可真是……” 尤利西斯话没说完,但他的唇角却止不住地勾了起来,猩红的机械义眼倒映出小虫母那副娇气又矜贵的姿态,最后微微颔首,行了一个充满野性的礼—— “见到您很高兴,我的主人。” 珀珥:“我也很高兴。” 尤利西斯起来,投影下的身形骤然靠近,几乎抬起手臂将珀珥整个拢起来。 他低声道:“妈妈,您有没有发现一个小小的问题?” 珀珥微怔,“什么问题啊?” 旁侧静立的林眸光温柔,似乎闪烁着了然;威尔和星弧但笑不语,显然他们比珀珥更早发现这个“小问题”;克里斯刚想张嘴说什么,就被阿库和刀疤一左一右架住捂上了嘴巴,将这个惊喜时刻留给了小虫母自己去发觉。 尤利西斯引导性道:“您再随便和我说几句话吧。” 珀珥迷茫:“可是说什么呀?” 尤利西斯:“说什么都行,任何话都可以对我说。” 珀珥张了张嘴,他刚想说什么,却又忽然紧紧闭上嘴巴,瞪圆了那双浅蓝色的眼眸。 星弧乐了,舌上的银钉蹭过上唇,“乖宝妈咪是不是意识到什么了?” 林笑得温温柔柔,隔着投影,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这对于妈妈来说,也算是一个很棒的小惊喜吧?” 似乎是因为这个“问题”、“惊喜”终于被当事人发现,原本还能泰然自若与子嗣们交流的小虫母忽然变成了锯嘴葫芦,他有些忐忑地舔了舔自己的唇,佯装严肃地轻咳了几声,随后开口—— “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懒洋洋道:“妈妈,我在呢。” 珀珥鼓了下腮帮子,又一次道:“尤利西斯好帅!” 尤利西斯颔首:“妈妈好眼光。” 珀珥笑了,他自信又清晰,且毫无断续地大大方方道:“尤利西斯真的好自恋哦!” 然后,珀珥露着脸颊边的小酒窝道:“我不结巴了诶!我也可以流畅讲话了!” 珍珠:开心.jpg 这一刻,属于珀珥的快乐是纯粹的。 结巴并不是他天生所带的缺陷,而是在后天作为人造人的那段岁月里,一次又一次被退货,一次又一次被拍卖行里的工作人员否定、打压,一次又一次失去完整表达自我意思的机会…… 这才在日积月累下,让他变得怯懦,胆小到连说话都结结巴巴,好似全无力量支撑。 可是后来,在珀珥遇见一个个珍视他、照顾他的那尔迦人,在他逐渐释放出天性、被养出更大的胆量,在他能够坦然面对过去的一切、自己从阴影中走出来后,蜕变期如约而至。 当珀珥得到躯干上再次发育的同时,也让他得到了灵魂上的变化。 这对于珀珥来说,这是属于他的另一个新生。 发现自己不结巴的小虫母就像是一只快乐的、叽叽喳喳的小鸟,等他和边境哨卫军的成员聊完天后,又马不停蹄地接到了正处于外派工作中燃血组的投影通讯。 珀珥雀跃地同夏盖、比约恩,还有小队长德米特里分享了自己欢乐,还大大方方地给他们展示了身后的虫翼与尾勾。 他会晃动虫翼,翘着尾勾,然后用完全流利的话语询问我的翅膀和尾勾好不好看呀。 声音娇气,语调轻快,简直就是一只无忧无虑、飞来飞去的小鸟。 对此,天生嘴硬的夏盖一边说着“还可以”,一边恨不得把眼睛粘在珀珥的虫翼和尾勾上。 随后他还用手掌蹭了蹭裤子,眼里闪烁着浓重的渴望,却言不由衷地说这两个小东西这么脆弱,他才不会摸呢! 比约恩则被这只小尾勾激发了教官魂。 他在对比了各项官方公布的尾勾数据后,又详细询问了珀珥尾勾目前可以活动的状态,随后说等他回来后,要给珀珥的尾勾准备一个小惊喜。 ——一个可以满足战斗需求的惊喜! 至于小队长德米特里…… 他完全就是珀珥的小迷弟,在见到小虫母后,有些害羞地夸了一番珀珥,随后又掏出光脑这儿拍拍、那儿拍拍,据说是其他燃血组大块头求了好几天求来的。 他们也想见见小虫母的近期状态照片!!! 燃血组其他成员:感谢妈咪!感谢德米特里! 日常安排很满的珀珥结束了和燃血组的投影通讯后,接下来还交错接到了皇家护卫军、秩序同盟的来电。 至于分散在外部,组别内分小队执行秘密任务的蝎组则暂时无法参与这项活动,只能等他们回归中央帝星再真正见面了。 等珀珥终于闲下来,已经是小半天以后的事情了。 他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才把光脑放在一旁,便见不远处缀连的虫巢物质向两侧让开了一个通道。 这个时候能来的人只有一个! 珀珥的脸蛋瞬间烧红。 他“蹭”地一下爬上温床,扯了薄被盖在身上,整个人侧身蜷缩,摆出一副“我已经睡着”的模样,只是那薄薄的眼皮和纤长的睫毛,却止不住地在颤抖着。 片刻后,熟悉的脚步靠近。 一抹阴影自上方落下,惹得那睫毛下的阴影似乎愈发颤颤巍巍,像是蝴蝶那不停扇动的羽翼。 静谧的洞窟里,似乎有谁溢出一道很轻的,近乎是气音的笑声,有些沉有些磁性,但很好听,让人耳道麻麻的。 下一秒,假装睡着的珀珥便听阿斯兰道—— “珀珥,你答应过的。” 缩在被子下方的小虫母颤了一下,丝毫不知道那截落在外侧的尾勾正悄悄蜷起,似乎在询问“答应过什么”,彻底将自己装睡的事实暴露在了白银种战神的眼皮子底下。 阿斯兰唇角微挑,声音有种不动声色的沉稳与平和。 他说:“……清醒以后,不许躲着我。” 薄被下的珀珥顶着一张烧红的面颊,伴随着阿斯兰一字一顿的话语,某些记忆随之苏醒—— 那些感官、刺激开始变得遥远,但唯有记忆中阿斯兰那沾染有水色的唇,以及俯身亲吻到那片蜜地时,令珀珥连脚趾都忍不住蜷起的颤抖。 太、太羞耻了……他蜕变期的时候竟然让阿斯兰亲自己的那里…… 他、他好像还把阿斯兰的鼻梁也弄得湿哒哒的。 一想到鼻梁,珀珥的神思又有一点飘忽了。 他一向知道的,阿斯兰的鼻子很挺、很立,那是一种会衬得五官眼窝更加深邃的特点。 于是当阿斯兰俯身低头时,他的鼻梁很容易让珀珥在无意识间的夹腿动作中,磨到……那里。 珀珥的脸更红了。 他怎么有这么大胆子的啊?!! 阿斯兰:我纵容的.jpg 珍珠:羞耻心爆表.jpg 见小虫母快要把自己闷晕在被子下方,阿斯兰低声询问: “所以——珀珥要做不守信用的小国王?” 只一个简简单单的疑问句,便将之前励志做英明国王的小虫母给炸了起来。 他顶着一头有些乱糟糟的银白色长发——没错,是长发。 自蜕变期结束后,珀珥发现自己原先才过肩头的中长发,已然恢复了他最初以人造人姿态诞生时的长度,顺滑、柔顺,莹润着精灵一般的光泽,垂落下来最长的部分,能到他的小腿肚! “我守信用的!” 珀珥对上阿斯兰那双银白色的眼瞳后,声线弱了一瞬,又补充道:“我只是刚刚有些没记清楚,但你一提醒我,我就想起来了!” 不是珍珠故意忘记的!所以不能怪珍珠! 只是话刚说到这里,蜕变期内的某些其他记忆也同样重新出现在珀珥的脑海里,以至于让他有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下意识落在了阿斯兰腰腹末端的位置。 蜕变期的时候,他好像模模糊糊踩到、碰到了好几次…… 硬硬的,隔着衣服也有点凉,似乎还带有拘束的性质,材质可能是某种金属? 珀珥无意识咬着唇。 他隐隐记得自己好像还摸着抓到过一次,那种形状……是某种笼子吗? 下一秒,阴影逼近。 珀珥的下巴被一只深麦色的手掌轻轻钳着,随后他的视线也不受控制地上移,正好阿斯兰对视,一寸一寸划过对方那曾抚慰、伺候过他,让他哭喘呜咽的唇瓣与鼻梁。 珀珥夹了夹腿,柔软的腹腔深处轻微痉挛了一下。 两双对视的眼眸中,一边是澄澈如天空的浅蓝色,另一边是冷寂如冰川的银白色,当两种不同的眸光相互交织的时候,它们同样都倒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形。 甚至格外清晰。 在片刻的静默后,阿斯兰慢条斯理地用指腹蹭了蹭小虫母那被闷红了的面颊。 他哑声道—— “珀珥,你在看哪里呢?” 第104章 陛下日安 被握住了下巴的小虫母僵了一瞬, 他本来想含含糊糊说“没看什么”,可转念之间,又忍不住为此滋生更大的好奇心—— 在珀珥眼里,从他最初在地底洞窟见到阿斯兰开始, 这位白银种战神总是与“神秘”二字渊源颇深。 他的强大与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那流动有冰川气息的精神力具有很浓重的攻击倾向, 即便每一次精神力饲喂中阿斯兰有意放缓这个力道, 但所能给珀珥带来的战栗与刺激, 依旧远远超越珀珥对子嗣们进行精神力安抚时的感受。 这种来源于精神力饲喂的战栗与刺激, 是让珀珥又怕但又本能想要沉溺的。 也是因为这般最初认识时的感官, 以至于珀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些怕直面阿斯兰——当然,那种“怕”并非是恐惧,更确切来说是潜藏于骨血中的羞恼。 不过这样的“怕”并没有维持太久。 早在珀珥逐渐习惯精神力饲喂, 一点一点从阿斯兰身上体验到更多的可靠、依赖感, 并与对方第一次分享了属于胸膛处腺体的“小秘密”后,阿斯兰的存在便同其他子嗣们有了细微的不同。 虽然珀珥自己尚未意识到这份不同, 可本能会引导他的一切行为。 而此刻,心里想着那些来源于阿斯兰身上的“神秘特质”,原本因为害羞有些闪避的小虫母积蓄起了胆量。 再说啦,他可是国王、是妈咪, 妈咪能有什么不能看的?妈咪明明什么都可以看的好吗?! 珀珥:珍珠骄傲、珍珠膨胀.jpg 小虫母轻咳一声,下巴还蹭在阿斯兰的虎口处, 在这样近的距离中,珀珥甚至能嗅闻到对方手掌上干燥带有温暖的味道。 不是纯粹的香气, 但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冷冽又好闻。 珀珥喜欢阿斯兰身上的味道。 他轻抿着嘴巴,微微掀起眼皮,彻底露出了那双浅蓝色、剔透十足的眼眸, 带有明媚又好奇的光泽,小声却也骄矜十足地问道—— “阿斯兰,那个笼子……是什么呀?” 不过前几句还有些气势,可到了后几句,已然控制不住地气弱了起来。 珍珠:可恶啊!又没气势了! 阿斯兰的喉头重重滚动了一下,眸色晦暗不清。 显然他未曾料清醒后的小虫母什么都记得,也什么都……好奇。 空气在此刻有几分凝滞,白银种战神沉默不语,但虎口处的皮肤还轻轻摩挲着小虫母的下巴,似乎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但珀珥却毫无所觉——或者说他因为他知道阿斯兰不会凶自己、也不会伤害自己,因此在这份宠爱、偏心之下,会变得愈发有恃无恐,完全就是一只会伸出爪子、乱挠铲屎官衣服头发的十佳小猫咪。 珍珠猫猫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只是好奇罢了!!! 于是,见阿斯兰只盯着自己,这颗好奇心旺盛的小珍珠又蠢蠢欲动了。 珀珥晃动着腿,脚尖蹭在阿斯兰的小腿位置,蜷着勾了一下,随后又一次问:“阿斯兰,那是什么呀?” 他的语气愈发有种撒娇地央求感,几乎叫人无法去拒绝。 阿斯兰:“想知道?” 珀珥点头,连带着身后的尾勾也不自觉跟着他的情绪摆动着。 他道:“我问了就肯定想知道呀?” 这一刻,珀珥忽然发现,阿斯兰的气质似乎有了一点点极为微妙的变化,就好像是…… 一头向来戴着项圈的猛兽,忽然自己挣脱了? 珀珥有些说不清那种感觉。 他下意识打了个颤,但又坚强大胆地挺起胸膛,一副“我才不怕”、“我就是要知道”的架势。 见此,这位习惯性压抑克制的白银种战神哑声轻笑了一下。 下一秒,阿斯兰伸手揽住珀珥的腰腹,在自己坐到温床上的同时,也让珀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成了一种完全面对面的姿势 。 阿斯兰有些倦怠地打开肩膀、向后靠着,一只手自然搭着,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抚在珀珥的后颈,让好奇心满满的小虫母舒服地哼唧一声,又本能地蹭了两下。 这一刻,流动在地底洞窟内的空气都是安静的。 阿斯兰轻微垂眸,似是提醒一般道:“珀珥,问了就不要后悔。” “……后悔?” 珀珥轻咬下唇,他跪坐在阿斯兰的大腿上,轻柔的睡袍下方压着那深色的作战裤—— 并非完全的修身款,而是相对宽松一点。 近似燃血组那群大块头们穿的武装作战裤,布料略硬、颜色乌黑,腰腹间束有一圈作战皮带,大腿两侧分布有口袋,裤口微收,最终被塞在黑色作战靴中,有种更加野性、原始的粗野感。 珀珥小声嘟囔道:“我才不后悔呢。” 空气变得滚烫、凝滞,甚至有几分窒闷。 阿斯兰从鼻腔中“嗯”了一声,随后似是彻底放弃抵抗,而是缓慢道:“珀珥,自己来感受答案吧。” 他的手掌还落在小虫母的后颈,力道不重,掌心有些粗粝、炙热,但并不曾带有其他雄性想要霸占伴侣时的低劣习惯。 即便阿斯兰拥有完全超越珀珥的力量,但也只更温和、沉默,甚至还有几分克制与隐忍,将揭开“好奇面纱”的权利全然交在了小虫母的手里。 当他选择让珀珥自己去感受的时候,便已经丧失了主权,似是把自己摆在了任由小虫母探索的男奴位置。 显然,这是一场珀珥可以随时喊停的人体解密游戏,珀珥便成了此刻唯一的主人。 珀珥眨了眨眼。 明明已经得到了探究的许可,但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比之前更紧张了,连心脏都怦怦跳个不停。 这可不行! 他怎么能就这样放弃机会呢?! 珀珥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下意识抿着唇,然后小心翼翼伸出细白的手掌,带有几分跃跃欲试与蠢蠢欲动,于两秒钟的犹豫后,小心翼翼下落,然后碰触到了那个藏匿有秘密的位置。 轻微靠坐的阿斯兰气息急促一瞬,但又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了回去。 只握着珀珥后颈的手掌有些忍不住地抚着摩挲了两下,似是在同珀珥脖颈上跳动的脉搏中,汲取令他继续克制的力量。 珀珥很小心地抓了一下手掌。 正如他在蜕变期中迷迷糊糊感知到的一样,是金属质地,即便隔着作战裤,也隐隐透出一抹淡淡的凉意,但更多的则是已经被皮肉捂暖、接近体温的热度。 那样的形状,确实很像笼子。 很细很细的金属条相互交错着,就好像要把谁禁锢在这一方狭窄的天地内,闭塞拥挤,带有几分近乎残忍的特质,是一个无法展开翅膀,也无法逃出来的鸟笼。 珀珥最初摸上去时是带有好奇心的。 可很快,当他感知到那秘密的全景后,心性柔软的小虫母微微蹙眉,流露出几分不安,小声问道:“这个东西……会难受吗?” 阿斯兰半阖着眼,神情中流露出几分被窥见秘密后彻底放松的慵懒感。 他慢条斯理道:“最开始有点,后来习惯了。” 疼痛才能让人清醒。 疼痛才能让人控制住某些难以被按捺的情绪和渴望。 珀珥的指尖颤了颤。 他小声问:“为什么要戴这个呀?” 空气似乎又沉闷了片刻。 阿斯兰的手掌在珀珥后颈上一下、一下抚摸着。 他的力道拿捏得刚好,那是一个完全让小虫母舒服的程度,甚至每每抚到头皮与脖颈交错的位置时,珀珥都会眯一眯眼睛,然后舒服得凑过去再蹭一蹭阿斯兰的掌心。 热乎乎的。 很舒服。 见阿斯兰不说话,珀珥又娇娇地靠上来,眸光微微湿润,害羞的同时又执拗十足,“阿斯兰,为什么呀?” 珀珥在从前作为人造人的时期里,拍卖行里腌臜事儿不少,但都不曾落在他眼前。 而后成为那尔迦的虫巢之母后,珀珥更是有子嗣们精心照料、教导,即便是精神力安抚时的亲密互动,大多都没那么深入,可也够珀珥明白个大概情况。 他知道子嗣们渴望自己。 他们的欲/望因为他而绽放、燃烧,而他是控制子嗣们全部欲/望的唯一钥匙。 这样的认知会令珀珥有些害羞。 可在害羞之后,则是另一种小小的、被满足的虚荣与愉悦。 而此刻,当珀珥发觉阿斯兰给自己戴了一个铁笼后,他下意识诞生了一个本能的猜想——这个笼子,是因为他。 珀珥歪头,红着面颊,手指揪着阿斯兰的作战腰带问:“阿斯兰,是……因为我吗?” 在珀珥的注视下,阿斯兰缓慢而无声地点了点头。 小虫母眼瞳水润,眸光清亮,浅蓝色如宝石一般瑰丽的虹膜倒映出了阿斯兰那张俊美深邃的面庞。 当他的手指小心下滑,又一次触摸到布料下金属笼的边缘时,珀珥的手指有些轻微地发颤。 这是属于阿斯兰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是因为他才诞生的。 就好像是凶戾十足的野兽被猎人豢养束缚,失去自由,只能被禁锢在笼子里,任由其怎么嘶吼、挣扎都无济于事。 珀珥的手指轻轻压了一下。 踩奶似的。 阿斯兰神经微热,喉咙微缩,皱眉低喘了一声。 他的肌肉完全紧绷着,略僵的躯干因为这份古怪又躁动的愉悦而颤动着,只是一秒钟的失态,便又让阿斯兰恢复原样,只小心握住了小虫母那作乱的手腕。 似是求饶,似是无奈的纵容。 阿斯兰哑声道:“……珀珥,好奇心满足了吗?” 被握住了手腕的小虫母抿了抿唇,他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疑问藏在心里。 可当他抬头,对上阿斯兰那双发沉到有些晦暗的银白色眼瞳时,珀珥忍不住地抖了一下垂落在身后的虫翼与尾勾。 那种眼神……就好像会把他吃到肚子里似的。 莫名有种危机意识的小虫母摇摇头,连带着身后的虫翼都跟着颤,一晃一晃,像是流动的雾凇一般惹眼。 但即便小动物的本能让珀珥觉得危险,可他还是忍不住反向抓住了阿斯兰的手,在对方略微讶然的目光里问—— “那么难受 ,为什么不摘掉呢?” 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珀珥深呼吸,又继续道:“阿斯兰难受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也可以帮阿斯兰呀!” 他是那尔迦的王,是子嗣们的虫巢之母,是大家的小妈咪,有些事情由他来解决,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些欲/望因他而起,那么也应该由他来浇灭呀? 珍珠:满足子嗣们的欲/望是小妈咪的责任.jpg 迎着珀珥看似害羞,实际深处却格外澄澈干净的目光,阿斯兰心中深深一叹。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仅仅只是满足。 是更深刻、带有浓烈爱意的占有,是想要将人吞入腹中的浓烈渴求,是融进骨血的浓稠爱意。 可眼下,即便精神力世界中的怪物叫嚣得再怎么凶悍,阿斯兰也不曾透露出任何情愫。 ——白银种体内盘踞的、几乎无法被虫巢之母安抚的狂化因子是个定时炸弹,艾瑟瑞恩星上近来的异动,也充满了令人不安的预兆。 在无法做出最有力的承诺之前,阿斯兰不会成为那个引导珀珥发觉“爱”与“满足欲/望”之间差别的人。 甚至阿斯兰自己都无法确定,一旦这份藏匿于他心脏深处的渴望得到满足,那么他的精神力是否会因为情绪的变化而暴涨到另一个超越阈值,从而引发狂化的数值? 他不敢赌,也无法去进行这场赌/博。 最重要的是,那尔迦王的头顶之上,不应该悬有任何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能是他,也不能是任何一个潜在的危机。 思维上蔓延的意思,让阿斯兰精神力深处的怪物一寸一寸僵直。 在那座巨大的冰窟之下,这头苍白色的怪物偏头,从如镜面一般光洁的冰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丑陋、狰狞、可怖。 当精神力世界中残留有小虫母痕迹的香气消失后,独处的怪物不再克制体内的恶欲,于是它脊背两侧的皮肉又一次被持续生长的骨刺生生戳穿。 血肉粘连,深红色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积聚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洼,就好似永远都没有停止的尽头一般。 怪物沉默歪头,无瞳的银白复眼里倒映出那些数量越来越多的骨刺。 它很清楚,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等时间再久一点,等这些骨刺生长得越来越多,完全将它的躯干包裹住后,它就会变成彻底失去理智的疯子,就像是从前那些被埋葬在艾瑟瑞恩星球上的白银种一般…… 疯狂、疯狂,永无止境的疯狂。 它会变得暴虐、嗜血,会开始无差别攻击任何一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生命,直到被谁压制、杀死,或者彻底将生命力消耗殆尽。 阿斯兰知道自己的结局。 正如怪物也同样知晓。 精神力深处的冰窟内,结实厚重的冰层在一寸一寸延伸,这一次苍白色的怪物没有躲藏,而是近乎沉郁又主动地踏入到了这层封印之中。 咔、咔咔。 是冰层大片、大片冻结的声音。 当阿斯兰抚着珀珥的耳廓,低声说并不是所有的欲/望都应该被满足的同时,他精神力深处的那只苍白色怪物,则已经彻彻底底被冰层封住,沉默而死寂。 珀珥疑惑,“那什么时候,才可以让它得到满足呢?” 阿斯兰的手掌微拢珀珥的后颈,将人轻轻按着,整个靠在自己怀里。 他低声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没有白银种狂化后的潜在威胁吧?可是……真的会有那一天的到来吗? 至少在阿斯兰那漫长的生命轨迹、一步一步从远古时代到如今,他从未见过这份奇迹。 “不知道”这样的答案令珀珥有些不满意,他本想要了解到更多,可阿斯兰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对方紧接着提起的“精神力饲喂”,重新吸引了珀珥的思绪,并在那精神力交互的战栗、痉挛中,让小虫母暂时忘记了这个问题。 …… 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里,珀珥一直待在地底洞窟内。 虫巢物质似乎对珀珥尤其偏爱。 这里只有珀珥一个人的时候,那些莹润的白色丝缕物质会小心翼翼地席卷而来,它们喜欢小虫母身上的气息,喜欢轻柔地缠绕在珀珥的虫翼、尾勾之上。 这些从远古时代就诞生的虫巢物质具有令生命绽放的力量,它们是虫巢意志最直观的化身,同时也象征着属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生生不息、源源不断的繁衍与发展。 于是,在虫巢物质的亲昵之下,珀珥身后轻薄的虫翼与尾椎末端的尾勾,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 它们依旧如初生时那么瑰美惊艳,交错着冰晶雾凇一般的花纹,以及月辉银河,甚至是珍珠母贝似的光泽。 但它们在变得越来越强壮。 轻薄柔弱的虫翼轻微加厚,在持续的精神力饲喂和虫巢物质的温养中,生长出了一种极为特殊的薄膜,令这对虫翼同时兼具轻盈和韧劲,不再似最初那样脆弱到连碰触都变得小心翼翼。 不过,虫翼根部那分泌有蜜的腺体,它们依旧保留着原始的敏感,似乎在提醒未来能够享有这些玉露的人,一定要再三地温柔、小心。 至于晃动在珀珥身后的尾勾,也从根部到末端包裹了一层极其细微,近似皮肤角质层的保护屏障。 色泽冷白莹润,触手温润如玉石,看起来像是脆弱的艺术品,碰触之下依旧敏感,似乎尚未适应任何来自外界的刺激。 …… 珀珥在地底洞窟待了近两个月。 而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星盟和那尔迦帝国达成的红乌贼清除活动效果显著—— 在星盟内部的监察者和燃血组成员的数日合作里,巴别塔星港脱离了红乌贼老巢的标志,完全独立,并暂时将归属权划在星盟之下,正待下一步的规整。 至于其他红乌贼留有痕迹的据点,也早已经被一一扫除,除其内部的高层人员,90%为红乌贼工作的星盗不过是那份“造神”计划之下的傀儡。 正如艾伦最初所说的那样,红乌贼内除了极其稀少的那一部分人,剩下的成员甚至都不知道这一组织建成的初衷是什么。 他们只是如被下达了命令的蚂蚁一般,忙碌着上级交代的任务,但并不会试图思考这些工作是为了什么。 大批量的红乌贼中低层人员被戴上镣铐,从巴别塔星港接走,集中看管、关押于星盟内部,准备进行接下来的审讯、判罪,他们的结局不外乎是流放挖矿和死/刑两种。 除此之外,原先以卧底身份潜伏于红乌贼数年的蜘蛛——即珀珥人造人时期的第二个买家——那位从前的小星球区长里欧·纳德也终于重获自由,拿回了自己原来的身份。 不过这个身份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重要意义了。 当年,因弟弟维克·纳德与红乌贼私联,而被下属举报、锒铛下狱,后来又在大火中死里逃生的里欧经历了一系列无妄之灾,才终于等来了这一天的解脱。 里欧降生在一个很贫穷、偏远,不在星盟管辖范围之内的小星球。 他的父母是星际流浪者,没有稳定的身份与收入,在最贫苦的日子中坠入爱河,生下了里欧。 里欧并不是在爱里诞生的孩子。 星际流浪者的生活本就艰难,再带上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他的父母根本无法适应这样的生活。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里欧所得到的都是斥责与冷漠,甚至是父母落在他身上、带有发泄性质的打骂。 直到七八年后,当年幼的里欧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时,他的父母重燃孕育结晶的冲动,于是在无限的期待与宠爱之下,里欧拥有了一个弟弟——维克·纳德。 里欧缺失的一切都是他弟弟维克唾手可得的,即便他们的家庭依旧贫苦,但维克拥有的父母的宠爱与偏心,自然也骄傲自满,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熊孩子。 里欧怯懦温和,维克大胆野蛮。 里欧是个敦厚善良的老好人,维克则是个投机取巧的赌徒。 在里欧刚刚成年的那天,他的父母为赚钱给维克买悬浮摩托而违规倒卖矿石,意外感染了矿星上的辐射疫病。 他们临死前,要求里欧发誓——发毒誓——一定一定要付出一切去照顾好弟弟。 怯懦老实的里欧大脑里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他早已经习惯了来自父母的压迫与强逼。 那变成了压在里欧身上最沉重的担子。 他越来越沉默,腰低得越来越弯,即便他当初凭借自己的努力通过了区长选拔,可没有任何一个人真心敬佩他。 所有人——甚至是他的下属,都只会嘲弄地说里欧就是个被弟弟吸血的懦夫。 就是里欧自己也这样觉得。 直到那一天,他听了弟弟那要给上级贵族送礼的话,麻木地从拍卖行里买回来一个漂亮、温驯的小人造人。 当里欧看到那双清透的浅蓝色眼瞳时,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有一瞬间还是活着的。 ——有人也在安静、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也是从那天起,木讷老实的里欧拒绝了弟弟维克的要求。 他执意留下小人造人,甚至告诉对方,你也可以像是维克那样,叫我哥哥。 日渐的相处里,里欧完完全全将小人造人当作是自己的弟弟照顾,甚至对于里欧来说,人造人是他苦闷、悲哀,几近窒息的生活中唯一的彩色与救赎。 可当他以为这份快乐可以长久的时候,亲弟弟维克与红乌贼私联的证据,被下属陷害在了里欧的身上。 弟弟暂时失踪,下属得到晋升,而里欧则成了人人喊打的那一个替罪羊。 里欧狼狈入狱,遭受无尽的虐/打与刑讯,却根本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自己会与红乌贼沾上关系。 得到消息的维克心生恐惧,准备撇下哥哥远远逃走的同时,却遇见了那位曼森拍卖行的老板。 一袋黑市流通的金币,两个小小的要求,以及红乌贼内部晋升的推荐书,很容易就买下了维克配合。 毕竟他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渣。 拍卖行老板的第一个要求是退回人造人,第二个要求则是赎出里欧,然后彻彻底底离开这颗星球。 维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一切照办。 于是,等里欧终于从被严重虐/打的高热中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已然身处陌生星球,而一直被他记挂的小人造人则没了踪迹。 艰难病愈的里欧在几度崩溃后,无视弟弟维克的谩骂与讥讽,继续去寻找、打听小人造人的踪迹,但次次都无功而返,被曼森拍卖行阻拦、拒绝。 在里欧坚持寻找的第二个月,他们暂住的小屋起了一场大火,维克被活活烧死,里欧死里逃生,却被滚烫的火焰毁了大半张脸。 也是在那场大火里,被压在柜架下方的维克苦苦哀求、怒骂红乌贼想要杀人灭口,并说出当初的真相不停道歉,祈求里欧的原谅与救助时,里欧没有动。 那时候,他只是笑了笑,然后选择放任这个与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人渣弟弟被火焰吞噬。 他违背了在父母面前发誓的内容,可那一刻,里欧只觉得轻松。 孑然一身的里欧在休整过后,复盘了维克所提到过的一切有关于红乌贼的信息,他对维克的死亡和红乌贼是否想要灭口无所谓,他唯一在意的就是维克曾说漏了几句话—— “那个人造人,听说是红乌贼的实验品。” “但好像是个失败玩意儿……那么漂亮,早知道……” 为了这句话,懦弱了大半辈子,年幼时听从父母、后来受制于弟弟的里欧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顶着那张被彻底毁容的脸,以及一个星际流浪者的身份,变成了红乌贼内部的一个最底层、最低微的成员。 里欧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偷偷收集有用的资料秘密传递给星盟,并且在这个过程里认识了与他有着相同目标的实习监察者艾伦。 缘分作祟,当小人造人从前的第一任、第二任买家相遇,当他们喝着酒、拿出那张陈旧的海报怀念时,谁都默契地没说话,只低声祝愿希望这场充满危险的行动能够成功。 许久的后来,艾伦成了星盟内部的正式监察者,而里欧也在地位爬升后,拥有了名为“蜘蛛”的代号。 他们的目标,终于有实现的可能了。 …… 充斥着星盟工作人员的巴别塔星港上,艾伦和里欧站在港口,目送那尔迦人的战舰远离。 他们要回家找他们的王去了…… “接下来呢?你准备做什么?” 手里拎着半瓶子烈酒的艾伦懒懒问道。 里欧仰头吹着风,那张毁容大半的面颊戴着口罩,流露出几分阴郁。 “回老家看看?然后去周围星球旅旅游?” 里欧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中。 艾伦低声问:“……你还想见他吗?” 里欧顿了一下。 这个“他”是谁,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随即,里欧很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轻声道:“我知道,珀珥现在过得很好,他是那尔迦的王,他会有无数个臣民去爱他,那些人……一定做得比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要好得多。” 甚至……他还有资格自称是珀珥的哥哥么…… 艾伦坚定道:“可你还是想见他,对吗?” 空气安静片刻。 最终,里欧妥协似的笑了笑,“当然想见,珀珥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弟弟,也是救赎。” 没有珀珥,里欧迟早会因为父母逼迫的誓言,以及来自亲弟弟维克的“折磨”而崩溃……甚至早在珀珥来到他身边之前,这位怯懦的老好人便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 只是他不曾料到,自杀前他准备满足维克的最后一个要求,却成了拯救他的天使。 艾伦笑了一下,“我也想见他,所以里欧,要不要来星盟工作?” 里欧对于话题的跳跃有些迷茫,“什么?” 艾伦眼底闪烁着星光,那是一种对未来的憧憬。 现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不曾打磨掉他的少年心性,甚至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标。 他说—— “我知道自己从前骄纵、胆小、懦弱,也知道自己那时候幼稚、没能力,没有办法保护好珀珥。” “但我再成长。我或许比不过那尔迦人,可我在努力成长为一个比以前更好的、更值得信赖的男人,所以我还想重新认识珀珥,也希望他能看到现在的我。” “那尔迦帝国本身所具有的沟壑无法跨越,但联合五大帝国的星盟却拥有这样的机会。” “每一年的帝国联合会议、每一年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每一年的星域军事交流会……” 艾伦低声道:“总有机会能让我重新站在珀珥——不,应该说是那尔迦的国王的面前。” 里欧愣了两秒钟,他忽然笑了。 那是心结解开、胸怀开阔的笑声,待他的笑声停止后,里欧对艾伦说:“如果星盟愿意接纳我,那么我乐意之至。” 在很多年后的今天,依旧是因为珀珥的存在,让艾伦选择坚守自己的工作、燃起新的目标,也让里欧走上了一条他从前从未想过的路。 不过,就像是艾伦说的那样,只要他们身处星盟,那么总有一天可以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堂堂正正地站在珀珥的面前,然后充满希冀与热忱地说一句—— “陛下,日安。” 珍珠,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第105章 精神力标记 珀珥的蜕变期远比医疗团队以为得更快。 当虫翼、尾勾彻底发育完全后, 当蝎组成员和燃血组成员均完成任务抵达中央星时,珀珥终于在子嗣们的目光迎接之下走出洞窟。 那一刻,所有的子嗣们都是屏息凝神的,却即便再怎么强撑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也无法改变那颗在他们胸腔深处跳动越发剧烈的心脏。 他们的妈妈……到底为什么会同时兼具小神明和小魅魔的特性啊?!! 这样谁不迷糊啊?!! 从最初相遇于辐射荒星开始, 那尔迦人便知道他们的小虫母拥有一副好容貌, 即便是蒙着灰尘的珍珠, 但也无法遮挡珀珥天生的好底子。 最初的小虫母具有一种单薄、脆弱,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破碎的漂亮外貌。 如镜花水月, 缥缈到让那尔迦人只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会弄坏这颗雾蒙蒙的珍珠。 但现在的小虫母, 则拥有一种跃动着生命力的美, 而往往这个世界上,最能打动人的便是生命力—— 白皙有健康血色的面孔, 清透明媚的眼眸,被养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腴润软肉,以及那对流动着月辉的轻薄虫翼,以及卷翘在身后, 似乎有些害羞的玉白色小尾勾。 地底洞窟上方的巨木之下聚集的子嗣越来越多。 打扮精致,长发侧编, 浅色眼瞳中闪烁着惊艳情绪的皇家护卫军;身穿禁欲军服,面色冷淡却又隐隐浮现出几分迷恋的秩序同盟;穿着粗犷, 顶着寸头, 此刻却耳廓微红、目光游移的燃血组,还有一个个遮挡严实、不露皮肤,却将尾勾甩成小狗尾巴的蝎组。 当珀珥一步一步从巨木之下半开的阴影之下走出来, 当他穿着干净洁白的睡袍,慢吞吞在子嗣的注视之下转了一圈后,蜕变期后容光焕发的他冲着等候他许久的子嗣们,露出了一个漂亮又温柔的笑容。 太阳宫的花园似乎起了一阵微风,小虫母那已经长到小腿的银白色发丝被卷着浮动,如浅色的海藻般流动波纹。 他身形纤细,但自然站立时的体态却很好,似一株漂亮又挺拔的新竹,万众瞩目。 鬓角的发落在了唇边,珀珥笑眯眯地提着睡袍裙摆,询问这群爱恋着他、渴望着他的子嗣们—— “我好看吗?” 砰、砰、砰。 这一刻,每一个——任何一个能够站在巨木之下的那尔迦人——任何一个将灵魂与信仰交付给小虫母的子嗣,都无法控制地心脏失序,耳道发麻。 他们想,爱上珀珥、爱上他们的小妈咪,果然是一件如吃饭喝水般自然的事情。 …… 珀珥从地底洞窟出来、见完几个聚集在中央帝星的组别成员后,便迎来了一场从头到脚的身体检查。 中央帝星上的医疗团队忙忙碌碌,珀珥被之前好久不见的比约恩一把提起来,放着坐在了铺有一层绒毯的桌面上。 白色的睡袍在他的膝盖上蹭起几分小弧度,露出半截搭在桌面上的尾勾,以及一对看似柔软的虫翼。 那边医生们汇总着数据,这边子嗣们则一簇一簇包围着小虫母,七嘴八舌地关心珀珥这段时间在地底洞窟的各种状态、细则。 对于子嗣们的关心,珀珥接受良好,他会认真地倾听,然后耐心描述,尤其在说话恢复流利后,珀珥会有点喜欢上说话的感觉。 于是这一点点小“渴望”也被子嗣们发现,更好顺理成章地引导小虫母尝试说更多的内容。 缇兰笑眯眯地询问:“妈咪,长翅膀是什么感觉呀?” 珀珥思索片刻,抖动着身后那时时刻刻流动有光泽的虫翼,雀跃道:“它们超轻的!其实我不太能感觉到,不过我现在也不太会控制它们。” “如果妈妈需要的话,或许可以命令我们。” 奥洛维金轻笑一声,“我们皇家护卫军还有另一个称号,那就是空中骑士。” 优雅,华丽,天性骄傲。 属于皇家护卫军的那对淡金色虫翼,更是如骑士披风一般,让他们同时拥有翱翔天空的能力。 说着,奥洛维金后退半步。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解开了领口繁复的花扣,随后半褪下修身衬衣与贵族式马甲,在小虫母脸颊略微发红的注视下,暴/露出了整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背部肌肉。 很轻微的“滋啦”声后,一对淡金色的巨大虫翼自奥洛维金的背脊处绽放而出。 就像是变魔术一般,曾蜷缩在肌理下的虫翼一寸一寸伸展,并在空气中抖动着舒展放松。 当奥洛维金半侧身的时候,那对金色虫翼正安安静静垂落在身后,翅膀的末端与地面几乎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 这对虫翼如果完全展开,是能够将小虫母彻彻底底包裹在其内部的。 当然,这样用虫翼进行“包裹”的行为,对于皇家护卫军的这群天空骑士们来说会显得过于色/情。 这通常是远古时代,他们的先祖在进入筑巢期之后,才会被迫出现的失礼行为。 ——他们会寻觅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将自己依恋、爱护的虫巢之母藏匿在虫翼之下,像是成鸟哺育幼鸟,也像是雄鸟照顾仅属于自己的伴侣。 不过,在那尔迦帝国离开艾瑟瑞恩、一切重新发展后,虫巢之母与子嗣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精神力安抚所能持有的效果越来越浮于表面,再加上后来四百多年那尔迦王消失不见的长久空窗,“筑巢期”对于那尔迦人来说已经是个十足陌生的词汇了。 他们已经有数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不曾体验过了。 毕竟在某种程度上,子嗣的“筑巢期”与虫巢之母所赋予他们的精神力安抚同样息息相关。 而此刻,将自己的虫翼展示给小虫母看的奥洛维金大脑内浅浅划过一抹有关于“筑巢期”的思索。 但是很快,当珀珥伸手,充满好奇地抚摸上那对金色的巨大虫翼后,某些感觉不那么重要的思绪便被奥洛维金丢之脑后,忽略个彻底。 ……筑巢期都好几百年没出现过了,没准是被当成没用的生理特性进化掉了? 奥洛维金不知道,也懒得思索。 比起关注都快成传说的筑巢期,他更倾向于冲着小虫母展现自己,以及皇家护卫军的优势—— “妈妈,在有关于‘虫翼’的问题上,我们皇家护卫军可以说得上是专业的,毕竟整个那尔迦帝国的各类虫种中,我们是唯一进化出翅膀的一支。” 说到这里的时候,奥洛维金显露出几分属于贵族的倨傲。 偏生他五官出色、容貌俊美,于是这份傲气并不会令人显得咄咄逼人,反而展露出另一种得天独厚的魅力。 就好像他天生应如此。 不远处围观的其他子嗣:啧,没想到输在了翅膀上,这真的比不了。 同时,静立在角落位置的蝎组首席厄加歪头。 隔着覆面,他的视线落在了小虫母身后那微微卷曲的白色尾勾上—— 比起他那强壮、粗糙,看起来有些吓人的黑色尾勾,珀珥所拥有的一切都显得太过精致、可爱, 甚至此刻的厄加很难控制自己的思维,他忍不住去想象自己那粗壮有力的尾勾,如果紧紧缠着、环绕住小虫母的尾勾,会变成一番什么样的情景? 这样的想象令厄加有些隐秘的激动。 他覆面下苍白色的面孔潮红一片,有些失态地偏头,似是扶着面具自我掩饰。 同时,那条哑光黑色、充满了冷冽气息的尾勾,也如它的主人一般,害羞般地缓缓蜷起末端,把自己藏在了厄加修长的双腿之后,一下一下轻晃着。 皇家护卫军有翅膀,但是他们蝎组……有尾勾。 另一边—— 珀珥眨了眨眼睛,小声“哇”了一下。 他追问道:“奥洛维金,我也能把翅膀收回去吗?” 说着,珀珥有些苦恼地皱了皱鼻头,“翅膀很漂亮,但是它太大啦,每次穿衣服都很麻烦,比约恩给我准备的那些作战服都穿不了。” 说到这里珀珥有些可惜,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些衣服! “我可爱的小妈咪——” 奥洛维金轻笑一声。 他肩胛微动,那对巨大的淡金色虫翼瞬间回缩,就好像是一对可以被随意操控的外骨骼,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在很细微的“簌簌”声中彻底回收,露出了奥洛维金那白皙却不失力量感的背脊。 “就像是这样。” 他道:“翅膀当然是可以收起来的,只要您想——您要去学着操控它,以及妈妈,您要明白——您是翅膀的主人。” 珀珥动了动肩膀,身后半透明的虫翼也跟着颤。 他尝试学着奥洛维金的说法,以“主人”的姿态去控制身后的翅。 但显然,对于奥洛维金来说简单十足的行为,落在了珀珥身上便显得有些艰难。 一番努力后,珀珥非但没有把虫翼收回去,还控制不住地扇动虫翼,将桌面上的一个玻璃杯撞了出去。 珀珥小声惊呼:“杯子——” 簌簌。 几缕银白色的菌丝滑蹭而过,瞬间缠绕住了玻璃杯的手柄,并将其安然送回到了桌面之上。 ——是阿斯兰。 珀珥舔了一下唇边,没说话,只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小腿,以及身后那条漂亮的尾勾。 他还是有些害羞的。 阿斯兰神色微微柔和,沉声道:“珀珥,感觉如何?” 在另一人主动开头后,原本还有些不自在的珀珥又能正常接话了,“很好、很舒服!” 顿了顿,他补充道:“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抱着手臂靠在窗边的夏盖咧了一下嘴,嗓音有些粗粝沙哑,“状态这么好,那接下来可以继续训练了。” 这话一出,比约恩也笑了,“小家伙,听说在奎克帝国,你真揍人了?” “是的!” 说到这个,珀珥立马兴奋了,“我超厉害的,我揍了好几个人呢!” 七王子被他揍了! 子嗣们的影子全员也被他揍了! 图卡斯……他本来也打算揍一下的,但阿斯兰出现得太快啦,没有给他发挥的余地。 听见小虫母语气里那可惜又骄傲的意思,阿斯兰眉峰微挑,难道流露出几分带有玩笑意味的神情,颔首配合道:“是我的错。” 赫伊整理着半指手套,也附和道:“下一次,肯定给妈妈发挥的机会。” 缇兰乐道:“到时候妈咪可得好好给我们欣赏一下您的英姿。” 珀珥自信仰头:“当然!” 夏盖酷酷地勾唇,掌根蹭过硬硬的发茬,连带着眉眼间横贯而过的刀疤都抽着动弹了一下。 他哑声道:“这次有时间,我和比约恩给您教点儿新的。” 比约恩眯眼,“……这条尾勾,或许也能利用起来?” 他想到了那份还在调整中的,给小虫母准备的“惊喜礼物”,应该再有一两天就能彻底制成了。 珀珥转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条耷拉在桌面上,偶尔忍不住翘起来摇摆的新生器官。 说实话,珀珥对他的虫翼和尾勾,都还有点陌生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蝎组首席适时开口了,“……尾勾的话,或许我可以。” “对嘛!”比约恩拍了一下大腿。 他道:“蝎组的小子们都是长了尾巴的家伙,在使用尾勾这一块准是有经验!” 厄加点头,“妈妈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您。” 有关于尾勾的任何一切。 蝎组成员的尾勾类似蝎尾,覆盖有细密且坚硬的深色鳞甲,攻击性很强,既是情绪表达的器官,也是用于绞杀猎物的武器。 但是,如果将蝎组成员的尾勾追溯至更为久远的远古时代,他们的尾勾还有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存在意义——即调情与交尾。 交尾也作交/配,这是独属于具有尾勾的蝎组成员的词汇。 远古虫族的时期,尾勾是他们吸引虫巢之母的一项重要工具,甚至在调情之余,还能满足其他更加深入的需求。 当然前提是,一定要对这同时担任有猎杀性能的体外器官进行很好的清洁,否则喜欢干净的虫巢之母,可不会允许那脏东西进入到自己体内。 不过,依旧因为数百年前,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愈发僵硬的关系,远古时期蝎组的尾勾所具有的功能,在今天只保留了单纯的、对猎物的绞杀,至于调情与交尾…… 如果他们现任的小妈咪足够慷慨,并且对此表示应允的话,或许这群长了尾勾的小狗们,可以拥有另一番无上的恩赐。 此刻,面对厄加的询问,珀珥眼睛一亮。 他有些兴奋道:“我也想像厄加那样,用尾勾战斗,好酷的!” 就算是不战斗,穿着作战服身后垂下一条指哪打哪儿的尾勾,也超级棒的好吗?! 珍珠:星星眼.jpg 被小虫母无意识夸赞的厄加喉结滚动,覆面下的眼尾潮红一片,就连那条尾勾都战栗着蜷缩,似乎在偷偷消化来自妈妈的认同与赞美。 厄加哑声道:“……好,我会教您的。” 别说是教小虫母用尾勾战斗了,就是珀珥想要自己身后那条尾勾,恐怕厄加都能面不改色地砍下来包装成礼物送给小虫母。 珍珠:那倒也不必!!! 这边子嗣们围着珀珥其乐融融,另一边终于得出各项数据的医疗团队在短暂的小会议后,宣布了一个消息—— “我们有了一个全新的发现,或许是因为王的身体在最初诞生时区别于其他虫巢之母,也或许是因为王体内最初存在的基因种类相对驳杂……” 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驳杂了。 最初红乌贼的“造神”计划,就像是一位偏好繁复的珠宝设计师,对各种华丽宝石堆砌、镶嵌的过程,任何一颗足够灿烂、耀眼的宝石,都将被毫无节制地收为己用。 设计师累叠珠宝,红乌贼则堆积基因。 即便红乌贼星盗团已经在星盟和那尔迦帝国的联手打击下,只剩下了空壳,以及一部分仓皇出逃、苟延残喘,且难成大气的中低层成员,但其最初建成时的试验资料,却被这群过于狡猾的老鼠给毁掉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实验体的体内,加入、编辑了多少种基因。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未知,彻彻底底成为那尔迦王的珀珥,在有关于虫巢之母的发育上存在很多难以被攻克的奇妙问题,以及无法被预料的新型变化。 好在,目前的一切变化都是朝着好方向的,即便它们总是稀有且特殊。 珀珥是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从远古时代走向如今的唯一特例。 是一颗独一无二,拥有奇迹与神性光辉的珍珠。 此刻,领队医生解释道—— “我们的检测数据发现,王的精神力已经进入了彻底的成熟期,精神力观测等级直达最高,甚至我们猜测其实际等级极有可能是当前仪器无法具体测算的。” “而且,王极其罕见地同时拥有安抚治愈、辅助加强,以及其精神力自身的攻击能力。” “尤其在王的精神力完全成熟后,原有的精神力安抚会具有更深层次的净化。” “甚至我们还发现,自从王结束蜕变后,他的精神力与那尔迦人的精神力,正在发生一种很微妙又细微的吸引感,就好像……它们在彼此呼唤一般。” “彼此呼唤?” 赫伊蹙眉。 除远古时代的白银种,剩下99%的那尔迦人精神力并不发达,他们的长处全部都被点在了肉/体与战斗力上,至于精神力……他们所能感知到的便只有来自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安抚与交互。 见子嗣们一头雾水,倒是坐在桌子上的珀珥老老实实道:“好像……是有点这种感觉?” 他有些不确定,“但是很淡。” 淡到如果不是医生提起,珀珥自己压根就没注意到。 甚至这份呼唤的存在感,都不及珀珥偶尔捕捉到的子嗣那些痴汉又有点变/态的精神力喃语那般清晰。 珍珠:脸红.jpg 医生思索片刻,建议道:“或许您可以试试主动回应呼唤,或者说去加深联系。” 珀珥点点头,他吸了一口气,浅蓝色的眸光扫视过房间内静立着的每一个子嗣,然后遵循医生的建议,缓缓闭眼,一点点外放精神力,并且寻觅那有些过于清浅的呼唤。 簌簌。 像是精神力在虚无中碰撞的声音。 很快,它们彼此轻触着链接,并因为珀珥那已经完全成熟的精神力,而达成了另一种更紧密的交互。 已然凭借本能行事的小虫母指尖微动,身后轻薄的虫翼无意识张开,就连那条尾勾也晃动着,好似受到了某种催动。 属于精神力的莹白色光泽笼罩于珀珥的周身,形成了一抹极其温柔的屏障。 紧接着,房间内曾与珀珥有过精神力交互的子嗣们齐齐一怔,在轻微地蹙眉后,他们格外默契地摸向自己的胸膛。 珀珥睁开眼睛,有些好奇地问:“我尝试链接了精神力,你们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回到中央帝星后,夏盖换上了极具有燃血组风格的V领衬衣和海军风长外套,那深色的布料之下胸肌丰厚,在V字形的领口下缘撑出一抹沟壑与阴影。 听到小虫母的询问声后,夏盖咧了一下嘴,忽然上前俯身,在珀珥瞪圆的眼瞳下,抬手很随意地扯开了那大片的领口。 入眼是氤氲着热意,如巧克力一般偾张的肌肉。 甚至在那被扯开的领口布料边缘,还隐隐能窥见一抹令人面红耳赤的起伏。 ——那是之前戴过金属夹的位置。 珀珥眼瞳微湿,脸红发红小声提醒道:“夏盖,那个地方,露、露出来啦……” “啧,又不是没看过?怎么还脸红了?” 夏盖粗声笑了一下,滚烫的手掌握住小虫母的后颈往自己胸膛前压了压,“妈妈,这可是给您看有什么变化的大好机会。” 被夏盖胸膛处的温度持续蒸红脸蛋的小虫母,顶着其他子嗣们复杂难辨的视线,悄咪咪看了过去。 只见在夏盖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上,隐隐有一抹很淡的莹白色光源流动着,几秒钟之中,它们汇聚成一个图案,如某种标记一般烙印在了夏盖那巧克力色的胸膛之上。 “好像是个图案诶……” 珀珥一好奇,瞬间忘了刚刚的害羞,他整个人都扒拉在夏盖怀里,还伸手用指腹蹭了一下。 “唔。” 夏盖哑声低喘,巧克力色的肌理颤动一瞬,连带着那抹小小的标记也好像活过来一般,抖动出波浪状的痕迹。 ——那是一颗长着小翅膀和小尾勾的胖珍珠。 整体为莹润有光泽的半透明白色,珍珠圆润胖乎,有种憨态可掬的模样,自两侧延伸白色线条勾勒出来的虫翼纹路,更是自下方探出了一条盘绕半圈的白色小尾勾。 图案并不算大,但每一个细节都很精致,甚至在彻底出现后,伴随着光线、角度、当事人动作的变化,还会在纹理、线条上流动有近似珀珥精神力的莹白色光晕。 很漂亮。 “妈咪,我也有哦!” 缇兰同样凑上去,在夏盖危险的目光中一把将人挤过去,随后扯开衣领露出自己的左胸。 缇兰的肤色是那种很有光泽度的白,莹白色的标记落在上面可能并不会很明显,但事实却有所差异——标记依旧是质感莹润温和的白色,可落在缇兰的胸膛上时,又会折射出几分浅蓝色的痕迹。 像是珀珥的眼睛。 这样的图案,同时出现在了每一个已经与珀珥进行过精神力交互的子嗣身上,就连身处遥远边境星球的边境哨卫军,也同样拥有了小珍珠的标记。 医疗团队分析认为,这是独属于那尔迦王的能力,是一种通过精神力安抚、交互而达成的精神力标记。 精神力标记的存在足以体现虫母与子嗣之间的联系,生与死、好与坏,甚至是战场上的受伤与否,都将通过这枚小小的标记传递。 ——它将跨越星球、星域而存在。 当其他子嗣们纷纷扒开自己的衣领,欣赏那抹代表着小虫母的珍珠标记时,静立于另一侧的阿斯兰不着痕迹地侧身。 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他低头看向被揪起半截的衣领。 暗色调的衣领之下是大片汹涌、偾张着蓬勃力量感的深麦色肌肉,银白虫纹盘踞于此,如远古图腾一般神秘又诡秘。 而在那本该生长有标记的左胸膛,却只露出一颗若隐若现到几近透明的珍珠,像是一抹稀薄到即将熄灭的烛光,两侧的翅膀和下方的尾巴恍若被吞噬一般,不见痕迹。 阿斯兰微怔,银白色的眸光晦暗不明,近乎冷凝。 紧接着下一秒,那颗小珍珠的标记闪了闪,然后彻底消失。 就像是从远古到现在以来的每一个时代,白银种……从来都不在能够承受虫巢之母的恩泽范围之内。 阿斯兰垂眸,神情发沉。 与此同时,医疗室的房门被骤然从外侧打开,昆汀与数据状态的幸存者匆匆而来,甚至前者的面孔上带有几分焦急的不安。 赫伊偏头。 他整理着领口询问:“昆汀?发生什么事情了?” 昆汀眼瞳发沉,语气紧绷,哑声道:“刚刚幸存者发现了一部分异样的生命力波动。” “异兽吗?”比约恩拧眉,“是出现在中央帝星周边了?” 如果是的话,他们燃血组必须立马做好出战的准备,避免这些周边的意外伤害到太阳宫的主人。 “不、不是。” 昆汀偏头,目光划过珀珥,最终落在了阿斯兰的身上,带有一种很深、很沉的意味。 他说—— “艾瑟瑞恩星球上,出现了其他高等宇宙生命的异动。” “经幸存者捕捉分析,怀疑那些生命迹象是复生的……远古白银种。” 第106章 出发!艾瑟瑞恩 艾瑟瑞恩星球对于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来说, 都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按照那尔迦人的起源、发展来说,艾瑟瑞恩是他们的母星,是他们最初的发迹星球,其名字意味“永恒”, 代表着古老文明的发源地。 但在那更为远古的时代里, 当那尔迦人获得来自宇宙星河的资源馈赠时, 难以消除的辐射也步步紧逼。 于是, 异兽成群结队地出现在艾瑟瑞恩星球上, 并因那过于富庶的生物资源而愈发强壮恐怖。 受到辐射影响的异兽汇聚成潮, 无数次侵袭着那尔迦人的家园,为了种族的安宁与延续,最初的那一批那尔迦人化作原始形态, 开启了与异兽潮长达几十年的对抗。 也是在这一阶段中, 那尔迦人不停地使用原始形态,频繁地与异兽战斗、抵抗, 很快一种古怪的狂化因子诞生在他们的血肉内部,并随着时间推移一步一步发展为“狂化症”。 狂化症无药可医、无法根治,于是在持续的、每一场惨烈的战斗之后,是一个又一个古老的那尔迦人对抗狂化无果, 选择的精神力自爆。 比起失控疯狂,这或许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第一批这般牺牲的那尔迦人, 构成了艾瑟瑞恩星球上最古老的英灵墓场,在此之后广袤又伟大的宇宙母亲因为她的博爱与睿智, 在艾瑟瑞恩星球上诞生了最初的虫巢, 以及虫巢所凝结而成的虫巢物质。 同时,属于白银种的生命痕迹,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颗星球之上。 他们最初是为种族延续、抗击异兽潮而诞生的古老又强悍的种族。 白银种是远古时期的虫种, 也是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内历史最久远的虫种,他们与虫巢是同一时期诞生的生命,是最古老、最神秘的存在,同时也肩负虫巢物质守护者的身份。 他们同时兼具超强的身体素质与蓬勃的精神力,在那尔迦人与虫巢物质、虫巢之母缔结联系前,白银种是守卫一整个族群的最重要力量。 ——尤因,是所有白银种的姓。 而阿斯兰·尤因,更是整个白银种的佼佼者,追溯到数千年前,他的身份不仅仅是白银种的首席战神、狂化后遏制同类的处决者,更是其余白银种的老师。 他亲自、亲手教导出了一支暴虐、可怖的异兽屠杀队。 这是一个属于远古时代有关于白银种的秘密,是不曾被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记录在册的历史。 中央帝星,静谧的会议室内—— 阿斯兰坐在那里,他身形挺拔,脖颈微侧,银白色的长发轻微束着垂落身后,偶尔会因窗边的风而轻微晃动。 在窗边和外界斑驳的光影下,他那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下方落下一层沉沉的阴影,显得那形状性感的唇都有些冷硬。 另一侧的昆汀低声问:“所以,是您教导出了……他们?” 那群被帝国历史记录在册,随便一个名字都赫赫有名的白银种战士?那群被历史用各种华丽语言进行褒奖的异兽对抗奇才,又因狂化而早早陨落的白银种英雄? 在众人的注视中,阿斯兰掀起眼皮,露出那双银白色的眼瞳,漫不经心道: “……那是美化之后的结果,是存在了上千年的谎言。” 或者说在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记录历史中,除了名字与外貌,其中90%与白银种有关的内容,都是最初代那批选择从艾瑟瑞恩星球离开,搬至中央帝星的那尔迦人创造的虚假内容。 他们认同白银种对那尔迦人做出的、有关于抗击异兽的贡献。 因此即便这些因狂化,被阿斯兰逐一处决的英雄拥有无法遏制、改变的恶欲与威胁,但初代的移民者依旧改写历史,让后人只能知晓、赞美白银种最好的一面。 已经牺牲的英雄,应该被后人铭记敬仰。 可作为教导者与老师,阿斯兰很清楚自己手底下的学生是什么脾性—— 同样都是白银种,同样都是最极致、最巅峰的战斗力,当阿斯兰选择克制恶欲、肩负起自己诞生时应该承担的责任时,其他白银种却并非如此。 甚至可以说,这支屠杀队内的白银种成员大多邪恶混沌,在超强的体质体能和精神力的加持下,令他们有种无端的疯性,阿斯兰则成了管教、压制这群疯狗的老师。 每一只疯狗崽子都想不服管,但在悬殊力量差距之下,他们又不得不暂时低下头,受阿斯兰的管控与驱使。 甚至在最初的时候,当已然有战神之名的阿斯兰活跃在异兽战场上的时候,其余后一步降生、来到他身边的白银种,还是一群人嫌狗憎的疯崽子。 年龄不大,野性十足。 坐在会议桌另一层的珀珥惊讶道:“是阿斯兰养大了他们?” 所以他才总会在阿斯兰身上,感受到一种近似daddy的气质? “……不算养。” 阿斯兰道:“白银种从诞生之初便被赋予了抗击异兽的使命,我是这样,他们也是这样,所有的白银种都是如此,但这群小家伙们并不愿意接受自己的使命。” 几乎每一次的日常教导与训练,都是阿斯兰压着他们进行的。 他的力量与精神力完全在他们之上。 对于这群白银种战士来说,阿斯兰就像是一位冷酷的暴君领袖。 但也是因为强压之下近乎残酷的训练,才能让这些天生具有战斗优势的白银种,一次又一次从危险十足的异兽战场上活下来。 远古时期艾瑟瑞恩星上的异兽潮……远比现在星际众人所面对得更加凶残可怖。 因此在各项训练中,阿斯兰所具有的冷酷对那群白银种的小疯狗们而言,是应该被畏惧的。 没谁愿意违背一位战斗力爆表的暴君。 这些往事于阿斯兰而言,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当他说起来的时候神情平静,语气淡然,就好像是在说今天他干了些什么,毫无波动。 白银种的使命如此,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在整个远古时期的白银种虫种内部,阿斯兰是压制混乱雄性狮群唯一的王。 一旦王露出任何疲态,便会被群起而攻,被撕扯着血肉从王座之上拉起来,而这群被压制许久的年轻疯狮,则将彻底放任恶意,肆意行事。 不过,白银种强盛战斗力造就的疯是一回事,同样会影响到他们的狂化症则加剧了这股疯性。 那时候,当艾瑟瑞恩星球上的异兽潮被清剿得差不多后,身体内部深藏有狂化因子的其余白银种先后失控,而作为狮群领袖的阿斯兰,则将身份从老师转变为了处决者。 亲手杀死自己曾经的学生、现在的战友们,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会议室内,立于桌面前的赫伊拧眉问道: “……艾瑟瑞恩星在多年后重现生命迹象,那么当初帝国史内提及到的处决内容,也是虚构的?” 阿斯兰:“处决是真的。” 最初受狂化症的影响,本就难驯、有些混邪性子的白银种变得更加失控、暴虐,他们开始将自己的战斗优势对准自己的同类,下手狠辣残酷,多次发生难以遏制的纠纷与伤害事件。 狂化症是悬在他们头顶的铡刀。 阿斯兰最早意识到问题的时候,便开始通过永无止境的异兽战场来发泄自己身体内的暴虐和躁郁,对于各种异样情绪,他则向来以克制为主,勉强与自己体内的狂化因子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状态。 但并不是每一个白银种都能做到这一点。 而且,那时候应运而生的虫巢、虫巢物质,以及刚刚诞生的虫巢之母,却对这群疯崽子的狂化因子没有任何安抚作用。 当那尔迦人继续进化的时候,最初为抵御兽潮而诞生的白银种,似乎变成了被抛在后方的那个。 于是,因为这样的“特殊待遇”,让本就难驯的白银种愈发叛逆。 在他们不加以克制各种恶劣情绪的状况下,白银种体内的狂化因子几乎是成倍增加的,直至狂化严重到了最后彻底失去控制的地步。 这样的情景之下,当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崽子开口求死时,阿斯兰便不得不去做那个杀死同类的处决者。 但他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甘。 静谧的会议室内,阿斯兰又一次重复道:“处决是真的,复生也是真的。” 最初狂化状态下的白银种确实是被阿斯兰杀死的,那些胸口处被冰棱贯穿的身体被封存在冰霜之下,毫无声息。 但不知道为什么,伴随着虫巢物质重获新生、伴随着那尔迦的王进入蜕变期,这群原先失去生命特征的白银种则在冰层之下,温养出了一颗颗会跳动的心脏。 先前阿斯兰数次乘坐飞行器回到艾瑟瑞恩,便是为了镇压这群试图逃离冰封层的疯子。 珀珥一愣,他忽然想到了身处奎克帝国接待所,见到阿斯兰的那天晚上—— 紧缚于偾张肌肉上的作战服、洋洒在周身难以挥去的风尘仆仆、藏匿在眼眸深处的晦暗难辨,以及那些若隐若现的血腥气…… 先前阿斯兰的精神力跨越距离,短暂以实体的形式出现在珀珥面前的某些小疑点被一一解开,彻底暴露出了这个属于白银种的秘密。 ……只是阿斯兰未曾料到,这场镇压之下的间隔时间,竟然越来越短了。 秘密被揭露的会议室内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坐在椅子上的小虫母是第一个回神的。 他踩着先前检查身体时穿着毛绒拖鞋“嗒嗒”地走到阿斯兰的面前,然后在对方以及其他子嗣们惊讶的视线里,蹭着挤到了阿斯兰的怀里。 阿斯兰:“珀珥……” “好奇怪,感觉阿斯兰的精神力好像在难受。” 那是一种比哭泣更为压抑的情绪,低沉到克制,是珀珥第一次从阿斯兰身上所感受到的。 他坐在阿斯兰的怀里,抬手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心脏,随后又冲着这位看起来冷漠、沉稳的白银种战神伸开手臂。 珀珥说:“阿斯兰,抱一抱吧。” 珀珥无法感同身受数千年前属于白银种的“秘密”,可他却能从阿斯兰最简单的叙述中,感受到一种压抑到了极致,复杂难辨令珀珥都无从理解的情绪。 其他白银种再疯、再受狂化症侵蚀严重,但他们依旧是阿斯兰战友;再叛逆、暴虐,他们也确确实实同阿斯兰一起并肩作战过。 可肩负着一切的阿斯兰,却只能活在杀死同类的阴影之下。 ……这应当是比承受狂化症的折磨还要更加难受的事情吧? 珀珥觉得,阿斯兰这个时候应该很需要一个拥抱。 所以他来给他。 望着坐在自己怀里、轻轻伸开手臂的小虫母,阿斯兰很平静地勾了一下唇角,然后同样展开手臂,小心翼翼地将珀珥拢到了自己的怀里。 …… 当那尔迦人从阿斯兰口中收集到了有关于艾瑟瑞恩星球,以及远古白银种的各种重要讯息与情报后,昆汀与帝国高层进行了一场紧急会议—— 复生的白银种杀伤力极大、意图未知,即便艾瑟瑞恩星球远离中央帝星,但作为整个帝国的最高管理层,他们不可能放任母星上的一切不管。 最重要的是,这种未知的潜在威胁,才更令人忧心忡忡。 因此在会议之后,那尔迦帝国高层决定向艾瑟瑞恩星球派遣几支队伍,先对现下情况做个具体了解,如果能进行和平谈判是最好的选择。 此行由阿斯兰带领,同时再加上作战经验丰富的燃血组和善于潜伏的蝎组打配合,准备即日便乘坐战舰往艾瑟瑞恩的方向启程。 “——所以我呢?” 被忽略了个彻底的小虫母不满地瞪圆了眼睛,他气呼呼地直接踢了拖鞋,站在自己的椅子上,以一种绝对的俯视状态环顾整个会议室的成员。 珀珥有些娇气地质问道:“你们都不带我的吗?” 这样的大事安排里怎么可以没有小妈咪呢?他可是团队核心的全能系小奶妈诶?!! 那有些失望和难以置信的小表情,看得一众子嗣心脏软软,但考虑到艾瑟瑞恩星球上的未知危险,昆汀欲言又止,想要拒绝,却又不忍心当那个唱黑脸的。 阿斯兰道:“珀珥也想去?” 珀珥点头回答:“当然想的,我都结束蜕变期了,肯定能帮得上你们。” “但、但是王,艾瑟瑞恩星球上太危险了。” 昆汀搓着手劝道。 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自己的珀珥大大方方反驳道:“可是之前异兽清剿赛也危险呀?可我还是很好地解决了一切问题。” 说着,珀珥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脯,并不介意让大家回忆他的光辉行为—— “在克拉肯的肚子里,我才是表现最好的那一个哦。” 从幻境岛屿上的迷雾,再到被小虫母识破、驯服的影子,以及那些藏匿在克拉肯身体内部的僵尸蠕虫…… 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中的一切,都以亲身经历的形式化为珀珥所需要的经验,让他愈发地大胆自信,灵活成熟。 他早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躲在人后才敢说话的小人造人,而是一个真真正正,具有一定领导能力,足以面对多种危险的小国王。 珀珥看向昆汀,很坚定道:“昆汀叔叔,我有在成长的。” 他有在很努力地成为一个更好的王。 昆汀顿了一下。 他发现自从遇见小虫母后,他不是在被对方说服,就是在被说服的路上。 完蛋,他那颗硬了几百年的心,遇着王以后,就彻底硬不起来了!!! 原本想要唱黑脸的昆汀失败了,原本计划着充当红脸的赫伊、奥洛维金也同样放弃,艾瑟瑞恩星球上对于那尔迦的王来说危险重重,但不可否认,这也将是一场历练。 浑身带有奇迹和希望的小虫母,或许也能将那群复生的白银种疯子,收服为身侧的指哪儿打哪儿的忠犬? …… 具有白银种复生的艾瑟瑞恩星球凶险异常,启程时间在即,趁着战舰启动前的半个小时,尚未学会如何将翅膀收拢到脊背内部的珀珥则急匆匆地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伙伴—— 许久不见的星云犬和沙蜥成长迅速,或许是因为脱离了宇宙辐射对异兽的影响,也或许是因为身处太阳宫得到了来自珀珥的精神力滋润,总归它们都得到了全新且巨大的变化。 是字面意义上的“巨大”。 现在的星云犬比珀珥初见时又大了两圈,毛发蓬松柔软,通体雪白,安静地站在那里是完全就如一头堪比大象的冰川狼王,尤其毛发间旋动着能量护甲,更是有种威风凛凛的气势。 至于沙蜥——它的生长速度更是夸张。 珀珥参加清剿赛之前,原先巴掌大的小沙蜥就已经长成了桌子大小,而今待珀珥结束蜕变期又见时,桌子尺寸的沙蜥已然长成了猛犸象似的型号,比星云犬都大!!! 站在两个大块头异兽的面前,珀珥被衬成了娇小又迷你的珍珠小鼻嘎。 珀珥:我怎么又成最小的了?!! 不过体型上的变化,并不会影响这几个最初认识在辐射荒星上的小伙伴。 等珀珥亲了亲星云犬的吻部,摸了摸沙蜥的脑袋后,这两只体型硕大的异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一副要随小虫母一起去艾瑟瑞恩星球的模样。 珀珥想了想,大手一挥,决定一起带上。 毕竟异兽本就生长于大自然,太阳宫内的花园确实茂盛安宁,可对于野兽来说,呆的久了骨头会松,偶尔去野外松松筋骨也是不错的。 不过,珀珥还是抱着两个大家伙的脑袋提醒道—— “这一次出门很危险哦,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星云犬发出低沉的吠叫,巨型沙蜥哑声嘶鸣。 比起保护好自己,它们更想做的是保护好小虫母,它们其实……也蛮强的呢。 距离战舰起飞还有二十分钟,身后垂落着虫翼与尾勾的小虫母如忙碌的小蜜蜂般,又去分别看了已经安顿在太阳宫内的空洞者维尔颂、人造小怪物们,以及在花园里和孔雀们一起遛弯的老狗公爵。 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之后,中央帝星这座多年来习惯了冷清寂静的太阳宫迎来了很多位新成员。 SSS级人形异兽空洞者维尔颂对于住在什么地方并不在意,对他来说哪里有小珍珠,哪里就是家。 另一群懵懵懂懂的人造怪物也是如此,他们追逐着有关于珀珥的气息与味道,将珀珥当作是锚点,也因珀珥而感到安静平和。 但是,即便他们再怎么依赖、喜欢小虫母,也不能改变他们都是文盲的事实!!! 还是那种说话都不利索的文盲!!! 珍珠:我觉得这不太行.jpg 珀珥为了避免自己“出差”期间,维尔颂和小怪物们会太无聊,于是决定委托幸存者给他们开一期扫盲班——当年结结巴巴的小珍珠都能流利说话了,说话断续的维尔颂和只会叫妈妈的小怪物们也得加油啊! 幸存者:当老师我是专业的.jpg 于是,在光照正好的花园凉亭里,身穿黑袍的维尔颂和几只小怪物眼巴巴地坐在椅子上,不远处投影形式存在的幸存者投放出光屏,如幼儿园大班的老师一般,开始教这几位不同程度的文盲学说话。 至于老狗公爵则成了这里唯一的悠哉者,替小虫母监督他们好好上课。 公爵:完美的养老生活.jpg 战舰起飞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小虫母给他们承诺—— 等维尔颂说话更流利了、等小怪物们学会最简单的表达、等公爵监督他们完成学习后、等他结束了艾瑟瑞恩星球上有关于白银种复生的事情,他就带他们一起出门玩!!! 维尔颂/小怪物:必须学好说话! 公爵:一定好好监督! …… 目标地点艾瑟瑞恩星路途遥远。 这颗古老的星球位于那尔迦内一个相对荒芜、空荡的星域内,星球之上被极其分明的四季彼此分割,暖春之地万物复苏、盛夏之地百花齐放、金秋之地丰收富饶、寒冬之地白雪皑皑。 而那从前诞生并埋葬有白银种成员的地方,则在寒冬之地的雪域深处,被远古时期的那尔迦人称作是“北地”。 即被霜雪覆盖的最北之地域。 庞大巍峨的战舰缓缓起飞,巨型的阴影逐渐升高,并且盖过了太阳宫的穹顶。 很快,湛蓝的苍穹蜕变成暗色调的深空,伴随着战舰远离中央帝星、进入到更为广袤的星域之中,如暗色幕布的天上绽开星星点点如荧光一般的尘埃。 按照距离和时间的估算,战舰从中央帝星起飞到艾瑟瑞恩星球,至少需要十二天,再加上遥远路途中可能存在有小型星体系统改变轨道的意外,因此路途时间战线最长会拉到十五天。 战舰之上的大型休息室—— 不远处的U型沙发上,阿斯兰、夏盖、比约恩正在交流有关于白银种的攻击、战斗特点,以及科普一下艾瑟瑞恩星球上独有的异兽种类。 另一边的小吧台上,则是坐于内外侧,慢吞吞喝着不知名酒水的厄加、02。 其他组别除首席和副首席之外的成员,则在战舰另一层的训练室里进行日常的加练。 毕竟燃血组里的大块头各个都是战斗狂魔,一天不练急得慌,这是他们的常态;而人均社恐的蝎组成员除了吸小妈咪,日常没有别的爱好,闲着也是闲着,比起社交,他们宁愿去训练。 燃血组:日常是什么?是训练! 蝎组:不想社交怎么办?去训练! 至于珀珥——他则抱着光脑,身体趴在休息室那偌大的毛绒地毯上,身体两侧分别挤着庞大的星云犬和沙蜥。 作为被两只巨型异兽包围的小家伙,珀珥不慌不忙,一边悠哉晃悠着脚尖,一边和皇家护卫军的首席奥洛维金,以及其副首席赛特、莱茵斯进行语音。 他还在学习如何将身后的虫翼收回去呢! 但显然,对于皇家护卫军来说宛如天性的翅膀收回技能,对于小虫母来说却有些过于艰难了。 几次三番的失败后,珀珥并不曾放弃,只是他身后那对才刚刚发育完成的漂亮虫翼,却有些轻微耷拉地垂了下去。 光脑另一边的奥洛维金安慰小虫母道:“我可爱又努力的小妈咪呀,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或许等你再适应一下虫翼的存在感觉,你就自然而然可以掌握它们了。” 对此,赛特和莱茵斯附和—— “妈妈,虫翼就像是我们本身的一部分,是如手脚一般可以灵活操控的。” “只有您真正地习惯它们,并且接受它们,才能灵活自如地运用它们。” 皇家护卫军的成员是从虫巢物质内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拥有虫翼的,因此于他们而言,如何放出、收回、使用虫翼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能力。 拥有尾勾的蝎组成员也是如此。 盘绕、晃动,甚至是使用尾勾战斗,这些都是他们诞生初期便具有的本能。 但珀珥不一样。 对比皇家护卫军和蝎组对虫翼、尾勾的使用,珀珥属于半路出家,这两类新生的器官于他来说在名义上是属于自己的,但在控制权上……那还有得拉扯。 又一次的学习失败后,小虫母蔫哒哒地彻底趴平在地毯上,已经挂断的光脑被扔在一边,至于他自己则连脸蛋都埋到了绒毛中。 蔫哒哒的虫翼自然垂落,不受主人控制的尾勾还翘着尖尖,时不时晃着蹭过旁侧阿斯兰、夏盖和比约恩的小腿。 明显,这是一条调皮且探索欲很足的尾勾。 比约恩被蹭得小腿痒,俯身用手掌抓着握了一下珀珥的小尾勾。 原本趴着不动的小虫母一个激灵。 还不等他像是小猫一般炸毛,就被比约恩从腰腹间捞了起来,整个人跨坐在了燃血组副首席那过于遒劲健壮的手臂之上。 “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比约恩撸了一把珀珥的发顶,另一只手没忍住又摸了摸小虫母那截温润滑腻的尾勾。 珀珥整个人都颤得痉挛了一下,连瞳芯都有一瞬间的收缩。 阿斯兰眉头微拧,低声道:“他的尾勾很敏感。” 比约恩“啧”了一声。 “看出来了,这么敏感,以后打架的时候可有得受了……毕竟尾勾这家伙又不像虫翼一样能收回去。” 坐在吧台那边的厄加补充道:“……过于敏感的话,不建议进行任何作战。” ——那将不是刺向敌人的利器,而是会被拿捏的弱点。 夏盖挑眉,深红色的眼瞳中倒映出小虫母软趴趴瘫在比约恩怀里的身形,“能做脱敏练习吗?” 缓过劲儿的珀珥慢吞吞眨了眨眼睛,尾勾瑟瑟缩缩晃了一下,随后举手—— “我可以做!” 阿斯兰无情拒绝:“珀珥,你不能。” 见小虫母委屈巴巴皱着眉头,阿斯兰不得不补充道:“现在的你……受不住。” “受不住”这三个字,又一次打开了珀珥蜕变期的某些记忆,他生理性地小小抖了一下,耳廓微红,立马屈服于阿斯兰的判断:“好嘛,那就不做啦。” 如果阿斯兰说受不住,那珀珥很确定,他一定不行! 这是他在蜕变期时,被阿斯兰“服务”过后的经验之谈!!! 他可不想在做脱敏训练的时候,再十分丢脸地把谁谁的裤子弄湿!!! 珍珠:听人劝不丢脸.jpg 谁谁:妈咪我们能给您舔干净的.jpg 见到珀珥脸上的失望,比约恩粗犷地笑了一声,“尾勾敏感也有敏感的办法。” 说着,比约恩问小虫母:“还记得我没回来之前,说过什么吗?” 珀珥一顿,歪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回来给我……礼物吗?” 比约恩颔首。 他招呼战舰上的机器人从房间里拿出来一个盒子,随后当着小虫母的面打开,抖落出一截相互连接、交错有金属的银白色链条。 休息室内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珀珥也很好奇。 他问道:“这是什么呀?” 比约恩将其比划在小虫母身后晃动有尾勾的位置,朗笑了一声—— “我的小陛下,戴上它们,您将拥有一条能够敲碎岩石的武装尾勾。” 第107章 抵达 这截戴在珀珥尾勾外侧的装备材料, 来源于绿脉星上的一种稀有特产矿源,被暂时定名为N26号金属。 N26号金属色泽近似白银,材质本身轻盈但硬度超越金刚石,日光下闪烁光晕, 看起来像是制作某种昂贵首饰的用料, 但实际使用时的杀伤力巨大, 有种深藏不露的特质。 最初燃血组的成员是想着用N26给小虫母打造一个刀具套装的, 从长刀、短刀、砍刀再到小型匕首、刀片之类的。 但变化永远比计划快。 当回程路上的燃血组知道小虫母长出了一条漂亮的小尾勾后, 原本的想法得到了改变, 于是这些矿料在比约恩的手里,变成了一个专用于武装尾勾的作战装备。 长度尺寸,甚至是弯曲弧度, 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完美贴合。 就连武装尾勾外侧还勾勒有细致的刻纹, 近似鳞甲的形状,整体在灯光下会闪烁着灿烂的银辉, 让它穿戴在珀珥身后的尾勾上时,看起来就像是某种造价昂贵、用料稀有的装饰性外骨骼。 很美丽。 但当它们能够被小虫母发挥出全部效果的时候,也同样很致命。 就像是比约恩曾给珀珥教导的那样—— 藏在腰带里的软鞭,卡在大腿束带上的匕首, 以及这近似装饰物的武装尾勾,它们看起来平平无奇, 甚至有时候会显得过于精美华丽,可也具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一旦与敌人面对面, 他们很难料到你下一秒是会从腰间抽出软鞭、从腿侧拔出匕首, 还是用那看似漂亮娇气的小尾勾直接将人抽翻。 比约恩教导珀珥,永远不要让你的敌人猜到你的下一步是什么,也永远不要在你的敌人面前暴露出全部的底牌。 而阿斯兰则告诉珀珥, 不要对任何一个敌对者心软。 他们——每一个那尔迦人在珀珥做出选择后,都不再将其只当成温室中的花朵娇养,而是在灌溉着浓稠爱意的同时,教会珀珥如何保护自己。 甚至是如何去……解决敌人。 …… 此刻,半蹲在地上的比约恩将最后一个卡扣按下。 伴随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生长在小虫母身后的莹白色尾勾背侧被银白色的金属包围,严丝合缝到了极点,甚至没有很明显的穿戴感,自然地就好像是珀珥本身的一部分。 珀珥好奇地转身,在机械人支撑的镜子前转了转身体。 新生尾勾同虫翼一般都很轻盈。 当珀珥晃动身体的时候,尚未被他完全驯服的尾勾也随着主人的身形摇摆,背侧覆盖有一层薄薄的银白色,藏于衣摆之下,实在令人难以料到这是可以进行攻击的武器。 比约恩低笑一声,又一次伸手握住了珀珥的尾勾,甚至还稍微带劲地拉扯了一下。 他问:“感觉如何?” “哇——” 珀珥惊喜地感叹了一声,“没有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了!” 原本的尾勾敏感异常,但当上面覆盖有一种特殊矿物制成的装备后,那些分布在尾勾上的敏感因子得到有效隔绝,也让这条新生的“武装尾勾”拥有了同蝎组成员一般的,可以当作是“武器”的使用效果。 不过当然,如果珀珥想要彻底使用出武装尾勾用作武器的效果,在这个新生器官的控制能力上,他还需要加强。 幸而,从中央帝星到艾瑟瑞恩星球的路程时间,足够小虫母继续学习、适应那对新生的虫翼与尾勾了。 这一环节中,皇家护卫军和蝎组的成员,他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老师,并努力让珀珥在抵达艾瑟瑞恩星球之前,拥有一部分学习成果。 …… 路途内的学习时间对于珀珥来说并不枯燥,或者说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乐于接受新的东西。 任何一个皇家护卫军的成员都是天生的飞行者。 他们拥有巨大的淡金色虫翼,充满了华丽的气息,翱翔于高空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 不过,因为皇家护卫军还在中央帝星,所以每一次有关于虫翼使用、控制的教导课程,都是通过远程的投影通讯完成的。 这一阶段里,珀珥会换上更加轻便的衣服独自占有一间训练室,属于奥洛维金、赛特和莱茵斯的投影则站在周围,通过语言和演示,来为小虫母提供更好的教导效果。 虫翼的控制如珀珥先前缓慢发育的精神力一般,无法一蹴而就,那对轻薄的翅膀看似柔柔弱弱,但想要真的操控自如,日常练习必不可少。 ——即便它们属于小虫母身体的一部分,可珀珥依旧需要去学着驯服他们。 有关于虫翼操控的学习结束后,珀珥会在午后的时间,去找厄加和02,进行尾勾的使用教学。 这是近来属于珀珥的日常。 从登上战舰的第二天开始,他便日日坚持虫翼与尾勾的学习课程,但子嗣们总心疼他,想要他们的小妈咪多休息一会,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可心里记挂着白银种复生事宜的珀珥却闲不住。 他的梦想是要成为能和子嗣们一起面对困难的小妈咪! 现在不努力,更待何时?!! 子嗣们怎么能如此溺爱他们的小妈咪呢? 珀珥觉得这不行!慈子嗣多败妈咪! 子嗣:(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妈咪休息休息吧? 珍珠:不行!谁都不许影响我努力!!! 于是,一整个战舰赶路的期间,珀珥就像是个上了发条的小人偶—— 不是抱着光脑和皇家护卫军的成员交流虫翼的控制方式,就是挤在蝎组成员常待的角落和训练室里,学习他们把尾勾当武器使用的办法。 忙忙碌碌的珀珥如小蜜蜂一般活跃在整个战舰内,原本因为艾瑟瑞恩星上白银种复生而有些压抑低沉的气氛,也因为小虫母的存在变得松快起来。 他们的妈妈、他们那尔迦人的小国王,天生就具有治愈和感染一切的力量,正如每一个子嗣认为的那样——珀珥就是他们灵魂、意志存在的锚点。 不是珀珥需要他们,而是他们需要珀珥。 …… 充实的日常令珀珥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在即将抵达艾瑟瑞恩的四个小时前,他正在进行此番来时行程中的最后一堂尾勾使用课程—— 依旧是在收拾干净的训练室内,窗外是茫茫深空,以及颜色绚烂的多变星云,而窗内则是穿着训练服的小虫母。 蝎组的首席厄加和副首席02同时站在珀珥的面前。 他们穿着最常见的深色胶质作战服,蕴含有力量的胸肌、腰腹交错着复杂的皮质束带,一路穿越腰胯,向下束缚着大腿,给人一种近乎涩/气的紧缚感。 唯有后腰的位置留开有一道缝隙,紧贴皮肉,只能看见几枚细密、坚硬的哑光黑的鳞甲,以及胶质缝隙之下长而健壮,充满冷硬力量的暗色调尾勾。 雄性最为优越的身材轮廓,非人性达到顶峰的深色尾勾,天生神秘且带有阴暗性的气质…… 蝎组所有成员将覆面系诠释到了极致,不露脸都能做到十足的吸引力。 即便他们全身都被包裹着,即便他们连一寸皮肤都不曾裸/露出来,可往往某些性感便是从这种密不透风的情景中流露出来的。 而此刻,穿戴好武装尾勾的小虫母被两个身量高挑的覆面系成员围在中间—— 厄加半俯身,一手握住珀珥的尾勾边缘,另一手掌心向下,抚向珀珥尾椎末端生长出尾勾的位置。 02则半跪于地,抬手调整小虫母在放松姿态下的站姿。 02开口道:“妈妈,请您放松,并且感受首席手掌落下的位置。” 有了武装尾勾,珀珥不至于再因为尾勾上的碰触而敏感战栗,但他依旧不太习惯尾勾被碰触——尤其是靠近根部的位置,因此当厄加的手落上去时,他总会忍不住地往02怀里藏。 戴着面具的02身形微顿。 他宽大的手掌卡着珀珥的腰腹,声音有种阴湿的沙哑,“妈妈,放松,别怕。” “我还是有点不习惯。” 珀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随后又顺着02调整的姿势,挺起腰腹,把自己的腰臀位置靠向后侧的厄加。 “妈妈,尾勾之于我们,就像是虫翼之于皇家护卫军。” 向来少言的厄加在开口初期,有些生涩的沙哑,但当他完整说完一句话后,原本的滞涩感消失,并且逐渐变得流畅。 厄加:“当您想要使用它的时候,可以尝试感受尾勾的存在情况,比如这里,你们是相连的——” 厄加那被胶质手套包裹着的手指越过武装尾勾外侧的银白,向内微扣,正好透过上方保护骨骼的缝隙而点在了小虫母本身的尾勾之上。 “唔啊……” 珀珥腰腹轻微痉挛,双腿立马有些发软,还是02手疾眼快,一把将人捞了起来。 珀珥双脚悬空,低低喘了口气,“厄加,那里好麻呀。” “抱歉妈妈,这样做是为了让您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具体位置。” 厄加的手掌覆在珀珥的后腰处顺着轻抚,很快抚平了那被骤然碰触而带来的战栗。 02干脆把小虫母彻底抱在怀里,好叫对方有个支撑。 他道:“妈妈,您可以靠着我。” “好哦。” 珀珥应了一声,半趴在02怀里,然后侧偏脑袋,随着厄加指腹轻触的位置,一点一点加深自己与尾勾的联系感。 教导的初期,珀珥只能很简单地摆动尾勾,但随着厄加那精细到某一个位置点的教导方式,与近些日子来的不断练习,现在他已经能操控着尾勾去轻轻抽打厄加和02的小腿了。 但是,每当珀珥的尾勾压抑着力道,轻飘飘地落在他们的小腿上时,两位覆面系成员都会胸膛微颤,然后哑声提醒他们过于心软的小妈咪说,您可以再使劲儿点。 ——疼痛也比这种近乎令他们失控的抚慰好。 “再使劲儿会疼的吧?” 珀珥有些犹豫,“比约恩说这个武装尾勾能砸碎石头的。” 02开口:“妈妈,比约恩说得是用全力的情况下,现在以您对尾勾的操控力度,还远达不到这一点。” 说话有些直男的02,下一秒就对上了小虫母那泫然欲泣,好像在问“真的吗我竟然那么差劲”的目光,他浑身僵硬,尾勾都耷拉了下来,只能在短暂的停顿后,慢吞又生硬道—— “但是,作为初学者,妈妈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珀珥笑了一下,他挠了挠02的下巴,轻声说02的反应好好玩哦。 在珀珥不知道的角度里,02面具下冷白的面孔潮红一片,就连那双翡翠一般的绿眸似乎都染上了潮湿感,也不知道是被小妈咪的尾勾抽得,还是被对方那近似“挑逗”的话语给刺激的。 ……他真的会因小妈咪任何一个不经意间的言语、动作,而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某种程度来讲,蝎组成员大概是典型的高攻击低防御。 不,确切来说,每一个为小虫母而着迷的子嗣,都是绝对的低防御,毕竟天天渴求着与珀珥亲昵,可被小妈咪碰一下、踩一下,偏头低喘、胸膛发颤的也是他们。 没有哪个子嗣能逃得开珀珥的吸引力。 …… 将近两个小时的课程里,珀珥身后的武装尾勾几乎没停下来过。 他练习着尾勾的摇摆与抽动,还在厄加与02的配合下,用尾勾接物,亦或是换着各个方向击破被他们扔来的中小型障碍物。 不得不说,多拥有一条尾勾,真的又酷又方便。 甚至在使用尾勾的某一两个间隙里,珀珥隐隐会感受到来自虫翼上的蠢蠢欲动,这令小虫母有种预感——或许不久之后,他会拥有如皇家护卫军一般灵活的虫翼,以及蝎组成员那具有力量感的尾勾。 他的身体,与他的新生器官们,正在进行极好的融合与适应。 此刻—— 课程中间的休息时间中,训练疲累的小虫母懒洋洋瘫倒在地上,被靠近的02一把提起腰腹,将人卡着抱在自己怀里。 珀珥也很自然用双腿圈住02劲瘦结实的腰腹,将自己懒懒挂在上面,好似个树袋熊似的。 “……妈妈,您做得很好。” 厄加低声赞美,他的视线有些控制不住地落在珀珥的尾勾之上。 在短暂的沉默,以及对于厄加自己来说近乎震耳欲聋的吞咽声后,这位向来沉默寡言,似乎没有明显存在感的蝎组首席忍不住下黑色的眼睫,哑声道: “妈妈,我……能不能……” “嗯?能不能什么?” 厄加的声音太轻了,珀珥没听清,于是他双腿环着02的腰腹,放松后靠,整个人都躺在了被厄加支撑住的怀抱里。 这个角度,厄加只要低头,就能看见小虫母不设防地仰躺着,眉眼精致、眼眸清澈,正充满好奇心地询问他那肮脏又下流的渴望。 厄加牙关颤抖着紧咬,他身后的尾勾有些控制不住地兴奋摆动,似乎在催促主人快点提出他的渴求。 几秒钟的静默无声后,厄加哑声道:“妈妈,我能不能,和您……缠一缠尾巴。” 珀珥眨了眨眼,他忽然伸手轻轻抬起了覆盖在厄加脸上的面具。 伴随那截深色覆面的远离,仰着脑袋的珀珥看到了厄加那张苍白、俊秀,却被大片红晕占据的面庞。 似乎是因为先前的训练,以及某些小虫母尾勾抽动在身上的隐忍,厄加面具下的黑色发丝是被汗液打湿,粘连于鬓角两侧,即便他的眼眸再怎么流露出阴沉的情绪,但还是有一种濒临破碎的不安。 像是藏在垃圾桶后方的卑微小狗。 珀珥笑了一下,双腿圈着02的腰腹又把自己撑了起来。 他很灵活地从02身上跳下来,能控制许多的尾勾翘着晃着。 总是心软且纵容子嗣们一切欲/望的小虫母对厄加说,当然可以呀。 甚至掌握端水技能的他同样转头,询问02说:“那02呢?02也想和我缠尾巴吗?” 02藏在高领之下的喉结缓缓滑动,他无声吞咽,然后哑声道:“只要是妈妈……怎么都可以。” …… 战舰内的训练室向来一应俱全,当有训练格斗需求的时候,这里宽敞开阔,足以承受那尔迦人原始形态下的重击。 但在休息期间,这里同样具有简易式的休息垫,可以满足闲暇时的消遣需求。 02半靠在休息垫上,珀珥如小骑士一般,骑跨在这匹黑色的骏马身上。 而他的身后,则是半跪在那里,低头小心翼翼吻了一下珀珥虫翼根部的厄加。 敏感的虫翼颤了颤,扫过厄加的面庞,留下一道很轻的红印,他并不会为此感到被羞辱,甚至满是甘之如饴的渴望。 晃动于厄加身后的尾勾更加强壮,如盘踞于沼泽深处的巨型森蚺,自生长部分延伸向下,由粗到细,最终聚集为一抹尖尖的弯钩,闪烁冷光。 在得到小虫母的应允后,这条粗壮如蟒蛇的黑色尾勾大胆了很多,它从厄加的身侧绕过来,一寸一寸靠近珀珥那条覆盖有武装的白色尾勾。 最初只是试探性地碰触,但见小虫母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后,它愈发大胆亲昵,开始灵活地盘旋、缠绕,近乎将珀珥那条更小、更细、更漂亮的尾勾包裹在自己的身体与温度之下。 ——就好像从密林而来的巨蟒发现了最令它满意的猎物。 此刻,属于厄加那雄性粗重发紧的鼻息,散落在珀珥的虫翼生长的敏感位置,他轻颤着向前躲闪,然后被前方的02抱了个满怀。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动作,在前后都被蝎组成员包围的情况下,变成夹心饼干的小虫母几乎无处可躲。 甚至眼下,珀珥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骑得位置太过靠上了,以至于当他被02抱住后腰的同时,也将02的脑袋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就像是棕熊一脑袋扎进了蜜罐,也像是小狗扑到了骨头堆里。 已经摘掉了面具的02低头,比之厄加更显凌厉的面孔有种冷冰冰的疏离感,却因为那层诡异的潮红,而令他多了一种可以被随意对待,似乎乞求被主人玩/弄的男奴气质。 02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小虫母的胸膛,哑声询问:“妈妈,我……可以吗?” 我可以吻您吗? “可、可以。” 虫翼颤抖的珀珥下意识抱住了02的脑袋,而被巨蟒缠死的尾勾,也一点一点失去自由活动的能力,彻彻底底被厄加桎梏。 02全身紧绷,被作战服包裹的雄性躯干本身便强壮有力,尤其在此刻会凸显出一种很有张力的气息与轮廓。 他双臂环绕至珀珥的后腰,任由那对轻薄的虫翼担在小臂之上,尾勾鳞甲炸开,几乎将全部滚烫的呼吸都落在了珀珥柔软的胸膛之间。 那张容貌出色的苍白面庞埋在珀珥的怀里乱蹭着。 额头、鼻梁,甚至是轻微张合的唇,它们隔着贴身的作战服布料,亲吻汲取着小虫母身上甜蜜的气息。 前方,珀珥被这份亲昵弄得有些呼吸发紧。 漂亮的脸颊浮现出红晕,像是被雨水浸透的小花苞,有些舒服地下意识伸展开肩胛处的虫翼,绽放出流动有月辉和珍珠母贝一般的漂亮色泽。 后方,厄加半跪着,喘息发沉、眼尾通红,如黑曜石的眼瞳潮湿一片,脸侧沁出细碎的汗珠。 他似是在隐忍克制着什么,只任由那微潮的湿痕划过下颌,然后“吧嗒”一声砸落在小虫母的虫翼边缘,顺着弧度最终洇湿厄加的作战裤。 在这近乎潮闷,蒸发出腾腾热气的氛围里,珀珥那条莹白色的尾勾,已经被另一条黑色巨蟒缠绕到不露任何一寸痕迹。 从根部到末端,从每一寸藏匿在武装之下的白色鳞甲之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厄加的气息。 阴冷变得炽热、潮湿变得燥热。 也有赖于比约恩送给珀珥的这份礼物,让小虫母免受超越阈值的刺激—— 若是未经武装的尾勾被厄加这般充满缱绻地死死缠着,恐怕他们可怜又可爱的小妈咪,都要因为这份刺激与战栗,而痉挛到脱水晕厥了。 是会淹了整个休息垫的程度。 甚至连带着整个战舰走廊都飘动有缠人蜜香的效果。 当厄加被这股湿漉漉的蜜香勾缠着想要彻底俯身,将鼻梁埋在小虫母肩胛部位生长出虫翼的皮肤上时,训练室的门忽然被从外侧拉开,传来一声有些烦躁,偾张着汹涌热意的询问—— “啧,我训练的时候,你们在这儿交尾呢?” “还三个一起吗?” 说着,夏盖有种燥热地捋了一把微硬的发茬,那巧克力色的胸膛撑在深色的训练背心里颤了颤,让他带有几分挑衅的意味询问: “妈妈,您可要小心被这群阴湿的家伙拖进巢穴里,哄着、骗着把那尾勾都塞进去。” 珀珥慢吞吞眨了眨眼,余光落在厄加以及02那条粗壮有力、分布着狰狞黑色鳞甲的尾勾,下意识因为夏盖的话而重重一抖。 那么长、那么粗…… 塞进去的话,就算是小妈咪,也是会死掉的吧?!! 珀珥:珍珠惊恐.jpg 厄加背脊微弓,摘掉面具的面孔冲着夏盖流露出几分阴鸷的凶狠,可缠绕着小虫母尾勾上的尾巴却不曾放松,反而收得更紧了。 而02则眼瞳茫然,喘息略急,鼻梁终于从珀珥那抹满是蜜香的怀抱中分离,有种后知后觉的无措与焦躁。 夏盖咧了咧嘴,才刚刚结束训练的他浑身热气,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越是靠近,便越能感知到那股甜蜜的香气。 他双肘搭在膝盖,像是一头巨型犬一般蹲在小虫母身侧,很明显地抽动鼻头嗅了嗅。 夏盖说:“妈妈,您浑身都是他们的味道。” 阴沉的,冷然的,像是某种蛇类般黏腻,带有几分诱哄着交尾对象更进一步的气息。 都说蝎组是一群不善言辞的迟钝货,他可不觉得…… 越是这种沉默阴湿的家伙,才越容易干出把懵懂的小虫母拖进巢穴深处,然后用那下流十足的尾勾将人欺负到神志不清,只能痉挛打颤着缩到他们怀里。 夏盖那高大的雄性躯干极具有压迫性,尤其他只穿着最简单的训练背心,丰厚的胸膛氤氲热气,几乎是在珀珥眼前晃动着。 好不容易面颊褪去热度的小虫母又脸红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夏盖的胸肌,试图从属于夏盖的气息中远离。 那是一种很清爽却又很燥热的味道,像是身处一座被火山包围的岛屿,即便海风吹拂,也无法掩盖火山口涌动的 珀珥小声道:“夏盖,太近啦,都要挤到我脸上啦。” 而且这个角度,他都能看到夏盖胸膛处那枚长着翅膀和尾勾的珍珠印记了! 真的好近好近!也好大好大呀! “妈妈喜欢吗?” 向来自傲于本身雄性资本的夏盖,在厄加和02的注视中挺了挺胸,难得不嘴硬地摆出一副茶言茶语的姿态—— “妈妈喜欢的话随时可以埋进来,很解压的。” “不像有的人,都没有这个资本给您享受,啧……小气啊。” 厄加/02:拳头硬了.jpg 一时间,前面、后边、侧面都被子嗣们包围的小虫母蒸红了面庞。 他小心把被厄加缠起来的尾勾抽了抽,同时将怀里02的脑袋推出去,又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把夏盖那触感柔韧有劲的胸肌给搡远了一点。 那对轻薄的虫翼似是此刻感受到了小虫母的窘迫,难得配合地抬了起来,如挡板一般将珀珥与夏盖、厄加和02隔离。 瞅准时机的珀珥则瞬间从休息垫旁侧爬了出来,尾勾翘着、翅膀张扬,正好露出了藏匿在作战服之下的腰腿线条。 很漂亮。 本身比例就优越,尤其在被蓄养出几分软肉后,更是显露出了属于虫巢之母的腴润,以及浸染并诠释了美学的髀罅。 厄加不自在地偏头,02垂下眼睫,夏盖咬着牙根感觉后脊发麻。 三个人,都下意识想要把小虫母从休息垫上抱起来。 只是还不等他们动手,训练室外的长廊发出一道用于提醒的机械铃声—— “提醒!提醒!” “战舰已位于艾瑟瑞恩星球上方,请战舰上的人员做好换乘飞行器的准备。” 猛然反应过来的什么珀珥立马起来,晃动着虫翼尾勾扒在拉了半截窗帘的窗上。 透过那结实的玻璃,他看向下方,于交错的云层间窥见了一抹雪白的大地。 他们的目的地,艾瑟瑞恩星,到了。 …… 与此同时,艾瑟瑞恩星北地的雪原之上—— 几头通体苍白,身侧生长有狰狞骨刺,并缀连有血肉的巨兽停下了向前奔跑的脚步。 其中领头的那位最为壮硕,复眼暗红无光,他仰头嗅闻着散落有雪花的空气,随即动着可以纵向裂开的口器,哑声道: “你们……闻到了吗?” 他后侧的那头白色巨兽复眼微闪,在片刻的沉默后,嗓音喑哑,有种长时间不曾说过话的艰涩古怪,慢吞却僵硬十足。 他说,那是虫巢之母的味道。 甜的,香的,腻人的。 在基因和灵魂的选择上,虫巢之母是他们的主人。 但在他们本身意志的选择上,他们…… 并不打算乖乖当狗。 第108章 复生白银种 艾瑟瑞恩星球上四季分明到像是四个位于不同地域、气候下的国度, 而诞生、埋葬白银种的目的地,则是那寒冬之地的雪域深处,在远古时期被笼统称之为“北地”。 当巨大的战舰悬浮于高空,于下方打开通道, 飞出数十架飞行器的时候, 珀珥正坐在其中一艘上。 他紧贴窗户, 手掌抚着玻璃, 将目光落在那片遥远又过于纯白的大地上。 这片区域无愧于雪域北地的称号, 那灰蓝色的天空显得有些阴沉, 远方白茫茫一片,正飘着鹅毛似的大雪。 但在抵达星球陆地的高空——同样也是飞行器所在的高位置上,珀珥甚至能看到南方的盛夏之地依旧绿茵茵一片, 山体泛青、天空晴朗, 对比与之接壤的北地,突兀地像是两块硬凑在一起的拼图。 “……好神奇啊!” 珀珥喃喃道。 “这是属于艾瑟瑞恩的魅力。” 坐在他身侧的阿斯兰低声道, 同时目光越过珀珥,落在了飞行器下方的雪白上。 云海之下,寒冬之地的北地是一片终年冰雪不化的天地。 灰蓝色的天空辽阔无垠,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雪花。 下方群山绵延数千万里, 高耸入云霄,均被积雪层覆盖着;山峦之间浓雾萦绕, 弥漫着那片充满神秘气息的白色,几乎无法看清。 这片诞生有白银种, 同时也埋葬着白银种的大地瑰丽十足, 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寂空灵感,恍若一座横卧于北地深处的祭坛,藏匿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古老又苍凉。 所以……阿斯兰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诞生的吗? 珀珥歪头, 视线扫过阿斯兰那优越的下颌线,在被发现并与之对视后,他看到了阿斯兰银白色眼瞳中询问的意味。 温和沉稳,带有几分纯天然的冷淡,可珀珥又能看清那些只留给他的温柔。 可也是这样如冰川积雪般的人,竟然也会因为忍耐与克制,给自己戴上那充满惩罚性质的……金属笼吗? 阿斯兰:“珀珥,在想什么?” “没什么,”珀珥摇摇头,轻声道:“阿斯兰,你的家乡,好漂亮呀。” 顿了顿,他问:“你会思念这里吗?” 阿斯兰微怔,那张轮廓深邃、五官俊美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 思念……艾瑟瑞恩星球吗? 阿斯兰很缓慢地点点头,回答着小虫母的疑问:“有的时候,会思念这里。” 当初那尔迦人选择离开母星,去往中央帝星将其定为帝国的首都星,主要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因为这颗古老的星球,似乎向来擅长孕育强大的生命,那尔迦人如此,受辐射影响的异兽更是如此。 成群活动、智商极高的巨型雪狼,一定程度可以屏蔽精神力影响的冰川猛犸,可以模仿孩童哭闹声的极地人面熊,善于伪装、可以潜伏在积雪下各个角落的剧毒青环蛇兽…… 即便受神明眷顾、拥有第二形态的那尔迦是天生的战斗强者,可到底种群成员的数量有限,诞生在野外的异兽却源源不断、生生不息,就好像在这颗星球的深处,藏有一座异兽制造厂一般。 永无止境的异兽潮对那尔迦种族的影响过于巨大,因此搬离艾瑟瑞恩星球,是远古时代他们很早就存在并且深思过的决定。 其二,便是因为艾瑟瑞恩星成为了埋葬白银种的地方—— 从前抗击兽潮、守卫同类的战士们被狂化因子侵蚀,如异兽一般,冲着同类露出了最凶残的一面,令尚还清醒的那尔迦人在种族延续之下,要同时面对异兽和白银种同时带来的危险。 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同类相残的局面。 那场久远的、名为“处决”的惨烈战役中,是无数迫不得已而自相残杀的局面。 同类的鲜血染红了大片土地,喑哑嘶鸣响彻四季之地,那股血腥气久久不散,几乎成了那尔迦人数个深夜里都难以忘记的阴影。 当属于白银种的尸首被镇压在冰川之下,彻彻底底失去声息后,经过那场恶战的阿斯兰面对当时那尔迦众人的移民邀请,于短暂的思索后答应了。 他本就是虫巢物质的守护者,是那时候现存的唯一一个白银种成员,那么属于白银种的使命,也应该由他延续。 而在使命之外,则是阿斯兰肩扛处决同族的重压。 他需要离开这片故土透透气。 即便那群狗崽子再怎么叛逆不逊、疯狂偏执,可对于阿斯兰来说,他们到底是他一手养大、教导出来的,是徒弟、是学生、是朋友,也是异兽潮中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 ……可是最后,他亲手杀了他们。 珀珥慢吞吞眨了眨眼,他忽然抬手,用自己白皙且小了一号的手掌,轻轻盖住了阿斯兰安静放在扶手上的手背。 体型上的巨大差距同时造就了珀珥与阿斯兰在肢体上的明显对比,上方那只纤细的手几乎只能盖住下方深麦色手的三分之二,可它所能传递的温度,却是成倍的。 正当珀珥想要说什么时,原本被他盖着手背的阿斯兰瞳芯骤然一缩—— 在阿斯兰反手握住珀珥的手掌,并用另一只手臂将其拢着往自己怀里抱的同时,那些萦绕于白银种战神身侧的菌丝也瞬间紧绷如刀刃,“咔嚓”一声绞断了原本缚于小虫母腰间的安全带。 原本悬于高空的飞行器在云层间剧烈抖动,珀珥被阿斯兰护在怀里免受侵扰。 他从阿斯兰的臂弯中探出脑袋,看向那寸寸皲裂出痕迹的玻璃窗时,借由反光,珀珥窥见了交错缠绕于飞行器上的银白色。 很眼熟,就像是…… 阿斯兰曾使用过的菌丝。 站在飞行器中间过道上的阿斯兰下颌紧绷,其他乘坐这艘飞行器的那尔迦人也聚集过来,将小虫母围在身侧。 “是他们。” 这群已经复生的白银种……来得速度很快,他们大抵也料到一旦自己复生,就会迎来那尔迦帝国的“故人”吧。 几乎是在阿斯兰话落的同时,飞行器又一次剧烈颤抖。 盘绕于这座金属飞行器上的菌丝寸寸紧收,在刺耳的“滋啦”声中,竟生生勒进那层金属皮,引发了极其尖锐的警报蜂鸣。 混乱一触即发。 受损的飞行器不可控制地倾斜下坠,在机械元件彻底报废失灵的警报中,夏盖拧眉徒手卸了旁侧的金属门板。 当外侧夹杂有雪花的冷风瞬间充斥进来时,他直接异化了半截手臂,用锋利的钳足缠开从舱门外袭来的菌丝,硬生生扯到另一侧。 菌丝与鳞甲摩擦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十足刺耳。 比约恩的手臂瞬间被鳞甲包裹,显露出明晃晃的非人特性,他低声道: “恐怕我们是没法正常落地了,所以直接跳下去吧!燃血组的小子们,都给我做好战斗准备!仔细着点儿自己的小命,这次的敌人可不一般 !” 厄加哑声开口:“蝎组全员,进入战斗状态。” 风雪灌入的簌簌声让珀珥有些听不清子嗣们在说什么,但先前连接有的精神力标记却又令他安心无比。 他抬手保护阿斯兰的脖颈,低声道:“阿斯兰,我会抱住你的,所以——” 已经能被珀珥控制大半的虫翼安静垂下,尾勾也环绕在阿斯兰的大腿上,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珀珥说:“不用分神照顾我啦!” ——他的精神力,足够保护好自己的。 阿斯兰眼眸微柔,宽大的手掌握住珀珥的后颈。 在外侧又一次袭来菌丝挑衅的同时,原本属于白银种战神的精神力暴涨,同时他身后的菌丝汹涌而出,几乎编织成了一道铺天盖地的白毯,不过一个照面,便将外侧源源不断进行试探的菌丝彻底压制。 烈烈风声之下,不少窗户因为下方复生白银种菌丝的突袭而接连破碎。 能够做到高空骤降的那尔迦人则侧身从舱门出来,跳跃下坠的同时异化一部分肢体,同那自下方而来的菌丝缠斗。 白茫茫的高空躁动着凛冽的寒风,周围几艘被下方菌丝伏击而变得破损的飞行器摇摇欲坠,却骤然被另一抹更为银白、蓬勃的菌丝包裹。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阿斯兰,怀中单手抱着戴有兜帽的小虫母,站在飞行器顶上,被寒风吹得发丝、衣摆猎猎作响。 他为珀珥挡去冷风的同时,身后汹涌有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菌丝。 银白、暴虐的菌丝与下方更为年轻的同类抗衡。 在暂时压制了下方的突袭后,阿斯兰借由柔软且韧劲极大的银白菌丝操控这几艘被毁坏的飞行器,为其余身处飞行器内部的那尔迦人提供跳离、下降的时间。 就连此行一同而来的星云犬和巨型沙蜥也瞅到空隙,乘着风雪和阿斯兰递出的菌丝下落,一左一右落于积雪之中,极有灵性地与下方的那尔迦人进行配合。 簌簌。 狂风肆虐,下方被雪雾包围的大地发出低哑的嘶鸣,那是一处近似被两边雪峰包围的山谷。 珀珥坐在阿斯兰的臂弯上。 他眯眼看向下方,但白雾过于浓重,以至于除了自然光下反射出银白色的菌丝,他什么都看不清。 但已然成熟的精神力为珀珥创造了更大的便利。 他将脑袋埋于白色的兜帽中,避免脸颊被寒风吹得生冷甚至发疼的情况,随后深呼吸,闭上眼睛,大方而自然地向外开始扩散属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 站在飞行器上,控制所有大型金属器械下降的阿斯兰轻微讶然,勇敢坚强的小虫母,远比他以为得更快投入到这场战斗之中。 磅礴却十足柔和的莹白色精神力以珀珥为中心,向四周逸散,它们分开成千丝万缕,破开缭绕并影响视线的云雾,一寸寸落于骤降状态中的子嗣身上。 于是,那些烙印在那尔迦人左胸心口处的小珍珠印记也随之一热,驱散了高空降落时的寒潮。 即便那尔迦人并不畏惧这样的寒冷,但有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做支撑,将会成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砰! 垂着半异化手臂的夏盖,带着左胸膛上轻柔的热度率先落地。 在砸出一片巨大积雪的同时,他猛然后撤,布满深红色鳞甲的钳足于“滋啦”一声刺耳的响声后,挡开了从雪雾后方袭来如镰刀一般尖锐锋利的苍白色前肢。 攻击下的飓风吹开了蒙蒙的雾气,当这片浓郁的白色向两侧散开时,夏盖瞳孔遽然紧缩。 那是一只外形与那尔迦人第二形态有一部分相似,但却并不相同的怪物。 四肢着地,目测撑起身体站立将超过七八米,甚至可能更高,巍峨可怖,通体泛滥着苍白色的光泽,几乎与周围皑皑白雪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生着倒三角状的脑袋,近似螳螂与鳄鱼的结合体,口器纵着向两侧裂开,牙齿尖锐,探出一截猩红的蛇信。 那双与那尔迦人原始形态相同的复眼无瞳孔结构,闪烁有冰冷无机质的寒光,非人性十足,正倒映出半异化肢体情况下夏盖那并不算庞大的身形。 “还真是……大家伙啊。” 夏盖抹了一把脸上的雪花,他抖了抖钳足,转动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几乎是其话音刚刚被风吹散、对面的苍白色怪物突然发动攻击的同时,原先包裹在夏盖身上的作战服被寸寸崩裂,在血肉抽动生长的动静里,裸/露出了另一头高达七米,壮硕如坦克的猩红色巨兽。 砰! 是两头巨型怪物于雪峰之下相互碰撞在一起的巨响。 当夏盖以原始形态加入战斗的时候,落后一步的比约恩、德米特里同样恢复第二形态。 雪雾被掀动、近乎天崩地裂的震颤中,他们抬起猩红且布有锯齿状倒钩的钳足,加入到了这场对抗原始白银种的混乱之中。 白银种的原始形态比那尔迦人的形态更大一圈,他们所具有的体能、力量,以及精神力影响也都更胜一筹。 再加上通体雪白,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声息、心跳几近于无的潜伏特质,一时间即便燃血组成员的数量再多,也没能占到几分好处。 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是一场年轻小狗们与数千年前祖宗辈们的战斗。 即便第二形态的那尔迦人在整个宇宙时代都算是强者,具有多次与异兽对战的经验加持,但是眼下,他们所面对的是复生的白银种—— 是一群天生的战斗疯子,是从前被白银种战神阿斯兰一手教导出来、抗击远古时代异兽潮的冰川战士。 他们所具有的战斗本能与经验,也将是成倍存在的。 好在前方有燃血组做主力攻击,同样善于潜伏的蝎组从两侧突袭、辅助,哑光黑的尾勾闪避于片刻间又一次浓郁的雪雾之中,来去急速,余光中只能抓捕到晃眼的残影。 借由雪雾遮挡身形的星云犬与巨型沙蜥也交错掠过,在掀出巨大雪浪的同时,用尖牙、利齿影响敌人的进攻态势。 下方雪粒弥散,混乱失序。 而上方,当最后一个那尔迦从飞行器内出来后,来源于地表袭击的菌丝正好挣脱了阿斯兰的压制,力道强大,瞬间将浑身披满金属皮的飞行器卷成一个压扁的易拉罐样。 这个空隙里,阿斯兰抱着怀里的小虫母迅速下落。 空中交错的菌丝并不在少数,显然这群复生的白银种有自己的战略,一部分成员在陆地上拦击燃血组和蝎组的成员,另一层则藏匿在冰雪浓雾之下,将攻击的苗头对准了阿斯兰。 白银种们很清楚,年轻的那尔迦人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数千年仅凭单人就能压制他们的战神阿斯兰,就不好说了。 ……恐怕就是围攻,他们都不一定能在老师的手底下讨到几分好处。 浓郁的雪雾之下,一双森的暗红色眼睛盯着下落轻盈,甚至不曾在雪地上落下痕迹的阿斯兰。 他摇摆着身后的菌丝,在片刻的思索后,又转头看向远方因为此间战斗轻微震颤的雪峰。 要用什么办法,暂时把阿斯兰隔开…… 雪峰,雪崩,亦或是某些更能拦住白银种战神的外界助力? 他想到了沉睡在这片雪域深处的异兽冰川猛犸,那是一群暴躁易怒的生物,它们多数情况下不会主动攻击人,但却极容易被挑衅。 最重要的是……它们那过于笨拙庞大的躯干,足以抵消一部分来自高精神力者的威慑警示。 暗红色眼瞳的主人偏转脑袋,猩红的蛇信蹭过吻部,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发出极其低的嘶鸣,同时向自己身侧的同伴使了个眼色,转身向雪峰的方向急速奔去。 交错的混战与浓郁的雪雾掩盖了他的行踪。 而阿斯兰也未曾注意到远方那微不可察的异动。 在白银种战神加入战场的瞬间,珀珥的精神力也顷刻扩张到更远的地方—— 原始形态下的燃血组、蝎组成员得到了虫巢之母精神力的辅助与加强,原本被白银种压着打的颓势瞬间扭转,爆发出了让这群复生虫种为之侧目的战斗力。 几头战斗在最前方的银白色怪物相互对视一眼。 数千年前他们常年合作抗击异兽,战斗默契十足,不过眼神交替的瞬间,属于白银种的精神力优势瞬间倾泻而出。 冰冷刺骨的精神力从另一个方向而来,带有千钧的重量砸向珀珥撑开的莹白色屏障。 只是还不到来势汹汹的撞击落下,便被属于阿斯兰的暴虐精神力逐一破开,好似是一群被狮王掀翻、压制的亚成年雄狮,各个暴躁嘶吼,却又无法掀开这头成年狮王的利爪。 珀珥专心致志,他无暇顾及雪雾中的其他,只小心环抱着阿斯兰的脖颈,操控着精神力,令各种加持效果降落在子嗣们的身上。 狂化因子的安抚、治愈效果,战斗辅助中的功能性加强,以及用剩余精神力影响外围白银种的进攻速度…… 但后者的效果微乎其微。 似乎当白银种不受虫巢之母精神力安抚的作用后,他们也将脱离那源自于虫母的精神力威慑与影响。 积雪四溅、山体崩裂。 在这样失序的混乱里,本就脆弱的雪峰受声响、震颤影响,终于发出一道近乎布帛撕裂的“咔嚓”声—— 终年不化、蔓延数千米的积雪层从顶峰破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下滑,同时掀开数百米高的雪浪。 强大的冲击力骤然从远方袭来,中小型雪崩对于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来说本不算什么,但真正令他们意外的是伴随崩裂积雪后,奔腾而来的异兽——冰川猛犸。 早在之前克拉肯的幻境中,珀珥曾见过活动在雪原之上的雪象,庞大如横卧山峦,比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大出几倍。 而作为与雪象在千万年前同源,甚至算作是它们祖先的冰川猛犸,这类异兽远比普通雪象更为巨大、凶残。 远方近乎与雪峰并排的冰川猛犸不过四肢交错,迈开跑动两步,便顷刻间引得天昏地暗、山体崩裂,那庞大笨重的躯干瞬息向前奔涌数千米,连带着灰蒙蒙的天空被阴影笼罩,瞬间暗沉如黑夜。 一头、两头、三头…… 这是一群被惊扰了沉眠的冰川猛犸,愤怒的S级异兽首领带着身后大大小小的同族,冲着天空咆哮嘶鸣,巨大如弯刀似的象牙直戳天空,准备将打扰了它们休息的那尔迦人踏碎。 珀珥的精神力感受到了这份来自体型差距上的威胁,他试图将精神力继续向外扩展,驱散这群S级的冰川猛犸。 但或许是因为体型太大、脑子太小,远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异兽依旧来势汹汹,哪怕精神力被虫巢之母压制着瑟瑟发抖,可迟钝又过于巨大的肉/体,却依旧能凭借肌肉力量奔跑而来。 “阿斯兰,我赶不走它们!” 珀珥有些着急,他下意识地加重精神力的驱散力道。 即便冰川猛犸的精神力已然表现出“屈服”,但是它们的身体依旧在向前,甚至因为那过于庞大的体型,每秒钟以千米的程度缩短它们与混战中那尔迦人的距离。 以这群异兽的速度和暴怒程度,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很难避开这场横冲直撞的冲击——它们的数量极大,甚至填充满了砸落有飞行器残骸的雪谷。 这是冰川猛犸的优势。 它们皮糙肉厚、神经粗糙。 也正是因为这种近乎“迟钝”的特性,令这群身高几十米的异兽可以最大限度消除精神力的威慑和杀伤力—— 作为艾瑟瑞恩星球上的特色异兽,某种程度上来说,冰川猛犸的特点,就是暂时性的精神力绝缘体的特质。 甚至等它们的肉/体接收到来自神经的压制反馈后,很有可能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的事情了。 冰川猛犸:超绝钝感力.jpg 而在战场上,别说是十几分钟了,就是几秒钟,都足以翻转局面,创造奇迹。 阿斯兰神情发冷。 看来这群家伙为了困住他,是真的下了狠劲…… 他抬手将兜帽覆盖在小虫母的脑袋上,低声道:“珀珥,跟好那群狗崽子,保护好自己。” 珀珥着急问道:“那你呢?” 阿斯兰抬手之际银白色菌丝汹涌,将一头准备后侧袭击的苍白色怪物重击出去。 他说:“我去拦住它们。” 如果不加以阻拦,那尔迦人的损失必将极其重大,一旦来源于子嗣们的保护屏障破裂,那么此行一定会危及小虫母的存在。 显然,这是一个阿斯兰清楚知道,却又不得不踏入进去的阳谋。 只能说,不愧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学生…… 拿起武器对付自己曾经的老师,也是狠辣且直击要点的。 珀珥紧紧抿着嘴巴,神色严肃,初显几分属于小国王的威严和冷静,“好,阿斯兰会回来找我的,对吗?” 身后菌丝已经聚集到一个可怕地步的白银种战神颔首,他抚了一下小虫母冰冷的脸侧,承诺道:“很快就会找到你的。” 话落,阿斯兰伸开手臂,身形迅速逆流向前,只身往冰川猛犸的兽潮中冲,而灵活的菌丝则裹着珀珥,将他交付到了自旁侧袭来的厄加怀中。 整个行动不过发生在两秒钟内,等珀珥被厄加的钳足拢在怀里,再睁眼看向远方时,那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原始形态的阿斯兰—— 一头巨大、巍峨的苍白色怪物出现在暴风雪下,苍白色的外骨骼森然冰冷,交错覆盖鳞甲,自脊背后侧延伸的菌丝膨胀向四周,几乎构成一张蛛网。 但在其背脊两侧,却是珀珥曾在精神力世界中所见过的骨刺。 锋利,狰狞,刺穿皮肉,尤其因为怪物的动作而向下落有细碎、滚烫的血珠。 看起来好痛,但是奔跑间的苍白色巨兽却不曾为此放缓脚步,就好像他已经无数次习惯了这些。 那一瞬间,珀珥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似乎是一种微妙的干涩与细微的刺痛。 前方,阿斯兰的第二形态后肢肌肉发达,膝关节反曲近似鸟类,奔跑速度极快,跳跃能力也极强。 只是一个蓄力前冲的动作,便已经伸开锋利的前爪死死抓住令他冰川猛犸的一对牙,硬生生抗下那足以撞裂山峦的冲击,后肢陷入积雪向后滑蹭数米,最终卡着力道,将其固定在原地。 但冰川猛犸后方的同类依旧在向前拥挤着。 这群迟钝笨拙的大家伙似乎只会单线思考,认定了向前冲,便不会再进行第二种选择。 ——咔嚓。 是阿斯兰后肢陷入雪地,生生踩裂冻土的声音。 与此同时,雪峰之上的崩裂声不停咆哮,向下滚落着时速超过数百公里、重量足足几十万吨的皑皑白雪。 阿斯兰脊背上的菌丝穿越积雪,如蛛网一般将冰川猛犸拦在前方。 雪雾弥散的另一侧,厄加抱着怀里的小虫母后撤,同时伴随有两侧挡开复生白银种追击的燃血组、蝎组成员。 剧烈的晃动中,珀珥拉扯着脸侧的兜帽,眼睛被风雪迷得很难睁开。 在大片混沌空茫的白色视角中,珀珥的神经忽然有种刺刺的感觉,比起思维的反应,更快的是来源于小虫母本身的、想要保护自己子嗣的本能—— 砰! 从珀珥周身炸开的精神力瞬间将抱着他的厄加,以及旁侧过来协助的夏盖推开。 在那不到半个呼吸的时间里,后方浓重雪雾中冲出来的、拥有一双暗红色复眼的巨型复生白银种扑了个空,同时被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掀翻,砸向雪山。 如果珀珥再慢一秒,那截苍白色如镰刀般尖锐的前肢,大抵会直接刺向他。 可珀珥又很清楚,距离他最近的厄加与夏盖,一定会用身体去挡开这份已经闪躲不及的攻击。 子嗣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就是保护他们的小妈咪。 即便代价是他们自己也会受伤。 那是一种叫珀珥后颈发凉的后怕。 于是下意识流动的精神力被催发出更大的力量,扭转局面;但也因精神力是从小虫母自身溢出,并且向外震开的,这导致珀珥从厄加的怀抱中脱离,直直下坠。 【妈妈——】 着急与暴虐的情愫直接炸开在子嗣们的精神力喃语中,被精神力推开的厄加、夏盖滑出数米。 他们迅速翻身而起想要重回小虫母的身边,可旁侧被那头复生白银种重重砸向雪峰的剧颤又一次引发新的雪崩,正好助力这头苍白色的怪物以更快的速度靠近下坠的珀珥。 这是目前所有复生白银种里原始形态最大的一只,仅次于阿斯兰,复眼暗红,即便无瞳,都流露有十分凶戾慑人的气势,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 显然,他是这群复生白银种现在的领头人。 而此刻,他正死死盯着珀珥。 身体下坠失重的同时,珀珥快速用精神力包裹住自己。 他忽然反应过来一个事实—— 这群复生白银种的真实目的,不是第一个为阻止冰川猛犸而远离的阿斯兰,也不是刚才抱着他撤退的厄加,以及旁侧来援助的夏盖。 他们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反应,似乎都是为了调离阿斯兰和那尔迦人,然后……让虫巢之母落单? 他们的目的,是他。 四周越过落雪的白银种再聚集着。 而不远处的那尔迦人也同样向小虫母下坠的方向赶来。 珀珥身后的虫翼微动,隐隐有种奇妙的操控感在他的体内苏醒。 但心里冒出另一个想法的珀珥并不曾理会虫翼的嗡鸣,只在坠落的同时伸开手臂,如暴雨倾泻、洪水开闸一般,让消耗剩余的精神力汹涌而出,重重砸向整个山谷两侧的雪峰。 他要借助雪崩的力量,冲散聚集在一起的复生白银种。 一旦复生的白银种被各自分散,那么那尔迦人再直面这群“老祖宗”时的压力就会降低不少,最重要的是,这样难以被预料的“意外”,也同样能打破复生白银种们原先的行动节奏,给他们一点出其不意的感觉。 精神力对雪山的肆虐远比普通重击影响更大。 在那只暗红色复眼的白银种反应过来,仰头嘶鸣想要探身抓住珀珥时,比他更快的是从山谷两侧滑下来的积雪。 这是一场由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所引发的超大型雪崩。 白雪吞没了这头复生白银种锋利的前肢,让其彻底失去抓捕虫巢之母的机会。 而被精神力包裹着的珀珥则砸向另一侧方向,同时通过精神力印记安抚子嗣,传递“一会儿见”的信号;混乱中他还记得给星云犬、巨型沙蜥分了两缕用于感知的精神力。 只要有小珍珠印记,即便暴风雪再大,他们也不会失联的。 轰隆隆! 几秒钟的时间,那纯白色的巨大浪潮向中央的山谷砸下,冲散了一切。 这是一场如海啸一般的冰雪。 足以让所有人都迷失于白茫茫的雪域北地,扰乱白银种们的伏击节奏。 …… 这场极度强烈的雪崩整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流动的积雪漫过整个山谷,以每秒钟几千米的速度,又分别自山谷口四散流出,将被积雪埋住的那尔迦人、复生白银种,甚至是原先成群奔来的冰川猛犸完全冲散。 等珀珥掸掉长发间的雪粒,撑着精神力薄膜从融融的雪地里爬起来时,他环顾四周,只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 刺得人眼睛生疼。 用精神力搅动整个山谷雪崩,对进入成熟期的珀珥来说也是个大消耗。 在大脑有些空白的间隙里,他慢吞吞蛄蛹出来,跪坐在雪地上轻轻喘气,试图缓过这阵感觉。 只是还不等小虫母气息喘匀,一股古怪的危机感从他的尾勾末端炸开。 珀珥立马想翻身起来,却被一截瞬间来袭的力道,抓着与作战服肩胛位置连接的斗篷,将他提了起来。 就像是铲屎官单手拎起小猫崽子似的。 后方来得悄无声息的身影很高大,几乎和阿斯兰不相上下。 双脚被迫悬空的小虫母被提着晃悠了几下。 随即,他被卡着抱住膝弯,整个人被举起拢向那人影的脑袋。 珀珥抬手挣扎,但一截笔挺的鼻梁,却在他面红耳赤、近乎头顶冒烟的情况下,抵着蹭在了他被白色作战裤包裹、戴有皮质束带,轻微溢出几分腴润软肉的髀罅,轻轻蹭了一下,甚至还抽动鼻头嗅闻着什么。 像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那距离很近很近,珀珥甚至透过贴肤的作战服,感受到了对方滚烫的呼吸。 珀珥紧抿着唇,为着陌生人的冒犯而不满,伸手扯着那人银白色的半卷发试图推拒。 谁知这一次对方顺从了力道,在远离小虫母的腹下后,露出了一张冷峻的深麦色脸庞,额间盘绕银白虫纹,自左边侧脸延伸出大片诡秘的图腾,近乎与其白色的虹膜融为一体,如同半截面罩。 应当是复生白银种的某位成员。 给人一种森冷的野兽气质。 他的视线很冷,很空。 然后仰头注视着被自己抱住膝弯的小虫母,抽动鼻头,侧歪脑袋,哑声道—— “好浓的味道。” “你是老师的……小妻子?” 随后,他似乎有些困惑,在珀珥羞愤的神情中,又一次以纯粹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小虫母那张过于漂亮的面孔,以及对比他来说实在娇小的身体—— “这么小……你不会被老师,弄坏的吗?” 第109章 套上项圈 “这么小……你不会被老师, 弄坏的吗?” 面对眼前这位大概率似敌非友的白银种,珀珥眼眸微转,才想趁着空隙从自己腰间将软鞭抽出来,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了腕子。 伴随这股桎梏力道的还有另一个后侧方传来的嗓音, 有种略哑的看戏意味—— “阿克戎, 别那么粗鲁, 小心吓到老师的小妻子。” 来人懒洋洋出声, 说着“别粗鲁”、“小心吓到”, 可实际他握着珀珥手腕的力道并不轻, 明显只是说说而已。 “真的好小啊……所以你就是老师能遏制狂化的秘密武器?” 后方的脚步转变了位置,等珀珥偏头看过去时,同样看到了一张深邃又俊美的面孔。 山根笔挺、眼瞳苍白, 银白色的头发编了满头的小辫子, 垂落于身侧,有种异域部落的粗犷与神秘。 甚至就连他面孔上的虫纹也更偏向图腾的样式, 额心、太阳穴、眼尾下方均交缠有花纹诡秘的银白,有种生命力流动的古怪感,穿过脖颈、锁骨,最终他的左胸部位聚集成一片有些混乱、紊乱的痕迹。 毫无疑问, 白银种的每一个成员都有绝对出色的五官。 他们确实是清一色的深麦皮肤、银白发色,虹膜颜色大多都很浅, 皮肤上交错有不同程度的银白虫纹。 ……不过在窥见他们眼瞳颜色的同时,珀珥忽然想到了先前混乱中看到的那双阴沉、冷冽的暗红色复眼。 或许是种族习惯, 这两个白银种的打扮同阿斯兰第一次出现在辐射荒星上是近似的—— 白色露有一侧肩膀、胸膛的简易长袍, 那更像是一截长长的白布裹起来的,大大方方于冰天雪地之下裸露着皮肤、四肢,丝毫不畏惧严寒, 苍凉神秘犹如瑰丽雪域大地的部落祭祀。 珀珥的视线扫过他们,带有很明显的警惕。 那位卡着他的膝弯将他抱起来,被同伴称作是“阿克戎”的家伙看起来目光空而冷,思维反应似乎并不是那么灵敏;至于后一步出现的白银种…… “小家伙,你是在观察我们吗?” 握着珀珥手腕的白银种忽然开口,他咧嘴笑了笑,眼尾那近乎勾勒出一条长长眼线的银白虫纹微挑,显露出几分古怪的气质。 他慢吞吞道:“忘记自我介绍了——” 说着,他抬手先指了指抱着珀珥的白银种,“他是阿克戎·尤因,一个不太会说话、有些粗鲁的大块头,不过相信我,他可能是最没心眼的那一个。” “至于我嘛……” 他松开了珀珥的手腕,笑了笑,轻声道:“我同样姓尤因,你可以叫我洛瑟兰,老师的小妻子。” 珀珥抿唇,“我不是阿斯兰的妻子。” 说话的同时,珀珥偷偷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发觉自蜕变期后的完全成熟后,他精神力消耗之后的恢复速度,简直猛烈、快速到了一种堪称奇迹。 只要能再多坚持几分钟,他完全可以用精神力传送,让自己远离这两个奇奇怪怪的白银种! “竟然不是吗?” 洛瑟兰有些惊讶,他抽动鼻头,也如先前阿克戎的举动一般,带有几分野兽的气质,凑近在珀珥羞愤的神情中闻了闻他的小腹。 洛瑟兰歪头,浅色的眼瞳直直盯着珀珥,“说谎可不是好习惯哦,你浑身上下——” 他伸手悬空点了点珀珥的小腹,慢条斯理道:“你都要被老师的味道,浸透了。” 从身体到精神力。 如果这小东西被带到暗棘的面前,恐怕会被直接杀掉的吧?毕竟暗棘应该是最恨老师、最恨所谓虫巢之母的那一个了…… 珀珥一边摸索感受身体逐渐被精神力充盈的感觉,一边声色清亮、带有几分拖延时间的胡言乱语反驳道: “谁说沾了味道就是伴侣了?那要是我现在抱你们一下,让你们身上有我的味道,岂不是你们都是我的伴侣啦?” 洛瑟兰愣了一下。 一侧沉默片刻的阿克戎忽然低头嗅了嗅自己手掌,“……沾上了,好甜。” 顿了顿,他有些困惑地看向珀珥,声音有一丝很轻微地扬起,却又带着自信的结论,“所以,我是你的伴侣。” 这完全就是肯定句。 珀珥伸手抵着阿克戎那头银白色的半卷发,不高兴道:“我才不是你的伴侣呢!我和你很熟吗?我认识你吗?你们刚刚还想伤害我,凭什么给我当伴侣?” 现在的他可不会被这几句话都给骗到! 说着,珀珥偏头看向更容易交流的洛瑟兰。 他提了口气,给自己撞了撞胆子道:“所以你们想要做什么?” “我们吗?” 洛瑟兰回神,他盯着珀珥若有所思,随即道:“我们要把你带给暗棘。” 珀珥大大方方地问:“暗棘是谁?也是阿斯兰的学生吗?” 洛瑟兰:“当然,我们所有白银种都是阿斯兰教出来的。” 身后尾勾轻晃如小恶魔似的珀珥歪头,有种好奇与单纯的结合,“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听他的呢?你们打不过他吗?” 珀珥想到了雪雾中那只体型更为巨大、拥有暗红色复眼的怪物,会是他吗? 听到这话的洛瑟兰嗤笑一声,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珀珥看了一眼,有些好笑道: “你这是想从我这里打探消息,再挑拨一下离间吗?怎么做得这么明显,阿斯兰没教过你这些吗?” 珀珥很自然道:“这不算是打探,只能说是光明正大地问,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至于挑拨离间……” 被阿克戎用手臂圈起来的小虫母弯了弯眼睛,露出了一个很漂亮的笑容,灿烂到同时令两个白银种都有些晃眼。 珀珥说:“我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啦。” 几乎是小虫母话音刚落,蓄满的莹白色精神力瞬间从他周身爆发,在洛瑟兰和阿克戎同时瞳孔紧缩的防备神情中,那股膨胀的精神力带来一种纯粹又强大的压迫性—— 不曾分割、辅助那尔迦人,不曾用作环境的探索,也不曾借此去影响异兽的行动,而是铺天盖地,积蓄着全部,将100%的力道重重砸向了两个站在冰天雪地之下的白银种身上。 最初珀珥确实发现精神力对白银种不管用。 但这种不管用的前提是,他将自己80%的精神力用作于安抚、辅助子嗣,15%去影响当时狂暴状态下奔跑而来的冰川猛犸,只剩下了5%去感应白银种的动态。 那种联系很少很少,到了一种忽略不计的地步,可当珀珥被磅礴的雪崩卷着与子嗣们失散时,被精神力保护着的小虫母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先前他用精神力去影响整个山谷雪峰上的积雪崩裂、造成雪崩时,因为地域遥远广袤,珀珥几乎是把自己剩余的全部精神力都压上去的。 因为消耗得大,所以造成的影响也大,这才导致了能够同时将冰川猛犸、那尔迦人以及白银种冲散的,足足持续了几十分钟的巨型雪崩。 那么…… 用精神力对待更为远古、能力更加强盛的白银种,或许也是相同的道理——消耗越大,效果越大? 这是珀珥在拖延时间,空荡荡的身体被逐渐积蓄起来的精神力填充时的猜测。 只是阿斯兰从未在他这里接受过精神力安抚,因此珀珥无从得到考证,可那流动于精神力深处的直觉,却又劝导着他努力去试一试。 这或许是自克拉肯幻境之后,那尔迦的小国王做出的第二个重大选择? 珀珥不知道,也不确定,但他对此跃跃欲试,充满了想要迎接挑战的心绪。 他似乎确实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呢。 珀珥:珍珠膨胀.jpg 于是,在那短暂的几秒钟思索中,珀珥放弃借助精神力将自己传递到子嗣们的身边、享有他们的保护,而是听从自己心底的判断与本能感知,豪赌一场,将自己刚刚恢复之后全部的精神力倾泻至阿克戎与洛瑟兰的身上。 ——他想要得到复生白银种的臣服,就像是当初获得那尔迦人的信仰与忠诚一般。 轰隆隆! 那是响彻在精神力世界中的轰鸣声。 那是白银种阿克戎与洛瑟兰都不曾料到的意外情况。 在整个复生白银种的计划里,他们的目的一是为了将作为老师的阿斯兰限制远离,二则是为了掳走虫巢之母,完成暗棘·尤因交代的任务。 ——他们想要杀掉他,挣脱基因与精神之上来源于虫母的束缚;想要去除那名为“子嗣 ”的烙印,彻彻底底脱离种族特性的束缚,成为完全的自由身。 白银种于千万年前为那尔迦的延续不停抗击着异兽,可作为同样受到狂化因子侵蚀的同类,凭什么他们无法接收到来自虫巢之母的安抚? 凭什么他们只能忍受狂化症的痛苦与折磨,凭什么他们最终的选择只能是在不人不鬼的情况下,求得死亡来得到永远的安宁。 在这场过往的远古历史中,他们付出与得到的向来不成正比,阿斯兰肩负使命,甘愿接受一切落于他身上的不公,可他们不愿意。 如果最初那场死亡是永恒的,即便再不甘心,他们也只能将其代入无尽的黑暗之下,可偏偏在千年之后的现在,白银种们又复生了……那是不是可以说明,这是宇宙神明给他们的第二次选择? ——一个可以挣脱基因与信仰束缚的选择? 现在的白银种,就像是当初在星髓叛乱后选择背离信仰的堕落种,但比起那群其实只是渴望得到小虫母爱怜的流浪狗,白银种则更凶、更恶、更极端。 他们不是普通的流浪狗,而是一群于荒野聚集的恶兽,试图杀死那盏永远不会照向他们的灯。 正如瓶中的恶魔一般,如果说以尤利西斯为首的堕落种是小恶魔,可以被来自小妈咪的亲亲抱抱感化驯服,从流浪狗转变为凶恶的忠犬。 那么,此刻被暗棘·尤因领导的白银种,那就是被仇恨与偏执填充的超级大恶魔。 单纯的糖果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需得辅以鞭笞与疼痛,让他们惧、让他们怕,更让他们眷恋被管束的感觉,才能有驯服恶兽的效果。 如今阿斯兰因冰川猛犸和雪崩的缘故,暂时与珀珥失散,后者虽然没有强大的武力做支撑,也没有在体质、体能上可以依赖的子嗣。 但是,珀珥拥有精神力—— 拥有超越那尔迦历史上历任虫巢之母的强盛且全能的精神力,这是他的后盾,也是他眼下依仗的信心。 轰隆隆的震颤持续回响在洛瑟兰和阿克戎的精神力世界中,扰得他们神经紧绷,有种从心底和灵魂深处冒出来的不妙,就好像是一群野外的疯兽骤然面对猎人的围堵,那是来源于身体本能的警惕。 至少他们很难想象,如此磅礴、甚至是超越阿斯兰全盛时期的精神力,竟然会从一个漂亮小家伙的身体里冒出来,将他们压得此刻动弹不了分毫。 白银种:也没人告诉我们现在的虫巢之母都这么厉害了啊?!! 汹涌的精神力威压下,珀珥身形灵活,柔韧的腰肢后弯,同时被白色作战裤包裹的双腿弯曲,在力道紧绷的瞬间用膝盖重重顶上了阿克戎的下颌。 被精神力压得无法动弹的阿克戎被迫向后仰头,放开了手里抓着的虫巢之母。 珀珥则借力后仰,虫翼、尾勾微动,进行了一个漂亮完美到极致的后空翻。 如果比约恩在这里,一定会狠狠夸他的! 自觉行动力满分的小虫母脚步轻盈,悬空落于浮动的冰雪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与之连通意识、可以被自由操控的虫翼震颤于身后,扇动出了近乎流光溢彩的微茫。 他被虫翼带着悬空起来了。 在那近乎居高临下,俯视两个复生白银种的角度里,来源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威压越发严苛、磅礴。 身处下方,原先还能直立的阿克戎和洛瑟兰,则被一寸一寸压着。 当那股被珀珥操控着的精神力,不停超越他们所能承受的阈值后,伴随一道“砰”的动静,两个白银种以臣服的姿态,半跪于地。 冰冷的积雪被他们的膝盖压出深深的烙印,又因为他们心中的不甘,而向外侧蔓延出如蛛网一般的裂痕。 珀珥头一次做这种强迫压制人的事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轻轻歪头,看向两个咬紧牙根、半跪在地上的白银种,小声道—— “不好意思呀,我第一次这样做,可能有点控制不住力道,下次我肯定会轻点的。” 正说着,汹涌的精神力因为小虫母分神时的羞怯与不好意思,有些晃动地又向下压了一瞬间,惹得两个白银种不得不撑起手臂,支撑住自己不停颤抖的身体。 珀珥瞪圆了眼睛,身后的尾勾心虚似的圈着小腿蹭了蹭,他立马说:“抱歉抱歉,我再放小点力道,刚刚真的不是我故意的……” 珍珠:说着最软的话,做着最狠的事.jpg 半跪在地上,深麦色脖颈上绷出根根青筋的洛瑟兰哑声道:“你……你做了什么?” 虫巢之母的精神力,不是对他们白银种并没有任何效果吗? 珀珥听懂了洛瑟兰未尽之言下的疑惑。 他最初作为人造人转变为虫巢之母后,身体、精神力所呈现出的变化都与虫巢之母大有不同,现在能实现压制白银种的效果,或许也是情有可原的? 珀珥慢吞吞道:“我就是用精神力压制了一下你们,没做别的呢。” 现在的发展正如珀珥最初所猜测的那样,消耗更大的精神力,也确实能够压制住比子嗣们更为强盛的白银种。 至于为什么从前的虫巢之母无法与白银种进行精神力交互…… 如果将他们的精神力储量,比作是一片平静无波的小湖泊,那么全身上下具有太多特殊性的珀珥,他的精神力储量大概是整个大海了。 小湖泊里活不了鲸鱼,但是大海可以,甚至能活很多、很多头鲸鱼。 洛瑟兰拧眉,“你真的是虫巢之母?” 他无法不对珀珥的身份进行质疑,什么时候那尔迦的虫巢之母出现过攻击力这么强的? “是哦。” 珀珥扇动虫翼,身体微微降低。 才拉近了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原本一直垂着头的阿克戎骤然抬头,他白色的虹膜中闪烁着野兽似的光泽,凶戾野性,竟是硬生生撑起手臂,直接抓向浮在不远处空中的小虫母。 珀珥瞳孔微缩,扎起来的柔顺马尾在半空中晃动弧度。 伴随着其身体后撤的同时,他掀起那截戴有银白色金属链条的尾勾,回忆着厄加和02的教学内容——先蓄力!再瞄准,随后摆动!最后重击! 甚至害怕自己力气不够,珀珥还在抽动的同时,注入了一点点精神力。 看似单薄的尾勾并不曾在阿克戎眼中构成威胁。 他或许在别的方面看起来有些迟钝,但却有着超强的战斗本能,如果说其他白银种在战斗状态中是本能与思考的结合,那么阿克戎——他的所有攻击均为本能。 但是,此刻意外出现了—— 在洛瑟兰震惊的目光中,那条看起来单薄、脆弱,似乎一击就断的尾勾,直接将撑着一口气、硬扛起虫巢之母精神力的阿克戎抽得踉跄后退。 甚至,就连阿克戎那半裸露在冰冷空气里的深麦色胸膛,也被抽得肌肉颤动,于隐隐的痉挛后绽出一道深红色的倾斜痕迹。 那痕迹,清晰到能窥见珀珥武装尾勾上银白链条与金属交错的精美花纹,宛若某种带有隐秘意味的暗示,彰显着那片经受鞭笞与烙印的肌理是谁的所有物。 如同跪坐在主人脚边,饥渴至极、主动挺着那被鞭笞过的胸膛,祈求主人再奖励他一下的男奴一般。 阿克戎迟钝的神经重重跳动着。 但还不等他细细思考这份令人羞耻又古怪兴奋的感觉,经过这一遭而警惕心空前强盛的小虫母没给两个白银种继续说话的机会,而是干脆利索地把自己剩余的精神力,报复性地席卷他们全身。 他们太危险、太难控了。 而现在,珀珥要做的就是用自己全部的精神力,给这两头被暂时驯养的恶兽套上止咬器。 他要他们听自己的话。 而且…… 比约恩说,第一次揍人的时候,就是要狠狠揍、往死里揍,只有把他们揍疼、揍怕了,他们才会听话。 比约恩还说,穿鞋的怕不穿鞋的、要命的怕不要命的,只要你足够狠,哪怕看起来没那么强,但也一定能恐吓住自己的敌人。 珀珥:学以致用中.jpg 昆汀:??? 不是朋友?!你到底在给小虫母教什么啊?!! 于是此刻,珀珥的决策与他的能力,再加上比约恩的教导,它们彼此具体在一起形成了奇妙的化学反应,误打误撞让精神力如洪水泄闸的小虫母变成了珍珠导弹,直愣愣砸到了两个白银种的精神力世界深处。 那一瞬间,神色凶戾古怪的阿克戎、神情惊讶充满思索的洛瑟兰均全身重重打了个颤,他们的大脑陷入不可避免的空白,似乎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逐渐远离。 他们撑着手臂半跪在地低喘着。 那深邃的眉眼间浮现出诡异又暧昧的潮红,大片蔓延至深麦色的肌理上;鼻翼翕动、唇瓣颤抖,甚至止不住地如渴水的男奴般吐出舌尖,抬起腰身迎接来自主人的恩泽。 一种极度扭曲的兴奋感出现在他们僵直的躯干上。 而在阿克戎与洛瑟兰失态的同时,如珍珠导弹一般的小虫母则被精神力裹挟着横冲直撞,深入至这两个白银种的精神力世界深处—— 那是一如阿斯兰般被冰雪覆盖的天地,与寒冬之地的雪域北地一般无二。 珀珥那股温暖又浩瀚的精神力,游荡在洛瑟兰和阿克戎的精神力深处。 它们于飘落着雪花的高空凝聚成巨大白色锁链,轻而易举便追踪到了那两只脊背飘动菌丝、身侧生有狰狞骨刺的苍白色怪物。 精神力世界中,怪物嘶吼躲避着。 可在蜕变期后的虫巢之母倾尽全部的精神力重压之下,即便是精神力占有优势的白银种,此刻也没能讨到好处。 以精神力姿态存在的小虫母站在苍白色怪物包围的中间,明明那么单薄、脆弱,却凛然十足,有种让人想要臣服的气质。 珀珥手臂抬起、落下。 白色的锁链交错向两头怪物攻击,纵然他们之间的体型差超过数米,可珀珥的操控与锁链的灵活程度完美适配,令他看起来游刃有余。 精神力世界中的暴风雪在咆哮着,小虫母银白色的长发被肆虐着吹向四周,他纤细的手臂和薄薄的脊背似乎因寒冷而发抖,可那双浅蓝色的眼瞳却明亮至极,夺目至极。 专心战斗的小妈咪耀眼而夺目。 两头生有骨刺的怪物被白色锁链逼得节节败退,又如缠绕住毛线的猫科动物,于一番挣扎之后筋疲力尽、丧失抵抗的能力。 它们重重卧倒在地方,那双发白的复眼中则正好倒映出来一步一步越过风雪,艰难走向它们的小虫母。 终于,珀珥在精神力世界中的风雪下站定,如骄傲的国王一般扬声道:“低头。” 被锁链束缚的怪物不情不愿俯身低下头颅,随后被套上了由虫巢之母精神力凝聚而成的项圈,以及……止咬器。 那一瞬间,珀珥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吸力。 在他试图用精神力锁链暂时性驯服两头复生白银种的同时,所需要付出的精神力是成倍的——是安抚子嗣时所需的十几倍。 原本雪崩之后珀珥恢复迅速的精神力不过转瞬之间,便再次被消耗一空,甚至强烈的吸力之下依旧叫嚣着“不够”,迫使珀珥不得不咬牙撑着一口气,在这场拉锯战中继续坚持、拖延时间,好让一边恢复、一边被消耗的精神力再多支撑一会。 终于,当珀珥凝聚在白银种精神力深处的身影开始虚晃、变淡,濒临消失的同时,那束缚在怪物脖颈上的项圈终于彻底聚拢而成,闪烁着充满胜利气息的莹白。 珀珥松了一口气,他的精神力已经完全被……消耗干净了。 于是,原属于他的精神力虚影也晃动一下,彻底消失在两头巨型怪物的面前,就好像从未来过一般。 这是发生在精神力世界深处的交互,而在冰天雪地的现实世界里—— 阿克戎脊背紧绷,在被套上项圈的同时发出低沉的喘息,他那浅色的瞳孔有些失焦,微厚的唇微微张开,溢出滚烫又急促的气息。 另一侧的洛瑟兰也没找到哪儿去,他几乎蜷缩跪俯在雪地之上,皮肤滚烫,大片银白虫纹流动紊乱,在那张俊美的面孔上同时显露出迷醉与屈辱,还有几分成为失败者的不忿。 ……是他们小看了这位虫巢之母。 从最初准备抓住这个漂亮的小家伙开始,复生白银种中的任何一个成员,都不曾将其看在眼里。 一个无法用精神力控制、安抚他们的虫巢之母,能有什么威胁?大概还是被子嗣们保护在温室里的娇气宝宝吧? 然而此刻,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他们却被精神力硬生生压制在地上,被屈辱地戴上精神力脖圈和嘴套,像个狗一般,跪在虫巢之母的脚下。 啧,还真是讽刺啊…… 翅膀扇动的风声靠近,珀珥悬空着的作战靴轻盈地踩到地面上,在映出一截小小的脚印。 他掩下精神力被消耗一空的虚弱,只双手背后、半俯着身体,尾勾轻微翘起,并于那张过分漂亮、精致的面庞上露出一个故意伪装出来的甜滋滋的笑容。 珀珥说—— “好啦,现在是愿意听话的乖狗狗了吗?” 第110章 烈性犬 驯兽的精髓在于建立信任和条件反射。 珀珥或许并不了解理论知识, 但他一定本能地知道要怎么去做—— 从他遇见以尤利西斯为首的堕落种开始,以及后来克拉肯幻境中被放大了阴暗面的影子,他们身上都具有流浪狗与恶兽的特质,或许不比白银种这么浓郁, 但也算是给小虫母在驯兽这一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而今, 将先前蓄满的精神力消耗一空的珀珥双脚彻底踩实在雪地上。 配合武装尾勾的银白色作战靴被积雪埋至脚踝, 伴随走动而散落出几枚脚印。 漂亮的人, 连脚印也是好看的。 其实现阶段的珀珥浑身无力, 连虫翼与尾勾都有点抬不起来, 这是精神力消耗过量的标志—— 就是珀珥自己也没想到,在试图暂时性彻底压制两个复生白银种的过程里,会反向吸走他那么多、那么多精神力! 如果是从前的小妈咪, 早就被吸成珍珠干然后成为白银种的俘虏了!还好经过蜕变期彻底成熟的小妈咪扛住了, 不然他这一次的勇敢尝试恐怕要大失败! 不愧是远古白银种,杀伤力是真的大。 心里生出一点点后怕情绪的珀珥努力藏下自己的真实想法, 比约恩和阿斯兰都教过他,千万、千万、千万不能在敌人面前露怯! 就是再害怕、再无措,也得装出来一副放松且游刃有余的样子! 那时候珀珥曾认真问过,到底哪种才算是真正的“游刃有余”, 他需要一个参照物学习一下。 靠坐在沙发上的比约恩咧嘴笑了笑,分别抬手指了几个休息室内的同行成员—— 可以像阿斯兰那样, 神情冷漠,眼底情绪淡薄, 像是座终年不化的冰川,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以像夏盖那样,凶巴巴绷着一张脸,瞧着似乎很不好惹, 但实际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幼稚鬼。 当然也可以像是奥洛维金那样,笑意盈盈,可谁知道那笑容底下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夏盖/奥洛维金:除了阿斯兰,怎么感觉形容咱俩的话这么不对劲呢? 而此刻,学以致用,甚至青出于蓝的小虫母忍着精神力消耗后的无力,浅浅吸了一口气。 他腰背紧绷,虫翼、尾勾佯装自然状态缓缓垂下,那张被纷纷扬扬落雪冻得微红的面颊,则为他疲累状态下轻微苍白的面孔增添了几分血色,看起来似乎气色不差。 ——唇红齿白的,像是个被冰雪孕育出来的天使、精灵一般。 这是落在洛瑟兰眼里的形象。 可精神力世界深处被狠狠压制的怪物又令他很清楚,出现在他面前的可不是什么纯善、柔软的天使、精灵,而是晃动着尾巴、可恶至极的恶魔! 洛瑟兰低低喘着气,他的身体还跪俯在雪地间,深麦色的肌理氤氲热气,那是一种在精神力交互后被刺激到的生理反应。 他无法自控,甚至对此充满厌恶。 毕竟……谁会愿意当被套上脖圈和止咬器的狗呢? 珀珥不知道洛瑟兰心中所想,但看对方那阴沉愤愤的神情,他也能猜到几分。 心里提着气的小虫母拿捏姿态、慢条斯理地走到了阿克戎和洛瑟兰的面前,他尽可能学着奥洛维金的样子,歪头轻笑着,似乎友好至极地询问: “好啦,现在是愿意听话的乖狗狗了吗?” 洛瑟兰哑声质问:“你做……唔。” “梦”之一字还没说出口,精神力世界深处的白色锁链、项圈便猛地拉着一扯。 当那头苍白色怪物不得不继续俯身臣服的同时,洛瑟兰也在剧烈的粗喘中,侧身蜷倒在地,几乎将半围在肩上的白色衣衫蹭掉。 他看起来好狼狈。 深麦色的皮肤上蔓延着红色,似乎是出现了某种异状,以至于洛瑟兰不得不紧紧抿着嘴,手臂有些欲盖弥彰地半拢在腹侧,露出一副极其屈辱又压抑的神情,死死盯着珀珥。 像是从主人手底下逃走、又被抓到的男奴,大概只有真正的“疼痛”才能令他长记性。 珀珥体内其实已经没有可以继续调用的精神力了。 从制造大范围雪崩、压制两个复生白银种,这样超负荷的精神力消耗让珀珥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来休养生息。 因此珀珥需要一次性震慑到两个白银种,让他们在自己的恢复期间里更乖、更老实一点,以及暂时充当他的“保护者”,毕竟艾瑟瑞恩星球上的异兽……可向来不少。 珀珥眼睫微颤,又一次忍着身体上的疲累,在这场近乎熬鹰的拉锯战中再一次询问: “你们会听话的,对吗?” 这一次,身体战栗的洛瑟兰屈服了。 他撑着身体,最终半跪在地,似乎是摆出了臣民臣服的姿态,哑声道:“放心,我会听话的。” 说着,他伸手,似乎是想要亲吻主人的手背。 但珀珥后退一步,在洛瑟兰阴沉的目光里,躲开了那只手。 随后,他看向另一侧一直沉默的阿克戎。 阿克戎咬着下唇,他的力道很大,看起来很尖的犬齿在下唇咬出血印,落下一抹殷红。 他没说话,仅仅沉默地粗喘着,但在偶尔一两个瞬间里,阿克戎会抬起那双白色的眼瞳,浅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瞳芯锁定在珀珥的身上,给他一种被烈性肉食性野兽盯上的森然。 阿克戎的行为性情,近乎如彻头彻尾的野兽,比起最初见面时古怪多变、看起笑意盈盈的洛瑟兰更加危险,但这样特质……似乎也更好被驯服。 某种想法如流星一般快速滑过珀珥的大脑,隐隐留下了一点点痕迹,让他忍不住将目光同时放在了洛瑟兰和阿克戎之间流转着。 ……他似乎,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珀珥又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站定在阿克戎的面前,问道:“那么你呢?阿克戎也会听我的话,对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克戎觉得这个小虫母在询问他的时候,声线好像更软? 兽性思维的阿克戎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精神力世界深处的怪物依旧被桎梏着,那股流动于神经与躯干的战栗交错不停,令他根本无法挣脱甚至是反抗。 因此,在短暂的沉默后,阿克戎学着同伴洛瑟兰的姿态,低声道:“……会听话的。” 珀珥满意地露出一个漂亮的面容。 他又往前了一步,将被冰雪浸润得干干净净的白色作战靴伸在阿克戎面前,脚背微绷,展露出一片柔软又流畅的弧度。 然后,在洛瑟兰惊讶且充满探究的视线中,珀珥轻轻踩在了阿克戎的膝盖上。 当对比白银种来说过于小的足尖,彻底踩实在阿克戎半埋在雪地里的膝盖上时,那一瞬间,洛瑟兰的神经狠狠抽了一下,让他根本无法挪开落在小虫母脚上的目光。 ……拒绝了他,却更青睐于阿克戎吗? 洛瑟兰眯眼,撑在积雪地里的手却不自觉地紧紧抓起,握了满手融化速度极快的雪水。 另一侧—— 作战靴的靴底并不算很厚,但因为周围的冰雪环境,它很干净,交错的白色束带从脚踝延伸至珀珥的小腿,以至于当阿克戎稍微低头垂眸,便能很清晰地窥见那抹弧度。 虫巢之母单薄脆弱的躯干,并没有练就出强壮有力的肌肉,甚至在那柔软的小腿肉上蓄有一部分绵软的脂肪,是手掌落上去握住,指缝间可以被填满的感觉。 很弱、很弱,却在这具身体内贮存有强大而磅礴的精神力。 这种反差,让阿克戎有些急促地吞咽了一下唾沫。 他仰头,注视着这位冰天雪地内,属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小国王,有些诡异地期待着对方接下来将有什么行为。 野兽的本性,让阿克戎对这种看起来娇小孱弱,实则深藏不露的猎物充满了好奇。 意外点亮某些新型驯兽天赋的小虫母笑意盈盈,于风雪之下藏匿着心里气虚和疲累,说到—— “阿克戎,如果你能好好完成我的命令,我可以让你吻一下脚尖。” 或许最初被驯养的恶兽桀骜不驯,可若是将香喷喷的血肉送到他们面前,即便是再凶恶的野兽,恐怕也会忍不住错动利齿、分泌唾液吧? 而对于任何一个烙印有那尔迦血统的生命,珀珥就是那份“血肉”。 “哈……” 洛瑟兰发出嗤笑,他想要出声讥讽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巢之母,想要嘲弄地说对方在白日作梦。 在复生白银种洛瑟兰的认知里,他觉得自己的同伴必然会拒绝,可现实却正好相反。 向来只对战斗、狩猎有兴趣的阿克戎,就像是被魅魔蛊惑了心神的可怜蠢货,他竟然连具体是什么命令都不问,就沙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好”。 那一刻 ,洛瑟兰的心胸几乎完全被怒火充斥。 如果是他被那所谓的虫巢之母踩着,他至少会多问一句什么命令!!!该死又愚蠢的阿克戎!!! 阿克戎可没时间搭理洛瑟兰心里的想法,他只是遵循自己的渴望,在一种古怪思维的驱使下,慢吞吞俯身,然后有些小心又奇妙地握起虫巢之母那过于绵软的小腿,轻轻抬起了一点点。 他被银白虫纹覆盖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珀珥说:“阿克戎,我允许了。” 下一秒,阿克戎如俯身舔舐湖水的野兽一般,彻底低头,风雪之下依旧滚烫的唇落在了小虫母的作战靴鞋面上。 同一时间,洛瑟兰扭曲了神情。 …… 来自虫巢之母的命令很简单。 这位似乎是被那尔迦人养得过于骄纵的小虫母,说他不喜欢踩在雪地上的感觉,因此要求阿克戎将他抱起来——坐在阿克戎肩头上的那种抱,就好像是被轿子抬起来的国王一般,高高在上。 已经亲吻过虫巢之母鞋面的阿克戎,很轻易地就将珀珥抱在肩头。 像是异域野兽与美人国王的对比。 白银种的身量在整个那尔迦人内部都是极其优越的,超越一米九的大块头宽肩窄腰、身高腿长,极具有异度风情的深麦色皮肤肌肉遒劲有力。 再搭配有银白色如图腾的虫纹,以及侧搭在肩头、裸/露出大片肌理的长袍,当他们行动在暴风雪之下时,便如北地雪域中的古老守护者,压迫感极强。 活跃在风雪之下的中低等级异兽并不敢招惹这群复生的白银种,来源于基因上的恐惧令它们远远散去,只能不甘心地放弃那个坐在白银种肩头的猎物。 很香、很香。 抱着手臂走在旁侧的洛瑟兰眸光微动,他扫视过远方躲闪起来的异兽,若有所思地冲着虫巢之母道:“怎么?精神力那么强,还震慑不了那群异兽吗?” 珀珥垂落下来,正好蹭在阿克戎腹部的足尖微僵。 讨厌的家伙,就知道试探他!!! 珍珠:暗戳戳生气并且拿小本本记仇.jpg 珀珥不着痕迹地偏头看向洛瑟兰,慢吞吞道:“可我现在是你们的主人呀,狗狗的使命不就是保护主人吗?” 说着,珀珥露出了一个有些骄傲,可落在洛瑟兰眼里就像是小恶魔一样的笑容。 他说:“如果我什么都做了,那还要你们有什么用呀?要不是想使唤你们伺候我,我刚才会直接用精神力把你们都处理掉哦。” 比约恩说,面对敌人的时候,说话也是一门艺术,真真假假、威逼利诱,在震慑过敌人并且不露怯的情况下,很多不可能的“威胁”都会被敌人误以为是可能的。 这种错觉,便需要拿所谓游刃有余的态度去支撑了。 听到这话,同时想到精神力世界深处依旧被束缚着的苍白色野兽,又想到了那鞭笞至精神力上令人完全战栗、失态的感觉,洛瑟兰咬紧牙根,神情变得有些难看。 这任虫巢之母的精神力确实深不可测,如果他想要用精神力杀死谁……似乎也是轻而易举的。 洛瑟兰掩下眉眼中的忌惮与防备,当他又一次阴沉沉瞥向坐在阿克戎肩头上的小虫母时,却得到了对方一个很自然、轻松的笑。 看起来毫无杀伤力,但是…… 简直就是个小恶魔! 他一定是试图用这种办法,引诱我屈服成为低贱且没有尊严的男奴!果然是心思歹毒的虫巢之母! 珀珥:试图笑得自然压住这两个白银种。 洛瑟兰:心思深沉!手段了得!必须防备! 珀珥没继续理会洛瑟兰脸上多变的神情,他只指挥阿克戎在这片被风雪包围的雪域里,找到一处暂时可以休息栖身的地方。 那是个冰洞。 也是在艾瑟瑞恩星球的寒冬之地最为常见的地质景象。 和白银种精神力世界中休息有苍白色怪物的冰洞很相近,颜色是大片交错的白色,导致透进来的光是有些泛着蓝绿色的。 珀珥从阿克戎的怀里滑下来,靴底踩上地面,轻轻跳了两下。 因为目的地是艾瑟瑞恩星球上的雪域北地,这里的冰雪终年不化,到处都是银白一片,为了避免成为雪地里的靶子,此行之中小虫母的作战服是一套纯白色的。 大抵是因为雪肤银白长发的缘故,珀珥穿深色的衣服很好看,穿浅色的衣服则更好看,有种神性的圣洁感。 修身的作战服包裹在珀珥单薄又柔韧的躯干上,肩头披着半截斗篷,后方延伸出如艺术品般的虫翼和武装尾勾,当他缓步扫视这片冰洞的同时,落后几步站定的白银种也在观察着他。 对于阿克戎和洛瑟兰的观察,珀珥没放在心上。 他估计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精神力情况,最早也要明天傍晚的时候才能全部恢复,在此期间他既无法大幅度使用精神力、也无法联系到被雪崩冲散的子嗣。 而现在距离彻底天黑也就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必须和这两个复生的白银种一起度过。 感觉……像是在走独木桥,前有狼后有虎,下面的水塘里还有张着嘴巴的大鳄鱼。 狼是洛瑟兰,虎是阿克戎,至于鳄鱼则是冰洞之外转悠在远方的异兽。 珀珥鼓了鼓腮帮子。 他对自己最初选择压制白银种的鲁莽选择只后悔了一秒钟,紧接着,他又戴上那副近似奥洛维金的面具,有些小矜贵地转身看向洛瑟兰和阿克戎,要求道:“我饿了。” 洛瑟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有些前奏地问道:“怎么?吃饭也需要我们来伺候吗?” “难道不需要吗?” 骄傲的小虫母理所应当道:“你们现在应该要服务我。” “……想吃什么?” 沉默寡言的阿克戎忽然开口。 珀珥眼眸里闪烁着略微惊讶的光泽,他靠近阿克戎,扯住这位白银种大块头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的身边,转而把视线放在了洛瑟兰身上。 洛瑟兰怪笑了一声。 他指了指自己,“——你不会是指望我去给你找吃的吧?” 珀珥慢吞吞道:“为什么不呢?我更喜欢和阿克戎待在一起,你去不是应该的吗?” 还不等洛瑟兰开口反驳,珀珥便看向阿克戎,“你也有菌丝对吗?给我织一张床吧,阿克戎,你能做到的,对吗?” 就像是教导小狗执行握手的命令一般。 珀珥的声线很柔和,甚至带有几分期待与鼓励,即便他未曾拿出真正的奖励,可思维简单、心性偏向兽性的阿克戎却手指微颤,似乎又一次被战栗袭上脊背。 阿克戎问:“奖励……” 似乎完全忽略掉洛瑟兰存在的珀珥点头,“奖励当然会有啦,这一次如果阿克戎做得好的话……” 阿克戎歪头,喉头微动。 睁着一双浅蓝色眼瞳的小虫母踮脚、抬手,用指腹轻轻点了点阿克戎那同样被竖着的一道银白虫纹穿越过的下巴,柔软道:“……这一次,可以给阿克戎舔一舔我的手哦。” 显然,被主人偏爱的烈性犬被这份饵食钓住了。 但另一只被忽略了个彻底的恶犬,却忍不住龇牙发出不满的低吼。 心脏被屈辱和烦躁填充满的洛瑟兰握紧拳头,原本藏于体内的菌丝无声浮动,却又因为对虫巢之母精神力压制的忌惮而被迫收敛。 最终,他只是冷冷地瞪视了珀珥一眼,转身如飓风般瞬间消失于冰洞之外白茫茫的天地。 一直用余光观察着洛瑟兰的小虫母松了一口气。 但同时,有着野兽思维的阿克戎忽然掐着腰将珀珥抱起来,举过头顶,用那双白色的眼瞳盯着他。 又是那种被野兽盯上的战栗感。 珀珥故作冷静,面上学着奥洛维金那副姿态几乎熟练到滴水不漏。 他自然问:“阿克戎,怎么了?” 在驯服野兽的过程中,珀珥会很经常地呼唤这些烈性犬的名字,为的就是加深主人发出命令后的联系感和执行性,以及让他们习惯这份来自主人的调/教。 近似巴甫洛夫的实验。 它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是同一个道理。 又一次被叫到名字的阿克戎耳廓微颤,他歪头,声音嘶哑磁性,很低很沉,像是从喉咙最深处发出来的,“你刚才在紧张。” 依旧是陈述句,带有野兽一般的敏锐感,但他却选择在洛瑟兰离开后才询问。 珀珥说:“我不想洛瑟兰留下来。” 这样的答案让阿克戎微微蹙眉,但心脏深处却又有种古怪的饱胀。 他又一次问:“为什么?” 被举高高的珀珥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阿克戎的发顶。 看起来如野兽般凶戾的阿克戎有一头很柔软的银白色半卷发,像是小羊羔的绒毛,摸在手里软软的,也很容易就能摸到阿克戎藏在发丝下的耳廓。 就像是试探着触摸某种危险的大型猛兽一般。 也像是在安抚刚刚捡来的小狗。 被摸到耳朵的阿克戎呼吸微沉,半掩在衣袍下的胸膛颤动着,伴随喉头缩动的同时,他眼眸略阖,似是有种沉溺于温暖的失神。 被妈妈抚摸……竟然是这种感觉吗…… 是妈、妈妈么…… 珀珥慢吞吞道:“因为我更想和阿克戎待在一起。” 珍珠可没有说谎!这是大实话! 比起心眼子多的洛瑟兰,他宁愿和野兽直觉的阿克戎相处,至少阿克戎不会时时刻刻试探他的精神力到底能不能继续使用! 珍珠:洛瑟兰,坏! 恶兽凶猛,但若是能挠到对方的痒点,就算是再凶再烈的兽,也有软化的时候。 即便现在阿克戎不会躺平任由珀珥揉他的肚子,但很明显,他吃这一套。 珀珥抿唇,心底有些小小的成就感。 他既因这份走钢丝的体验而感到紧张,同时也隐隐生出了另一种面对挑战的兴奋。 于是,珀珥尝试反思了一下,觉得这种情绪和尤利西斯以及影子们绝对脱不开关系!他好像要变成s珍珠了诶?! 尤利西斯/影子:我们的荣幸.jpg 此刻—— 被举起的小虫母重新站回到地面上,浮动在阿克戎身后的菌丝交错而成,在冰洞内暂时编织出一张柔软的吊床。 在阿克戎工作的同时,珀珥则不遗余力地试图打听有关于那位疑似复生白银种领袖的家伙—— 他其实做得很明显,但这头野兽似的家伙似乎也很愿意配合。 珀珥:“阿克戎,你们白银种的成员很多吗?” 阿克戎:“……现在苏醒的只有全部的五分之一。” 远古时代的白银种本身数量并不算多,如果是他们的五分之一,那大概估算现在已经复生的白银种数量估计在二三十个。 珀珥继续问:“你们是怎么醒过来的呀?” 阿克戎:“……我,不知道。” “不知道?” “之前,在我们还没复生苏醒的时候,曾听到过很柔软的呼唤。” 那是一种很轻柔的声音,似乎来源于很远、很远的地方,从天空的上方飘荡而来,让死亡之后被冰封在严寒深处的白银种骤然感知到了一抹极其稀有的温暖。 甚至那道声音还曾与他们打过招呼…… 在那一次轻柔的呼唤后,白银种那死寂了上千年的心脏,忽然开始重新跳动了。 砰,砰,砰。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隐隐有股力量在积蓄着,直到前不久的某一天,力量冲破阈值,也让他们拥有了破开冰封、重新复生的机会。 珀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又问道:“那暗棘为什么要我呀?我对他会有什么用吗?” 阿克戎:“……他想杀了虫巢之母,为了自由。” 顿了顿,他忽然转头,目光直直落在珀珥的身上。 明明没说什么话,但珀珥就是懂了这只烈性犬的需求。 乖巧回答问题,是需要奖励的。 珀珥伸手,与作战服相连的白色半指手套下是修长纤细的指尖,肌理白皙,指甲、指腹的部位泛着很轻的红,漂亮如雪峰上绽开的花,稀有又娇嫩。 阿克戎俯身,有些焦渴地探出舌尖舔过小虫母的手指。 连皮肉都是香的,那一刻他甚至想要更使劲一点,想要咬下去……用犬齿刺破皮肉,吸吮着将那甜美的甘霖喝到喉咙里…… “唔。” 正当阿克戎有些控制不住用牙齿垫住珀珥的指尖时,小虫母身后的武装尾勾瞬间袭来,“啪”的一声打在了阿克戎半俯着身的胸膛上。 尾勾甩来的速度很快,甚至在冰冷的空气中发出有些清脆的猎猎声,落于复生白银种身上的力道也是实打实的。 只那一下,阿克戎不可遏制地半跪在地,沙哑着低喘,周身附着的银白虫纹有一瞬间的失序,连带着他的胸膛剧颤,随后裸/露出半截的深麦色肌理上出现另一道红痕。 正好与先前珀珥抽的那截相互交错,形成了一个“×”的形状。 阿克戎半张着唇,额间氤氲汗水,半跪于地仰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虫巢之母。 珀珥收回那被牙齿硌红的手指,温温吞吞说:“阿克戎,好狗狗是不能这样的哦。” 110-120 第111章 罪恶又背德 寒冬之地覆盖着终年不化的冰雪, 尤其在一场巨型雪崩的肆虐后,整个天空大地都像是被雪水重新洗过一般,有种清透的洁净感。 这样的清亮并没有持续很久,冰雪气候里天黑得快, 不过半个多小时, 原本雾蒙蒙的灰蓝色便会一层沉沉的晕影覆盖, 大片白雪因夜色而折射出淡色的微光, 将整片天空衬出了有些暗红。 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冰洞内光线略微暗沉, 身形庞大如铁塔似的阿克戎半跪在地上, 其实并没有显得比珀珥低多少,他身侧涌动有交错、纠缠在一起的菌丝,大片大片极其浓郁, 倒是叫珀珥发觉了它们与阿斯兰所持有菌丝上的不同。 阿斯兰的菌丝更加剔透, 而其他复生白银种的菌丝则在白银的本色上显露出几分凝实感,不那么清透晶莹。 空气在此刻变得有点寂静。 但是珀珥没有先开口, 他只是很小心地观察着阿克戎的反应—— 对方依旧半跪于地上,似乎在平复着先前被抽到胸膛而略微急促的呼吸,半掀起眼皮,白色的虹膜倒映出虫巢之母的身形, 并在那更深的地方流露有疯兽一般的野性。 但同样的,珀珥还窥见了几分更加隐秘的纠结与思索。 于是这一次, 珀珥的声音中带有引导的意味。 “阿克戎,你是好狗狗吗?” “只有好狗狗才能得到奖励的。” 说着, 珀珥有些故意地抬起被牙齿硌出了一点红痕的手指, 在复生白银种的面前晃了晃。 这头烈性犬,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好驯服一点?是因为喜欢……被抚摸的感觉吗? 珀珥的思维绕了一个小小的圈子,于是他决定带着自己的好奇与疑惑继续观察。 阿克戎的视线追逐着虫巢之母的手指, 在几秒钟的沉默后,他似乎是屈服了。 他说,“是的……我是的。” 珀珥唇角微勾,他轻声夸赞了阿克戎诚实承认的表现,随后伸手挠了挠阿克戎的下巴。 当然,他也同样在观察阿克戎被碰触到皮肤后的反应。 蹲坐在地上的巨型烈性犬喉头做着吞咽的动作,即便他再怎么渴望舔舐、啃咬虫巢之母飘洒着香气的指尖,但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想要奖励。 这一刻,有关于暗棘·尤因的叮嘱和命令被阿克戎抛之脑后。 他们虽为同类,但其实并不存在以谁为首的听命于臣服情况,只是大多数非狩猎异兽的时间里,阿克戎总是懒得自己去思考,所以才会选择暂时接受暗棘的命令。 而且数千年前,也是他自己受狂化侵蚀严重,才请求老师杀死自己的,对于这一点阿克戎其实并无太多的怨恨。 复生不复生、自由不自由,阿克戎本就无所谓,他只是喜欢如野兽一般猎杀、战斗的感觉,但此刻,当他半跪在虫巢之母的面前时,阿克戎发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点点新乐趣。 ——这份乐趣所带来的情绪波动与兴奋,似乎是成倍超越狩猎欲望的。 迟钝兽性并不意味着阿克戎傻,反而让他比思维敏捷、多疑多思的洛瑟兰更能提前发现自己想要什么。 命令上的服从换取来自虫巢之母的“奖励”,落在阿克戎眼里,是一场很公平的交易。 ……他喜欢被老师的小妻子抚摸的感觉。 他想要更多、更多。 于是此刻,半跪在地上的阿克戎仰着往前靠了一点,将卷曲的银白色发顶主动凑到了虫巢之母的手掌心里,像是犬类一般蹭了蹭。 他似乎是在示好。 珀珥有些惊讶。 然后他压下手掌,切实地落在了阿克戎的发顶上,就像是抚摸星云犬、沙蜥,亦或是狗狗公爵那样—— 最初是从头顶开始的,纤细白皙的手指会逐渐穿插至其毛发之间,轻微挤压着揉一揉;然后手指会略略曲起,指腹勾着那些交错的银白色卷发,逐渐向下,最终抚到了阿克戎的耳廓后方。 这个时候,这头半跪在地上的烈性犬会从喉咙里发出满足又低沉的喘息声,脖颈浮现青筋、喉咙做出吞咽状,交错有红痕的胸膛起伏,甚至会有些渴求般地抬起宽大的手掌,试探性地握住了珀珥的小腿。 他似乎知道某些动作是不被虫巢之母允许的。 如果他想要拥有更多的抚摸与碰触,那么就必须执行虫巢之母所制定的那一套规则。 要听话。 要驯服。 只是,当阿克戎发觉自己握住虫巢之母小腿的动作被默许后,他不知道为什么,向来不爱思考的大脑在短暂的僵硬后,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此刻跪在这里不是他,而是阿斯兰……老师会被允许,得到更多、更多的爱抚吗?会被允许……舔上去吗? 会让虫巢之母浑身上下,都沾染、浸透了属于老师的味道…… 阿克戎的眸光闪了闪,苍白色的眼瞳中闪过几缕晦暗,覆满兽性的瞳芯微动,遏制不住地将视线落在了他先前埋过鼻梁的位置。 那里……很甜很甜的味道。 如果他是老师,那他是不是可以……拥有更多? 混乱的思绪搅乱在阿克戎那不太爱思考的大脑里,某些古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快到未曾被他捕捉到,就因为来自虫巢之母落于后颈的抚摸而暂时消散。 阿克戎眯眼,决定放弃令人厌烦的思索。 他要尽情享受这比狩猎、战斗更令他心情愉悦的,因虫巢之母的抚摸、碰触而产生的感觉。 珀珥眸光眨了眨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瞳孔深处闪过了然。 他的手指从阿克戎的后颈一点一点向前动着,像是某种小动物的试探一般,于几秒钟的轻抚之后,忽然落在了阿克戎咽喉的位置。 原本眯眼享受的复生白银种骤然睁眼,苍白色的瞳中快速闪过凶戾,本能地抬手抓住了小虫母的手腕。 细细窄窄的,能全部被他圈在手掌里。 “怎么了?” 珀珥无辜询问。 阿克戎的心中鼓动着燎原一般的情绪,既是因虫巢之母而生起的兴奋,也是被抚动命门的下意识防备。 可当他对上那双浅蓝色、盛满柔和微光的眼睛后,阿克戎又一寸寸放松,然后松开了握住虫巢之母的手。 珀珥依旧保持着原来的位置,用指腹勾了勾复生白银种的凸起,并且上下滑动的喉结。 他问道:“阿克戎不喜欢这样吗?” 咽喉部位对于绝大多数生命来说,都是极具有防备性的命门,但同样,这个地方因为受到主人的保护也格外敏感,只是最轻微的碰触,都让阿克戎有些止不住地喘息发沉。 危险又令人沉迷。 珀珥有些遗憾道:“不喜欢的话,那就算……” “……喜欢。” 即将离开的细嫩手指被白银种握住,重新拢着贴紧至自己的咽喉,就好像给了对方握紧,甚至是扭断他脖子的权利与机会。 珀珥笑了起来。 在仅有他们两个的冰洞里,他温柔地抚摸阿克戎止不住活动的喉结,以及脖颈周围炙热的皮肤。 珀珥想,他好像已经抓住能拉扯、控制住这头烈性犬的绳索了。 他知道他想要什么。 …… 当洛瑟兰扛着一头不知名的冰原野羊出现在冰洞口时,便看到了悠哉坐于菌丝吊床上的虫巢之母,以及自己那位装狗装上瘾的同伴。 “洛瑟兰,你回来了呀?” 吊床上的小虫母晃着小腿,银白色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束在后侧的马尾,将其一整个放下来,于冰洞那近乎蓝色的光线下泛着莹莹光泽,漂亮得如流淌着的银河一般。 洛瑟兰紧绷着一张脸,低低应了一声,随后将肩头的野羊扔在地上,把目光落在了阿克戎的身上—— 他这位被虫巢之母青睐的同伴在精神力压制的影响下,似乎也没讨到太多的好处,交错在胸膛上的两截红痕还明晃晃地印在那里,有种野狗被套上了脖圈的滑稽感。 那种位置,那种痕迹……和调/教男奴的手段有什么两样?也就只有阿克戎这种野兽脑子的蠢货才会屈服…… 洛瑟兰本来是想着讥讽地嘲笑对方的,笑对方被虫巢之母当成狗训着、打着,得意于自己逃脱魔障,未曾遭受到这些来源于□□上的屈辱。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笑不出来。 他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一定是虫巢之母的手段! 实在心机,太狡猾、太恶毒了! 洛瑟兰想,他一定要守住自己的理智,坚决不能跌落到虫巢之母设下的陷阱里! 于是,咬紧牙关的洛瑟兰阴沉着面孔,编了满头的长发半垂于肩头,时不时晃动着,伴随他处理野羊的动作而一摆一摆。 远古时期的白银种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上,他们习惯于这里过于艰难的环境和气候,并在基因的作用和时间的适应之下,开始享受风雪。 但对于习惯温暖的珀珥来说,却没那么舒服了。 冰洞内气温并不高,再加上寒冬之地的日照彻底西落,大片雪地被夜晚笼罩,洞内凉飕飕一片,即便珀珥穿着足以御寒的作战服,可在这样的低温环境下,他依旧有些不好受。 被子嗣们养出了一身小娇气的珀珥也没打算委屈自己。 他偏头看了眼如巨型犬般蹲坐在吊床边的阿克戎,目光主要落在了对方半截裸露在空气中,却依旧偾张有滚滚热气的胸膛。 珀珥知道的,阿斯兰虽名为白银种、虽有着一头银白的长发和冰冷如冰川的眼瞳,可是他的怀抱很热很热,那是足以将珀珥热化的程度。 似乎别的白银种也总是如此,他们向来不畏惧任何严寒气候。 正当珀珥思索着要如何拥有更多温暖时,时时刻刻用余光注意着虫巢之母的洛瑟兰兀地开口:“……你在看什么?” 这话一出,原本低头把玩着小虫母长发的阿克戎也抬头。 他睁着一双苍白色的兽瞳,紧紧盯着珀珥,当发觉对方的目光就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阿克戎侧脸的虫纹隐隐跳动,随后视线忍不住地扫过对方撑在吊床边缘的粉白色指尖,隐隐闪过几分干渴。 然后,他喉头滚动,重重吞咽了一下唾液。 像巴甫洛夫的狗一般。 洛瑟兰拧眉。 他有种直觉,似乎在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这位心思深沉、惯会蛊惑人心的虫巢之母和阿克戎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可到底是什么呢? 他没忍住又一次问:“……虫巢之母,你在看什么?” 就好像是一只发现主人看了别的人,于是自己要醋死自己的狗。 神情阴沉,语气发沉,看似质问,却掩藏了几分洛瑟兰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和不忿。 洛瑟兰:化身为狗但不自知.jpg 再是如何不受精神力安抚眷顾的白银种……说到底,也是虫巢之母的子嗣,尤其当珀珥以倾尽自身全部精神力的行为作为饵料,消耗巨大,所能钓上来的鱼,自然也不小。 珀珥眸光微闪,他扫过洛瑟兰眼底那深藏至极的恼怒情绪,只是慢吞吞笑了一下。 “洛瑟兰,你这样好没礼貌哦,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洛瑟兰:“你——” 珀珥没给洛瑟兰继续开口的机会,他直接转头看向阿克戎,撑着手臂从吊床上跳下来,径直走到对方面前。 又是这般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 又是这样如犬类一般仰头窥伺着虫巢之母的感觉。 阿克戎情不自禁吞咽着唾液,浸润他那过于干涩,又总是忍不住紧缩的喉头。 他总是会想到自己张开嘴,用唇衔着虫巢之母手指的情景。 那样的柔软,那样的甜美…… 温热的皮肤之下流动犹如佳酿般诱人的血液,恐怕比世界上最美好的蜜浆还甜。 那尔迦人享有的虫巢之母就是这样的吗? 珀珥站定在阿克戎的面前,忽然俯身,将微凉的手掌落在了复生白银种裸露在一侧的肩头上。 是温热……不,是近乎滚烫的体温。 阿克戎被小虫母指尖的温度刺激得胸膛微颤,连带着那交叉成“x”的深红色痕迹也颤着荡漾出细微的波纹。 他哑声道:“你……” 珀珥说:“阿克戎,我喜欢你身上的温度。” 这份格外直球的表达让阿克戎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显然,从遇见虫巢之母开始,所有的一切发展都脱离了他们最初的预想。 在洛瑟兰围观着的、目眦欲裂的情景中,珀珥很自然地靠在阿克戎坐下,大大方方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 然后,他挤着往阿克戎的怀里窝了一下,发出很轻柔、落到人耳朵里略微发麻的喟叹。 咔嚓。 是洛瑟兰没忍住,捏断了一截猎物腿骨的声音。 珀珥懒洋洋投去一抹目光,一边蓄养着正在快速恢复的精神力,一边故意道:“洛瑟兰,我饿了。” 冰洞的阴影之下,洛瑟兰紧紧咬着牙根。 他心底的情绪复杂难辨,既有被虫巢之母排斥在外的不甘和愤懑,又存在有对方选择了阿克戎却随意将他打发的屈辱…… 他的能力与价值,难道还超不过那个满脑子狩猎、打架的家伙吗?!! …… 失散流落于艾瑟瑞恩星球雪域北地的第一个晚上,珀珥的晚餐是一份被烤得有些焦煳的野羊肉。 味道不怎么好,干巴巴的,甚至有些卡嗓子,珀珥只小小吃了两口,便把剩下的,被烤得有些发黑的肉干放在一旁。 用犬齿慢条斯理撕下来一口肉的洛瑟兰瞥了一眼虫巢之母的反应,目光有些挑剔地开口:“……不愧是被那尔迦娇养出来的虫母,还真是娇气。” 不好吃的东西就不吃,真要自己生活在这片雪域,恐怕活不过两天就被饿死了……谁会宠爱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小脾气啊? 珀珥懒得理会洛瑟兰,只挪了挪身体,往阿克戎的身边靠了靠。 洛瑟兰握紧拳头,嚼着嘴里的肉干瞬间感觉又酸又涩。 感受到身侧这抹细小温暖靠近的阿克戎顿了一下。 他问:“不吃了吗?” “不吃了。” 珀珥撑着下巴恹恹回答,见阿克戎的视线一直落在那块被自己咬了两口的肉干上,已经被子嗣们解决剩饭解决习惯的珀珥捏起来,很自然递过去,“你要吗?” 洛瑟兰瞳孔紧缩,满脸不可思议。 阿克戎眼睫微颤,隐隐流露出几分意外。 珀珥下意识反应过来,坐在自己身侧的不是任何一个会喊他“妈妈”的子嗣。 手腕悬于半空的小虫母顿了一下,他正准备把手收回来,谁知道阿克戎却忽然俯身低头,借着他手指拿有肉干的姿势,就那么咬了上去。 ——那一口,正好咬在珀珥先前留有细微牙印的位置。 这一次,惊讶的人换成了珀珥。 坐在另一侧的洛瑟兰则神色变了又变,有种说不出来的失望还是后悔。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后悔什么…… 该死的!他的脑子一定是被诡计多端的虫巢之母用精神力操控了! 一定是这样的!!! 晚间冰洞内泾渭分明。 珀珥借由阿克戎的体温靠坐在冰洞左侧,洛瑟兰独自待在右侧,目光阴沉,时不时扫过不远处的虫巢之母。 因为精神力深处的锁链、项圈都还存在,即便此刻珀珥无法调用自己的精神力,但他在两个复生白银种身体上残留的威慑与压制仍然存在。 就像是之前在克拉肯幻境中,珀珥也用过近似的方法,对付阴暗面被放大、独立于本体的影子—— 那时候,尚未经过蜕变期的珀珥能以一人的精神力,压制住数个影子,令他们变成臣服在他身前乖狗狗们。 可是而今,完全成熟期的珀珥需要用全部的精神力,才能压制住两个复生的白银种,可想而知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有多么巨大。 复生的白银种数量有限,但实力不可小觑;那尔迦人虽在力量上略差一筹,可却具有数量上的优势,再加上珀珥现如今的精神力可以做到远程辅助……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让复生的白银种分散,由那尔迦人将其逐一攻克。 珀珥思索着垂下脑袋。 这一天忙忙碌碌、热热闹闹的,从坐上飞行器离开战舰就没消停过,之后又是混战、雪崩,再到天黑之前的精神力压制…… 好累哦。 珀珥捂着嘴巴慢吞吞打了个哈欠,然后将兜帽往脑袋上一盖,就那么靠在阿克戎的手臂上安静酝酿睡意。 他并不怕晚间两个白银种忽然袭击自己。 有精神力压制的存在,短时间——至少在珀珥的精神力彻底恢复之前,他都是安全的。 而当精神力恢复以后,要走要留,要继续进行驯服,还是要将自己传送到子嗣的身边,都是珀珥之后要考虑的事情了。 几乎没闭眼几分钟,身体、精神双双陷入疲惫的珀珥便枕着阿克戎的手臂,陷入了深度睡眠。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且轻缓,兜帽在眉眼间笼罩出半截阴影,只露出挺巧的鼻梁,以及一截形状很漂亮的嘴巴。 是很有光泽的浅粉色。 这在雪域北地是极其少见的颜色。 阿克戎垂眸,抬起另一侧的手指,在短暂的思索后,小心翼翼碰了一下虫巢之母兜帽下的脸颊。 滑滑软软的,温度比他的体温低很多,手感……很舒服。 “……你已经被他蛊惑了,对吗?” 曲着长腿靠坐在对面的洛瑟兰阴沉开口:“你已经忘记暗棘交代的事情了。” 阿克戎抬头,并不畏惧于同伴的怒视。 他一边用指腹轻轻蹭着珀珥的脸颊,一边歪了一下脑袋,低声道:“洛瑟兰,我并不听命于暗棘。” 洛瑟兰讥讽地勾唇,“所以呢?你忘记我们最开始的目的了?” 阿克戎:“杀死虫巢之母,得到自由。” “那么看看你做什么?你在给他……” 洛瑟兰才刚刚提起来了那么几分声音,睡熟的虫巢之母便有些难耐地轻哼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周围吵,便有些烦躁地将脑袋往阿克戎怀里蹭,露出了半截因为睡眠而略微泛红的漂亮面颊。 卡顿了一瞬间的洛瑟兰压低了声音,干巴巴补充道:“……当狗。” 他继续开口:“还有——阿克戎,别拿精神力深处存在的压制当借口,你很清楚,即便存在这层‘威胁 ’,但也并不需要你给他用菌丝铺床、吃他的剩饭,甚至是……” 眼睁睁看着阿克戎伸开手臂,将熟睡中的虫巢之母抱在自己怀里的洛瑟兰咬牙切齿。 “……甚至是把这狡猾至极、心机深沉的虫巢之母抱在怀里!你是他的奴仆吗?!” 阿克戎掀了一下眼皮,像是怀抱一个漂亮人偶一般,举动有些小心地将洛瑟兰口中“狡猾”、“心机”的虫巢之母完完全全抱在了怀里。 香香的,软软的,让他的神经、血脉都有一种沸腾的感觉。 于是,在同伴的谴责声里,阿克戎驴唇不对马嘴地回应说:“洛瑟兰,他抱起来……好舒服。” 气到失语的洛瑟兰恨恨想要抬手砸向墙体,可余光瞥见枕在阿克戎胸膛上的虫巢之母,又莫名其妙地收了力道,只紧紧握着拳头。 然后,他听见自己那位已经彻底被虫巢之母蛊惑、欺骗的同伴哑声问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却又令洛瑟兰心脏重重一跳,忍不住因此而延伸思维的问题。 阿克戎的问题是—— “……如果我是老师,是阿斯兰的话。” “他是不是会给我更多的……奖励。” 是那种能够用自己的味道,将虫巢之母填满、浸染的奖励吗? 这一刻,与阿克戎对视的洛瑟兰喉头紧缩,近乎烧灼出一种令他屈辱却又兴奋的干渴。 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是罪恶又充满背德感的……是、是不应该存在的……吧? 作为学生,他们竟然在觊觎……老师的小妻子吗? 第112章 生气 清晨的雪域北地依旧是灰茫茫一片, 但比起晚间的光源会更亮几分,大片的白色交错于冰洞之外的大地上,白雪皑皑,有种宁静至极的冷寂。 珀珥简单将柔顺的银白色长发在脑袋后方扎了个马尾, 柔软的发丝轻盈垂落, 四散地搭在他的肩头, 甚至还有几缕调皮的发丝会翘着扫过他的脖颈, 带来一阵轻微的麻痒。 随后, 他又抬起脚, 半踩在冰洞内的石块上,一一检查着作战靴上窄窄的束带,并将它们系得更严实, 避免出现松垮的意外情况。 等做好了这一切后, 珀珥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精神力—— 前一天的过量消耗让珀珥的精神力触须都有些干瘪,但奇妙的是它们并不萎靡, 甚至还带有前一天珀珥尝试用精神力压制复生白银种时的跃跃欲试。 它们很兴奋,在恢复的空隙里交错盘绕,像是一群嗷嗷叫着想要吃小鱼干的猫咪,即便饿着肚子也要甩着尾巴跳来跳去……就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被谁偷偷喂过小零食似的。 珀珥为自己的精神力状态有些惊讶,随后他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两个白银种的身上。 很奇怪, 这一早起来,阿克戎还是原来的样子, 但洛瑟兰却目光有些闪躲。 他像是一只炸了毛、容易受惊的大型猫科动物, 每每与珀珥对视时,都会有些应激似地做出一副凶戾样,然后配合表情说几句并不是很吓人的狠话。 最初珀珥以为是洛瑟兰厌恶自己, 讨厌自己看向他的目光,可等珀珥挪开目光后,又能感受到那来自洛瑟兰方向的视线——滚烫又热烈,几乎要烧灼他整个后背。 奇怪。 太奇怪了。 难道是洛瑟兰背着他想到了什么新的阴谋吗? 珀珥思索无果,选择暂时放弃。 他现阶段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到全部力量的三分之一了,属于一个说多不多、说少但也不少的尴尬状态—— 小范围的精神力感知和精神力安抚都是足够的,但想要实现空间传递、进行精神力压制,亦或是大范围地去感应子嗣身上的珍珠印记并进行交流,就有些困难了。 但好在珍珠印记一方面是为了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感应,另一方面则是作为安全信号的传递。 任何一个具有小珍珠标记的子嗣如果受了伤,作为虫巢之母——印记的烙印者,珀珥也会第一时间得到感知,同时能够跨越空间距离,实现远程、且针对性极强的精神力安抚。 得知子嗣们现在都安全无虞的珀珥松了一口气,但在这份放松之余,珀珥更多考虑到的则是无法被他感知到具体存在痕迹、位置的复生白银种。 最初,复生白银种畏惧阿斯兰的力量,因此想要借助冰川猛犸暂时调离阿斯兰,让虫巢之母落空。 珀珥则现学现用,用精神力引导雪崩,大幅度扰乱了白银种的节奏,并将他们化整为零,各自分散在远方。 对比现阶段的那尔迦人,单兵作战的情况下白银种绝对完胜,毕竟年龄、经验甚至是虫种上的天生差距放在那里,一对一显然是不现实的。 可在这样近乎劣势的状态下,珀珥与他的子嗣们依旧存在有一份优势——战士的数量,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所带来的安抚、辅助,以及跨越距离,由珍珠印记达成的感应、交流能力。 这是复生白银种们并不具备的。 先前从阿斯兰口中所了解的白银种,他们具有体质体能、战斗经验,以及精神力上的优势,他们能自如操控精神力,却只将其当作是猎杀异兽的工具,至于交流…… 任何一个野性异常、凶戾暴虐的白银种都不会允许同类的精神力在自己的脑子里存在。 即便在某种程度上,白银种之间进行精神力交流是可以实现的,但他们绝对、绝对不会这样做。 ——那是一种光想象都会反胃、恶心的感觉。 因此,能够通过珍珠印记进行感应、联系,是属于珀珥和那尔迦人们的优势。 只是如果珀珥想要彻底联系上分散在各处,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子嗣们,他大概还需要让自己的精神力再多恢复一点。 至少得到平常水平的二分之一。 而现在,他距离这截自己划定的线,也没有太远了。 他只需要再等一等就好…… 珀珥收敛神思,看向冰洞外白茫茫的雪域。 这片雪白的大地向来会得到暴风雪的青睐。 清晨时天气还算清朗,灰蒙蒙的天空虽然瞧不见太明显的日光,但也勉强有几分清透;可不过一小时的时间,远方与雪山相连的天空开始变得灰暗,属于暴风雪的气息蠢蠢欲动,于遥远天际掀开了第一波攻击。 又是雪雾。 浓郁而令视野朦胧的雪雾。 洋洋洒洒的白色自远方掀动着靠近,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涌来猎猎风声,站在山洞口的珀珥被吹得一个不稳,才踉跄着后退,就被一只伸过来的手掌稳稳拖出了后腰。 他偏头,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自己身后的阿克戎。 阿克戎身形庞大如铁塔,纵使他那半卷曲的银白色头发也被寒风吹到了后侧,但他却站在这片自远方而袭来的雪雾中一动不动,就连眼睫都不曾颤动半分,好似丁点儿不受暴风雪的影响。 珀珥有些羡慕地后退半步,躲在了阿克戎那近乎人形铁盾的身体之后,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旁侧,远了两步的洛瑟兰下颌紧绷。 他伸出半截、似乎是想要去扶谁的手掌在半空中僵了僵,然后又佯装无事地缩回至阴影深处。 洛瑟兰偏头看向冰洞外的暴风雪。 他低声道:“有什么东西来了。” 这是属于白银种对危险的感知。 珀珥分出少许精神力游荡于那浓郁的雪雾之间,却在片刻之后,被精神力传递来了那犹如孩童的哭嚎声。 可怜又凄厉,似乎是因为暴风雪而与他们的父母走散了。 珀珥很确定地开口,“是极地人面熊。” 阿斯兰给他教过,极地人面熊也是艾瑟瑞恩星球上的“特产异兽”之一,它们的外形近似寻常的棕熊,站立高度在五米左右,体重三吨甚至更重。 极地人面熊属熊类异兽,但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它们生长有一张近似人的面庞—— 轮廓模糊的人类五官长在一头熊的脸上,这大概是比实验体变异还要吓人的情景,尤其当这样的怪物还能发出婴孩以及动物幼崽的啼哭声,某些恐怖效应也要因此而抵达巅峰了。 北地雪域中如果听到孩童凄惨的哭叫,千万不要以为有人等待你去解救,而是应该担忧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极地人面熊盯上了。 毕竟它们总爱成群活动,把幼崽的声响作为饵,总能在这片雪域深处捕捉到足够善良、大意的猎物。 此刻,听到虫巢之母确定的声音,洛瑟兰有些诧异地瞥了对方一眼。 这位被那尔迦人捧在掌心里的小虫母,似乎与他最初所想的形象差距很大,不但狡猾有心机,甚至还认识这些异兽种类……这对于向来被保护在中心的虫巢之母来说,属实少见。 “它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阿克戎眯眼,慢吞吞开口的同时,具有动态感的菌丝浮动于他的身后,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雪域深处 ,一部分异兽畏惧白银种,还有一部分异兽虎视眈眈、从不放弃。 洛瑟兰哼笑一声,落向雪雾深处的眼眸里闪过兴奋的光泽。 他道:“显而易见。” 即便未曾在白银种的身上留下过精神力印记,但凭借精神力深处压制的那几分联系,珀珥也能感知到他们身上的蠢蠢欲动。 珀珥:“你们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 洛瑟兰嗤笑一声,懒洋洋地伸了伸腰,随即走入到那咆哮着的暴风雪内,哑声道:“当然是——去陪这群垃圾们玩玩了!” 几乎是洛瑟兰话音刚落的瞬间,原本站在冰洞口的白银种便不见了影子,远方浓郁的雪雾中传来近似撕裂的声音,珀珥尚未回收的精神力则于顷刻间感受到了滚烫的血腥气。 珀珥略微蹙眉,他想到了之前复生白银种被阿斯兰处决的原因——是因为无法被控制的狂化症。 而狂化症的成因则同时来源于接连不断的异兽战争、无法得到虫巢之母安抚的精神力,以及白银种们本身并不曾克制的情绪。 复生后的白银种……他们所具有的狂化因子,应当是阿斯兰处决他们之前时的数据水平吧? 数千年的“死亡”会让狂化因子暂时平复,可若是持续性的消耗与战斗呢? 从前未曾解决的狂化问题不会因为时间而停止,只会因为时间的沉淀在下一次爆发的时候愈发猛烈。 珀珥心头浮现出几分担忧,他刚想说什么,却被阿克戎抱着放在菌丝吊床上,就好像是在安顿一个洋娃娃。 阿克戎半跪在地,无视雪雾之外同伴与极地人面熊战斗的混乱,只是哑声问:“……保护你,会有奖励吗?” 珀珥的思维顿了一下,他看这头主动向他讨要奖励的烈性犬。 这场驯服似乎比他想象得更为顺利,或许……已经可以进行到下一步了? 冰洞外,数头人面熊发出愤怒的嘶鸣,其间晃动有洛瑟兰敏捷且出手狠辣的身形。 冰洞内,心脏怦怦直跳的小虫母缓缓伸手,抚上了阿克戎的侧脸,像是摸小狗那样蹭了一下。 珀珥低声道:“当然,听话……就会有奖励。” 半跪在地上的阿克戎偏头,用滚烫的唇蹭过虫巢之母的掌心,他的心脏一刻不停地在为某种假设而振奋着,以至于当他冲至极地人面熊的兽群中,都还有种遏制不住的渴望。 如果他足够听话,那是不是能够取代老师,成为可以用自己的味道填满虫巢之母的对象? 放肆的暴风雪不停凌虐着周围的一切环境。 在那同时由天气和异兽群掀起的雪雾中,阿克戎直接恢复原始形态,口器纵向裂开,探出半截猩红的信子感受白茫茫空气中的气味分子。 他前肢微弓,健壮有力的膝关节反曲近似鸟类,不过两秒钟的目标探寻,便骤然往旁侧扑去。 “滋啦”一声脆响后,那布满苍白色鳞甲的小型辅助爪,便已经从极地人面熊的胸口里抽了出来,于利爪之间握着一颗神经尚且在跳动的心脏。 嘀嗒。 嘀嗒。 是滚烫的血水滴落在地上,将积雪融化出一个小坑的动静。 阿克戎用细长灵活的舌舔了一下溅落在吻部的血迹,又一次投身至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之中。 不远处捏碎了一头人面熊颈骨的洛瑟兰依旧是人形状态。 他退开几分,神色阴沉地盯着原始形态下与异兽战斗的阿克戎,本能让洛瑟兰想要在此刻比阿克戎表现得更好,可理智又死死扼住了他的冲动,硬生生压下他那股想要冲着虫巢之母摇尾乞怜的渴望。 被驯服的狗想要在主人面前多表现几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着什么急?又没人哄着他当狗…… 不,分明是他自己不想当狗的!是他意志力坚定,拒绝了虫巢之母的蛊惑与算计!他一定不会成为那个跪在虫巢之母脚边吐着舌头、挺着胸膛的忠犬! 只是…… 洛瑟兰有些烦躁地想着—— 阿克戎一打起架就没个限度,尤其还是以原始形态同异兽战斗,他们才从冰封之下复生不久,狂化因子经过数千年的时间谁知道是什么情况……阿克戎应该不会因为这一下就激起狂化症吧? 万一阿克戎真狂化了,虫巢之母岂不是没有能驱使的狗了?那对方岂不是要再新训一只狗?比如……他? 这样的想法让洛瑟兰的心跳快了一瞬,但很快则是后知后觉的屈辱与不可置信。 他竟然已经堕落到想跪在虫巢之母脚边当男奴了?! 该死!虫巢之母果然手段了得!防不胜防!既有庞大的精神力做支撑,又用深沉的心机伪装糖衣炮弹腐蚀他…… 不是他意志不够坚定,而是虫巢之母实在狡猾! 冰洞之外,阿克戎那充满兽性的战斗本能彻底苏醒,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击杀极地人面熊的愉悦中—— 他享受战斗,并且只会在杀死最后一个敌人时,才会从这种近乎疯狂的状态中脱离。 而洛瑟兰则阴沉着脸,心情起伏不定地在外围处理那些想要冲进冰洞的极地人面熊。 他一边为心里乱七八糟的臆想而烦躁,一边又忍不住将视线飘到战斗场合之外的虫巢之母身上。 ……真是个漂亮又格外有心机的小东西啊。 坐在吊床内的珀珥并不曾料到洛瑟兰的心思,他一边关注着山洞外的状况,一边继续检查正处于恢复状态中的精神力。 蜕变期后他的精神力从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充盈速度很快,原本略显稀薄的力量重新聚集在珀珥的体内,虽然不到全盛时期,但用来感知精神力印记也是足够的。 珀珥抿唇,轻轻吐出一口气。 随后,他用已经恢复了一半的精神力,感应之前烙印在子嗣们身上的珍珠印记。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一张由精神力凝聚的连线图出现在珀珥的脑海里—— 这张精神力图纸中,是以珀珥为核心、为锚点存在的,他所代表的标志是最大、最圆、最亮的那颗珍珠标记,两侧的翅膀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扇动,尾巴轻盈摇摆,有种慵懒又悠哉的架势。 而在这颗珍珠标记的周围,则是向外分散、连线如星图一般的其他光点,是更小,且没有那么亮的小珍珠,一闪一闪,代表着每一个已经拥有珍珠烙印的子嗣。 之前那场精神力引起的巨型雪崩将他们各自冲得很远、很远,珀珥“看”到了属于子嗣们的踪迹—— 夏盖独身活动在雪域的西方,比约恩和小队长德米特里一起,厄加落单,02和几个燃血组成员向雪崩涌出的冰谷赶去,其余蝎组成员则交错在这片雪白大地,借由他们最为擅长的潜伏打探周边环境。 每一颗闪烁着微光的珍珠代表着一个拥有精神力印记的那尔迦,他们的整体状态趋于平稳,显然并不曾遇见同样被冲散的白银种,也不曾经历过恶战。 可是…… 珀珥拧眉,他将整个精神力图纸翻找了一遍 ,都不曾找到阿斯兰的痕迹。 难道阿斯兰在更远的地方,所以无法被感知到吗? 正当珀珥准备再仔细寻觅一遍时,冰洞外侧遽然发生的巨响,以及异兽近乎凄厉的嘶鸣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一刻,珀珥的精神力颤动了一瞬。 珀珥快速回到风雪肆虐的冰洞口,哪怕外侧雪雾再如何浓郁,他依旧看见了一道巨大阴影半立在大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如铁塔一般带有寒冬般凛冽的气息。 是原始形态的阿克戎。 数米高的苍白色怪物因为那令他血液沸腾的战斗而仰头嘶吼,他锋利的前爪将人面熊的身体彻底撕成两半,甩开在积雪层之上。 鲜红滚烫的血水淋漓散了满地,甚至就连阿克戎身上也都被红色浸透,正顺着他的鳞甲缝隙一点一点滑落、渗透。 冰洞外整整二十一头极地人面熊均被阿克戎斩杀,冒着热气的异兽尸体躺了一体。 待珀珥的视线扫过原始形态的阿克戎时,才发现不远处身形被雪雾弥漫的洛瑟兰表情似乎很难看。 ……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咆哮的暴风雪依旧疯狂至极,珀珥又一次想到了自己先前生出隐忧的问题,把视线重新落在了阿克戎的身上。 他在观察对方。 立于雪雾中的苍白色怪物低头,用细长灵活的舌舔了一下自己的前肢。 那上面浸满了鲜血,血腥气浓郁,甚至前臂外侧的小型辅助爪上还沾染有细碎的,属于极地人面熊的血肉。 猎杀异兽对于诞生在远古的白银种来说确实简单,他们是这一方面的专家。 但同样,异兽那具有辐射性的血液,也会催化远古白银种体内的狂化因子进入持续躁动的状态。 这就是在阿斯兰被珀珥唤醒后,几乎很少再动用自己的力量去绞杀异兽的缘故—— 当狂化因子的产生量超越阿斯兰所能通过战斗消耗的量后,接下来每一次的异兽战场,都将成为引爆这截导火索的火星子。 而此刻,好巧不巧,极地人面熊的异兽群则正好成了点燃复生白银种陷入狂化的火星,再加上阿克戎恢复原始形态、战斗本能被激发,成倍的刺激累叠而成,对狂化的影响也是翻倍的。 洛瑟兰眉眼阴鸷,身体、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他就不应该放任阿克戎这个蠢货去对战异兽!这家伙果然不会用脑子思考狂化症的问题! 但同时,另一种生理性的恶心充斥在洛瑟兰的全身。 同伴进入狂化源自于他的大意与失察,千年前那充满了血腥气的回忆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逼迫洛瑟兰想起了那一帧帧、一幕幕的画面—— 是陷入狂化的白银种同伴,是被打伤的那尔迦人,是混乱、满血腥气的战场,更是从老师阿斯兰身后汹涌而起、如浪潮般铺天盖地而来的苍白色菌丝,以及…… 被他压制住四肢,祈求老师杀死自己的同伴。 如果说老师是白银种的处决者,那么当年除了第一个选择死亡的阿克戎——其余的所有白银种,都是杀死同类的帮凶。 洛瑟兰的指尖陷入一种痉挛性的颤抖,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对同伴的狂化症有些应激。 所以即便是复生以后、战胜死亡的他们,也无法摆脱陷入狂化吗?白银种依旧是被放弃的那一个?那么这场复生有什么意义?是让他们眼睁睁地再看着自己再次陷入失去理智的癫狂吗? 所以……任何一个白银种都逃不开这样的宿命么…… 没人能救得了他们……哪怕是虫巢之母。 洛瑟兰紧咬着牙齿,喉头发紧。 不远处,原始形态下的阿克戎在战斗结束后,脑袋陷入了一片昏沉。 他的视线被大片、大片的猩红色覆盖,神经止不住地抽搐痉挛着,连带着心脏也快速跳动,就好像在叫嚣着“不够”、“还不够”。 是什么不够呢…… 战斗?杀戮?还是鲜血的味道? 不知道。 阿克戎只觉得很烦躁,他好像缺失了什么,又极其迫切地想要得到填补的办法。 燥郁与迷茫同时充斥在这头已然被狂化因子侵袭的复生白银种的身上,他慢吞吞地抖了抖锋利的前肢,微微仰头,苍白色的复眼倒映着灰茫茫的天空,又在片刻的停顿后,缓缓转头。 ……什么味道。 好甜、好甜好甜好甜。 好喜欢啊。 隔着浓烈的雪雾,阿克戎的视线直勾勾落在了站于冰洞口的虫巢之母身上。 无瞳的复眼结构令怪物本身的非人感达到顶峰。 那视线冰冷且无机质,就好像是被某种大型冷血动物盯上,他不会在意你的求饶与恐惧,只会贪婪地从你身上汲取温暖——即便代价是掏空你的血肉。 珀珥有些紧张地咽了一下唾液。 他不知道自己只恢复了一半的精神力,是否有安抚一头受狂化症影响的复生白银种的能力。 这显然是比精神力压制更具有挑战性的事情。 “……你在恐惧吗?虫巢之母。” 不知道何时接近的洛瑟兰立于虫巢之母的身后,他如同蛊惑人心的恶魔一般,半俯身在珀珥的耳边低语—— “看到了吧?你刚刚收服的狗进入狂化状态了。” “虽然我们从死亡中复生,但显然,狂化症从未远离过,甚至会变得比以前更容易被触发。” “你见过狂化后的白银种吗?我想应该是没有的,那尔迦那群年轻的狗崽子把你保护得很好,老师肯定也从未在你面前暴露过他的失控。” “……不过现在,你有机会见见了。” 见到被隐藏于白银种秘密之下的疯狂与恐怖。 显然,阿克戎陷入狂化的表现,同时影响了前不久才脱离“死亡”状态复生的洛瑟兰。 对于任何一个复生后的白银种来说,“狂化症”向来如附骨之疽折磨着他们,是他们每一次经历都会丧失理智的病痛,即便得到复生,他们也无法从这种阴影之下逃离。 他们的每一寸皮肤、神经都在为此而叫嚣着痛苦。 此刻,洛瑟兰的虹膜深处露出几分恶意与疯狂杂糅的神情,他按住珀珥的肩头,同时操控身后的菌丝,骤然抓起一头死了的异兽抛向原始形态下正向冰洞口而来的阿克戎。 狂化因子在阿克戎的体内跳动着,他本来有更便捷的方式挡开砸向自己的异兽尸体,可体内躁动的情绪和神经又令他几近暴虐。 在大脑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阿克戎选择了最符合白银种狂化后的反应—— 他用自己的精神力,硬生生挤压碎了异兽的整个尸体。 滋啦。 血肉四溅。 被洛瑟兰握住肩头的小虫母躲闪不及,被迎面来袭的细碎血肉溅了满脸、满身。 很快血腥味扑鼻而来,浓郁到珀珥整个胃部都在抽搐着。 与此同时,原始形态的阿克戎已然居高临下地立于冰洞口。 他复眼中闪烁着凶戾与阴沉,随后俯下巨大的身体,吻部微动,冲着被鲜血浇淋,有种破碎美感的小虫母张开了纵向开裂、满嘴利齿的口器—— 千钧一发之际,交错的银白菌丝从洛瑟兰身后绽开,被他用最大力气束缚、拉扯着制止了原始形态白银种想要继续靠近的动作。 他们现在处于一个极度危险,但却勉强平衡的状态。 后方,洛瑟兰则笑意扭曲,复杂到似是充满了恨意与不甘,哑声开口: “看到了吗?这就是狂化后的白银种,是被整个虫巢意志放弃的弃子!当你的子嗣们享有来源于虫母的爱抚与蜜/液时,我们有什么?我们有的只是终年与冰雪作伴,至死都得不到安宁!” “虫巢物质放弃了我们,虫巢之母无法安抚我们……既然如此,还凭什么叫我们当一群听话的乖狗?只训狗却不给狗喂食,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白银种都会死。” “因狂化而死,老师——阿斯兰也不例外。” 珀珥眨了眨眼,浅色的睫毛被血水浸染,晕出一片潮湿发红的光影。 到处都黏黏腻腻的,到处都是血……的味道,脏兮兮的。 珀珥深呼吸了一下,耳边则是洛瑟兰有些神经质的喃喃声。 他其实并不经常生气的。 但、但是现在,他真的、真的、真的好生气啊!!! 精神力与主人的情绪有着最直观的联系,大多数情况下人总是会处于一个相对平缓的情绪状态,极致的愤怒、极致的欢愉、极致的悲伤都是少数。 可现在——被那尔迦人确确实实养出了一部分娇气习惯的珀珥正处于极致的愤怒之中。 尤其在被溅了满身的血,又听见洛瑟兰说阿斯兰也会死,珀珥甚至感觉自己体内本已经恢复了一半的精神力好像在膨胀着向外四溢。 愤怒对精神力的威力效果确确实实有加持效果,非常明显。 在其又一次倾泻而出的同时,珀珥有种奇妙的舒爽感,似乎有另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支持、鼓励着他畅快随意地发脾气。 ——那些力量令珀珥觉得很熟悉。 于是,当脸侧染着血污,依旧漂亮得惊人的小虫母抬头的时候,被愤怒驱使的精神力即便尚未完全充盈,但依旧发挥出了比以往更加磅礴的力量,如鞭子似的重重抽了下来。 同时,他摆动尾勾,充满不爽地甩向了身后被精神力压得身形、动作都慢了一步的洛瑟兰。 砰! 两道相互重合的巨响之后,一侧是被迫俯身的苍白色怪物,另一侧则是被尾勾抽过侧脸、半跪在地上洛瑟兰。 唯一还站立在冰洞中的小虫母抬起手臂,缓缓用手背蹭掉了自己脸侧的血迹,柔和的声线难得泛着冷意与罕见的凌厉感: “……阿斯兰不会死。” “我会救他。” “会千千万万次地救他。” 第113章 主人与犬(含4.5w营养液加更) 精神力鞭笞在珀珥的印象里, 是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妈咪牌招式”,他当初在克拉肯的幻境中曾使用过一次—— 那属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会在珀珥有意为之之下,丝丝缕缕相互凝聚成一截交错的莹白色软鞭,它只存在于精神力世界中, 因此当它抽打下来的时候, 也只能鞭笞在现实视角无法窥见的、属于影子们的精神力上。 只那一次, 留给珀珥的印象极深。 精神力鞭笞后的力道和影响似乎是双向的, 当100%的刺激与战栗落在影子们的身上时, 那么也将有80%的后遗症作用到“挥鞭人”的身上。 因此在克拉肯幻境的那个夜里, 当珀珥憋着一口气冲汇聚阴暗面而形成的影子抽动精神力软鞭时,他同样被刺激到腰肢发软、双腿无力,甚至隐隐于腹腔深处作祟着潮湿的热意。 那一下, 几乎让他失去了全部的行动能力。 如果不是因为影子们受到的刺激更大, 甚至到了不能动弹、只能屏息压抑克制的地步,恐怕珀珥还真没有支撑他爬起来, 在影子身上胡作非为的力气。 所以在经过那一遭后,如非必要,珀珥通常情况下是不会使用这项技能的。 毕竟这刺激实在有点儿大,万一他用在白银种身上, 人家抵抗了精神力毫发无损,那么到时候夹着腿、浑身战栗、面颊潮红、丢了大脸的人就一定是他自己了!!! 复生的白银种肯定会狠狠报复他的! 珀珥甚至忍不住担忧, 一旦他使用精神力鞭笞得到反噬后,也不知道白银种们会如何残忍地折磨他……他们想要杀死他, 那折磨手段肯定很吓人…… 珀珥:珍珠警惕.jpg 为了避免自己因为精神力鞭笞而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落入白银种的魔爪,即便珀珥有这么一张底牌的存在,但他依旧死死压着, 不敢轻易使用出来。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珀珥怎么也没想到,最终还是有引爆他克制情绪的火星子。 小虫母被那尔迦人养得太好了。 好到他愈发自信、愈发坚强、愈发大胆,同时也越来越敢大大方方、酣畅淋漓地发脾气。 而每一个宠爱小虫母的子嗣都乐于纵容某些被他们养出来的、属于小妈咪的坏脾气,因为他们会包容他的一切,甚至会为此而感到欣喜与愉快。 就好像是此刻,珀珥会因为听到“阿斯兰会死”、会因自己被异兽的血液弄脏,从而气鼓鼓地克制不住那些来源于精神力上的发泄—— 因为怒气而凝聚起来的精神力软鞭似乎比面对影子时的更加粗、更加韧。 它悬空在精神力世界的高空重重甩落,“啪”地一下抽打在了两个复生白银种的精神力上。 原始形态的阿克戎复眼闪烁着暗芒,整个巨大的躯干僵硬俯在冰雪之上,后脊生长的菌丝陷入了某种僵硬,即便它们柔软无骨,但此刻都直愣愣地悬在半空,如同被冻僵的冰棱似的。 另一边,侧脸被虫巢之母的尾勾抽出红痕的洛瑟兰则骤然从那种应激反应里中断。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神经质的思绪与身体分离,从而令他茫然地发出充满战栗的喘息。 洛瑟兰鬓角的银白色编发被汗水浸湿,偾张的深麦色手臂肌肉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而动,还是因为某些不可遏制的兴奋而动。 珀珥生气愤怒之下的精神力鞭笞爆发出了另一种出乎预料的强度,即便他尚未恢复到全盛期,可情绪支撑起来的精神力显然总是出乎意料的,甚至…… 珀珥发现,结束蜕变期的他这一次似乎并未因为精神力鞭笞,而引发那些生理性的战栗反应。 空气有一瞬间的滞涩,冰洞口的暴风雪似乎被隔绝在外。 一时间,莹白色的精神力只流动在珀珥,以及阿克戎和洛瑟兰的周身,将他们困在一方小天地间。 洛瑟兰低低喘息着,他面颊一侧还残留有虫巢之母尾勾抽打过的痕迹,殷红发烫,火辣辣的,在最初的刺痛之后变成了麻木,分明是极其具有屈辱性的遭遇,可不知道为什么…… 洛瑟兰舔了舔有些发麻的唇角,他只觉得心脏跳得有点快速。 愤怒的、神色发冷的虫巢之母,抽打在他面庞上的尾勾,留下深红色痕迹、代表着屈辱的烙印…… 当这些元素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本应该令洛瑟兰愤恨、厌恶的。 可是,当滚烫的抽打痕迹在他脸侧延伸出有些迟钝的麻木,并驱散他心底因为狂化症而不安、反胃的情绪时,洛瑟兰却只觉得还不够。 ……远远不够。 这些钝痛与麻木应该还可以落在别的地方。 这些淤红的、似乎是象征着所有者的痕迹,或许能够更多地分布在其他的部位……比如胸膛,腹部,甚至是……那里。 总之能让他脱离受狂化症影响的任何一种应激就好,让他满脑子只能想到虫巢之母……就足够了。 某些充满古怪色彩的臆想令洛瑟兰重重咬了一下口腔内壁的软肉,他死死按住自己抽搐着的坚硬腹部,为自己近乎逃避式的懦弱感到羞耻、屈辱,但又止不住地兴奋并且渴望。 洛瑟兰勉强遏住自己的思绪,紧紧掐着掌心肉偏头、抬眸,目光落在了山洞口的阿克戎身上。 原始形态的白银种匍匐在地,即便他已经尽可能地压低身体了,可那过于庞大的体型依旧令他如小型山峦一般,脊背上菌丝僵在半空不敢浮动,苍白色的复眼中似乎交错闪烁着疯狂与隐忍的情绪。 那尔迦这一任虫巢之母的力量,竟然能够压制得住狂化后的白银种? 阿克戎的兽性是所有白银种中最为明显的一个。 千年前每一次狂化症发作的时候,他都必须被阿斯兰打断四肢,打到口鼻均是血沫、爬也爬不起来的状态,才能从那副恐怖慑人的疯狂劲儿中脱离——没有一次例外。 伴随着白银种超强的恢复力,即便几天前因剧痛与虚弱压下狂化症的阿克戎只能躺在角落里苟延残喘,可等三五天后,血肉强大的恢复力足以令阿克戎重新长好四肢,同时又一次因这过于强健的体魄进入新的狂化状态。 周而复始,像是陷入了某种没有尽头的循环,无人能救。 因此,当初疯狂到险些咬断同伴咽喉的阿克戎,也是第一个主动向阿斯兰祈求死亡的白银种。 他是老师亲手杀死、埋葬的第一个学生,也是被其他白银种压制着四肢、为同类开启死亡选择的第一个尝试者。 但是此刻,洛瑟兰从阿克戎的反应中,隐隐看到了另一种希望。 洛瑟兰顿了顿,那抽打在他面上的尾勾痕迹依旧钝钝发着麻,可他的眼瞳却一寸一寸亮了起来,像是一只看到一顿大餐的流浪狗。 洛瑟兰哑声开口:“所以……所以你能控制住狂化的白银种?” 面颊上残留有很多血痕的珀珥擦了擦脸。 他看向匍匐在冰洞外一动不动的阿克戎,神情微妙,有些意外道:“……我,嗯……不太确定。” 洛瑟兰顿了一下,眼底的光有些黯淡。 珀珥好看的眉头微蹙,考虑到白银种狂化的问题,他甚至没顾得上整理自己身上的血迹,便抬脚准备走向阿克戎。 他这么矜矜业业的小妈咪到底上哪儿找去啊?!! 洛瑟兰立马低喘着出声:“你不要命了?!狂化状态下的阿克戎现在根本认不出来你!要是没有100%的把握,你现在靠近他就是去送死!” 忍着一脸脏污的珀珥憋了口气,他有些烦躁地转身,又用尾勾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洛瑟兰的胸膛。 在留下红痕,并且听见对方低喘的同时,珀珥一字一顿道:“洛瑟兰你少管我!还有——” 珀珥气鼓鼓道:“礼貌些!你应该叫我妈妈!” 喘息发沉的洛瑟兰耳廓微红,好在他那深麦色的皮肤实在不容易被看出来,只是当他有些失神地轻咬着“妈妈”两个字眼时,余光便瞥见虫巢之母已经站在了阿克戎的面前。 洛瑟兰瞳孔紧缩,下意识开口:“该死的,你——” 然后,正准备扛过精神力深处战栗、起身将虫巢之母抱离危险的洛瑟兰看见对方白皙的手掌,就那么轻飘飘地抚在了阿克戎沾染着血迹的吻部。 空气安静了两秒钟。 在两秒钟之后,虫巢之母毫发无损,而原始形态下的阿克戎则安静俯在地上,只喉咙中发出很低很低的喘息。 他似乎是接受了这份来源于珀珥的亲昵。 先前着急的呼唤声被洛瑟兰卡在了喉咙深处,他木然地半跪在原地,浅色的虹膜里流动有迷茫、无措的情绪。 不远处,动作完全由直觉趋势的珀珥松了一口气。 他盯着俯趴在原地的白银种看了片刻,又一次伸手,小心碰触着对方的吻部。 苍白色的鳞甲是冰凉的,原先溅落在上面的血液本是滚烫的,可这片冰天雪地实在太过寒冷,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猩红的血迹被冻结成冰霜,一簇一簇如血红的花芽开在阿克戎的吻部。 珀珥仰头,目光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因为狂化因子作祟,原始形态下的阿克戎肩胛处生长有苍白的骨刺,坚硬、锋利,从鳞甲下方硬生生戳了出来。 或许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很久、很久了,以至于骨刺周边并不曾向来溢出血水,只布满了曾被戳破后又艰难愈合的疤痕。 珀珥有些失神。 他想到了阿斯兰精神力世界深处那头怪物肩胛上的骨刺,都是那么坚硬、锋利,但却更加鲜血淋漓,仿佛每一次动弹都会牵动皮肉,连累流出满地血水。 “……那些骨刺,每一个白银种都有。” 后方的洛瑟兰低喘着开口。 来自虫巢之母的精神力鞭笞令他此刻浑身发麻无力,刺激与痉挛作祟在肌肉的各个部分,唯有僵在原地,才能让他勉强保留有几分体面。 但不得不说,也是这份同时饱含有疼痛和战栗的刺激,才能让他暂时从狂化症的应激阴影下脱离。 珀珥问:“所以狂化因子超越身体所承受的限度,这些骨刺就会生长?” “差不多。” 洛瑟兰忍着身体上的酥麻,难得乖觉地开口:“白银种的狂化症是不可逆的,一旦我们身体内部的狂化因子开始活跃,那么最初的表现就是这些生长在体外的骨刺。” 苍白色的骨刺会从身体内部向外生长。 最初只是裸/露于鳞甲之间的丁点凸起,但伴随着时间推移,以及狂化因子数量的增加,这些骨刺也会陷入疯长,一寸一寸顶开血肉,造成更大、更狰狞的伤口,然后长成这副丑陋的姿态。 等骨刺完全长出,渗着血液的伤口开始结痂,那也就意味着属于白银种的彻底狂化不远了。 珀珥抿唇,手掌落在阿克戎的吻部。 同时,他感受着体内精神力的储量——很奇怪。 刚才因为情绪上的生气,珀珥本能调动了精神力去抽打洛瑟兰以及狂化失控后的阿克戎。 按理说这样的行为必然会造成精神力上的消耗,但偏偏这一次珀珥不仅没有因精神力鞭笞而陷入浑身战栗的情况,就连只恢复了一半的精神力,都变得彻底充盈了。 在先前那一刻,似乎有谁偷偷给他补充了精神力…… 但不是阿斯兰的气息,而是另一种有些熟悉,却又让珀珥一时之间记不起来的感觉。 他好像莫名其妙地恢复了全盛状态,现在的珀珥是能够轻而易进行精神力传送,去找子嗣们的小妈咪。 他眼下并不畏惧来自两个复生白银种的威胁了。 珀珥低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微蹭着阿克戎的鳞甲,正沉默地思索着什么。 趁着手握力量、两个白银种无法动弹的空隙里,对于珀珥来说,最为正确的决定应该是立马进行精神力传送,将自己送到有阿斯兰、有子嗣的位置,以防意外。 毋庸置疑,这是正确的选择。 珀珥想,他应该离开的。 他犯不着为疯狂、难控的烈性犬而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下,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是对一直以来小心照顾他、保护他的子嗣们的不重视,是对他们关心、爱护的忽视与浪费。 但是…… 但是复生的白银种是阿斯兰最后的同伴,他们也是那尔迦人、是虫巢之母的孩子呀。 洛瑟兰说,他们是被虫巢意志放弃的弃子。 明明他们也是那尔迦人,明明他们也为抗击异兽付出了很多很多,可为什么源自于虫巢之母的安抚却独独绕开了他们——绕开了每一个活动在最前线的白银种。 珀珥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一个是充满冷静与理性的,正劝说他应该立马把自己传送到子嗣们的身边。 一个是被感性与冲动占据的,想要留下,然后看看自己又一次充盈的精神力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珀珥轻咬着下唇。 他早已经能够感知到那些交错于虫母和子嗣之间的联系了,即便是以为自己被彻底放弃的白银种……他也能感受得到。 算了。 任性就任性吧,反正那尔迦人都说珍珠可以再任性一点的!!! 那尔迦人:珍珠妈咪请随便任性! 珀珥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还又悬起精神力软鞭抽了一下洛瑟兰,以免对方还有其他的行动能力。 洛瑟兰:??? 我都已经站不起来了好吗?! 可怜的洛瑟兰,他直接被这接连几下的精神力鞭笞抽得胸膛颤抖、腹肌痉挛,只能粗喘着半跪在地,竭力紧绷全身,才将那险些丢人的状态给生生压了回去。 但即便如此,他也足够狼狈了—— 洛瑟兰急切渴水般地做着吞咽动作,匍匐在地,瞳芯紧缩,太阳穴、脖颈、手臂上均绷出青筋的痕迹,显然已经到了一种异常扭曲、兴奋的状态。 见人彻底蜷着在地上低喘,连眼瞳都有些涣散后,珀珥心里稍微放松了几分,但也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脸皮薄的小虫母半蹲下身,伸手摸了一下洛瑟兰发烫的脸颊,随即得到了一份如小狗一般仰头蹭动的本能动作。 珀珥总是会纵容撒娇的小狗,即便这只小狗可能在不久前还冲着他呲过牙。 “乖哦,你先在这儿躺一会。” 珀珥抿着唇,他看到了洛瑟兰忍不住吞咽的唇和失神的瞳孔,生气过后柔软的心性让他又抬手摸了对方不住颤抖的喉结。 那一瞬,洛瑟兰的躯干有一瞬间的紧绷。 但珀珥并不曾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低声喃喃道:“我试试安抚阿克戎,虽然我现在还不太喜欢你们,但是……” 顿了顿,珀珥忽然俯身,轻轻吻了一下洛瑟兰的发顶,一如柔软仁慈的小妈咪接受了那叛逆又桀骜的孩子—— “但是,珍珠妈咪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子嗣哦。” “只要你们需要,我会救你们的。” 也会千千万万次地救你们。 ……因为他,也曾被拯救过千千万万次。 从精神力到身体均陷入战栗的洛瑟兰失神地低喘着。 他感受到了那抚摸在自己滚烫脸颊上的手掌,感受到了拂过自己咽喉位置的抚摸,更是感受到最后虫巢之母落在他发顶上的吻,以及那句近似誓言的安抚。 就好像是在对流浪狗承诺你也有一个家。 于是,在虫巢之母话落的那一刻,神经与身体遭受战栗,并且已经紧绷到极点的洛瑟兰,被那句“我会救你们”刺激得彻底失态。 他死死咬着牙根,吞下全部的呜咽,于闪烁着微光的冰洞内壁上,窥见了自己如野兽一般狰狞的面孔。 丑陋、狼狈,充斥着饥渴。 喉结滚动、胸膛剧烈起伏,深麦色的肌理氤氲着细碎的汗液。 而那白色衣袍下的腹部则抽搐着,弄脏了一切。 强烈的羞耻填满了洛瑟兰的整个心脏、胸腔,他使劲儿偏着头,近乎可怜巴巴地藏住面孔,祈求不要被虫巢之母发现自己那丑陋的失态模样。 珀珥有一瞬间的怔愣。 “你……” “不、不要看……” “求你不要看我。” 洛瑟兰蜷缩着,这一刻他根本无暇考虑阿克戎和狂化症的事,他只被这股莫名其妙的脆弱和羞耻笼罩着,然后屈服,甚至是解脱似的喃喃着,喊出了那被他偷偷藏在嘴里的称呼—— “……求您、别看我。” “求您了,妈妈。” 可即便如此,即便他的理智在唾骂着自己的下流和丢人,可洛瑟兰依旧能够感受得到,他竟然会为臆想中虫巢之母的注视而兴奋。 他就像是坏掉了的男奴一般。 一边分神用精神力压制着冰洞外的狂化白银种,一边半蹲在洛瑟兰面前的珀珥顿了一下,他的生理知识来源于子嗣,算不上多么丰富,但也足够猜到洛瑟兰经历了什么。 他知道精神力鞭笞对子嗣影响大,从之前影子一事上就能窥见几分,只是他没想到白银种也同样不耐受…… 难道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在刚刚发火之后升级了吗? 还是因为那股熟悉却不知名力量的补充? 珀珥有些小小地愧疚了一下。 尤其瞧见看似凶戾多变,肌肉遒劲,生着一张俊美面孔的洛瑟兰蜷缩在自己脚边,像个可怜小狗似的掉眼泪,还求着自己不要看他,珀珥原先再大的气也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轻叹了一声,抬手解开自己身后的斗篷,将其盖到了洛瑟兰那蜷缩起来止不住战栗的躯干上。 隔着斗篷,珀珥轻轻摸了摸洛瑟兰的脑袋,在起身之际低声问道:“……你叫我妈妈的话,那就说明是我的小狗了,对吗?” 本能地抱住斗篷的洛瑟兰一边嗅闻着来自虫巢之母的气味,一边发出很哑很含糊的声音,模模糊糊能辨识出对方在说“是妈妈的小狗”。 珀珥温柔地笑了一下,又一次开口说—— “没关系哦,再没有别的人看到。” “而且,如果是小狗的话,那我允许你弄脏我的斗篷啦。” 就像是恩赐一样。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洛瑟兰忽然很想哭出来。 在安抚完洛瑟兰这只看似凶巴巴,其实脆弱到真的会哭出来的小狗后,珀珥转身,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依旧被精神力压制在原地的阿克戎身上。 狂化症对于整个那尔迦人来说都是难以根除的病痛。 普通子嗣的狂化因子可以被虫巢之母通过精神力安抚,以及通过一部分身体的接触而进行软化、压制,但白银种却不行。 从远古开始的数千年里,白银种变成了虫巢之母精神力安抚之下的所有例外,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里,他们将自己定位成了被抛弃的弃子。 但珀珥并不这样觉得。 在更早的以前,在他刚刚跟随着那尔迦人抵达中央帝星之前的那些日子里,阿斯兰曾带着他那成长状态下,总是不停躁动的精神力遥遥感知过属于白银种战神记忆深处的艾瑟瑞恩星。 也或许是因为那一次的精神力教导缔结了有关于这颗古老星球的联系,以至于在之后的梦境里,珀珥又一次梦见过有关于雪域北地的一切—— 只是那时候的他并不曾意识到,梦中的一切,便是他现如今踏足的这片土地。 梦里是一片荒芜的冰原,和阿斯兰的精神力世界很像,四周咆哮着极大的暴风雪,视线模糊、寒风猎猎。 落雪之下,广袤无垠的冰原远方铺满了巨大的骸骨,如同某种远古时代的巨兽,了无声息。 那时候,身处于睡梦状态下的小虫母以精神力的形式,站立在那片风雪之下,一步一步接近,最终窥见了更多的、早已经死亡的骸骨。 即便他们从前再如何的凶猛骁悍,但此刻却不见血肉,只剩下一副经受风雪的苍白骨架,昭示着他们曾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 累累白骨一同躺在深坑之下,发出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悲鸣,凄厉又无奈。 ——他们是在呼救。 而那时候,睡梦中的小虫母则懵懵懂懂回应了他们。 但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珀珥的精神力不够强大,当他脱离梦境、清醒之后却毫无记忆,仅模糊觉得心情沉郁。 再之后,珀珥将梦中的一切抛之脑后,只呼唤导盲球帮他剪短了那满头长发,昭示着新生活的开始。 从那以后,白银种的痕迹似乎被从珀珥的大脑和精神力中抹除了。 可时至今日,待珀珥因为艾瑟瑞恩星球上的一切遭遇,而重新想起最初梦境里的内容时,他忽然发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从很早很早之前,他与这群白银种,就已经有了联系。 他回应过他们的呼唤。 阿克戎说他们在冰封之下,听到了来自很远地方的轻柔呼唤——像是从天空的上方飘荡而来,致使死亡之后被封印在严寒深处的他们感知到了极其稀有的温暖。 那是来源于珀珥的,尚未长成、柔和十足的精神力,也是让这群白银种们得到复生的甘霖雨露。 不过,因为珀珥所经历的蜕变期,精神力上的彻底成熟,以及自抵达艾瑟瑞恩星球上后,他的精神力待白银种的“敌对”气势,才导致这群强大的野兽一叶障目,因偏见与排斥而不曾意识到虫巢之母就是当初那稚嫩、柔软,将他们从无限黑暗中唤醒的“小神明”。 既然当初尚未度过蜕变期的小虫母,能让白银种死寂了上千年的心脏重新跳动,那么没道理现在彻底成熟的珀珥,不能改写属于白银种的命运。 他可是那尔迦的王,是他们所有子嗣的虫巢之母! 最重要的是,救白银种,也是救阿斯兰,珀珥可不希望阿斯兰出现任何意外。 阿斯兰对他非常、非常、非常重要!他还等着阿斯兰脱离铁笼束缚的那一天呢! 想到这里,先前因情绪而又一次汹涌的精神力开始在珀珥的身体内聚集。 虽然珀珥尚不知道那偷偷给自己补充精神力的力量到底来源于哪里,就好像连恢复期都省了,但显然这有利无害,且充满了纵容与善意,与其思索怀疑,不如先好好利用! 于是很快—— 银白色的丝缕得到了来自主人的呼唤与命令,它们很灵活地缠绕着,一根两根凝结成一簇两簇。 完全成熟的精神力更加温暖、轻柔,如潺潺的流水一般细致,却又如浩瀚海洋一般磅礴无垠,永远都无法看到尽头。 也正是这样温柔又浩渺的精神力之海,才能接纳、安抚失控发疯的白银种,让这群疯兽得以安眠。 浮动的力量从小虫母的周身向外逸散,原本被压制着的阿克戎复眼微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然后,如浩海般的精神力从虫巢之母那具小小的身体内倾泻而出,以一种全然温柔、接纳,甚至是亲昵的姿态,彻彻底底将阿克戎的原始形态包裹了进去。 这些精神力是温暖的。 不是最初混战时虫巢之母用作影响白银种的威慑,也不是引发山谷雪崩时的磅礴凶悍,更不是用作压制与鞭笞时的凌厉。 当它们轻柔下落时,即便是匍匐在地的苍白色怪物也怔了片刻,于那双无瞳结构的复眼中闪烁着几分惊异。 精神力丝丝缕缕笼罩着阿克戎,而珀珥也又一次进入到了阿克戎的精神力世界深处。 冰天雪地,到处都是白皑皑一片,以及那头脊背被骨刺贯穿的苍白色怪物。 他正翻滚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嘶鸣,痛苦又难耐,蹭得那些因骨刺而留下的疤痕又一次绽开,向外流淌着鲜红的血水。 这里的暴风雪从不停止地肆虐着,珀珥冻得哆嗦,但依旧撑起积蓄有力量的精神力,席卷向代表着阿克戎的怪物。 充满滋润性质的精神力如水流一般,一簇一簇往怪物骨刺生长的部位靠着,它们用最轻柔的力道,碰触、抚慰那些狰狞的伤痕,又用充满安抚性的力量遏制骨刺想要继续生长的态势。 很难。 甚至可以说是艰难。 即便珀珥的精神力好似在艾瑟瑞恩星上得到了巨大的充盈,可当他想要安抚陷入狂化的白银种时,依旧困难重重。 最初磅礴的精神力开始被原始形态下的阿克戎反向吸取,贪婪的怪物好似一个无底洞般,尽可能吞噬着来自虫巢之母的安抚。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珀珥便感觉自己的神经中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连带着大脑也晕晕乎乎,好似被放在火焰上灼烤,硬生生被一寸一寸榨干了水分,开始变得干瘪无力。 但好在,这份落于阿克戎身上的安抚似乎是有效果的。 原本能从苍白色怪物身上感知到的明显暴虐感在一寸寸消减,隐隐能从那双浅色的复眼中,看出几分近似阿克戎本身的情绪痕迹。 匍匐在地的怪物缓缓向前探着吻部,他有些艰难地张开纵向开裂的口器,猩红的信子蹭过冷白锋利的牙齿,探着蹭过小虫母的脚踝,并模模糊糊发出了很低、很沉,甚至是有些沙哑的嘶鸣。 透过精神力,这些断续的嘶鸣却组成了另一种喃语—— 【妈、妈妈。】 是捡回了几分神志的怪物正艰涩地叫着虫巢之母,似乎是在告诉对方“我已经没事了”。 他认出来了,那是从前将他——将他们这群复生的白银种从暗无天日的黑暗中唤醒来的声音……也是暗棘发誓要重新效忠、献出生命的新主人。 原始形态的阿克戎喉头抽动着,他想要张动口器,想要呼唤虫巢之母…… 但原本站在冰洞内的小虫母却身形微晃,中断了与阿克戎的精神力联系。 而安静蛰伏在他脚踝上的菌丝也轻颤了一瞬,似是有所感应。 ……好、好难受啊。 精神力高度消耗、被反向吸取后的难耐反馈至珀珥身上,让他难以控制地发出了一种信号—— 一种精神力饥饿的、需要被饲喂的信号。 即便是蜕变期后完全成熟的小虫母,在消耗精神力超越自己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后,也依然会感到“饥饿”。 与此同时,冰洞的另一侧,尚不曾从那股战栗劲儿中缓过来的洛瑟兰骤然抬头。 即便他还狼狈着,可源自于虫巢物质守护者的本能,却让他很清楚:虫巢之母需要精神力饲喂! 那一刻,洛瑟兰甚至都没有过多的思考,便已经下意识地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试图成为虫巢之母的“食物”,想要用自己把对方喂饱。 这大概是每一个白银种的本能与使命。 来源于洛瑟兰的精神也同样出现在这片冰洞之中,带来如冰川一般、却没阿斯兰那么凛冽凉意的同时,一簇一簇向珀珥的位置流动。 它们已经做好饲喂虫巢之母的准备了。 意外却来得更快—— 或许是因为精神力的消耗触发了珀珥身体内的保护机制,在洛瑟兰的精神力饲喂来临之前,珀珥却下意识地更加渴求阿斯兰。 他想要阿斯兰喂他。 这是小虫母任性的选择。 而残存的精神力也聚拢着,心甘情愿支撑珀珥做出的一切选择。 可它们的力量并不足以实现跨越距离的传送…… 但下一秒,另外两股同样庞大的力量拔地而起,成为了另一个支撑珀珥做出选择的助力—— 一股是那残存于艾瑟瑞恩星深处、属于虫巢物质的力量,也是它们,成为了先前珀珥数次大幅度使用精神力的最后底牌。 在虫巢之母回归艾瑟瑞恩星的那一刻开始,它们便默默帮助着对方,而此刻,它们回应了珀珥的需求。 另一股则跨越风雪,恍若被骤然召唤降临的邪神,力量深处充斥着暴虐又混沌的气息,同时令不远处的洛瑟兰陷入僵滞。 ……那是老师的精神力。 显然,第二股力量正来源于某位陷入狂化的白银种战神,不过来临的片刻便裹挟着烈风,将冰洞深处搅得七零八落,同时掀翻了冰洞内外的洛瑟兰和阿克戎。 ——就像是烦躁的狮王一般,格外看不顺眼那群疯狂又好动,甚至在暗中觊觎着他伴侣的年轻疯狮。 顷刻之间,两股交错的力量同样以帮助小虫母为目标,挡开了洛瑟兰的精神力,同时彻底将珀珥包裹起来,把他送到了他想要去的人的身边。 冰洞内炸开了莹白色的微光,绚烂却又柔和。 洛瑟兰愣在原地。 直到微光彻底消散,属于虫巢之母精神力上的影响消失于无,而冰洞口的阿克戎,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恢复了人形,正低喘着站起身来,将视线落在了洛瑟兰手中的斗篷之上。 那是属于虫巢之母的。 可虫巢之母……却不见了。 甚至,就连他们精神力深处那用于束缚苍白色怪物的脖圈、止咬器,都随之一起消失了。 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驯狗的主人,把项圈摘走了。 可最初抗拒叛逆的恶犬们,却成了最着急、最舍不得的那个。 这一刻洛瑟兰忽然很清楚地意识到,或许从见到虫巢之母的第一秒钟起,他……甚至是阿克戎,都已经是对方脚下的狗了。 只可惜等狗狗发现的时间,主人已经不见了。 从狂化脱离的阿克戎缓慢地眨动眼睛,很半天以后,才低声道:“……是他。” 在那充满安抚性的精神力下,阿克戎窥见了这个秘密,拨开了那遮挡于他眼前的叶片—— 把白银种从冰封与死亡中呼唤醒来的那道声音,是虫巢之母,也是暗棘想要杀死虫巢之母,获得自由后疯狂想要找见的神明。 暗棘说,那才是他想要的虫母、是他的……妈妈。 洛瑟兰无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是缓缓低头,他握着那团白色的斗篷,另一只藏在怀里的手,却慢吞吞掏出了一个深红色,几乎要熟透的浆果。 ……这是他去很远的地方摘回来的。 雪域北地可没有水果这种东西。 第114章 他的怪物 艾瑟瑞恩星的寒冬之地——雪域北地常年被终年不化的冰雪包围着, 那是天地间最为纯粹、素雅的留白。 这里的每一座雪峰都极其巍峨壮观,如撑着脑袋横卧的巨人一般,高踞于灰蓝色的苍穹之下,凛凛俯瞰着这片古老神秘, 孕育了无数生命的大地。 在这片凝聚着浩荡银涛的冰原上, 生有最凶戾、可怖的异兽, 是令人胆寒的残忍猎食者—— 成群活动、智商极高的巨型雪狼;神经反应迟钝、拥有超强肉/体的冰川猛犸。 会藏匿在雪雾之下、发出婴孩一般哭嚎引诱猎物上钩的极地人面熊;潜伏于积雪角落, 通过伪装和剧毒来杀死敌人的青环蛇兽…… 每一个存活在雪域北地的异兽都极其危险。 也正是因为这一份从远古时代维持到现在的危险, 才让这颗星球从最初那尔迦人诞生、发迹的摇篮 , 变成了他们搬离后的孤独又冷寂的故土。 艾瑟瑞恩星眷恋着她的孩子们,而最初诞生于这颗星球、并在那尔迦人迁移搬离之际残留的小部分虫巢物质,也在上千年的时间里盘踞于地底深处, 悄无声息地沉睡着。 直到不久之前, 这部分虫巢物质感受到了一股极其轻柔的呼唤。 那是一种来源于精神力的亲昵和熟悉,让虫巢物质本能地生出了眷恋和喜欢, 更是让它们从沉睡中苏醒,与被寒冰埋葬了数千年的白银种一般,重新感受到了温暖。 于是,那一段时间虫巢物质一直雀跃等待着。 不知道为什么, 它们总觉得那道声音的主人出现,会让这片充满死寂的雪域重新恢复生机。 那似乎是名为希望的种子。 一天、两天、三天…… 期许缓缓发芽, 等待正在持续。 在这个过程里,它们感知到了冰封层的破损, 感知到了那位白银种战神的回归与镇压, 感受到了雪域深处死亡千年的白银种又一次蓬勃着生命力、竭力向上趴着…… 似乎因为那道呼唤的缘故,雪域北地的沉寂在悄然散去,绽放出了另一种热烈的迹象。 然后, 在不知道第多少天的时候,这部分被残留在艾瑟瑞恩星球的虫巢物质终于感受到了呼唤声的主人。 ——是那尔迦的虫巢之母。 虫巢物质小心翼翼地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它们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位温柔、甜蜜的小虫母身后,就好像是一个大人正在护着蹒跚学步的孩子。 即便它们很清楚,这已经是一位蜕变期后完全成熟的虫巢之母,可它们依旧想要爱护他、照顾他,尽可能给他最好的一切。 当远道而来的虫巢之母数次使用精神力后,虫巢物质便如纵容孩子一般,用自己的力量为其做后盾、做补充。 它们喜欢这个小虫母。 很喜欢、很喜欢。 如果可以……它们希望小虫母能够短暂地留下—— 留在这颗已经安静了许久的古老星球上,留下来陪伴它们……走过生命中的最后一段路。 不会很久的。 这些残存于艾瑟瑞恩星球上的虫巢物质虽然从沉睡里重新醒来,可它们知道,它们的生命力已经走到了尽头。 作为虫巢物质的残留部分,正如没有根的植物,它们是通过永无止境的沉睡才能坚持到现在的。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伴随着这颗星球再无那尔迦人的生命迹象,残留的虫巢物质也会如无人信仰、崇拜的神明一般死去。 会被各种藤蔓缠绕其间,生满杂草、野树参天,那名为神祇的雕像将不复存在,逐渐消弭于暴风雪之下。 而在彻底死亡前,这部分孤独度过千年漫长时光的虫巢物质则想把自己所拥有的全部精神力,都赠送给它们都很喜欢的小虫母。 ——那是在它们沉睡的死寂中,唯一听到的温暖呼唤,自然也应该拥有名为礼物的馈赠。 于是,当小虫母难耐又委屈巴巴地渴求阿斯兰的饲喂时,虫巢物质想到了那位白银种战神,便催动精神力,回应了小虫母的渴望,并准备将其送到了他想去的人的身边。 它们猜测,或许那位凶悍又可怖的白银种战神,会是小虫母的……王夫。 如果是虫巢之母的话,或许这位已经于暴风雪中陷入失控状态的白银种,会拉扯着理智,重新回到他爱人的身边? 但不可否认,失控的白银种实在危险,就连虫巢物质的精神力都本能地畏惧那样的凶兽,所以将小虫母送到他的身边,真的好吗? 虫巢物质不知道。 但它们相信小虫母的选择。 柔和的精神力涌动着,然后将珀珥包裹,它们掀起了一阵很轻柔的风,挡开了冰洞中洛瑟兰的精神力,同时也拂过了阿克戎鬓角微微颤动的银白色卷发。 但虫巢物质并不曾料到,竟然还有另一道更为猛烈凶戾的精神力也随之而来,似乎在同虫巢物质抢夺着护送小虫母的差事。 白银种战神的凶悍,名不虚传。 哪怕是狂化后的精神力,也依旧保留有其面对异兽时的磅礴与凶残。 簌簌。 那是风在冰原上奔跑,卷起层层雪尘的声音。 只那一瞬间,两道精神力便跨越到数千里之外,将一抹柔软单薄的白色身影,小心翼翼放在了一片平坦的雪地之上。 不过是虫巢物质的精神力刚刚涌动出几分痕迹的瞬间,另一道暴虐的精神力瞬间掀动旁侧的积雪,在虫巢物质迅速撤离力量的同时,如盘踞的巨兽似的霸占着他的珍宝。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阴影慢吞吞从远方白茫茫的雪雾中缓步走来。 那是一头庞大、巍峨的冰雪怪物。 他四肢着地,通体苍白,浑身上下布满了结实的肌肉和密匝匝分布的坚硬鳞甲,背脊后方的骨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生长出来,鲜血与疤痕交错,狰狞又锋利。 那双银白色的复眼毫无情绪,恍若冰川冻水,似乎从来都没有会融化的时候。 眼下,怪物走动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缓慢,他身上除了刺破血肉的骨刺,还分布有不少新伤。 这些伤势是不久前才造成的,如恶兽的利齿、尖爪,深可见骨,猩红色的血丝交错着,光看着就让人感受到了难耐的剧痛。 但对于这头苍白色怪物本身来说,伤势似乎并不曾给他造成任何的影响,只会成为他作为胜利者的勋章—— 他是这片冰雪天地内唯一的狮王,慢条斯理地踩着冰雪,身后菌丝随着暴风雪而张扬至天际,笼罩成巨大的蛛网,显露出属于领主的威慑。 但在他身后,则用银白色的菌丝拖拽着这场战斗里的失败者。 一个同样浑身遍布苍白色鳞甲的同类。 战败同类的状态看起来差极了。 他的咽喉被胜利者的利齿撕咬出很深的伤痕,鳞甲崩裂、血肉狰狞,滚烫的血珠嘀嗒嘀嗒砸落在雪地上,汇聚成了几涡小小的血泉。 被咬伤咽喉、由菌丝拖拽着的,近似濒死的怪物,有一双深红色的复眼。 如果此刻有其他白银种在这里,必然能认出来他们——是阿斯兰和暗棘。 前者是在领地内巡视的狮王,后者则是试图篡位却失败的年轻雄狮。 在原始形态的战斗之下,前不久才从死亡中复生的暗棘被阿斯兰教训得遍体鳞伤,却依旧睁着那双暗红色的复眼,咳着血沫,发出断断续续的嘶鸣。 那是独属于白银种的语言。 暗棘在说—— 【老师,你已经陷入狂化症了,对吗?】 …… 时间倒退至一天前—— 那场发生于冰谷的雪崩之后,那尔迦人被从雪峰之上倾泻而下的积雪彻底冲散。 最前方抗住冰川猛犸冲击的阿斯兰坚守着他的位置。 那苍白色的庞大身躯,以及交错涌动在积雪之下的菌丝铸成了冰谷中的一道城墙,让冰川猛犸停住了疯狂奔跑的脚步,并于长达十几分钟的僵持后,等待这群迟钝的巨型异兽感知到来源于精神力上的威慑。 这类异兽身体巨大、神经迟钝,暴怒之后横冲直撞的杀伤力巨大。 但在寻常情况下,他们与远古时代的那尔迦人大多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因此冰川猛犸并不在白银种的猎杀名单之内。 阿斯兰很清楚,这一带本不该有暴怒的冰川猛犸,它们既然会成为混乱中的一部分,只能是某位复生白银种有意引导的过程。 后知后觉感受到精神力上威慑效果的冰川猛犸逐渐歇了向前冲的力道,它们强壮的四肢缓缓后退,长鼻向上发出模糊的嘶鸣,似是迟来的惊恐与畏惧。 不多时,这群过于笨拙的大家伙拥挤着向后,让开了冰谷内的道路。 那时候,原始形态下的阿斯兰本来是想去找珀珥的。 这种恶劣的环境,再加上复生白银种尚不明确的态度,如非特殊,阿斯兰根本不打算离开小虫母的身边。 ——即便他知道,或许愈发得到成长、坚强的小虫母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照顾自己的能力,可阿斯兰并不认为这会与自己的担忧冲突。 至少在意外发生的时候,他能及时出现在珀珥的面前,这就足够了。 但往往意外永远比计划更先到来。 前脚冰川猛犸才匆匆退去,后脚阿斯兰就撞上了正好陷入狂化状态的暗棘—— 即那头原始形态更为巨大、生有一双暗红色复眼的苍白色怪物,同样也是此次复生白银种内部暂时的领导者。 暗棘很凶,也很野,曾仗着自身实力为非作歹,性情难测到了极点。 他是白银种战神所有学生里最强、也最屡教不改的那一个,如果上面没有阿斯兰的压制、管教,恐怕暗棘将野得没边。 疯狂,野性,狠辣。 这些都是可以用于描述暗棘的词汇。 作为最难搞的刺头,哪怕暗棘被阿斯兰无数次用武力镇压、被打断愈合速度极快的四肢,他依旧会睁着那双充满阴沉与恶意的暗红色眼瞳,一而再、再而三地冲着这头白银狮王挑衅、动手。 ——他就像是一个对生命与疼痛缺失敬畏感的恶兽,是非狂化状态下都足以令人苦恼的疯狗。 数千年前的远古时代,落在暗棘身上的打没有一份是白挨的,某种程度上他也是阿斯兰最头疼、最不待见的疯狗崽子。 还是不记疼的那种。 但不可否认,暗棘在任何一个异兽战场中,都是最能配合白银种战神战斗节奏的那一个—— 他从阿斯兰身上学到了很多,他具有阿克戎直觉性的战斗本能与天赋,兼具洛瑟兰甚至其他白银种善战善思的优势。 在其余白银种经受狂化症折磨,而主动向阿斯兰祈求死亡的时候,只有他——只有暗棘,他拒绝死亡,并且试图与狂化因子硬抗,复刻属于阿斯兰身上的奇迹。 但暗棘性格深处的偏执与恶劣令他失败了。 失败的结果是他陷入另一种更加疯狂、失控的病态境地,暗红无光的复眼中闪烁着狰狞的恶欲,疯狂又黑暗,似乎纠集了世界全部的负面情绪,然后试图将身边的一切破坏殆尽。 暗棘是最后一个走向死亡的,而他也是唯一一个阿斯兰出手主动进行处决的。 那是一条养不熟,且随时可能会被狂化因子侵蚀的疯狗,是一个无法维持平衡状态的不定时炸弹。 而今,在那场由珀珥掀起的巨大雪崩之后,阿斯兰遇见了已经陷入狂化的暗棘。 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就像是大自然内的领地战争—— 年轻的雄狮冲着那强壮的雄狮挑衅,呲着利齿、发出咆哮,然后凶恶十足地冲了上去,沉静克制的狮王因为本身所肩负的重担,也必须迎接战斗。 因此,阿斯兰所能做的就是再一次寸寸打断暗棘的筋骨,让他暂时从狂化症中脱离,亦或是再一次杀死他,冰封于雪原之下。 这场凶烈十足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 最终的结果是暗棘落败,被阿斯兰用菌丝拖拽在后方,即便他重伤到无法再支撑自己的行动,可暗棘依旧睁着那双暗红色的复眼,嘶鸣着在暴风雪中挑衅阿斯兰—— 【老师,你已经陷入狂化症了,对吗?】 正如暗棘所说,当阿斯兰彻底压制暗棘体内狂化进程的那一刻,曾在白银种战神体内蛰伏了数千年的狂化因子,也随之骤然暴起。 战斗、血液、情绪……每一个都是导火索。 大抵是因为压制得太久、太狠了,于是它们反噬时的威力也更加巨大。 于是,当阿斯兰体内狂化因子肆虐膨胀之后,他险些失控到直接咬断暗棘的脖子。 以一种更加残忍、血腥的方式。 可是那一刻,某缕离体的菌丝却在朦朦胧胧的感知中,传来了一道似乎被风雪吞噬大半,却温柔又坚定的声音—— “……阿斯兰不会死。” “我会救他。” “会千千万万次地救他。” 那声音如荒漠中的甘泉,浇灭了阿斯兰神经、灵魂深处咆哮、肆虐着的,名为疯狂失控的丑恶烈火。 也是因为那道声音,苍白色怪物把那即将咬断同类咽喉的锋利獠牙,一寸一寸远离,只留下了几个冒着滚烫血水的血窟窿。 即便那时候已经陷入狂化风暴的阿斯兰无法辨识出那道声音来源于谁,可他就是知道,他应该压下疯狂,千千万万次地压下疯狂。 ……他还要越过暴风雪,去找那颗流落于北地雪域的小珍珠。 宛若鬼嚎的剧烈暴风雪之下,险些被压抑数千年的狂化症吞噬的阿斯兰,为一句“千千万万次地救他”,而重新捡起了代表着“理智”的底线。 或者说,那是他克制、约束自己而后天形成的,安全词名为“珀珥”的本能。 于是那天,白银种那纵向裂开的口器,一寸一寸从暗棘的脖颈上远离,同时用身后的银白菌丝将重伤的同类交错拖拽着。 那时候,阿斯兰的思维已经是混乱的了。 狂化因子与理智疯狂打架,精神力内部撕裂般的剧痛一次又一次重复,骨刺在这一刻生长到最狰狞的地步,似乎所有的反应都在告诉阿斯兰—— 你应该接受狂化因子的侵蚀。 你应该接受自己最凶残、丑陋的模样。 但是,那温柔又坚定的话,却又无数次将阿斯兰从疯狂的边缘拉离,让他于混乱浑噩的意识中,紧紧握住那零星如细微丝缕的清明。 更是如本能一般,以狂暴的精神力回应了来自远方的、那委屈巴巴的呼唤。 苍白色怪物的精神力从那遥远的暴风雪中,带回来了某种稀世珍宝。 一个散发着甜香的珍宝。 此刻,行径在前方、思维混沌的阿斯兰并不理会身后那过充满恶意的嘶鸣。 他只抬起吻部,嗅闻着暴风雪下过于冰冷混杂的空气,隐隐在这片冷寂中捕捉到了有些熟悉的甜香。 好甜…… 好熟悉的味道,就像是…… 就像是什么呢? 阿斯兰的复眼中闪过片刻的迷茫。 随后他的速度步伐忽然快了起来,想要去看看精神力带回来的“战利品”。 这片茫茫白雪中,很快,白银种敏锐的五感便令他捕捉到了气息来源—— 那是一片平坦的小雪坡,前不久同时被他和虫巢物质的精神力到访过,积雪周边荡漾出一片如水波般的痕迹,而在这痕迹的最中央,则蜷缩着个单薄的身影。 苍白色的怪物歪头,他暂时忽略了身后拖拽着的同类,只悄无声息地上前,同时低下那过于巨大的头颅,嗅闻着雪地间忽然出现的小家伙。 这对于他来说确实太小太小了。 怪物的鼻息滚烫,喷洒出来的热气拂动着那散落在雪地间的银白色发丝,在灰蒙蒙的空气里隐隐流动有润泽的微光。 很漂亮。 原始状态下的阿斯兰有些看呆了。 他就那么僵立在原地,就好像能一直一直看下去似的。 不远处,暂时被压下狂化症,喘息发沉、四肢均被打断的暗棘撑着那被阿斯兰险些撕咬扯断的脖颈,于浓郁的血腥气中艰难抬头。 他看到了那抹伏倒在雪地中的身影。 白色作战服,银白色长发,过于娇小的身形,以及飘散在空气中柔和的甜味…… 是虫巢之母。 是那群蠢狗们效忠的王。 暗棘深红的复眼中显露出几分无机质的凶性,他又一次低喘着发出嘶鸣—— 【老师,你会咬死他吗?】 【咬死虫巢之母。】 【虫巢之母无法安抚任何一个白银种。】 【为什么要给一个没用的王当狗?】 【咬死他。】 【咬死虫巢之母,白银种就会自由了。】 从口鼻中溢出血沫的暗棘哑声蛊惑着阿斯兰,他试图引导已经陷入狂化状态的白银种战神杀死虫巢之母,斩断白银种与其的最后一分联系。 ……他想要拥有自由。 暗棘想,等摆脱了虫巢之母,如果他还能从狂化症的折磨里活下来,那么就算是爬,他也要去找到那道唤醒自己的精神力声音的主人。 他喜欢那份柔软的感觉,也喜欢从暗黑与冰封中骤然接触到温暖时的渴望和愉悦…… 那令他浑身上下的神经都兴奋了起来。 因此在无数个被唤醒后等待破开冰层的日子里,暗棘都在幻想着他给自己重新找一个妈妈……甚至是小妻子的可能。 好吧,暗棘想,他一定是对那道声音的主人一听钟情了。 哪怕对方是一头异兽,他也会为其献出灵魂与忠诚;哪怕对方会想撕扯、吞食他的血肉,他也将甘之如饴,心甘情愿成为填饱对方腹腔的食物。 反正他总会被狂化因子侵蚀致死,倒不如临死前,成为自己妈妈、自己小妻子的腹中血肉,怎么不算是一种永恒呢? ……这样他们就能在血肉相融的世界里永远在一起了。 浑身是血的暗棘为自己疯狂而血腥联想感到愉悦,于是他又一次嘶鸣着,想要催促阿斯兰杀了虫巢之母。 【杀了他。】 【阿斯兰,杀了虫巢……唔!】 不过是几秒钟之间,阿斯兰那锋利的前肢又一次重重地卡在了暗棘的咽喉,让他被迫将最后一声沙哑的嘶鸣咽了回去。 暗棘那本就被利齿撕破的皮肉又一次被生生扯开,血水流淌了满地,却又因为白银种超强的恢复能力,让他依旧能够发出极低的喘息,维持生命所需。 近乎濒死的“嗬嗬”喘息声中,一直沉默的阿斯兰终于张开口器,于喉咙深处传递出了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低吼。 那在白银种言语里的意思,意为闭嘴。 狂化因子跳动在阿斯兰的神经上,这一刻他想要遵从体内的疯性,杀死这只苟延残喘的疯狗崽子,可当他前肢上的利爪即将下压时,阿斯兰头部两侧的声音捕捉器官轻轻颤了一下。 他听见有谁在呼唤自己,很轻,还有些可怜巴巴的。 “阿、阿斯兰……” 那几乎被暴风雪所吹散。 暗棘复眼微闪,下一秒,他被阿斯兰用锋利的前肢掐住后颈的鳞甲,就那么很轻松地发力抛了出去。 迅捷又狠辣,这一下砸得暗棘口鼻溢血,恐怕体内的脏器都碎了几分,只能继续瘫倒在地,忍耐血肉一寸寸愈合的疼痛。 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力,只能不甘又充满恶意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切—— 阿斯兰转身,原始形态下庞大的身躯又一次走到了呼唤着自己的声音跟前。 他压低吻部,蹭了蹭对方的胸膛、腹部,甚至还探出猩红如蛇信的长舌,轻轻卷着舔舐过那被风雪冻得发凉的肌理。 阿斯兰的力道并不算重,但却很迫切。 可相较于同类,他简直克制得不像是一头陷入狂化的白银种。 …… 珀珥的意识并不清晰。 安抚阿克戎的精神力消耗是巨大的。 白银种对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安抚需求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哪怕是精神力浩瀚如沧海的珀珥,也只是勉勉强强能够压下阿克戎体内的狂化因子。 因此到后来的时间里,珀珥对阿克戎的精神力安抚完全就是凭借本能,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断了精神力联系,又是什么时候被传送到了另一片风雪之中。 他想要阿斯兰。 他想要阿斯兰抱着他,然后喂饱他。 他觉得腹腔灼热难耐,觉得胸膛、翅根胀痛,还觉得尾勾发痒无力…… 珀珥想,他需要阿斯兰,他想要阿斯兰来……为他服务。 就像是在地底洞窟的那一次—— 成熟又年长的白银种战神以引导者的姿态,借由他的唇舌、手指,还有结实的腹肌、大腿、膝盖,甚至是高挺的鼻梁…… 每一寸,都足以让迷蒙间的小虫母呜咽着夹紧双腿,在阿斯兰的支撑下释放出来。 于是,珀珥的精神力发出了渴求的信号。 而此刻,珀珥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舔他。 舔他的发丝、脸颊,舔过他的耳廓、脖颈,甚至蹭过那贴身的作战服,如野兽享用猎物一般,连任何一寸细节都不放过,有种小心翼翼却又充满急切的矛盾感。 珀珥难耐地低喘着,他艰难睁开视野混沌的眼眸,在朦胧的视线里,看到了一头俯身的苍白色怪物。 复眼,口器,利齿,以及密匝匝的坚硬鳞甲。 每一个白银种都有着近似的外形,可珀珥依旧在昏沉的状态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头怪物。 是阿斯兰。 是属于他的……饲喂者。 冷空气中的蜜香似乎更浓了,浑身无力的小虫母扬起漂亮的脖颈,用尽全力抬起手臂,然后抱住了怪物冰冷又坚硬的吻部。 那可以纵向裂开的口器,几乎完全埋在珀珥柔软且沾染有几分腴润的小腹之上。 像是美人与怪物的对比。 这是一幅极其怪诞诡异的画面。 远处,又一次咳出血沫的暗棘,等待着阿斯兰狂化后将虫巢之母撕碎的血腥场面,可他却没能看到自己期待的画面—— 那一瞬间,他只看到苍白色的怪物僵硬在原地,然后被那四肢纤软的虫巢之母抱住了狰狞的吻部。 毫无芥蒂,似乎根本不会畏惧怪物的丑陋与可怖。 在寒风吹起的雪尘之下,暗棘于暴风雪下听到了一句很模糊,却充满了勾缠与亲昵的……命令。 是虫巢之母冲着他的怪物说的。 他说—— “阿斯兰,我命令你……” “……抱我。” 第115章 瓶中的恶魔 雪域深处, 昏昏沉沉的珀珥被原始形态的阿斯兰用吻部小心顶了起来,那柔软的腰腹紧紧贴着的怪物的鳞甲,即便隔着衣料,阿斯兰都能感知到小虫母身上颤颤巍巍的痉挛。 纵使他此刻意识被狂化侵蚀, 可阿斯兰却本能地知道小虫母在难受, 他需要他。 某种比狂化症带来的、更为剧烈的影响作祟在阿斯兰的神经深处, 他嗅闻着寒冷空气中所带来的气味分子, 便在片刻的思索后, 转身向另一侧雪雾朦胧的腹地走去。 ——那里有一处足够挡风的山洞, 或许会比较适合现在的小虫母。 走动之间,愈发甜蜜的香气从珀珥的身体内部溢出,温暖潮湿, 勾动着阿斯兰的神经无数次在边缘发狂、克制, 再发狂,再克制。 而不远处, 重伤瘫倒在地上的暗棘只能一边咳着血沫,一边低喘着,愤恨于自己谋算的失败。 但直到此刻,他依旧渴望阿斯兰之后会在狂化的状态中杀死虫巢之母, 解开那套在白银种脖颈上的绳子。 雪原上的风雪渐大,雪雾弥散, 朦朦胧胧遮挡住了一切。 暗棘藏下复眼中的凶戾与恶意,无力垂下头颅, 安静等待着身体对各种内伤外伤的修复能力。 等他伤好了, 他依旧会做出最初的选择。 比如杀死虫巢之母。 …… 风雪之下,怪物将这枚从天而降的小甜糕带到了那片洞穴深处,很深很深的地方, 唯有远处的洞口处才透出几丝稀薄的微光,流动有洞穴外的冷气,带来片刻的清凉。 山洞深处,灵活的银白色菌丝汹涌而来。 它们遵从主人的意志如丝如网,顷刻间便将这干枯阴冷的洞穴深处布置成了一道银白又柔软的巢穴。 每一片冰洞的地面、每一块巨大的石块,甚至是山洞内自然形成的石柱,都被菌丝包裹着,形成了一张巨大又柔软十足的温床。 当苍白色怪物做出这一切的时候,他的思维、意识都是混沌的,属于阿斯兰的理智早已经被那头活跃在他精神力世界深处的怪物吞噬、压制,释放出了一头更为可怕的凶兽。 紧接着,被顶在怪物吻部的小虫母,被轻巧地放在了洞穴深处的温床上。 身体甫一接触到这片清凉的柔软后,珀珥下意识地发出舒服的喟叹,他蜷缩着身体,有些难耐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某些能够给他支撑的东西。 下一秒,苍白色的怪物用菌丝缠绕住了小虫母的四肢。 珀珥迷迷糊糊呼唤着他最为依赖的那个名字—— “阿斯兰。” “阿、阿斯兰……” 怪物偏头,喉咙里发出很低的嘶鸣,随后他俯下身体,一边小心舔舐着小虫母的面颊,蒸出细碎汗珠的脖颈,一边借由身后流动的菌丝,找到了那枚藏匿在作战服后方的隐藏拉链。 迷蒙之间,珀珥似是知道怪物在做什么。 他小声喃喃着不舒服,然后蜷成一团,正好将线条流畅漂亮、生着漂亮虫翼的脊背对着怪物。 怪物一边舔着珀珥那被发丝黏住的后颈,一边用菌丝缠绕住拉链,缓缓拉开。 小虫母潮热白皙的脊背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他有些不安地打了个颤。 下一秒便被怪物的吻部靠近,舔着、吻着蹭过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漉漉的虫翼根部。 珀珥的虫翼是清透干净、半透明的白色,翅面上流动有月辉与珍珠母贝的光泽,但在那生长出虫翼的皮肉根部,则泛着轻微的红肿,隐隐从翅根的部位分泌出淡金色的蜜。 是甜的。 很甜、很甜。 当渴水的怪物吻上那口蜜的第一秒,他的复眼有片刻的僵硬木然,汹涌在体内的狂化因子似乎有短暂的凝滞,给了怪物短暂喘息的时间。 他喉咙中发出有些危险沙哑的嘶鸣声,灵活的舌如手指一般,剥开了那贴在小虫母身上的作战服。 温热滑腻的触感一寸一寸深入,正寻觅着另一个藏匿有香甜蜜水的泉眼。 珀珥屈着膝,身形微抬,下意识配合怪物的动作。 他能感受到怪物滚烫的气息散落在他肩胛、脊背之上,敏感的虫翼被烫得惊颤抖动,让他止不住地如翘起尾巴的小猫,想要挣扎着爬走。 但比小猫更快的则是含咬住他尾勾的兽口。 “唔哈……” 怪物记得收住了过于坚硬的牙齿,因此只是轻轻含着。 可即便如此,对于小虫母那过于敏感的尾勾来说,被锋利如刀刃一般的齿含着轻咬,那绝对是一件同时揉满了心理性与生理性刺激的事情。 他几乎被含得双腿发抖,连爬都有些爬不起。 甚至珀珥都不知道这头过于聪慧、敏锐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时候解开那穿戴在他身后的武装尾勾的?!! 脸色酡红的小虫母死咬着嘴巴,撑着手肘微微看向后方—— 用N26号轻质金属制成的武装尾勾在昏暗的洞窟内闪烁着微光,它们于某个悄无声息的空隙间,被怪物用菌丝缠绕着解开隐秘的卡扣,并将其摘离。 在没了需要保护的尾勾对象后,武装尾勾便软塌塌地躺在那里,隐隐能窥见沾染于银白色金属上的淡金色水痕。 珀珥恍惚间后知后觉,原来他的尾勾下隐藏的腺体……也开始分泌蜜了。 虫翼、尾勾,甚至是藏匿于腹腔深处的腺体…… 它们因为精神力的大幅度消耗开始分泌淡金色的蜜,试图借此来安抚、缓和虫巢之母体内对于精神力的渴求。 而怪物却哪一个都不曾放过。 那头被阿斯兰在精神力深处压抑、冰封太久的怪物已经馋疯了,他此刻就像是狗一样,低着那过于巨大的头颅,吻部微潮,几乎完全抵着那泉眼,疯狂渴水一般汲取着全部的甘泉。 怪物嘶鸣低喘,银白色的复眼倒映出小虫母漂亮的身形。 他的喉头生理性地痉挛紧缩,背脊微颤,连带着生长出来的狰狞骨刺也簌簌摩擦,彰显出了此刻属于野兽一般的兴奋。 珀珥呜咽着颤抖,白皙柔软的手臂后伸着似乎是想要抓挠怪物的吻部,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 可那些苍白色的鳞甲太硬太滑了。 它们几乎严丝合缝,密匝匝地生长在一起,不仅没有给小虫母抓住的机会,反而让怪物借着他轻微撑起身体的空隙,抵着沾染水光的吻部,将蛇信探到了深处。 那一瞬间,珀珥感觉自己大脑内的弦彻底崩断了。 ——意识断裂,残存的神志被刺激到彻底迷茫。 珀珥就那般蜷缩着,虫翼颤抖,尾勾蔫蔫地耷拉在身后,蜿蜒出一抹流畅的弧度,只余根部闪烁着轻微黏稠的淡金色蜜光。 “湿……” “都弄湿了……到处都是呜呜……” “脏的……” 也不知道是舒服还是委屈,蜷起来的小虫母呜咽出声。 浑身上下都湿漉漉一片,柔软的皮肤在此刻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从面颊、耳廓,延伸到脖颈、锁骨,甚至是胸膛腰腹,还有各处关节。 明明是阴冷的山洞深处,可偏偏珀珥却觉得自己被放在火焰上炙烤。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被穿在铁签上的肉串,明明已经熟透了,可那讨厌的用餐者还是不停地用滚烫的火焰烤他,用那沾满调料的刷子刷来刷去,似乎非要烤出他全部的水分才罢休。 都成珍珠干了…… 都已经没有水了,为什么还要烤? 阿斯兰也好坏…… 呜呜阿斯兰怎么也开始欺负他了。 本就因精神力消耗一空而难受的小虫母又委屈又难过,他迷迷糊糊地哭着,又努力撑着手臂想要爬走,可尾勾又被恼人的怪物含在嘴里,一下又一下用那坚硬的利齿摩擦着。 他快要融化掉了。 ……呜珍珠的尾巴要被吃掉了。 阿斯兰是准备把他彻底咽到肚子里吗? 不论是阿斯兰的人形态,还是那过于庞大的原始形态,他们对于小虫母来说都很大—— 每一次精神力饲喂的时候,当珀珥坐在阿斯兰怀里自然垂下双腿时,他的脚尖才能碰到阿斯兰的小腿。 如今,人形态下明显的体型差,在阿斯兰转变为原型后更是成倍剧增的,他们之间的身体差距大到挣扎、蜷缩的小虫母,甚至没有苍白色怪物的脑袋大。 就好像是落在雄狮面前的小奶猫。 逃离……是完全不存在的。 这头怪物已经快要渴疯了,他只一个劲儿地舔着小虫母的皮肤,从头到脚,从虫翼到尾勾。 连那温润浅粉的脚趾都不放过,又坏又野。 甚至如果珀珥伸手打他、推他,怪物只会张开纵裂的口器,将小虫母的手臂也含着舔一舔。 像是吃糖一样,哪里都闻一闻、尝一尝,恨不得把小虫母整个含在嘴巴里藏起来。 山洞深处隐秘的甜香一点一点向外飘散着,即便有银白色的菌丝凝聚成帘幔避开洞外的窥视,可对于五感敏感的白银种来说,气味是这冰天雪地下最好捕捉到的。 俯倒在雪地里等待伤口愈合的暗棘骤然睁眼。 那双暗红的复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他哑声喘息着,随即如某种饿疯的野兽竭力仰头嗅闻着空气里的味道。 好甜…… 好甜好甜好甜好甜。 怎么会这么甜?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甜的东西? 几乎是暗棘嗅闻到的同时,他体内那些破碎的内脏似乎都暂缓了剧痛,隐隐有种轻柔的温暖浮动着,开始加速他体内体外伤势的愈合速度。 太香了。 甚至伴随着这股已经变淡了很多的蜜香,同时还飘散出丝丝缕缕的精神力。 似是可怜的小虫母难耐又受不住而溢出来的呜咽,轻飘飘的,不存在有任何威慑、防备的意图,只是那么轻柔、软和,如高空浮动的云,或是草丛间生长的花。 ……这样柔软的感觉,让暗棘隐隐有种古怪的熟悉,就好像是那曾将他从黑暗中唤醒的、来源于精神力的呼唤。 那么轻柔、那么温暖,是他,也是每一个被冰封在霜雪之下白银种的救赎。 长达数千年的黑暗与沉睡,环绕着的是无法被驱散的死寂与寒冷,当所有那尔迦人都搬离名为艾瑟瑞恩的土地后,深埋在冰雪下的白银种便成了被抛弃的垃圾。 于是瓶中恶魔将一切的恶意与憎恨,降落在了无法救治他们的虫巢之母身上;又将全部的希冀与渴望,寄托在了那道唤醒了他们的声音上。 而暗棘便是其中最为偏执的恶魔。 最浓烈的恨意与最疯狂的爱意,都因为时间的酝酿而走向一个极端的变/态程度。 当暗棘想要杀死虫巢之母、生啖其肉的同时,他也病态般地在自己的臆想中,愿为唤醒自己的声音献出自己的一切—— 从肉/体、生命,乃至灵魂。 此刻,暗棘艰涩地吞咽喉头,那双充满恶意的复眼在片刻的寻觅后,聚焦在了远方那被雪雾笼罩的山洞上。 ……所以,是虫巢之母? 不、不可能! 绝对不会是虫巢之母! 早在复生白银种们伏击那尔迦人的飞行器时,暗棘就已经感受过了来自虫巢之母对周围环境的精神力探查—— 那样的精神力也可以称之为是柔软。 至少比起白银种所具有的精神力,虫巢之母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会显得相对无害。 可即便如此,隔着浓郁雪雾,隔着天空与地表之间的数千米,暗棘依旧感受到了那来源于虫巢之母精神力深处的凉意。 如丛林中的雨丝,与暗棘记忆中那股柔软、梦幻,近似月光的精神力并不相同。 因此在最初伏击那尔迦人,试图带走虫巢之母并将其杀死的行动里,暗棘一直都很确定,虫巢之母和他心目中的“小妻子”毫无关联,他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地对“仇视者”释放恶意与杀心。 但是此刻…… 被阿斯兰带走的虫巢之母,大抵是因为昏沉迷蒙而丧失了一部分意识,如亲近人的幼猫,颤颤巍巍溢出了那温软不设防的精神力。 伏击飞行器时所感知到凉如雨丝的精神力,与呼唤白银种复生的柔软精神力,似乎正在逐渐重合。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伤势的愈合速度因为这股被空气稀释的蜜香,而开始隐秘加速,可作为此刻的受益者却目眦欲裂,于那暗红无光的复眼中隐隐流露出更加浓稠、凶悍的情绪。 ……一定是他受伤太重产生的错觉。 暗棘低声喘气着,同时忍着身体内部的剧痛,撑起尚未长好的前肢,就那么洇着一道长长的血痕,艰难往前爬。 那鲜红的血水被拖得很远,融化了他身边的积雪层。 即便暗棘身上的伤势愈合速度加快,却改变不了他受伤过重的事实,以至于每爬两三米,他就得低喘着停下,缓过那如潮水一般来袭的剧痛和神经上的折磨。 此刻的任何动作都是一种折磨,可为了搞清楚虫巢之母的精神力,与唤醒他复生的精神力到底是不是同一种,即便是被疼痛刺激到痉挛,暗棘也依旧拖着被阿斯兰打断的四肢,一点一点往前爬。 一定不可能是虫巢之母。 暗棘想,他会亲自去验证这个事实的。 …… 山洞外的暴风雪依旧持续着,但银白色的菌丝却挡去了大部分的凛冽寒风。 它们相互交错,如层层叠叠的纱帘一般,一点一点遮蔽住了山洞外透进来了微光。 光线愈发地昏暗起来。 珀珥的眼睫湿漉漉一片,眼尾晕红、瞳孔涣散,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重影,就连脑子也好像坏掉了一样。 那怪物舔舐的力道并不粗暴,甚至可以称之是温柔。 可珀珥已然失去了反抗、言语的能力,只一下一下起伏着胸膛和柔软的腹部,用无力的手指抓挠着怪物吻部的鳞甲。 他的胸膛,肩胛处的虫翼,腰后敏感的尾勾,甚至是深藏于腹腔内的腺体…… 每一处藏在皮肉下的腺体,几乎都被怪物用灵活的舌洗劫过一遍,以至于现在的小虫母完全被榨成了珍珠干,整个人蔫哒哒的,连精神力触须都耷拉着蜷缩到了身体深处。 似乎是满足了,但是…… 难受。 还是好难受。 正当迷蒙间的小虫母难受到有些委屈时,那撑在他身侧、分布有银白色鳞甲的前肢,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变成了男人的手臂。 深麦色的皮肤,结实有劲的肌肉,盘踞于其上的虫纹,以及那紧绷出青筋的痕迹。 “……珀珥,抱歉。” “吓到你了。” 半梦半醒间,珀珥感觉有一只炙热的手掌抚上了他的颈侧。 那力道很轻,带有他熟悉的克制与温柔,从耳后开始一路向脖颈的位置抚摸,随后会轻握着揉一揉,似是安抚,也似是掌控。 “……乖,忍一忍。” “会让你舒服的。” 伴随着那沙哑发沉的声音,意识朦胧的珀珥感觉有一只手在向下,掠过腰腹,抵达髀罅的同时,被他用腿/间微腴的软肉夹住了。 撑着手臂俯在上方的阿斯兰额头青筋直跳,银白色的眼瞳暗沉得宛若漆夜。 或许是因为小虫母身上的蜜,让他在近乎贪婪的汲取后,终于压回了精神力世界那头苍白色的怪物,这才恢复人形,看到了被“自己”压在下方,欺负得浑身都湿漉漉的小虫母。 便是贪婪的怪物再如何知道取悦、讨好他的小主人,可那过于明显的体型差,以及某些细节上的问题,总是让他无法完全令小主人舒服。 这便也惹得昏沉间的珀珥心绪委屈,睁着一双潮湿水润的浅蓝色眼瞳,近乎迷蒙又谴责地注视着刚刚恢复人形的阿斯兰。 感受着自己被夹住的手掌,阿斯兰轻叹了一声,另一手揉着珀珥的耳廓,低声安抚道:“没事了珀珥,是我。” 熟悉的声音和触感勉强唤回了珀珥几分神志。 他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在那过于朦胧的视线中,瞧见了阿斯兰低俯的身形。 银白色的长发有些凌乱,深邃的五官俊美而蕴含着压抑克制的色彩,那些流动着的虫纹在此刻变得有些紊乱失序,却也为阿斯兰增添了几分平常很少见到的野性。 珀珥的睫毛颤了一下。 然后伸开柔软的手臂抱紧阿斯兰的脖颈,像只猫咪似的往对方怀里钻,黏人又娇气,喉咙里发出委屈巴巴的呜咽声,可腿却夹着阿斯兰的手掌不松。 无奈,阿斯兰俯身单手拢住了珀珥的腰肢,身形微顿,被单臂起来的小虫母便下意识伸开腿,跪坐在了阿斯兰的怀里。 从原始形态恢复到人形,阿斯兰浑身上下那结实性感的肌肉几乎完全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偾张着滚烫又充满张力的热气。 唯有浮动的菌丝,如丝缕纱幔一般交错缠绕,勉强遮挡了那丛中早已经逞出凶恶意味的野兽。 原先那用于遏制野兽的金属笼,早在阿斯兰恢复原型时被白银种坚硬的鳞甲割断束带,破碎着遗落于风雪之下,被深深掩埋。 而今,这头野兽虽是暂时得到了自由,可他的主人却只忍着粗重的气息,即便被钻在自己怀里的小虫母蹭得青筋跳动,但也只是小心抚着对方的后颈,一下一下安抚着。 懵懵懂懂贴到阿斯兰怀里的小虫母发出舒服的喟叹。 他喜欢这样肢体相触的温暖,喜欢那种能够听见阿斯兰心跳声的亲昵。 他享受着此刻的拥抱,然后抬起潮湿又漂亮的浅蓝色眼瞳,用鼻梁蹭着阿斯兰的下巴。 珀珥说,要阿斯兰服务。 就像是上次在地底洞窟时候的一样。 阿斯兰低低应了一声,他本想将手掌落下,用以抚平小虫母的渴求,谁知道原本坐在他怀里的珀珥却蹭着腰臀,往前坐了一点。 “唔。” 那一瞬间,阿斯兰银白色的瞳孔骤然紧缩,凸起的喉结重重滚动,连带着窄窄的喉头也随之紧缩。 珀珥眯着眼睛,紧紧搂着阿斯兰的脖子。 他柔软的胸膛、腰腹全部都挤压在阿斯兰的怀里,紧贴对方氤氲着热气的躯干,并无意识舒展虫翼,翘着尾勾,圈住了阿斯兰紧绷的小臂。 阿斯兰的眼神像是要吃了这颗小珍珠一般凶狠病态,可他依旧拉扯着那无形的项圈,低声说: “珀珥,乖,这样不方便……” “可是我想要阿斯兰。” 捡回来几分意识的珀珥慢吞吞开口,他的牙齿硌着咬在阿斯兰的颈侧,力道不大,但还是磨出一截浅红色的牙印,以至于让珀珥开口间的话语都有些含糊。 他说:“要阿斯兰,但、但是……不要手指。” 出笼的野兽狠狠跳动了一下,却又被珀珥压着坐着,蓄势待发。 那几乎形成了两块天然而成、十足嵌合的拼图,一切的起伏都严丝合缝,促使珀珥下意识又动了一下。 然后,他被阿斯兰那只宽大粗粝的手掌紧紧箍着腰,动弹不得。 阿斯兰低头,额心与小虫母相抵。 在他们彼此气息交缠的同时,他一手梏着珀珥的后腰、掌根轻按那截尾勾的生长部位;另一手抚着小虫母发热晕染着薄红的侧脸,指腹蹭了蹭潮漉漉的眼尾,就好像在确定什么似的—— “珀珥,你要什么?” 被问烦的小虫母又一次张嘴,狠狠咬住了阿斯兰的颈侧,唇瓣潮湿、含含糊糊地又一次呼唤着阿斯兰的名字。 真是的……阿斯兰是年纪太大了吗?怎么老是听不清他要什么…… 俯着身的白银种战神发出很沉的笑,那声音很沙哑又性感,震得珀珥耳道发麻,又让他有些羞愤地以为阿斯兰在笑话自己。 可他又贪恋此刻的怀抱,舍不得推开,便只能坏心眼仰起脖子、张开嘴巴,换了个地方继续啃咬阿斯兰的皮肤。 这一次,正好是阿斯兰的喉结。 小猫的牙齿不怎么锋利,咬下口的时候也只是钝钝的痛,甚至比起痛,更为明显的是另一种叫阿斯兰后脊发麻的战栗。 他觉得很愉悦。 这股愉悦是从他以原始形态含了满嘴的蜜,缓缓从狂化状态的影响中苏醒开始的,又因珀珥含糊呼唤的名字而抵达一个新的巅峰。 先前在地底洞窟中,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的小虫母正处于蜕变的时期,身体不曾达到完全成熟,即便阿斯兰曾含过满嘴的甘霖,可也不曾体会到那些蜜水对狂化因子的影响效果。 所以那个时候的阿斯兰选择隐忍、克制。 他藏下了自己的一切欲求,只以服务、满足珀珥为主,只想要让小虫母在他的唇舌、手指间绽放,并得到快乐。 但如今—— 当阿斯兰前不久陷于狂化侵扰,以原始形态汲取到虫巢之母体内足够多的甘霖、险些把小虫母榨干之后,那些狂化因子也被一寸一寸被抚平,安然沉于阿斯兰身体深处,为这抹理智的灵魂让出了身体的使用权。 深埋于白银种体内的定时炸弹,似乎找到了真正可以熄灭导火索的办法。 那时候,刚刚清醒的阿斯兰本想先安抚住珀珥体内的热潮,之后再慢慢让怀里的小珍珠习惯自己,依赖自己。 然后在时间的推移下,甚至是令珀珥交付出更多的、超越他对那群小狗崽子时的亲昵,一点一点让这颗懵懵懂懂的小珍珠意识到连接欲/望的情爱,然后被他这头恶龙牢牢圈住。 只是现在…… 他的小珍珠尚未懂得情爱,却已经先认识到了情/欲。 感受着那拿自己喉结磨牙的力道,阿斯兰眼底闪过宠溺与无奈,他的手指轻轻揉到了珀珥后脑勺潮湿的发丝间,低声道了一句好。 那眼泉被苍白色怪物取悦得足够湿、足够软。 想必也应该……足以接纳这头野兽了。 第116章 他是来加入他们的 被银白色菌丝铺陈、覆盖为温床的山洞本是阴冷的, 但在此刻却被浸着氤氲的热气。 蜷缩起来的小虫母眼睫潮湿,眼尾晕染薄红,他埋在那柔软的、菌丝编织的菌毯薄被里,头枕在小臂上, 只吐热气。 从柔顺银白长发下的后颈到染着红的耳畔一侧, 珀珥的皮肤总是特别薄嫩敏感, 隔着一层雪白滑腻的皮子, 似是能窥见内部脆弱交错的血管。 嘴唇红润, 气息清浅, 呼吸略沉,听起来犹如一只在此刻沉睡到有些断片的幼猫。 他那原先舒张在脊背后方的虫翼轻飘飘地垂落着。 半透明的翅膜从小虫母白皙的脊背根部向外延伸,秘银似的光泽流动着, 勾勒出自然状态下略微合拢的树状纹路。 许是因为先前生理性的刺激, 以至于这对虫翼上下均浸润着色泽淡金的蜜,抖落出了碎金一般的光, 正软软搭在阿斯兰的手臂上。 而那条敏感的尾勾也湿哒哒地半蜷着,从珀珥的尾椎部位探出,似是还没能消化掉全部的刺激,以至于可怜的小尾勾总时不时轻微痉挛着, 以微不足道的力道抽打着阿斯兰的腰腹。 连红痕都未能留下,却反向刺激得尾勾又是一颤, 连带着珀珥自己也腹腔痉挛,瑟瑟缩缩地又往阿斯兰怀中的更深处钻。 他被阿斯兰很好地照顾着。 所有的一切——从内到外, 凡是珀珥渴求的、想要的、需要被满足的, 阿斯兰逐一应允并服务着。 整个过程里,这位沉稳又克制的年长者不曾流露出任何一种雄性/欲/望上头时的恶劣与不顾一切。 他全然跟着珀珥的节奏与频率,不动声色地按捺着体内汹涌的潮热与蓬勃的欲/望, 选择了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同舒展了虫翼、盘绕起尾勾的小虫母进行更亲密的身体交互。 娇小单薄的虫母宛若冰洞深处盛开的洁白小花,只在边缘勾勒出浅浅的红。 很漂亮,有种骄纵又矜贵的美感,像是被藏匿于橱窗深处的珍藏艺术品,便是前来参观的人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自己惊着那蜷在柜子深处的美丽生灵。 便是这世间最狰狞可怖的野兽,在窥见这抹花苞的时候,也会柔软了心肠,珍视且小心翼翼。 它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小虫母那如冰玉一般的身量,同野兽丑陋狰狞的外形对比十足。 珀珥最初有在朦胧中瞧见那野兽的样子。 是不曾被遮挡的、没有戴束带铁笼的,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落入自己眼中的。 但很快,当巍峨的山撞击着苍穹中柔软的云时,他的视线变得抖动模糊,大脑也陷入混沌。 那时候珀珥只可怜巴巴地呜咽着,连柔软的腿都挂不住,只能被阿斯兰握着小腿,给予其支撑的力道。 阿斯兰已经很克制了。 可即便不是狂风骤雨,即便仅是和风细雨也让珀珥累得够呛,后半场,他几乎是完全瘫在阿斯兰怀里的。 没力气挣扎,也没力气推拒,只能一边呜咽一边狠狠咬着阿斯兰的喉结、胸膛,含含糊糊说阿斯兰欺负人、说珍珠要被榨干了,还说阿斯兰得到了就不珍惜,是打算弄坏珍珠换一个小妈咪喜欢吗? 对于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以及小虫母有些胡搅蛮缠的娇气样,阿斯兰总是很无奈。 他只能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抵着珀珥汗湿的额头,哑声说“永远不会。” 永远不会不珍惜。 永远不会换一个喜欢。 那时候,迷迷糊糊的小虫母睫毛颤着,面颊绯红,他浑身无力地蜷在阿斯兰的怀里,连指尖都没力气抬起来,但还记得含含糊糊记着仇,说阿斯兰欺负他。 然后,在意识昏沉即将坠落之际,珀珥感受到阿斯兰抚上了他绵软的小腹,一边安抚似的轻揉,一边有些无奈又宠溺地解释说自己并没有放纵。 靠在阿斯兰怀里的小虫母震惊地想要反问什么,可他实在是太累、太累了,最后也只是在大脑里一闪而过了某些思绪,便昏昏沉沉彻底睡了过去。 珀珥想问的是——如果阿斯兰真的放纵了,那他还能活着走出山洞吗?他会被阿斯兰“欺负”死的吧? 珀珥:珍珠惊恐.jpg 待小虫母彻彻底底睡沉后,阿斯兰只一下一下抚着珀珥的后脊,小心安抚对方缓过腹腔深处那过于刺激的战栗。 而那条光泽莹润的白色尾勾,则下意识地环绕着,圈在阿斯兰有力的小臂上,时不时摩挲着轻蹭。 眼下,阿斯兰上半身没穿衣服,只腰腹间搭着交错、柔软的菌丝,那深麦色的肌肉浸着汗水,遒劲有力,有种轻微餍足之后的舒展。 但他的咽喉、脖颈、锁骨,甚至是丰厚软韧的深麦色胸膛与结实的肩膀上都落满了斑驳的痕迹,整整齐齐两排牙印交错着,没能咬出什么血迹,可却是属于小虫母的标记。 阿斯兰垂下眼眸,银白色的瞳芯深处绽放着一种极淡的愉悦,只安静又温柔地注视着睡得满脸酡红的小虫母。 在片刻的停顿后,这位向来克制沉稳的白银种战神小心翼翼低头,近乎轻柔如落下的羽毛一般,吻了吻珀珥的唇边,却不曾进行任何深入。 …… 山洞外的暴风雪依旧持续着,倒是隐隐有了变小的迹象。 漫天白茫茫一片,那灰蓝色的天空被衬托得又高又远,属于云的痕迹被风雪吹散,只剩下那与天际相连,漫无边际、绵延数千里的雪峰。 巨大、巍峨,冰封万物。 在这片纯白色的大地上,一道从远方拖曳而来的血痕却极其明显。 循着血痕向前,于距离山洞的几百米处,便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人形的暗棘。 他仰头躺在冰天雪地里,双眼紧闭,看似了无声息。 那银白色的短发和深麦色的肌理上落着一层霜雪,就连他浅色的睫毛都被冻上了霜,恍若一尊被遗落在北地雪域深处的冰封雕塑,无人记得,也将无人问津。 一头与族群走散的极地人面熊嗅着气味小心翼翼走来。 在没有同伴互助的情况下,异兽通常不会落单行动,智商足以告诉它们团结协作将更有利于狩猎。 但这头人面熊或许是胆子比较大,也或许是瞧见了躺在雪地中生死不知的暗棘,便贪心与食欲作祟,促使它小心靠近,一点一点接近了这来源于冰雪馈赠的猎物。 属于白银种的血肉滋味透过冰冷的空气传递至极地人面熊的鼻腔里,它深深呼吸着,锋利的牙齿龇在嘴边,正向下滴落这充满垂涎的腥臭唾液。 是猎物。 是肉。 香喷喷的血肉。 对食物的渴望战胜了极地人面熊脑子内的一切警惕,毕竟在这样偌大的雪域想要找一顿足以饱腹的餐食,实在是太难了。 人面熊漆黑污浊的眼瞳中流露出残忍与贪婪,它一点一点俯下脑袋,张开生长有密密麻麻尖牙的嘴,将那阴影投落在了猎物的脖颈上。 只要狠狠咬下去,它就能尝到久违的血肉味儿,会被滚烫的血填满口腔、食道,甚至是那正抽搐着的胃。 高智商令异兽人面熊已经开始幻想这份饕餮大餐了,可当它准备闭合利齿时却发现自己咬了个空。 它、它的猎物呢? 人面熊的思维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它感觉到了刺骨的冷,以及另一种胸腔中空荡荡的感觉。 这头异兽呆呆低头,在视野变黑的最后一秒,它看到了一只深麦色的手,以及被紧握在对方掌心里,蓬勃着热气与跳动感的心脏。 砰! 铁塔似的极地人面熊重重倒在地上,从它体内流出的滚烫鲜血,融化了原本从暗棘身后一路蜿蜒而来的痕迹。 血腥气泛滥于暴风雪下,原本紧闭双眸、无声躺在雪地里的复生白银种暗棘也坐了起来,睁开了那双瞳芯赤红的眼睛。 ——像是一头深渊中的怪物。 虽是整个复生白银种中内最疯、最凶的野犬,但不可否认,暗棘·尤因拥有一张足够出色的脸—— 眉眼英俊,五官立体,轮廓深邃。 深麦色的皮肤和银白的短发相互配合,形成了一种坚韧又骁勇的气质,但因那带有桀骜与锐利的五官,令他显露出几分邪肆与恶意,却又诡异地带有名为色/欲的气质。 此刻,他眸光幽暗,闪烁着魔鬼一般的光泽,吐息被冰雪浸得透凉,即便身上结有霜雪,却还是很快自深麦色遒劲的肌肉上冒出热气。 似乎每个那尔迦人都有远远超越虫巢之母本身的滚烫体温。 暗棘手里还捏着极地人面熊的心脏,他慢吞吞偏头,森然冰冷的眼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座安静了许久的山洞,充斥着不甘与不忿。 他赤手捏碎了那颗滚烫的心脏,将血水、肉碎甩开,又一次重重躺回雪地,阴鸷注视着这片灰蓝色的天空。 ……他在等待。 两个小时以前—— 还是原始形态的暗棘忍着体内体外伤势的剧痛,一点一点撑着尚未愈合、骨头断裂的四肢,拖着一地血痕爬过来,为的就是去验明虫巢之母与记忆里那道声音的关系。 那勾勾缠缠、缭缭绕绕的蜜香影响着他的心神,而那偶尔溢出几缕的轻柔精神力,又令暗棘大脑内混乱一片,似乎无法聚拢为成型的思维。 以至于在暴风雪下,执拗又坚持的暗棘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自己去揭开蒙在秘密上的纱。 耐着疼痛的暗棘本来已经要爬到洞口,可山洞内时刻警惕外界环境的白银种战神却不曾有任何一刻的放松。 那些盘绕如门帘的菌丝将山洞遮挡得严实,又在暗棘伸着前肢,即将碰触到洞口界限的瞬间,严严实实将他挡了出去。 但暗棘不为所动,他向来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只继续往前爬,循着那蜜香和精神力向前。 只是这一次,山洞内的主人似乎是感到了烦躁,同时不耐烦于年轻雄狮这般试探性的挑衅动作。 于是,阿斯兰用菌丝把暗棘扔了出来。 本就伤痕累累的苍白色巨兽被狠狠砸在远方冰峰下的巨石上,伤上加伤,近乎砸断肋骨,导致暗棘只能继续如病狗一般趴在雪地里,一点一点等候着伤势的修复。 整整两个小时—— 每隔十几分钟,每到暗棘喘匀了气,缓过那阵内脏、骨头破裂却又愈合的剧痛后,他依旧会咬紧利齿,撑着那布满血痕的苍白色鳞甲,一寸一寸地爬过去。 然后再一次被阿斯兰扔出去。 就像是一个重复的循环。 山洞外满是暴雪与寒风,喉咙深处充斥着血腥气的暗棘一刻都不曾放弃,病态地带着满身血腥气向前,有种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那山洞里的执拗。 山顶内浮动蜜香、潮热,将自己一寸寸凿入温暖泉眼的白银种战神则一边抚着珀珥战栗的后颈、脊背做安抚,一边垂下冷冽的眼眸,又一次操控菌丝把那烦人的疯狗崽子重重甩了出去。 时间的流逝在暴风雪之下似乎开始变得缓慢。 但这只是针对暗棘的慢。 他不知道自己在风雪中等待了多久,不知道自己爬过去、又被扔出来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在那些苍白色菌丝一次更比一次暴虐的力道下断了多少根骨头…… 白银种体内的血液与天生所具有的修复因子一刻不停地工作着,它们忙忙碌碌流动在暗棘的血管中,于呼啸的寒风中为这具破破烂烂,却又异常坚强的身体缝补填充。 在这漫长的等待与无数次的尝试里,暗棘于半个小时前彻底恢复了人形。 赤/裸雄壮的深麦色肉/体暴露在这片寒冷的空气中,任由鹅毛般的雪粒肆虐着,却也淹不掉属于复生白银种身上的热气。 那时候,暗棘又一次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山洞口走,在相隔百米的位置时,他忽然顿在原地,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僵直。 那股蜜香骤然之间更加浓郁了。 像是一朵在雨丝中盛放的百合,即便那腻人的香气已经被晚风与雨水稀释了很多,可它们依旧莹莹绕绕而出,宛若无数只柔软的手,轻飘飘蹭过每一个嗅闻到它的路人。 但暗棘不是为此而僵立在原地。 他真正为之而怔愣的,是伴随这股甜香而溢散出来的,更多的精神力丝缕。 原先那有些干瘪的精神力丝缕,似是被白银种战神给喂饱了。 吃饱喝足的餍足状态下,它们展露出了最轻盈放松的姿态,在主人蜷在阿斯兰的怀中痉挛着呜咽之际,这些精神力则不受控制地向外跳跃飘动着。 即便阿斯兰的精神力很快随之而来,想要温柔地将这些小家伙们收拢回去,可依旧有调皮的小猫咪会跳开铲屎官的手,灵活至极,跃动到了更远的位置。 ——比如僵立在暴风雪下的暗棘。 矜贵漂亮的猫咪对一切未曾见过的事物,都会产生莫大的好奇心。 而这些趁着主人迷蒙之际活动的精神力,也同样会好奇这静立在雪地中,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狼狈到了极点的男人。 于是,它们靠近了他。 在它们被阿斯兰的精神力彻底拢着带回山洞深处之前,这些来源于小虫母的精神力温和又轻柔地蹭了一下暗棘眼尾撕裂的伤势,并如羽毛一般吻了吻那狰狞的血痕。 簌簌。 像是寒冬之地刮起暖风的声音。 也像是干枯荆棘绽出花苞的动静。 暗棘的眼球极其僵硬地动了动,那抹精神力很快就被霸道又凶残的白银种战神带走,而他眼尾近乎撕裂到太阳穴的伤痕,则在一点一点愈合着。 他想要找到的答案被揭露了。 虫巢之母毫无防备之下最为轻柔放松的精神力,就是将他从黑暗中唤醒的小神明,是暗棘心目中的虫母,也是他单方面认定的……小妻子。 暗棘站在雪地之上,暗红色的眼瞳晦暗不明。 他的鼻翼轻微翕动,于冰冷的空气中捕捉到了那过于黏腻且甜蜜的气息。 湿漉漉的。 是虫巢之母体内那过分充沛的泉。 暗棘垂眸,他探出自己那伤痕累累的精神力,带有一种理直气壮、又争又抢的气势,直直往那山洞深处奔涌。 他干着小三的行为,却给自己撑出了正宫的架势,试图在虫巢之母与阿斯兰精神力交汇的同时挤进去。 如果可以,最好能直接把老师踢出去;如果不行,那来一场三人行也是可以的……他是来加入他们的。 当然,暗棘很清楚,老师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可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于他一听钟情的对象变成了浑身沾满了老师气味的小妻子?!! “唔……咳咳!” 精神力逞着凶、铆足了劲儿准备争个情人位置的暗棘,不出预料地受到了阿斯兰的重击。 精神力世界深处的震荡令暗棘整个人跪倒在雪地中,如瘾/君子一般,一边颤抖着痉挛,一边止不住咳出碎裂内脏的血沫。 他本还想继续的。 但来源于狮王的精神力威慑,则彻底压住了不安分,并且试图撬墙脚的年轻雄狮。 暗棘被压得一点一点跪倒在地,脊背弯曲,含着满口血腥气,不甘至极地瘫倒在地。 似乎是为了避免年轻的雄狮又一次来打扰小虫母的休憩,这一次属于狮王的精神力如看守犯人的铁牢一般,盘踞在上方,杜绝了暗棘想要爬起来的可能。 寒风猎猎,空气中飘着愈发稀薄的暖香。 暗棘翻身仰躺在雪地里,闭着眼睛,捕捉嗅闻着那股甜,深麦色的胸膛起伏着,晕染出一片古怪的潮红与热气。 他一直在等待着。 等到风雪渐小,等到极地人面熊的试探,等到了一道近乎无声的脚步。 暗棘猛地睁眼,骤然翻身而起。 他将那恢复如常的手臂向后侧袭去,携带有千斤重的力道,却被另一只染着隐没暖香、流动有银白色虫纹的手轻易化解,随后被抓住银白色的短发,向下重重砸到了雪地里。 暗棘口鼻之间几乎要被积雪盖满了。 在他被扯着头发、桎梏于原地的同时,暗棘听到了来源于后方,冷漠沙哑的询问声—— “狗崽子,清醒了吗?” 暗棘低咳着,他撑着手臂从雪中爬起来,余光看到了站在自己后方的挺拔身影 是那位诞生于远古时代的白银种战神阿斯兰,既是他的同类,也是他的老师、长官,是他想要战胜的目标,当然……也是他想要挖墙脚的对象。 风雪之下,阿斯兰深麦色的肌理露出大片,丝毫不畏惧严寒。 因为眼下物资有限,于是银白色的菌丝听从主人的意志,缀连编织成新的布帛,堪堪环绕于阿斯兰那结实有力的腹部,丝缕交错,将那沉睡蛰伏的凶兽尽数遮挡。 于是,各处银白色的虫纹就这么暴露在外侧,从胸膛腰腹,再到四肢,隐隐浮动着生命力。 但同样的,也是因为这般异域风格浓郁的装扮,某些残留有旖旎气息的痕迹,便不可避免地落入暗棘的视线中。 即便白银种的恢复力再强,但暗棘依旧看见了散落分布于阿斯兰咽喉、肩头,甚至是胸膛上的齿痕。 不怎么大,还可以称之为是小巧,两排牙印很整齐,齐刷刷得宛若某种艺术烙在阿斯兰的皮肤上,少说有十多个。 暗棘被抓着头发半跪在地,暗红色的眼瞳中流露出讥讽的色泽,隐忍而燥郁,以这副近乎屈辱的姿态挑衅着咧了咧嘴:“……从老师带着虫巢之母进去,我就已经清醒了。” 这般说着,暗棘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恶意与膨胀起来的野心—— 老师的小妻子?哈,那分明应该是他的! 古板的老男人有什么好?啃到嘴里都发柴……倒不如选他这样的。 更年轻,更雄壮。 他一定能把虫巢之母伺候到溃不成军。 暗棘眼瞳中的意图明显到了极点。 甚至光从暗棘先前的精神力扰动中,阿斯兰便能窥见这一事实,但他并不为所动,甚至很平静,那双银白色的眼瞳就好像是在看地上的垃圾一般,无视着年轻雄狮的挑衅。 阿斯兰松手,扔开了暗棘那被扯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他慢条斯理地后退一步,只沉声道:“既然清醒了,就收拾好自己,别露出这副狼狈又肮脏的疯狗样,会吓着他。” 暗棘僵硬着半跪在地,腮侧的皮肉抽搐了一下。 然后他咬紧牙根,踉跄着站起来,哪怕体内脏器依旧交错着愈合时的剧痛,但他依旧压着口气,挺直腰背,一寸一寸撑起了那股恶劣又野性的气质。 像是一头随时可能扑上去咬人的凶兽。 阿斯兰习惯于去压制疯狗一般的白银种,他扫过暗棘的身形,只拧眉道:“遮一遮你那丑东西。” 暗棘低头看了看,随即怪笑一声。 他倒也没反驳,那些源自于白银种自身的菌丝从他身后汹涌而起,不过片刻,便为暗棘编织出了一截用于遮羞的银白色软布,松松垮垮卡在胯间,小心思明显地裸/露出了大片腰腹肌肉,以及强壮有力的大腿轮廓。 他就是故意的。 任何一个能在虫巢之母面前显露出自己魅力的机会,暗棘都不会放过。 阿斯兰对暗棘的想法心知肚明。 不过…… 年轻的小狗总喜欢用最浅显的魅力,去捕捉小虫母的注意力,试图借此得到青睐,这办法有用,却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用。 阿斯兰收回落在暗棘身上的视线,他偏头看向远方。 那灰蓝色的天空隐隐有泛白的迹象,云雾散开,显然这场暴风雪也即将结束。 从狂化中清醒后,阿斯兰很容易就回忆起了另一道帮助过小虫母的力量——那是来源于艾瑟瑞恩星球上残存的虫巢物质所遗留的精神力。 最初只有很少很细微的一点,但在数千年的时间流逝以及其自身力量的沉睡中,即便是再小、再细微的精神力,也会一点点凝聚到另一种庞大的境地。 但没有根的植物活不下去。 没有虫巢物质主体的残留物,也同样活不下去。 阿斯兰不知道这片残留在故土的虫巢物质有什么打算亦或是想法,但显然,它们喜欢珀珥—— 一如地底洞窟的虫巢物质一般,它们都喜欢珀珥,很喜欢的那种程度。 这趟艾瑟瑞恩之行,也应该带小虫母去看看虫巢物质最初生长的地方…… 只是还不等阿斯兰深思,一道被风雪带来的细微轻吟声传来,同时砸在了两个白银种的耳朵里。 是小虫母醒了。 暗棘红色的眼瞳骤亮,他如敏捷的大猫一般瞬间往山洞的位置冲,瞳芯深处闪烁着扭曲的兴奋与疯狂,速度极快,完全如横冲直撞的野兽一般。 他的心跳声很快,快到几乎令全身的血液都一起沸腾起来。 阿斯兰眉峰微动,随即瞳孔针缩。 他明锐的五感和精神力在暗棘进入动态的瞬间,捕捉到了更多的微小动静——这只疯狗崽子的狂化症根本不曾消退! 几乎是暗棘向前的同时,聚拢于白银种战神身后的菌丝瞬间膨胀形成蛛网,成了此间用于阻隔野兽的屏障。 银白菌丝缠绕、遮挡暗棘前行动作的时候,阿斯兰的身形则已然出现在山洞内侧,他抬起手臂,将睡得迷迷糊糊爬起来,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小虫母捞到怀里。 同时转身,沉着发冷的眉眼,不客气地把后方扑来的暗棘踹倒在地,近乎暴戾地踩住这头看见肉就疯的恶兽的后颈,让他不能再向前靠近分毫。 人形与原始形态交错的半异化特征,于此时出现在暗棘的面孔上。 他红瞳凶戾、额间绷出青筋,侧脸生出细细密密的鳞甲,银白色的虫纹则扭曲盘绕,不受控制地从那薄唇的边缘探出锋利的獠牙。 ——几乎如疯了的恶兽一般。 暗棘的喉咙中发出“嗬嗬”的低哑的嘶鸣,渴水一般,扬起脖颈,探出细长的舌,试图舔上小虫母那垂落在半空中的脚尖。 阿斯兰踩住暗棘的动作很快,但刚刚睁开眼睛的珀珥,还是被脚尖那一触即离的滚烫,惊得在阿斯兰怀里抖一下。 砰! 在阿斯兰下压的力道之下,暗棘的肢体几乎崩裂下方的山洞石地,碎石溅射,于暗棘的侧脸留下细微的红痕,令其更显露出几分诡异的野性。 但他的眼睛却依旧直勾勾盯着小虫母,让刚从迷蒙中脱离的珀珥有些茫然,几乎要被那双暗红色虹膜中的欲渴给吞噬,便下意识抱紧了阿斯兰的脖子,用腿和莹白的尾勾同时环着对方腰胯。 于是 ,柔韧轻薄的虫翼很自然地垂了下来。 那薄翅在暗棘的眼瞳中,反射出珍珠母贝一般的光泽,同时有从翅膀根部分泌的淡金色蜜,正缓缓下滑,如露珠一般缀在那虫翼边缘。 暗棘喉道紧缩,呼吸声逐渐加重,哪怕被阿斯兰踩着后颈,也依旧盯着虫巢之母,想要张唇接住那滴摇摇欲坠甘霖。 就差一点点…… 还有一点点就能舔到了。 谁知下一秒,淡金的蜜被银白色的菌丝轻轻拂过,了无痕迹。 而菌丝的主人则一边温和抚着珀珥的后颈作安抚,一边压制着年轻疯狗,在暗棘沙哑的闷哼中开口,音色沉冷又流露出几分凶残的意味—— “没礼貌的东西,这就是你见你妈妈之后的打招呼方式?” 第117章 我属于你 暗棘微微喘息着, 即便是深麦色的肌理,也于侧脸浮现出古怪的潮红。 他暗红色的瞳孔紧缩成针尖,天生俊美、深邃的面庞浮现出躁动的热意,尤其配上半异化的特征, 令他愈发显露出非人感—— 眼尾生长的银白色细密鳞甲, 流动具有生命活性的虫纹, 嘴角轻微翕张的裂口痕迹, 以及那截猩红色的灵活蛇信。 他如恶鬼一般充满欲/望与焦渴地盯着珀珥, 那眼神直勾勾到了极点。 若不是阿斯兰还踩着他的后脊将人死死压制在地上, 珀珥毫不怀疑,对方会像是某种摘了项圈的疯兽一般舔上来。 舔到极深的地方。 才刚刚被阿斯兰“伺候”的小虫母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他腹腔深处的战栗与痉挛尚未褪去,还一簇一簇刺激着被快乐填充到有些麻木的神经, 只是最轻微的呼吸与碰触, 都会让珀珥本能地颤抖。 更别提暗棘这样充满欲望色彩,极具有侵略性的眼神。 ——那是一双纯粹的, 充满了疯性与焦渴的暗红色眼睛。 珀珥收回视线,手臂环在阿斯兰的颈侧,赤/裸的身形被自己的虫翼,以及银白色的菌丝缠绕、覆盖大半, 让他不至于过于害羞。 他小声问:“……他是谁?” 阿斯兰垂眸。 一边单手抚着珀珥的后颈后背,一边看向那匍匐在地, 狼狈却也疯狂至极的暗棘。 阿斯兰道:“暗棘·尤因,是我的……学生。” 珀珥恍然。 他想到了洛瑟兰和阿克戎口中的“暗棘”, 如果白银种中没有第二个暗棘, 那么就应该是地上这个人了,只是…… 珀珥轻轻咬着下唇,有些好奇地偏头看了过去。 不过是视线刚刚相对的瞬间, 俯趴在地上的暗棘便喉结急切地滚动、吞咽,肌肉紧绷,就好像是被主人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的男奴,整个身体轻微战栗着,有种疯性又色/欲的病态感。 在感受到虫巢之母的目光后,暗棘颤得更厉害了。 狂化因子与窥见心目中“小妻子”模样的兴奋同时交错在暗棘的大脑里,令他此刻陷入了另一种大脑神经近乎痉挛的状态。 暗棘丰厚的胸膛肌肉轻微抽搐着,随即张开形状性感的薄唇,隐隐能窥见那灵活的细长舌尖在口腔内起伏—— “想、想要……虫巢之母,妈、妈妈唔嗯……” “妈妈……好香好喜欢……” “……只是沾满了,老师的气味。” “没关系,哈……我可以都给妈妈舔干净的……” 暗棘低喘着,暗红色的眼眸死死凝在珀珥的身上,如信徒渴求神明的恩泽一般仰头,肩膀颤抖,喉间挤出了近乎呜咽的话语声,沙哑而充满欲/色—— “妈妈,试一试、试试我吧。” “……我能比老师伺候得更好。” “会让您舒服到彻底潮湿起来的。” 珀珥愣愣半张着嘴巴,溢出一道似乎是被惊讶到的“啊”。 在两三秒的停顿后,他似乎是突然反应过来暗棘口中的“潮湿”是什么意思,直接红了耳廓,又尴尬又羞恼,连带着眼瞳都有些水润。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用理会他。” 阿斯兰拍了拍珀珥的后脊,侧头之际高挺的鼻梁似是无意识蹭过了小虫母的侧脸,那微棱的起伏很明显,似乎是碰触的瞬间便轻而易举攫取了珀珥的全部心神。 原本因为暗棘话语而脸红的珀珥,本能地用轻颤的尾勾卷上了阿斯兰的小臂。 他的脸侧似乎还残留有对方鼻尖蹭过的余温,酥酥麻麻的,让珀珥体内尚未完全消弭的敏感隐隐作乱,似是在提醒主人不久前他曾坐在阿斯兰的脸…… 磨哭了自己。 珀珥重重抖了一下,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远离暗棘,重新落在了阿斯兰的身上。 他蜷着靠在对方怀里,似是在消化这股身体结合后,有些控制不住思维的后遗症。 一定是来源于阿斯兰的刺激太大了…… 那是珀珥生长至今,所经受过最为彻底的欢愉和刺激,他确实需要时间来消化——包括身体和心灵上的。 而且第一次,总是最令人难忘。 老狐狸…… 另一边,喉咙深处发出“嗬嗬”声的暗棘低喘着。 他清晰窥见了阿斯兰轻描淡写,便带动虫巢之母将目光与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挪开的全程,果然是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一半心志清醒,一半心志受狂化因子侵蚀的暗棘此刻并不算是完全的疯。 他那被狂化症污染的大脑飞速运转着,随即溢出更为明显的喘息,于这片过于冷寂,却又弥散有极淡暖香的洞穴中,再一次等到了虫巢之母的眸光。 清清亮亮,那是远比雪域北地的天空更为清澈的浅蓝色。 甚至或许是因为羞怯与生涩的情感,以至于那双如宝石一般的眼瞳深处水润潮湿,恍若朦胧着雨丝,一点一点加深、描摹出了暗棘脑海中那道声音主人的模样。 他看着虫巢之母时的目光很专注。 也很狂热、黏稠,氤氲着滚烫的热度和渴求,甚至沾染了大片浓郁的偏执与病态。 是一种存在感十足,情绪沉甸甸的目光。 珀珥颤了一下,终究还是被这条险些堕落的疯狗勾着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像是一条踢也踢不开的癞皮狗。 甚至已经经历过大场面的珀珥有些怀疑,如果他真的踢一脚暗棘的皮肤,这头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坏狗,是不是会直接弄脏他的脚啊…… 等等,不对呀。 洛瑟兰和阿克戎不是说暗棘想杀掉他吗? 怎么感觉眼神不太对呢? 珀珥立马警惕起来,下意识偏头让自己与阿斯兰靠得更紧,温热柔软的唇几乎要贴在阿斯兰的脸侧了。 小虫母偷偷问道:“他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阿斯兰感受着脸侧的柔软,喉结缓缓滑动,解释着此刻暗棘的情况:“还没从狂化的状态彻底脱离,得疯一阵。” 随即,他用很简洁的三言两语概括了一下雪崩后,与小虫母失散的经历,并抚着珀珥的后颈,沉声问: “……那群疯狗们有没有欺负你?” 欺负吗? 珀珥想到了流着眼泪蜷缩在地上,不知道有没有弄脏他斗篷的洛瑟兰;想到了给他铺床、吃他的剩饭,还被他在胸膛上抽出一个“x”的阿克戎…… 这么一算,好像,怎么都不像是他被欺负了诶。 珀珥忽然有些心虚地晃动了一下目光,然后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阿斯兰银白色的眼瞳骤冷,其中蕴含的风暴被暗棘看了个清楚,可当他转头和小虫母说话时,却只流露出了最为温和包容的那一面。 “我会教育他们的。” 就像是威严的父亲在向他的小妻子承诺,他一定会教育那群桀骜不驯、胆敢觊觎小妈咪的逆子们。 “也、也不用。” 珀珥赶紧伸手轻轻捂住了阿斯兰的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依旧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暗棘,生怕对方听到似的,专门压低了声音,靠着阿斯兰小声开口—— “其实,是我欺负他们啦。” 还把人给欺负哭了,也不知道作为老师的阿斯兰会不会教育他呀,毕竟是他欺负的人,不是白银种们…… 洛瑟兰:黑历史求忘记.jpg 白银种的五感向来敏锐。 这话一出,暗棘眸色发沉,掺杂着扭曲又嫉妒的情绪。 阿斯兰则顿了片刻,在看到小虫母眼底的不好意思后,随即很沉稳道:“没事,这群狗崽子身体结实,随你欺负。”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好像是大方的农场主在说这满地的白菜都随小虫母采摘似的,就算是不小心把白菜叶子踩坏了都没事。 不过当然,对于任何一个体质体能超强的白银种来说,就珀珥踩在他们身上的力道…… 恐怕不能说是折磨,只能称之为是奖励。 珀珥为这样明晃晃的偏心而瞪圆了眼睛,他赶紧将话题拉了回来,指了指还趴在地上,喘息压抑、呲出獠牙,正紧紧盯着他的暗棘。 小虫母道:“那他的狂化症怎么办?总不能这样放着吧?” 如果此刻的决策者是阿斯兰,他对待进入狂化症的白银种只会使用暴/力让他们消停—— 倒不是阿斯兰有什么喜欢揍人、宣泄暴/力的爱好,而是因为这是在千年前漫长时光中他摸索出来的,最为直观、有效的办法。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白银种皮糙肉厚、恢复力极强、耐痛性很高,轻易弄不坏。 因此对于这群几乎没有什么疲惫点的疯狗来说,如果不是打断四肢、让他们动都动不了的程度,便是身上被剜出血洞,他们依旧会带着狂化侵蚀的症状在外面发疯撒野。 这是阿斯兰以往的处理方式。 但此刻,决策者不是他,而是那尔迦柔软又善良的小国王。 阿斯兰看了一眼侧脸被诡异虫纹盘绕的暗棘,松开踩住对方后脊处的脚。 在暗棘想要暴起靠近的瞬间,银白菌丝从四周袭来,紧到勒入暗棘的皮肉,将人死死束缚着,如大型犬一般蹲坐在地。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几秒钟内,暗棘暴起时的每一个动作在面向阿斯兰时都暗藏攻击欲,却又被作为老师的白银种战神逐一化解,在小虫母尚不曾注意到的空隙里,将人按了回去。 待菌丝束好暗棘的四肢后,阿斯兰才偏头,对着坐在他手臂间的小虫母道:“珀珥,怎么处理决定权在你。” 白银种也是虫巢之母、是小国王的臣民,安抚与拯救,放弃与处决,均在珀珥的一念之间。 阿斯兰不会加以干涉,他只会永远站在珀珥的身后,成为小虫母回头时一直能看到的支持者。 “我决定么……” 珀珥抬手勾着银白菌丝编织的薄毯往自己肩头上拢了拢,他有些犹豫地望着蹲坐在山洞里的暗棘,视线一寸一寸扫过对方的身体。 即便是蹲在地上、可以被俯视的暗棘,也依旧显得很大只—— 宽肩窄腰,喉结凸起,肩膀两侧是密实遒劲的深麦色肌肉,丰厚的胸膛大片大片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伴随着他被虫巢之母视线扫视过后加剧的喘息而颤抖着,于是便也显得那交错的虫纹生命力旺盛,盘踞其上,几乎有种呼之欲出的偾张感。 但这具人形态的肉/体上,却错落分布着密匝匝的银白色鳞甲,很细也很坚硬,浮动在皮肉上轻微炸开,如同炸毛的大型猫科动物,却又因为暗红紧缩如针尖的眼瞳,而给一人阴冷的爬行动物的感觉。 那种混沌森寒的情绪正在一寸一寸吞噬暗棘原有的意识。 甚至在这半分钟的迟疑里,珀珥能很清晰地看到变化。 原先聚拢于暗棘眼底的狂热欲/色正在被另一种凶恶的食欲代替,就好似求偶的雄兽在一点一点被深渊吞噬,蜕变为林间蛰伏的捕食者。 狂化因子时时刻刻都在起伏影响着暗棘的状态。 或者说是每一个白银种的状态。 此刻,他已然成了狂化症下的傀儡,拖着半异化的古怪躯干,亮出獠牙,涎水滴落着打湿地面,不停发出“嗬嗬”的喘息,正盯着那被白银种战神抱在怀里的“猎物”。 香……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好喜欢,好棒的食物。 想要吃掉,全部吞下去吃掉。 皮肉,血液,甚至是……那湿哒哒的甘霖。 都是他的。 全部都是他的。 盯着暗棘那双浑浊的深红色眼瞳,珀珥不可抑制地听到了来源于这只复生白银种的精神力喃语—— 暗棘说,他想要吃掉珀珥浑身上下的水液,要舔得一滴不剩,要舔干他的小妈咪。 珀珥抿唇,眼尾发红。 他抬起潮湿的眼瞳,向后偏头,再一次看向已然从狂化症中脱离的阿斯兰。 满布旖旎与愉悦感的记忆中,珀珥依稀记得阿斯兰是在他们彻彻底底进行身体结合之前清醒的。 那头含了满嘴蜜的苍白色怪物,得到了来自于蜕变期后完全成熟的虫巢之母的甘霖馈赠。 从胸膛开始到尾勾、腹腔内的每一个蜜腺都不曾放过,并在那贪婪的汲取与舔舐中,一点一点驱散体内的狂化因子。 于是,疯狂的野兽又变成了禁欲克制的绅士。 珀珥舔了舔轻微发干的下唇。 ……他好像知道要怎么安抚白银种了。 先前那针对于阿克戎狂化症的安抚,几乎要把珀珥的精神力彻底抽空。 超大量的消耗,就是珀珥自己都撑不住,这才有了他对来源于阿斯兰精神力饲喂的渴求。 但接下来的一切——那些被阿斯兰吞入腹中的蜜,让珀珥看到了安抚狂化症的另一个方式——一个之前因为他才结束蜕变、进入彻底成熟后便匆匆赶到艾瑟瑞恩星,而未曾进行实践的方式。 珀珥顿了顿,他转头轻声对抱着他的白银种战神道:“阿斯兰,放我下来吧。” 即便未曾明面上说别的什么,可阿斯兰知道,这是小虫母选择拯救、安抚白银种的意思。 阿斯兰俯身、将怀中的小虫母放下的同时,他身后的柔软菌丝于暗棘粗重的喘息声中汹涌着聚拢,短暂的窸窣声后,在珀珥落脚的瞬间交错铺成了一片巨大的菌毯,隔绝了地上的凉意与碎石。 珀珥拢着肩头的银白薄毯,彻底踩在柔软的菌毯之上。 当他抬脚准备更加靠近暗棘的前一秒,珀珥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选择先转身看向阿斯兰—— 看向刚刚与自己进行了深度身体结合的白银种战神。 暗棘喉道紧缩,暗沉的眼底闪烁急不可耐的暴虐与狂躁。 银月收走了落于他身上的柔光。 此刻,小虫母眼底的情绪是有些异样的,阿斯兰看得很清楚。 他半蹲下身体,在那过于强烈的体型差下,便是这般姿态,阿斯兰依旧有种属于大型猛兽的压迫感,伟岸而挺拔。 但偏生他又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气势,只显露出一种温柔的特质,中和了那份可能会令小虫母后退的侵略性。 阿斯兰微微抬头,仰视着安静站在山洞中的小虫母。 他问:“珀珥,怎么了?” 后方被菌丝压制在地,意识已经彻底混沌的暗棘被珀珥忽略了个彻底。 眼下,他只是有些好奇地望着仰头注视自己的阿斯兰,轻声重复了自己的决定—— “阿斯兰,我要准备安抚他了哦。” 尾音翘翘的,带着一点点试探性的观察感,就好像在好奇回答者的态度。 这句话似乎只是在说“我准备去做什么”,可潜藏在字字句句中的小情绪,还是被成熟的年长者捕捉了个彻底。 阿斯兰轻笑一声。 前不久曾彻底拥有过小虫母的他嗓音还有些餍足之后的沙哑,很性感,也很好听,甚至伴随着他低沉的笑,珀珥还看到了那散落有他齿痕的深麦色胸膛在轻微颤动着。 他道:“珀珥,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做什么就好。” “可是……” 珀珥在菌毯上蹭了蹭自己光裸的足,然后有些坏心眼地抬起来,借由自己身形影子的遮挡,背对着暗棘,轻轻踩了一下阿斯兰半跪着的膝盖。 这一刻,尝过身体情/欲,却未曾于感情上完全开窍的小虫母有些好奇地问道: “阿斯兰喜欢我,难道不会吃醋吗?” 并不是故意的挑逗,而是纯然的好奇与疑惑。 阿斯兰顿了一下,他压抑住那抹藏匿在胸腔深处的轻叹,用滚烫的掌心贴上珀珥的脸颊,轻轻摩挲着。 “珀珥,我属于你。” “我的意志与灵魂,也将以你为先。” 他对珀珥的爱,可以是引导、是照顾,是纵容与宠溺,可以是陪伴与托举,但绝不应该成为限制和牢笼。 阿斯兰想,如果他再年轻几百年,甚至是千年,他或许会更有攻击性—— 会渴求小虫母爱意的落点必须降落在自己身上,会赶走任何一只觊觎珀珥的疯狗崽子,会如恶龙一般将这颗小珍珠牢牢地霸占在龙翼之下。 但是现在…… 因为时间而沉淀、打磨过自己的他会更多地去克制那份独占欲,会将珀珥的意志放在首位,会以更加成熟的姿态,去注视着小虫母对外界的好奇与尝试。 毕竟在某些虫母与子嗣、王与王夫的关系中,珀珥总是显得如幼鸟一般懵懂。 他善良柔软地接纳着一切来源于子嗣们的喜欢,并且尽可能,甚至是倾尽一切地去回馈他们的爱与照顾。 如果没人将他往正确的路上引导,这只漂亮又仁慈的小蝴蝶,必然会被源源不断的狂热爱意裹挟着,坠入那名为“爱”的泥沼,深陷其中。 飞舞在花花世界的漂亮小蝴蝶总有会累的时候,而狗崽子们的争风吃醋不可避免。 这个时候,阿斯兰只要接住这只飞累的小蝴蝶,告诉他你可以在我这里好好休息、休息多久都可以——他会是珀珥永远的避风港。 过程如何不重要。 阿斯兰看重的是结果。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礼让者。 他只是远比年轻的小狗们,更知道如何对待柔软坚强,纯善博爱的小虫母。 这份特殊,将超越一切,成为小虫母心底最信赖、最依恋的那一部分。 而眼下,半蹲着身体的阿斯兰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了一下珀珥的唇角。 一触即离。 阿斯兰眼底闪烁着宽纵的情愫,“如果怕我吃醋,珀珥只需要亲亲我就好。” 很好满足的,也不会让你为难。 珀珥眨了眨眼,睫毛微颤。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曾从阿斯兰的话语中听到任何一个与“情情爱爱”有关的直白词汇,可是他却忍不住耳廓发热,似乎连心跳也快了一点点。 这、这就是活了千年的白银种战神的魅力吗? 他用脚尖蹭了一下阿斯兰的膝头,然后小声嘟囔着开口:“……闭眼。” 阿斯兰轻微讶然,但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很配合地闭上眼睛,避免让小虫母感受到更多的害羞情绪。 紧接着下一秒,一道浸染着蜜香的身影快速靠近、俯身,如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阿斯兰的唇。 甚至在离开之际,阿斯兰感受得很清楚,对这类互动充满好奇与生涩的小虫母探着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唇缝。 颤颤巍巍,充满了试探的意味,却比这世界最浓烈的催/情剂还要致命。 阿斯兰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脖颈间青筋跳动,在珀珥有些慌忙后退,险些绊着自己的时候,用手臂撑住了对方的后腰。 在他睁眼之际,珀珥有些含含糊糊问:“阿斯兰,这样亲会舒服吗?” 阿斯兰银白的眼眸略微染上暗沉的色泽,他说舒服的。 随即,他抚了一下珀珥鬓角边散落的银白碎发,随后握着对方的后颈,哑声叮嘱道:“……不要勉强自己,我会陪着你的。” 盯着这只容易发疯的狗崽子,避免对方得寸进尺,吓着柔软心善,又格外仁慈的小虫母。 “好哦。” 珀珥眨动着湿漉漉的浅蓝色眼瞳笑着应了一声,随即他转身,终于又一次将目光落在了渴水已久的暗棘·尤因身上。 月辉降临,疯犬低喘。 暗棘鼻翼缀着细碎的汗液,胸膛剧烈起伏,哪怕四肢被阿斯兰的菌丝束缚着,却止不住地挺着结实的腰腹向前,渴求得到更多的、来自小虫母的月辉照耀。 珀珥瞧着暗棘眼眸中的疯,又迈了一步,距离对方仅一步之遥。 他有些紧张地吸了口气,随即将身后那摇摆着的莹白尾勾圈至身前,然后探着在暗棘的面前翘起一截小小的弧度。 那末端轻微膨胀出菱形的小尖角,但又近似桃心的轮廓,色泽莹白、模样漂亮,如它的主人一般透着种野狗渴求的矜贵劲。 暗棘盯着这截尾勾,眼瞳中绽放出痴痴的热意。 珀珥小幅度晃动了一下,随后将尾勾探得更近,如同那从指缝间流淌出些微恩泽的小神明。 仁慈极了。 “暗棘,你乖一点。” 珀珥背靠阿斯兰,似是借此汲取勇气与支持。 然后,他伸手很轻地拍了一下暗棘的侧脸,在对方那垂涎欲滴的视线中说—— “我可以把尾勾给你含……但是,你得轻一点。” “太使劲的话,我会受不住的。” 第118章 安抚疯狗 珀珥的尾勾生得很好看, 比任何一个蝎组成员所具有的尾勾更好看。 从尾椎后方淡粉色的皮肉开始,向外延伸出一截银白色的新器官,根部到末端则一路满布密匝匝的银白色鳞甲,它们很小、很细, 摸在手里滑腻微凉、严丝合缝, 犹如一截玉石制成的艺术品, 漂亮得让人连触摸都得小心翼翼。 尤其当这截尾勾上挂有残存的淡金色蜜时, 其原本银白的色泽会被水液折射出另一种光晕, 柔和绵软, 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只瞧着都给人一种娇娇气气的感觉。 而此刻,这条娇气又漂亮, 正于尾勾末端点缀着淡金色蜜的尾勾, 就这般悬空在了暗棘的面前。 咕嘟。 静谧山洞中,暗棘吞咽唾液的声音近乎震聋发聩。 他的薄唇之下裸/露出森然如犬类一般的獠牙, 锋利且坠着涎水,似是渴到了极致,明明还未曾将那尾勾含在唇舌之间,却已经竭力向前探着身体脖颈, 伸出细长的舌想要舔到什么。 这副疯劲吓得珀珥后退了小半步。 而随时注意动静的银白色菌丝则骤然暴起,分出几簇交错的丝缕环绕至暗棘的肩头、脖颈, 将人固定着生生向后扯着,扼住了他险些惊到小虫母的丢人样。 简直如第一次瞧见荤腥的野狗似的。 白银种战神的菌丝, 成了此刻束缚狂暴巨兽的金属锁链。 被迫拉扯着脖颈后仰的暗棘死死盯着虫巢之母的尾勾。 他那受狂化因子侵蚀的暗红色眼瞳污浊一片, 几乎看不清虹膜与眼白的分界线,完全如深渊恶魔一般,在黑红色的眼珠上仅能捕捉到半截瞳孔深处绽开的微光。 眼下的暗棘看起来恐怖极了。 珀珥倒是不至于害怕暗棘的外形, 毕竟子嗣们更恐怖的原始形态他也见过的,没什么好怕的,他只是担心……暗棘会不会一口把他小尾勾给咬断啊?!! 那么锋利的牙,感觉他的尾勾根本不够咬的!!! 珀珥小小抖了一下,连带着绕于身前的尾勾也颤了颤,引得那抹点缀在末端的蜜摇摇欲坠,在昏暗的山洞中透出几分微光,勾着暗棘的脑袋、视线一起转动,就差扑上去吃个干净了。 站在后方的白银种战神窥见了小虫母的无措。 他轻微俯身,深麦色的手掌握着珀珥单薄的肩头,随后一点一点靠近,就如一头巨大的猛兽一般,正在为他的小主人撑腰助威。 阿斯兰在珀珥的耳边道:“珀珥,别怕,我会看着他。” 感受着颈侧熟悉又温热的气息,珀珥身后的虫翼轻轻颤了一下,随后他偏头,微翘的鼻尖几乎擦过阿斯兰颈侧的青筋。 珀珥小声道:“阿斯兰,他会不会把我的尾勾咬断呀?” 他是真的害怕这个问题。 舔了、含了、嗦了,这些都好说,忍过去也就没什么了,反正……他自己其实也有舒服到的,但是咬可不行!那么尖、那么锋利的牙,咬进去得多疼啊…… 珀珥:珍珠担忧.jpg 听到小虫母的担忧,阿斯兰偏头,看了一眼完全如饿犬一般垂涎欲滴的暗棘,压下眼底的情绪。 便是疯狗也舍不得咬主人,他大抵只会扑着舔上来,然后试图将那尾勾吞得更深。 阿斯兰低声,漫不经心道:“如果他咬你,我会打碎他的牙。” 珀珥有一瞬间瞪圆了眼睛,没忍住结巴了一下,“全、全部的牙吗?” 阿斯兰从鼻腔里轻轻应了一声,以白银种的恢复速度,几天就长回来了。 “太疼了吧……而且没有牙齿,很丑的。” 心性柔软的小虫母皱了一下脸蛋,他抿着唇犹豫片刻,然后偏头小小声和阿斯兰交流道:“要不,别全打碎了,就教训他一下就好。” 阿斯兰握在珀珥肩头的手掌微顿,随即轻轻揉了一下对方的后颈和脑袋。 他并没有为珀珥解释说白银种那过于优越的伤势愈合能力,只是低低说了一声“好”。 得到阿斯兰肯定与支持的小虫母又一次拥有了勇气,他总是知道阿斯兰会保护他远离任何危险,是他可以最最最信任、依赖的后盾! 珀珥弯了一下眼睛,纤长的淡色睫毛在浅蓝的眼瞳上垂下一抹阴影 ,像是蝶翼般震颤着。 然后,珀珥大大方方将尾勾蹭着靠了过去,如同巡视领地的小国王,抬手用粉白的指尖点了点暗棘颤抖的薄唇。 他提醒道:“乖一点,暗棘,你要记得轻点哦。” 几乎是珀珥话落的同时,阿斯兰轻微放松了菌丝的桎梏,而稍微得到了一点点机会的暗棘立马挺着胸膛向前。 他全身肌肉紧绷,喘息发沉地厉害,在渴水到即将死亡的那一刻,暗棘终于得偿所愿地品尝到了那来自于小神明的恩泽与甘霖。 “……呜。” 珀珥小小声哼了一下,脊背微弓,下意识垂着虫翼往阿斯兰的怀里藏。 但在躲藏动作出现的瞬间,坚强勇敢的小虫母又按捺住自己的本能,只是反手紧紧抓住阿斯兰的手指,似乎在借此而得到力量。 半异化状态下的暗棘意识并不清醒,此刻他的一切动作都是凭借本能。 他嗅闻到了虫巢之母身上温暖的蜜香,在张嘴含住那截尾勾的同时,尝到了令他心脏震颤、喉咙发紧的甜蜜滋味。 那时候,他本下意识地想要咬下去的,可耳朵却在朦胧昏沉之间捕捉到了一声很细微的哼声,轻轻柔柔的,伴随着这道声音,暗棘恍惚间想起似乎有谁曾娇气矜贵地命令过他—— “我可以把尾勾给你含……但是,你得轻一点。” “太使劲的话,我会受不住的。” 亦或是…… “乖一点,暗棘,你要轻一点哦。” 温软无害的声音在此刻成了占据暗棘大脑的全部,当他受兽性驱使,盛满渴望地准备压下獠牙的同时,那软和的声音则唤醒了暗棘最后的一丝理智。 他战胜了兽性的本能,锁住牙关,未曾真的用獠牙刺破那截被他含在口腔内的小尾勾。 与此同时,怀中拢着小虫母的阿斯兰慢条斯理地垂下眼眸,放松了蓄在手臂上的力道。 看来这只狗崽子还不算疯得太彻底,至少知道谁能咬,谁不能咬…… 风雪之间的山洞在此刻变得有些安静,谁都没有说话,以至于当暗棘含着小虫母尾勾的时候,那汲取甘霖的吞咽声便被衬得有些明显。 他是渴疯了。 深麦色的脸庞隐隐能窥见不正常的潮红热意,眼眸混沌,只尽可能地撑开喉咙,想要更多、更贪婪地从小虫母的尾勾上得到更多。 珀珥身形紧绷,终于还是彻底靠在了阿斯兰的怀里,掌心里紧紧抓着对方的手指,白皙的面庞却是因为尾勾上的动静而晕染出一片薄红。 他几乎颤抖得都没力气将那从肩头滑下来的银白色薄毯重新拉上来。 眼见藏匿于下方的光/裸脊背即将暴露在空气中,立于后侧的阿斯兰抬手,勾着薄毯重新拢在了小虫母的肩头,并在很短暂的思索后,半蹲下身。 他一侧膝轻微着地,另一侧的膝盖支起,那在银白色丝缕交错下的雄性体格因为姿势的改变,而浮现出了极具有张力的肌肉线条,坚硬紧实,偾发着涌动的热意。 随后,阿斯兰握着珀珥抽搐的腰腹,将人拉着跨坐在自己的膝上。 体型差的好处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阿斯兰忽略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小虫母浑身上下只披了一件由菌丝编织而成的薄毯,内里没有任何的小衣服、小裤子。 以至于当珀珥失去力气、顺着阿斯兰的带领坐上去的时候,那天生温凉的体温还是被阿斯兰身上的热度给烫了一下。 后侧被暗棘含着尾勾,身上又被烫了一下的小虫母扁着嘴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浅蓝色眼睛,充满谴责性地瞧着阿斯兰,一边摸着感受了一下阿斯兰的体温,一边慢吞吞道:“……阿斯兰,你身上好烫哦。” 毕竟有些位置真的很娇气。 向来运筹帷幄、沉稳且充满引导者气质的阿斯兰难得怔愣了两秒钟,他低低道了一声“抱歉”,随后想将那菌丝编织的薄毯拉过来,好用于隔绝温度。 但坐在他腿上的小虫母却按住了阿斯兰的手臂。 珀珥小声嘟囔说:“不要。” 顿了顿,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珀珥红着面颊,眼瞳湿漉漉的,一边挑起尾勾抽打着暗棘的舌面,一边又往阿斯兰的怀里蹭了一下。 他说:“我喜欢阿斯兰的温度。” 甚至很喜欢阿斯兰将他抱在怀里,紧紧贴着,好似要融为一体的感觉。 这话一出,阿斯兰那深邃的眼瞳骤然变得更暗,凸起的喉结则止不住地上下滚动,隐隐刺激得那蛰伏起来的野兽,又有了异动的可能。 他垂眸掩下那股被勾动的欲渴,只沙哑地“嗯”了一声,随即拢着珀珥的腰背,把人固定在自己怀里,同时将深麦色流动有银白色虫纹的胸膛,作为小虫母无力时的支撑点。 源自于虫巢之母的“安抚”还在继续着—— 温润莹白的尾勾似是被暗棘含得染上了热意,从根部向下晕开了一层浅浅的粉。 伴随着那明显的吞咽声 ,复生白银种的喘息不住加重,眼下潮红,额间、鬓角氤氲薄汗,正随着他凌厉的下颌线向下滑落,蒸出热腾腾的水汽。 藏匿于暗棘眼瞳中的昏沉混沌,似乎在逐渐被甘霖的清甜而冲散。 在那近似朦胧恍惚的视线里,四肢均被束缚的暗棘艰难抬头,于深色的虹膜中倒映出了虫巢之母的身形—— 他被老师抱在怀里,漂亮又矜贵,像是被养在宫殿堡垒中的名贵猫咪,那么小,那么柔软,浑身上下总是散落着甜蜜蜜的香气,像是一块软糯糯的甜糕,哪个疯狗见到了都想上去舔着啃两口。 香极了。 暗棘也想。 暗棘想到想把虫巢之母吞下去,或者……被虫巢之母当作是食物、营养也很好。 他喜欢这种近乎病态的,可以永远融为一体的想法。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 让他从虫巢之母身上咬下肉,他肯定是舍不得,下不了口的,只会像是哈巴狗遇见骨头一样疯狂舔上去,让对方只能软了手脚,无力蜷缩在他的怀里。 可如果他提出让小虫母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吃掉……看起来娇气矜贵的虫巢之母会不会被吓到?那一口细细白白的牙齿,能咬破他的血肉并将其撕扯下来吗? 如果咬不下来的话……或许,他可以像老师一样把小虫母抱在怀里,然后亲手把自己的肉撕下来,投喂到那张漂亮的嘴巴里? ……这样,也好喜欢。 乱七八糟的思维拥挤在暗棘的大脑里。 在他含着满嘴甘霖,一点一点找回神智,想要钻到那抹半垂落在地上的薄毯底下的同时,阿斯兰骤然抬眸—— 白银种战神的浅色虹膜中闪过锐利凶戾,他一手护着珀珥的腰将人捞到自己怀里,另一手向外探去,以近乎能捏碎岩石的力道,死死卡住了暗棘的下颌,将人梏着推向另一侧。 这条疯狗妄想钻入小虫母的裙底,更多地舔舐那蕴含着香甜气息的皮肤。 靠在阿斯兰怀里,缓着那股来源于尾勾上战栗的珀珥,对身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胸膛起伏略急,似是有些呼吸困难,尾椎上一簇一簇炸开的刺激令他脑袋昏沉,眼尾、脸颊甚至是耳廓都浮现出莹润的薄粉,像是被雨丝浇淋的花苞,漂亮又娇气。 “……怎么了吗?” 小虫母蹭着阿斯兰身上的气味,脑袋还埋在那深麦色的丰厚胸膛中,慢吞吞询问道。 阿斯兰垂眸,瞥了一眼暗棘深红虹膜中隐含的挑衅和焦渴意味。 他漫不经心地卡着对方的下巴咽喉,遏制了暗棘说话的可能,用另一只手抚了抚珀珥的后颈。 阿斯兰:“没事,他快清醒了。” “清醒了呀,那就好……” 珀珥困兮兮地蜷在阿斯兰的怀里打了个哈欠,他其实还没睡饱呢…… 虽然阿斯兰已经很克制了,但他们两个之间体型与体能上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就连尺寸在对比之下都有些夸张得厉害—— 小小的珍珠和大大的野兽,珀珥觉得自己没被撑爆肚皮已经很棒了!所以累一点、困一点也是应该的吧? 毕竟小妈咪已经很努力地去接纳那只丑兮兮的野兽了!!! 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的珀珥越发困得心安理得。 他视线朦朦胧胧向后瞥了一眼,晕晕乎乎的意识倒也没过多地注意阿斯兰正掐着暗棘的咽喉,珀珥只看到了暗棘那壮硕有力、因为喘息声而轻颤出波动的胸膛。 随后,珀珥一边蹭在阿斯兰的颈窝里打哈欠,一边将被暗棘含得湿哒哒的小尾勾贴上去蹭了蹭,像是在擦拭上面的水迹。 谁弄湿的,就擦在谁身上,多符合常理呀! 那软韧的胸膛颤了一下,被尾勾微棱的尖端戳地皮肉有些下陷。 暗棘的资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输阿斯兰,在成为小虫母身后尾勾的“毛巾”之后,那饱满的肌肉几乎将珀珥漂亮的尾勾夹着裹住大半。 晶莹的水液被擦着沾染在了暗棘的胸膛上,还残留有几分淡金色的蜜,好似那从高处向下,浇淋在其胸肌上的甜酒。 被遏制声响的暗棘粗喘着,看到那抹莹白的尾勾慢吞吞远离,带走了几乎让他上瘾的温暖蜜香。 不够…… 根本不够…… 见珀珥困得厉害,阿斯兰甩开手里的暗棘,随即抬手勾起那截被蜜浸透,根部依旧有些湿哒哒的尾勾。 几乎是阿斯兰碰触的瞬间,认人的尾勾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便软下力道,轻飘飘地在那深麦色的手臂上环了两圈,安安静静地搭了上去。 甚至那近似桃心形状的莹白色尾巴末端还翘着晃了晃,正好被阿斯兰握在滚烫粗粝的手掌里,小心蜷着蹭了两下,可爱又娇气。 阿斯兰起身,怀里抱着挂在他身上,已经开始酝酿睡意的小虫母。 但或许是因为担心此刻的情况,即便珀珥已经很困、很困了,可他依旧撑着眼皮,努力保留自己那摇摇欲坠的清醒。 隔着柔软的银白薄毯,阿斯兰轻抚珀珥的后颈作安抚。 他道:“没事的,困了就睡吧。” 面颊、耳垂还有些发热的小虫母含糊应了一声,又道:“但是复生的白银种他们……” 阿斯兰垂下眼帘,俯视着依旧被束缚四肢、蹲坐在地上,大喇喇冲着他咧嘴,露出那充满野性笑容的暗棘。 吃了蜜的疯狗也该为他应献出的忠诚表现一下。 柔韧的菌丝瞬间收紧,扯着让暗棘站了起来,松开了原来的束缚。 已经从那受狂化因子影响的半异化状态中脱离的暗棘,此刻更具有人形态的特征。 他懒洋洋颔首,抬臂用手指拭过胸膛上被尾勾蹭着留下的蜜,然后送到了唇边,死死盯着小虫母趴伏的身影舔了一下。 好甜。 阿斯兰瞳芯发冷,宽大的手掌拢住了珀珥的后颈,冲着暗棘无声做了一个“说话”的口型。 暗棘嘴角微勾。 他屈服来自于老师的威胁,开口说话时有种慵懒有邪肆的意味,近乎把那几个字眼含着咬弄在唇舌之间,“小师娘……” 小师娘?! 珀珥耳廓微动,偏了一点点脑袋,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暗棘。 又高又大。 看起来很有力量。 一个暗棘顶三五个小珍珠呢。 珀珥困倦的眼眸微张,在因这个称呼愣神的同时,就听见了暗棘后面的话—— “……我们很听话的。” 暗棘举起双手在脑袋两侧,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 珀珥有些质疑,他搂着阿斯兰的脖颈,警惕道:“真的吗?” “当然,”暗棘下颌收紧,注视着虫巢之母,明明如荒原上的凶戾暴徒,却在此刻装得彬彬有礼,甚至还躬身颔首。 他说,我是您的狗,当然会听话的。 珀珥唇角微抿,眼底闪烁着不信任的光泽。 毕竟在几个小时以前,要杀他的就是眼前这只复生的白银种呢! 暗棘有些苦恼,但说话间却流露出了几分兴奋,“小师娘不信吗?不然可以让老师打断我的四肢,然后把我拴在小师娘的脚边?这样小师娘去哪儿我都可以趴着跟过去!” “不、不不要!” 这话一出,吓得珀珥立马摇头,看暗棘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变/态。 天呢!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尤利西斯更变/态的家伙! 这种奇奇怪怪、充满了变/态意味的话……五个尤利西斯恐怕都敌不过一个暗棘的吧?!! 珀珥:珍珠惊恐.jpg 尤利西斯:遇见劲敌了。 阿斯兰警告性地看了一眼暗棘,随后揉了揉珀珥的脑袋,将人按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说:“没事,安心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顿了顿,阿斯兰柔和了那微沉的声音,承诺道:“等你醒来,很快就会见到那群小狗的……我保证。” “好哦。” 珀珥揉了揉困倦潮湿的眼睫,彻底把脑袋搭在了阿斯兰的颈侧,在即将被睡意吞噬前,含糊道: “……那阿斯兰也要小心。” “不要受伤了。” 立在不远处的暗棘舔了舔牙根,心脏又胀又酸,只恨不得立马弑师夺妻,把这颗漂亮又招人的小珍珠锁在自己怀里,霸占对方全部的声息与话语,就连关心的话也只能对他一个说。 但还不等这股阴暗又病态的情绪继续滋生壮大,暗棘就听到脑袋埋在阿斯兰颈窝的小虫母,背对着他,没露出一丝一毫的目光,却又忍着困意,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如果暗棘也是乖狗狗的话……” “那就也不要再受伤啦。” 即便是恢复力很强的白银种,柔软善良的小虫母依旧会心疼落在他们身上的痛楚,并让他们更加小心、温柔地对待自己。 任何一个那尔迦的战士们看来理所应当的伤势、疼痛,似乎成了珀珥眼里、心里永远都无法平和接受的“折磨”。 他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他们。 爱着每一个同样爱他的子嗣。 砰,砰,砰。 山洞在此刻彻底安静了下来,困得厉害的小虫母没有一分钟的时间就已经沉沉睡了过去,阿斯兰小心将薄毯拢在珀珥的肩头,而僵立在原地的暗棘则在发愣。 ……乖狗狗。 师娘小妈咪说他是乖狗狗。 还让他不要再受伤了。 和他说话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可可爱爱的语气助词“啦”? 真好。 真好啊! 小师娘浑身上下都是老师的味道,从里到外…… 但没关系的。 暗棘想,他会努力的。 会打败老师,然后成为小师娘的新丈夫,他会舔得、做得比老师更好…… 而在他没能彻底取代老师之前…… 暗棘想,那他会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男小三。 他可以当小师娘的情人——当小师娘脚边那个最烧最火辣的男奴、男宠,毕竟他从不觉得自己的资本会比老师的差…… 小师娘,也会喜欢他这样的吧? 如果不喜欢的话…… 暗棘有些苦恼地盯着珀珥熟睡中的背影,唇下的犬齿有些发痒地啃着自己的指骨,留下一排沉沉的齿痕。 不喜欢男奴、男宠的话,其实他当狗也可以……他很耐玩的。 此刻,已经在阿斯兰怀里睡沉的珀珥后颈发凉,没忍住打了一个细细的寒战,下意识地又往那滚烫的怀抱里钻了钻。 …… 与此同时—— 寒冬之地的雪域北地迎来了暴风雪之后少见的晴空,雾蒙蒙的灰蓝色褪去大片,勉强裸/露出了几分清透的白,但并不明显,只是对比寻常稍微亮了几分。 巍峨的雪山在风雪之后,恍若被清洗了一番,干干净净,透出很亮眼的白。 而在这片雪白之下,则是几列快速前进的队伍。 早在一天前,先前因为雪崩而散落于北地之间的燃血组、蝎组成员陆陆续续汇集起来,准备一路寻觅虫巢之母的踪迹。 只是,在几个小时前,他们骤然感知到了一股来源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逸散。 这精神力凝聚而成的讯息,也同样落在了已经与珀珥有过精神力交互的洛瑟兰和阿克戎的意识里,甚至其他复生白银种借助敏锐的精神力,也窥见了那么一点点零星的柔软。 像是呜咽,像是哭诉,还像是委屈巴巴地告状。 柔软又亲昵十足,与其说是告状,不如说是不知道在同谁撒着娇一般,甜到了骨子里。 那是身体舒服到了极点,于是精神力不受控制而溢出的轻吟。 似是受不住一般,颤抖含糊,不成清晰的语调,就那么带着温暖潮湿的水汽,朦朦胧胧从子嗣们的大脑深处划过。 只一瞬间,又被另一股更为强盛的力量裹挟着带走。 就好像贪婪又占有欲十足的黑龙在藏匿属于自己的宝藏,便是一丝一缕的香气,都不愿叫旁人闻到。 所有人——每一个那尔迦人,甚至包括在冰雪中聚集起来的复生白银种,他们都在向精神力发出喃语的位置赶去。 他们想知道,是谁,成了第一个拥有小虫母青睐的幸运儿? 或者说……王夫的候选人。 第119章 子嗣们的嫉妒 因为有珀珥被刺激得狠了的时候, 无意识逸散出来的精神力做信号,便是阿斯兰迅速用精神力将其收拢,也依旧被远方正在逐一集合的子嗣们有所感知。 最初,在小虫母的精神力导致雪崩的那一天里, 燃血组、蝎组成员是被彻底冲散的—— 雪山内的环境并不算好。 尤其前几天, 暴风雪咆哮, 天气恶劣, 雪雾下的可见度很低, 在这种情况之下, 倒是大大给了极地人面熊方便。 这群学着婴孩幼崽啼哭、嚎叫声的异兽借助风雪浓雾的遮挡,将散落在北地的那尔迦人当作了可以狩猎的对象。 它们贪婪暴虐,向来热衷于生生撕开猎物的咽喉、胸膛, 掏食那滚烫鲜美的脏器。 但极地人面熊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一次踢到了铁板。 而且还是超级无敌坚硬的大铁板。 十几头雄性极地人面熊组成的猎杀联盟, 在遇见那尔迦人后彻底破裂。 这群向来凶残、血腥的异兽,被燃血组、蝎组的成员合作清除。 在战斗的过程中, 因为有血腥气的指引,再加上那尔迦人敏锐的五感,几乎没过多久,其他成员便先后汇合起来, 顺手将两只准备逃窜的人面熊一起解决。 极地人面熊: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强的啊?!! 结束这群极地人面熊的清剿后,以夏盖、比约恩, 以及小队长德米特里为首的燃血组,和由厄加、02领导的蝎组全员彻底汇合, 并短暂休整清点了一下人数和各个成员的状态。 雪崩之前与复生白银种的战斗, 以及雪崩后落单期间和异兽的对抗,燃血组和蝎组成员均有一部分受伤的队员,但好在伤势没有太重的。 经过一天多的修复时间, 以那尔迦人的恢复能力,伤员基本愈合大半,并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赶路。 但不论是汇合前后,所有子嗣们都在寻找小虫母的踪迹。 之前雪崩的动静令珀珥精神力消耗巨大。 在小虫母尚未主动向外发散精神力的情况下,作为精神力方面短板明显的那尔迦人,他们很难越过暴风雪借此感应小虫母的存在。 不过,好在那枚由珀珥亲自烙印上的珍珠标记,足以给这群骤然与小虫母失散的子嗣们提供足够多的安全感。 那枚出现在每一个子嗣胸膛左侧,最靠近心脏部位上的标记,正缭绕有莹白色光泽。 即便这抹珠光流动的速度很慢、很慢,但透过那温润的感知,可以让子嗣们知道他们的小妈咪尚还安全。 而此刻—— 风雪之下,半异化状态的比约恩杀死了一头试图靠近飞行器残骸的异兽,那镰刀一般的巨大钳足挑起异兽的尸体,将其重重扔到远处。 等比约恩甩干净了前肢上的血水,他哑声道:“从飞行器里拿点物资给小家伙带上,咱们都是一群糙的,小虫母可糙不了,不然昆汀又得唠叨。” 这话是临行前,昆汀耳提面命交代的。 燃血组那群大块头活得糙,风雪地里也能直接睡觉,蝎组的成员最擅长适应环境,也是在野外生存的好手。这么一对比下来,昆汀最怕的不是他们保护不好小虫母,而是怕他们也让小虫母幕天席地地睡在雪地里! 燃血组/蝎组:我们倒也没有那么糙。 为着避免耳朵遭殃,在燃血组和蝎组成员重新会合之后,他们便循着方向,找到了先前被复生白银种伏击,落至积雪深处的飞行器残骸。 飞行器基本被损毁了个大半,但内里不少物资还是完好的,足以支撑小虫母度过这一段日子的风雪寒潮。 蝎组的成员身形灵活,脚步轻盈,他们直接钻进飞行器内部,去找小虫母可能需要的东西。 燃血组的大块头很少干这么精细的活儿,他们则干脆直接卸了飞行器的舱门、金属盖,把能用的、不能用的一股脑搬出来,完全就是一副直男姿态—— 不管行不行,反正活儿是干了!他们有的是力气,就算全部给乖宝妈咪扛过去都行! 吃穿用度,等燃血组和蝎组成员从飞行器残骸周边离开后,完全就像是劫匪过境,就差把飞行器的金属外壳也给带着一起走了。 带满了物资的两个组别继续顶着那有所缓和的风雪前行,在这片白茫茫的雪雾中寻觅有关于小虫母的踪迹。 正当子嗣们着急于此的时候,一道柔软的、源自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丝缕凝聚成破碎的讯息,带有几分亲昵的娇气与呜咽,就那么正正好地落在了每一个同珀珥有过精神力交互的子嗣们的大脑深处—— 那是一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近似告状、充满迷蒙气息的精神力轻吟。 声音轻轻浅浅的,不像是真的生气,反倒是如撒娇一般,便是力道轻柔,却也重击在了每一个子嗣的心脏里。 他们的小妈妈,正被某个幸运儿抱在怀里,享有极致的愉悦与舒服,然后战栗地四散出有关于精神力的痕迹,娇气又餍足。 ……嫉妒。 那一刻聚集在雪地中的子嗣们,几乎要被那份突如其来的嫉妒冲昏了脑袋。 即便他们知道终将会有这么一天的,可……谁能忍不住不嫉妒呢? 那可是他们的王、是他们的虫巢之母,是他们谁都想要拥有、取悦的妈妈啊…… 他们想要的,可不只是爱。 感知到这截精神力讯息的同时,夏盖没忍住,一把捏碎了手里的户外便捷罐头,直接被那汁水浸了整个掌心都还没能回神,只咬紧了牙关,于深色的眼瞳中流露出几分凶悍的匪气和燥郁。 旁侧的比约恩轻“啧”一声,有些烦恼地揉了揉脑袋,略硬的发茬扎在他粗粝的掌心中,带来几分钝钝的麻感。 小队长德米特里迟疑地愣了片刻,随即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耳廓,目光犹疑,却又垂下了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向来沉默寡言的蝎组首席厄加和副首席02,他们戴着黑色的覆面,不曾露出任何一寸五官与情绪,似乎对此没有其他的异样反应,可唯有跟在他们身后的蝎组成员才能看得到—— 厄加和02那粗壮有力,分布着细密哑光黑色鳞甲的尾勾,已经彻彻底底绷直,隐隐在末端有着鳞片微微炸开的迹象。 那显然是烦躁不安,甚至极其焦虑的表现。 他们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我记得,刚刚清点过成员人数。” 紧咬腮帮子的夏盖将手掌上捏碎的罐头残骸甩掉,他抽紧了用于装便捷食物的物资袋,将其足足几十公斤重的物资单臂甩着,扛在肩头,整个人流露出一种暗沉沉的情绪。 就好像是一只看见主人在亲吻、抚摸其他狗的大型犬,正忍着羡慕和嫉妒,暗戳戳呲出锋利獠牙,只待主人离开后立马教训一顿那路边的野花野草。 燃血组的小队长德米特里点头颔首,“首席,已经点过了,燃血组全员到齐。” 闻言,夏盖斜斜看了一眼沉默着握紧了拳头的厄加。 面孔藏于覆面下的厄加抬眸,声音沙哑冷沉,犹如丛林深处的大型蟒类,嗓音给人一种冰冷滑腻的质感。 他道:“……蝎组成员,也全部到齐。” 此次艾瑟瑞恩星球之行,便是虫巢之母、燃血组、蝎组,以及作为白银种战神的阿斯兰。 在人数清点结果出来后,某些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就那么明晃晃地挂在几个正副首席的嘴边,让他们有种心脏被紧紧压住的窒闷感。 妈妈,选择了他。 阿斯兰的话…… 那算是……王夫的候选者吗? 夏盖微怔,愣了愣神。 比约恩抬手,一巴掌重重拍在了夏盖的肩头,在把燃血组首席拍得一个踉跄,差点脑袋砸进雪地里后,比约恩懒懒散散道: “别发愣,还有正事要干,要紧的是找到小虫母,谁知道那群复生的白银种打着什么心思……” “……知道了。” 夏盖有些烦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落雪,他敛下心中的全部情绪,收回目光,扬声道:“继续前进!” 循着这道精神力丝缕凝聚的痕迹,足以让他们找到小虫母的所在位置。 至于其他的事情……等确定妈妈安全无虞以后再说吧,反正就算是有了王夫,又没规定不能有情人、男奴、男宠之类的……他总有机会的。 这是夏盖的想法。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夏盖一个人的想法。 子嗣们:虎视眈眈.jpg 灰蓝色的天边暴风雪渐小,燃血组和蝎组成员的身形在这偌大、无垠的北地雪域对比之下,变成了零星分布在白雪之间的小黑点,显得格外不起眼。 当他们向着虫巢之母的位置前行时,雪峰另一端的复生白银种也同样开始移动。 比起已经汇合的燃血组、蝎组成员,以及已经遇在一起,甚至同虫巢之母接触过的洛瑟兰和阿克戎,其他复生白银种也零零碎碎、慢一步地开始聚集,并活动在这片冰天雪地内,捕捉有关于虫巢之母的痕迹。 直到那抹精神力丝缕带来的柔软,才让他们自雪地间抬头,感知到了几分异常熟悉的感觉。 一个人形态的复生白银种拧起眉头。 他额心的虫纹比起阿斯兰的更小,没那么明显,唯有延伸出的银白色穿越眼皮,一路向下,汇聚成对称于面部两侧的诡秘图腾,有种野性又神秘的美感。 那些分布于他眼下、脸侧的纹路,令其看起来近似荒原上奔跑的猎豹,尤其配上一双很清透的白金色眼瞳,属于大型猫科动物的特质几乎浓郁到将其淹没。 他迎着风雪哑声开口:“……阿列克谢,你有没有觉得,这精神力很熟悉。” 熟悉到让他全身的神经都有些战栗,生出某种难以置信的猜测。 “有。” 另一道立于风雪中的高大身形冷声回应。 他同样具有白银种的每一个特质—— 身高腿长,大片壮硕有力的深麦色肌理遍布银白虫纹,那得天独厚的俊美面孔浮现出寒冰一般的冷意,令他全然如玉琢冰雕一般,淡的好似没有属于生灵的情绪起伏。 听见同伴回答的声音,脸部生有近似猎豹模样虫纹的奥辛烦躁开口:“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阿列克谢冷冷地扫了奥辛一眼,只偏头继续看向那精神力丝缕飘来的位置。 他道:“北方。” 奥辛:“废话!我也知道是北方!我是问你觉得这股精神力熟悉不熟悉,我感觉很像是当初把我们唤醒的那股……” 不等奥辛说完话,冷漠如冰川一般的阿列克谢言简意赅,确定十足,“是他。” 似乎是怕自己的回答不够有力度,阿列克谢下巴紧绷,从削薄的嘴唇中又一次斩钉截铁道:“……是他,没错。” 是那道将他们从无尽黑暗中唤醒的、充满柔软质感的温和精神力,轻柔如这个世界上最薄的绡纱,朦朦胧胧致使被冰封于雪层之下的白银种复生。 原本絮絮叨叨的奥辛骤然闭上了嘴。 他整个人僵立在风雪中,背部肌肉结实,将菌丝编织的衣袍撑得饱满欲裂,张力十足。 在短暂的停顿后,奥辛哑声开口:“阿列克谢,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被问到的白银种深呼吸,整个胸腔几乎被雪域北地冰冷的空气填满,随后才低声回答:“去找他。” 奥辛拧眉:“那虫巢之母呢?暗棘呢?”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暂时跟随暗棘,杀死虫巢之母重获自由,等终结了那来源于血脉、基因上的束缚后,再去寻找那抹唤醒了他们的精神力。 但是现在——复生白银种被雪崩冲散,暗棘、洛瑟兰、阿克戎不知所踪,目前聚集在一起的只有奥辛和阿列克谢,至于其他白银种…… 他们尚还有很多同伴被深埋于冰封之下,未曾苏醒。 一向话少的阿列克谢道:“除了他,别的不重要。” 除了那抹唤醒他们的精神力,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在白银种被冰封于暗无天日的时光里,那抹精神力就是他们唯一的救赎,是能够牵制住恶魔报复的柔白绳索。 因此,最开始他们刚刚破开冰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寻找精神力的来源。 可是他们失败了——即便复生的白银种们尽可能地交错、铺开自己的精神力,将它们蔓延至更远的地方,甚至引起了身处中央帝星阿斯兰的警惕,可在寻觅一事上,他们却一无所获。 那道精神力就好像是消失了一般,无迹可寻。 他们找不到他。 甚至因为精神力的大幅度使用,这群才复生不久的白银种引发了长时间盘踞于身体内部,如附骨之疽的狂化症。 在疯狂与昏沉的视野中,他们曾被重回艾瑟瑞恩星球的白银种战神阿斯兰镇压,但或许是因为最初那股精神力的缘故,没过多久,他们又苏醒了。 这一次,他们选择远离白银种的墓场。 于是,接下来便有了幸存者发觉艾瑟瑞恩星球上生命迹象一事,紧接着便是从中央帝星远道而来的战舰、飞行器,之后被复生白银伏击而爆发的混战,以及被虫巢之母引导的巨型雪崩。 而今,又一次感知到熟悉精神力悸动的阿列克谢看向奥辛,那双冰霜一般的眼瞳目光灼灼,难得在他那寡淡的情绪中点燃了火焰星子的痕迹。 阿列克谢重复道:“除了他,别的都不重要。” 不是为了杀死虫巢之母,也不是为了如暗棘一般冲老师发泄愤恨与不满,毕竟当初的死亡,都是他们受不住狂化侵蚀而自己求来的。 老师没有错,甚至老师因为他们的逃避,而被迫承担起了更多残忍且沉重的东西。 亲手处决自己的全部同类,是远比自己选择死亡更加残酷的事情…… 尤其在抛开对虫巢之母负面态度之后,阿列克谢本就对老师阿斯兰充满了尊敬和敬佩。 从一开始他就不赞同暗棘想要对老师出手的想法,因为阿列克谢很清楚——作为老师的阿斯兰很强,而白银种战神并非是他们能够轻易挑衅的。 而今雪崩冲散了一切,加之阿列克谢又感受到了那抹轻柔的精神力,眼下他觉得自己应该选择什么已经很清晰明了了。 奥辛无声张了张嘴唇,在片刻的停顿后,哑声道:“你说得对。” 对虫巢意志的不满,对虫巢之母的憎恶,对其他那尔迦人的不甘与愤懑…… 他们心中存在的情绪大多以负面为主,更是因为被迫选择的死亡,以及深埋于冰层之下过于漫长的时间而对一切都充满了恶意。 他们就是瓶中恶魔,是离开瓶子束缚后,会奋不顾身冲所有人报复的恶魔。 但在这股恶欲膨胀到即将吞噬他们、吞噬所有人之前,那抹精神力却让白银种们有了新的希冀与渴望。 瓶中的恶魔被柔软纯善的小神明拯救了。 于是,压抑在复生白银种胸腔内的汹涌恶意,在悄无声息地转变为更加扭曲、病态的爱。 正如阿列克谢所说的那样,除了他,别的都不重要。 奥辛咧了咧嘴,眼下两列银白虫纹交错的皮肉轻微抽动着,绽开了一个野性又轻快的笑容。 他说:“那就走吧,去找到他。” 至于其他事情,等找到那抹精神力的主人再说。 甚至他们很确定,如果将虫巢之母和“他”放在一起,便是最疯的暗棘,也知道如何选择。 消散于灰蒙蒙天空的精神力,已经给这群追逐的人提供了足够多的讯息。 很快,雪原之上的白银种便有了新的、已知的前进方向。 于是,在既定的目标之下,即便最初雪崩之后,那尔迦人与复生白银种不曾撞在一起,可当他们逐渐汇集、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时,总是会碰见彼此的。 这场相同目标导致的见面,不可避免。 当天下午,在暴风雪又一次减小,同时雪雾开始沉落回地面时,满载物资的那尔迦人,与复生白银种在两座雪峰下形成的冰谷夹道口相遇了。 ——那抹精神力发出的源头,正在这片冰谷的尽头,想要找到精神力的主人,就必须穿越这抹并不是很宽敞的夹道。 凄冷的寒风咆哮着,雪粒被吹得到处都是。 两方人马静立于冰谷口,相互敌对着,彼此埋藏着浓厚的敌意和排斥。 谁都不喜欢谁。 子嗣们防备着想要伏击飞行器、伤害小虫母的复生白银种。 白银种们则厌恶拥有虫巢之母,却还阻碍他们寻觅“精神力主人”的那尔迦人。 此刻,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 苍茫的雪域之间,珀珥还侧身枕着手臂,柔软的唇间吐出热气,安睡于深而静谧的梦境之中。 在那睡意朦胧的状态里,他做了许久都不曾窥见的,有关于精神力预知的梦。 梦中的场地似乎还是艾瑟瑞恩星球极北之地,冰雪弥漫、雾气浓郁,那如巨人一般的雪峰横卧在地,显露出一片安然冷寂的情景。 但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珀珥总有一种不安。 他以精神力的姿态站在这片冰天雪地内,抬头望向遥远的四周。 或许是因为暴风雪的停歇,梦境中灰蓝色的天空透露出几分清亮,只是这样的晴并没能维持多久,不过是珀珥三五个呼吸之后的时间,便见远方的天空开始聚拢浓烈的云层,一路从更西的地方而来,迅速凝成了沉甸甸的黑影。 轰鸣声烈烈,宛若雪原惊雷。 整片灰蓝色的天空上,都交错着近似橘红的色泽,令苍穹瞬间涌现着沉甸甸的压抑感,犹如逢魔时刻,令人不安。 当珀珥站定在原地时,便窥见滚滚雪雾伴随黑影而来,让整个大地掀起剧烈的震颤。 甚至在他闪躲不及的几秒钟里,那些远方而来的黑影膨胀数十米高,如散落的巨石滚动,踩踏着穿越过小虫母那由精神力凝结的躯干,横冲直撞、一路向北。 即便精神力存在虚无,但珀珥还是为这样疯狂的架势惊得后退,几乎被黑影的那股疯狂裹挟着跌倒在地。 “好奇怪,那是什么……” 珀珥站稳喘了口气,目光随着黑影奔涌的方向而去,随即于梦境的背景下,将精神力延伸到更远的地方,想要一探究竟。 但即便是精神力传达的预知梦境里,也无法做到100%的清晰。 正如珀珥从前断断续续所梦见过的片段,大多是零星、混乱,甚至是模糊的,恍若被迷雾笼罩,需要做梦者自己去判断、思索。 于是,在精神力延伸后,珀珥也只能看见大片交错浓郁的黑影,铺天盖地,一直向北方奔涌。 当最后一抹影子跟着大部队招摇而过,留下巨大如深坑一般的脚印后,小虫母的精神力却自那雪坑之下,窥见了向外渗透的鲜血,源源不断。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响彻雪原的凄厉哭嚎。 咔嚓! 梦境内的全部画面如打烂的镜子一般寸寸皲裂,并在几秒钟后骤然破碎。 珀珥从梦中惊醒,整个后颈、脊背浮出一片潮湿的冷汗。 他低喘着,柔软的胸膛剧烈起伏,连身后半透明的虫翼都一起震颤,抖动出了宛若碎银一般的光晕。 还不等珀珥喘匀气了,一只滚烫的手掌从后方探了过来,带有几分如冰川雪原的气息,一下一下轻捏着他潮热的后颈。 那安抚的力道正好,熟悉得让珀珥忽略了精神力感知,下意识转身想要扑过去。 但在即将碰触的瞬间,珀珥隐隐感知到了某种异样。 当他抬眸想要中止自己的动作时,却被那具雄壮的男性躯干拢住了腰腹,似是带得想要往对方怀里去。 珀珥挣扎惊喘,受惊之后下意识掀起手臂。 在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后,却只听到了性感发沉的喘息,以及异样餍足的沙哑笑声,就好似刚刚落在脸上的不是巴掌,而是亲吻一般。 ……他甚至在享受。 珀珥抬头看了过去,发觉自己正裹着菌丝织成的薄毯,跪坐在暗棘的腰腹之上。 结实滚烫,偾张着属于雄性的热度,几乎烫得他大腿发颤。 珀珥想要撑着起来,却被暗棘伸手握住他跪在两侧的膝盖,对方就那么仰躺着紧紧盯着珀珥,喘息发沉得厉害,腰腹、胸膛起伏,那架势几乎让珀珥以为他骑在了一匹烈性的马身上。 很烈、很烈。 暗棘哑声问: “老师也是那样安抚你的,为什么我不行?” “小师娘,你可以把我当成是老师。” ……当成阿斯兰。 他观察过阿斯兰抚摸小虫母后颈的模样—— 从手掌放下的位置、力道,甚至是上下摩挲的频率,暗棘可以确定他是100%复刻的,可为什么小虫母在最后一刻会抗拒靠在他怀里呢? 他学老师学得不像吗?还是他的胸肌没有老师的挺? 师娘小妈咪为什么不能把他当成老师呢? 原本珀珥梦中惊醒的后怕,被暗棘这一番“伪装阿斯兰”的骚操作给打散消退,取而代之是珀珥又好气又无奈的情绪。 他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阿斯兰会评价自己的学生们人嫌狗憎了。 “才不可以呢。” 珀珥翘了翘嘴角,轻声道:“你是你,阿斯兰是阿斯兰,怎么可能把你当成他呢?” 珀珥心想,等真的当了,阿斯兰不高兴,你肯定也高兴不到哪儿去。 这种事情,他在子嗣的本体和影子身上见多了!!! 小妈咪有的是经验!!! 本体/影子:成典型案例了.jpg 见暗棘拧眉思索,珀珥翘着嘴角笑了一下,他好像猜到暗棘在想什么了。 珀珥抬手,大大方方地拍了拍暗棘丰厚雄壮的深麦色胸膛,随后尾勾翘着,俯下身体,吐息落在了白银种重重滚动的喉结之上。 珀珥说:“听话的小狗都是会有奖励的。” 这是小妈咪对他所有子嗣们的承诺,所以不用去想着伪装成谁。 暗棘喉咙干涩,握着小虫母膝头两侧的手臂紧绷出青筋。 在片刻的沉默后,他哑声道:“……也可以跪在你脚下,亲湿你吗?” 怔愣两秒,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的珀珥脸颊瞬间爆红。 跪下亲,那不就是…… 暗棘:“我半异化状态下的舌很长很灵活,能舔到很深的地……唔。” 恼羞成怒的小虫母伸手,捂上了这只疯狗的嘴,避免对方再说出来什么更加炸裂、劲爆的话。 珀珥:“闭嘴啦!不许继续说话!” 在珀珥下意识俯身的同时,暗棘耳廓微动,敏锐的五感比小虫母更早感知到了新的动静。 他暗红色的眼底流动暗芒,抬起手臂抱住珀珥的腰,将人彻底扯到自己的怀里,随即探出舌舔了一下小虫母捂着他唇的手掌。 珀珥眼瞳濡湿,红着耳朵“嗖”地收手。 而透着光亮的山洞口,则静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如被冰雪铸就的暴君,同时传来对方冷淡的询问声—— “珀珥,他在冒犯你吗?” 这幅情景,就好像丈夫抓到了同情人厮混的小妻子。 可即便如此,年长成熟的丈夫也只会询问他好奇心旺盛的小妻子,那过于轻浮、冲动的情人,是否能将人伺候得舒服、服务得到位。 毕竟情人总是可以有很多,但丈夫却永远只有一个。 如果不舒服的话…… 阿斯兰垂眸,掩下了眼底的冷意。 ……不中用的情人,换了就好。 第120章 小魅魔标记的猎物 “没有、没有!” 骑马一般跨坐在暗棘腰腹上的珀珥立马摇头。 他红着耳廓, 在阿斯兰背着光走到山洞深处的同时,下意识伸开双臂,露出一副“要抱”的姿态。 阿斯兰微怔,俯身将虎口卡在了小虫母的腋下, 手臂上的肌肉不过轻微紧绷, 便将人从暗棘的身上提了起来, 直接单臂捞着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下方的暗棘烦躁地舔了一下犬齿。 他揉着银白色的短发站起来, 那身高腿长的雄壮身量并不输阿斯兰, 甚至因为当事人那种又烧又坏的气质而更多几分野欲的侵略性。 阿斯兰抱着珀珥, 偏头看向暗棘,声音略沉:“暗棘,出去等着。” “凭……” 话还没说完的暗棘瞥见了小虫母那圆溜溜, 在暗色调山洞内都闪烁有浅蓝色微光的眼瞳时卡了一下壳。 他犬齿痒得厉害, 连带着心脏、神经都酥酥麻麻的,尤其腹部那块位置……似乎还残留有小虫母跨坐在上边的柔软劲, 他其实可以把腹部肌肉给妈妈蹭的…… 暗棘紧紧盯着珀珥,喉头滚动,咽下了那股干渴劲儿,可眼睛却异常地亮, 似乎在此刻只能看到珀珥一个。 莫名地,珀珥好像有点知道这只眼巴巴盯着自己的疯犬在想什么了。 ——或者说, 如何让对方听话。 于是,靠在白银种战神怀中的小虫母探出脑袋, 伸手隔着半米的距离, 很轻很轻地挠了一下暗棘的下巴。 就像是摸小狗那样。 被摸到下巴,甚至是喉结的暗棘,喉咙深处发出很低很急促的喘息声。 他偏头侧着脸, 轮廓凌厉的下颌线蹭在珀珥柔软的掌心,像是一只眷恋主人气息、温度的大型犬,甚至用形状性感的唇蹭了一下珀珥的手掌。 在那抹贴合的薄唇,即将衔着含住小虫母柔软的指腹时,珀珥却抽开了手指,让暗棘吞了个空。 没能吃到骨头的大型犬喘着看向珀珥,一双暗红色的眼瞳中还闪烁着迷蒙的光,明显在渴求更多。 阿斯兰垂下眼睫,将珀珥后颈上的碎发整理着捋了一下。 “不可以了哦。” 珀珥的下巴还枕在阿斯兰的颈窝,抽回的手指轻轻蹭了一下暗棘的下巴,盯着疯犬难得安静的眼神,轻声安抚道:“要听话的。” “……好。” 暗棘喉头滚动,低低应了一声。 原先面对老师阿斯兰时还充满恶劣气质的复生白银种,在面对他那柔软温吞的小师娘时,却收敛了全部的反骨,真还就在珀珥的安抚后,老老实实去山洞口等着了。 一直沉默着的阿斯兰忽然轻笑了一声,饱满的胸膛发颤,震得珀珥仰头,用光洁的额心撞了一下阿斯兰的下巴。 珀珥不满地翘起嘴唇的弧度,“阿斯兰是在嘲笑我吗?” 阿斯兰习惯性握着珀珥的后颈揉了揉,“不是。” 珀珥:“那是什么?” 某些时候,珀珥会有一点点好奇的执着劲儿,如果他没有得到答案,那么一定会睁着那双清透的浅蓝色眼瞳,眼巴巴瞧着你,直到你忍不住投降将所有的答案都告诉对方。 阿斯兰银白的眼瞳中含着宽纵,他捏了一下珀珥的后颈,在对方瑟缩着颤了一下的同时,低声开口—— 他说,我们的小珍珠,越来越有妈妈的样子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珀珥只会骄骄傲傲地当作是夸赞,然后在日渐养出的自信中点点头,说他确实很有小妈咪的样子。 可当这话是从阿斯兰的嘴里说出口,却让珀珥根本无法大大方方地承认。 他甚至有些莫名的羞,最后只能借着牙口咬了阿斯兰的咽喉一口,借此来掩盖自己的那点奇奇怪怪的不自在。 喉结上的牙印才消不久,又被烙上新印记的阿斯兰溢出一声沙哑含糊的低喘,他用指腹揉着珀珥的后颈,又抚了一下珀珥鬓角侧面的碎发,才低声道:“先起来换件衣服吧。” “……好嘛。” 珀珥先应了一句,随即又反应过来,“衣服?之前不是还没有吗?” 在珀珥被精神力传送到阿斯兰身边的时候,他那套白色的作战服已经被血污染脏了。 再加上雪崩之后飞行器上的物资并不曾及时携带,以至于在清醒后,珀珥一直没有像样的衣服,便只好披着银白菌丝织成的薄毯,避免完全赤/裸。 而今,望着阿斯兰手臂上搭着了另一套浅色作战服,珀珥惊喜地瞪圆了眼睛,很快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问:“是其他人也来了吗?” 还不等珀珥探出充盈的精神力丝缕去感知,便见阿斯兰颔首,随即开口:“他们还在路上。” 毕竟大部队穿越并不那么宽敞的雪谷,总是需要时间的。 尤其还是一群相互看不顺眼,甚至随时可能大打出手的狗崽子们。 借着这个空隙,阿斯兰一边给珀珥递衣服,一边解释了一下先前一个多小时里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需要共同穿过的冰谷夹道口前是狭路相逢的燃血组、蝎组成员,以及从另一侧循着“唤醒者”精神力而来的复生白银种。 本就相互敌对、彼此看不顺眼的两方人马拥挤在冰谷入口前方,几乎没能心平气和多说几句话,众人便因为矛盾而打了起来。 燃血组的成员将两个手臂半异化为钳足的模样,坚硬锋利,狠狠向复生白银种劈了上去。 蝎组成员甩动尾勾,身形灵活潜伏于雪雾之下,成了扰乱敌方的最大助力。 但白银种在实力上只强不弱,哪怕他们未曾因此而恢复原始形态,可那过于强盛的体质、敏捷的动作,再加上从异兽战场内锻炼出来的战斗习惯,便是对上数量方面占据大优势的那尔迦人,也并不见得落于下风。 不过好在,当这场战斗即将升级到更大范围的时候,与白银种失散,落后一步才来的洛瑟兰、阿克戎阻止了接下来的混乱。 ——不,确切说来不是他们两个阻止的,而是源自于阿克戎身上所沾染的精神力痕迹。 那时候,几乎是从阿克戎刚刚从雪雾中展露半截身形时,原本彼此交错在一起的那尔迦人和复生白银种,都下意识停下动作,齐刷刷地偏头看向浓雾中的来客。 那尔迦人感知到了微弱的精神力痕迹,以为来的是他们的小妈咪。 复生后的白银种也同样感知到了那股柔软、温和,毫不设防的精神力气息,便认定了那是于黑暗中将他们唤醒的小神明。 但是,在他们的目光尽头,只有相伴而来的洛瑟兰和阿克戎。 至于阿克戎身上的精神力…… 他们谁都很渴望。 “——那是我留下的痕迹啦。” 山洞内,有阿斯兰做辅助的珀珥换上了作战服内部的小衣、内裤,将柔软滑腻的皮肤保护在轻薄的布料之下,避免胸膛、翅根以及尾勾根部的腺体经受其他的摩擦刺激。 柔白灵活的尾勾依旧还是那副敏感的模样,珀珥轻轻翘着尖端,一边抬起手臂,任由阿斯兰帮自己拉作战服后侧的隐形拉链,一边解释道—— “我之前有梦见过艾瑟瑞恩星球的。” 阿斯兰微顿,手中动作停了一下。 他问:“什么时候?” “在好久之前……” 珀珥在自己的记忆中努力翻翻找找,试图能够找到一个相对确切的时间点。 直到阿斯兰拢起他柔顺的、现如今足足有长到臀下的银白色长发时,他的大脑内骤然闪过一丝灵光。 “我想起来了!” 珀珥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就是我让导盲球帮我剪掉头发的那一次!” 他道:“应该就是那一次,在梦里,我回应过那些呼唤声,还同他们打了招呼,但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们就是白银种,而且……” 珀珥有些低落地抿了一下唇。 “等我睡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啦。” “如果我那时候没有忘记,阿斯兰的同类,也能早点恢复正常的吧?” 作战服上的隐形拉链被阿斯兰拉到了尽头,他将手中拢起来的、属于珀珥的长发放下,又以手指为梳,轻轻将那些乱翘的发丝一点一点捋顺。 感受着发丝上的力道,珀珥后靠,随即仰头,在浅蓝色的虹膜中倒映出了阿斯兰那张俊美又深邃的面孔。 即便阿斯兰说他从前的学生是一群人嫌狗憎的疯崽子,可对于阿斯兰来说,他们也确实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最后同类。 甚至珀珥感受得很清晰,即便阿斯兰也是那尔迦人,但他同昆汀以及其他子嗣相处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有一种古怪的薄膜将他们阻隔,那是虫种血统与千年时光所形成的沟渠,是难以被彻底跨越的距离。 于是,珀珥轻声道:“……那样的话,阿斯兰就不用一个人寂寞这么久了。” 梳在小虫母发丝间的手指微停,阿斯兰抚了抚珀珥的耳廓,声线沉稳,带有一种永远无法被时间打破的不动声色。 他道:“珀珥,现在这样就很好。” 比他曾预想过的任何一个结局都很好。 最初做梦的时候,小虫母也才刚刚回归那尔迦帝国不久,身体情况极差,精神力状态堪忧。 那些落于珀珥身上的小毛病多到数都数不过来,健康、体质、性格,甚至是病态到心甘情愿自我奉献、自我牺牲的心理问题…… 在那样的状态下,谁都不忍心苛责什么。 即便是现在这般娇气、矜贵,大方又自信的珀珥,也依旧不会有任何人会去怪他。 那时候,珀珥梦见艾瑟瑞恩星球上的一切,极有可能是残存虫巢物质,以及虫巢之母同子嗣之间的关系相互作用的效果,那是来源于故土的亲昵、思念,亦或是……求救。 可那时候的珀珥本身也过于孱弱了。 成长过程中尚未发育完全的精神力,令珀珥足以感知到远方而来的呼唤,却无法让他在脱离梦境后捡起清晰的记忆。 可即便如此,在睡梦中,懵懵懂懂、纯善仁慈的小虫母依旧尽可能地回应了白银种们无意识发散出来的呼唤,并在那个被冰雪浸润的广袤天地中,探出了自己的精神力丝缕,成了将白银种从黑暗中唤醒来的因。 而这件事情的进程推动,同时有赖于虫巢物质重获新生后力量上的支撑—— 不仅阿斯兰因此而精神力暴涨到一个新的高度,就是那群不曾真正死亡的白银种,也在被唤醒后积蓄到了足够多的力量,让他们得以真正冲破冰层,成了第一批复生的白银种。 白银种们复生所导致的结果,便是以暗棘为首的复生白银种不认虫巢之母,却想要找到“唤醒者”踪迹的计划、行为。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虫巢物质干枯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四百多年未曾出现过虫巢之母有关。 虫巢物质的重获新生,则与被找回来的,宛若奇迹一般的小虫母珀珥息息相关。 某种程度来讲,珀珥与那尔迦人,似乎一直都在相互拯救着彼此。 珀珥盘起腿,任由阿斯兰帮他扎头发。 他问:“那后来呢?洛瑟兰和阿克戎阻止他们继续打架了吗?” 后来…… 阿斯兰道:“我让暗棘去接他们了。” 在与珀珥进行结合后,阿斯兰体内的狂化因子得到有效压制,先前因为虫巢物质重获新生而大幅度增长的精神力,也同样得到了催化作用。 甚至因为和珀珥有了更加深入、体/液交融的接触后,阿斯兰的精神力在短时间内,能够大体感应到那群被小虫母烙下珍珠标记的子嗣们的位置。 因此,迫于阿斯兰实力的暗棘不得不在风雪中,给聚集在冰谷口的那尔迦人和复生白银种,带去了有关于小虫母的消息和集合地点。 在那充满挑衅与防备的招呼声里,沾染着满身蜜香的暗棘宛若独得小国王恩宠的男奴,以一种完全的好心情扫过小虫母的子嗣。 然后,他笑眯眯地抱起手臂,那弹性且柔韧十足的深麦色胸肌会正好轻撞击在他小臂肌肉上,隐隐浮动着令夏盖、厄加格外熟悉的暖香味儿。 ……妈妈曾用他的胸肌擦拭过尾勾。 暗棘在这场碰面中,毫不吝惜地展露出自己得到的恩泽,张扬又放浪,完全一副后来者居上的肆意模样,看得夏盖拳头发紧,恨不得狠狠揍烂那张烧味十足的脸! 要不是有比约恩拦着,恐怕一场恶战又不可避免了。 之后,暗棘先从那尔迦人手中拿到了用以给珀珥替换的物资,提前一步回来,并趁着阿斯兰从物资内给珀珥选择作战服和内衣的空隙里,偷摸进山洞,有了最初暗棘模仿老师的那一出。 珀珥轻轻沉吟了一声,慢吞吞道:“原来是因为精神力标记呀……” 他用指腹轻轻点着下巴,大脑中的记忆从他与阿斯兰重逢后的画面一帧一帧闪过。 在那昏沉迷蒙的状态里,珀珥依稀记得,自己曾仰躺在菌丝构成的温床上,仰头注视着撑着手臂悬于自己上方的阿斯兰。 那样的视角中,即便珀珥的眼瞳被湿漉漉的水意覆盖,可他依旧能透过朦胧的微光,窥见阿斯兰那光洁的,被细碎汗液以及银白色虫纹覆盖的丰厚胸膛。 那上面似乎未曾出现珍珠的印记。 于是,当阿斯兰简单编好小虫母的长发,并准备将那作战靴拿过来的时候,珀珥忽然转身扑到了他的怀里。 “……珀珥?” 阿斯兰站得很稳,将人牢牢接在怀里。 珀珥:“阿斯兰,我才发现,你好像有秘密瞒着我。” 阿斯兰顿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秘密。 珀珥并没有给阿斯兰思考的时间,而是直接用微腴的腿夹住阿斯兰的腰腹,整个人半挂在对方身上,抬手探向阿斯兰的胸膛。 最初的精神力饲喂后,珀珥是有点怕阿斯兰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不知道哪一天,或者哪一刻开始,一开始淡淡的畏惧感转变成了依恋与信任,甚至让珀珥会更为大胆地在阿斯兰面前展露自己的另一面。 很快,菌丝交错、编织而成的白色布料被珀珥的手拨开向两侧,露出了阿斯兰大片的深麦色胸膛。 珀珥看向那抹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果然光洁一片,没有任何有关于珍珠的印记。 他伸手摸了摸那片偾张有热量与力度的皮肉。 软韧,滚烫。 阿斯兰呼吸声微微发沉。 他垂下眼睫,像是对待幼崽一般将珀珥抱着用手臂撑住对方的臀腿,并向上托了托。 他们之间从体格到身量的差距太大了,这般的姿态,反倒显得珀珥整个都窝在了阿斯兰的臂弯之间。 珀珥趴在阿斯兰那没有任何痕迹的胸膛前,像是撒气的小猫似的,一边用尖尖的小猫爪子挠着阿斯兰的胸肌,一边不满道: “阿斯兰,你没有珍珠的标记!” 顿了顿,珀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用手掌小心摸了摸那片被挠过的位置,放轻了声音,“……是因为狂化症吗?” 阿斯兰从鼻腔中应了一声,同时揉了揉珀珥的头发。 小虫母眨了眨眼,故意问道: “那还要重新印上去吗?阿斯兰想要吗?不想要的话……珍珠也不会勉强哦!” 珀珥想,如果阿斯兰拒绝他的话,他可能会很生气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但是…… 他是小国王,生气不需要理由!!! 珀珥:理不直气也壮.jpg “……珀珥,我已经有属于你的标记了。” “有了?” 珀珥一愣,坐在阿斯兰的手臂上微微后仰,目光扫过阿斯兰的整片胸膛,下意识问道:“在哪里呀?” 他没有在阿斯兰的胸膛上看到啊…… 阿斯兰向来平直,甚至有些压抑克制的唇角翘起一个很轻的弧度,然后带着珀珥的手,向下落在了一抹滚烫又结实的躯干部位上 。 他说,“在这里。” 当他彻底与珀珥结合的那一刻,属于小虫母的精神力标记则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了他下腹的位置—— 那是一枚闪烁着莹润光泽的珍珠印记。 半透明翅膀在两侧展开,莹白色尾勾微向下伸直,近似心形的尖端直指阿斯兰耻骨联合部位的末端,宛若小魅魔用于标记美味猎物的记号一般,在那蛰伏于幽丛中的野兽上方若隐若现,隐隐泛着热意。 正如阿斯兰所言,他是属于珀珥的。 这枚印记,便是证据。 珀珥低着头,耳廓染着红,在阿斯兰的怀里僵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 然后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把那些被自己拨乱的白色布料拢回去,小心翼翼盖住阿斯兰腰腹间、那生长有小珍珠印记的部位,随后背着对方转了个身,用手掌拍了拍发热的脸颊。 太、太奇怪了…… 明明珍珠标记是烙印在阿斯兰腹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当珀珥看见、碰触到那片温热的皮肉时,他自己竟会腹腔发酸,被大脑和记忆提醒着想起了那头野兽寸寸凿进来的光景…… 再想下去,珍珠要变成黄珍珠啦! …… 等珀珥换好新的作战服,重新将比约恩送他的武装尾勾装备好,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贴身的浅色作战服包裹着珀珥单薄却不失柔韧的身体,胸膛、腰腹、大腿间交错着阿斯兰帮他系上的皮质束带,软鞭、匕首一个不少,最后还披上了那覆盖住大半虫翼的斗篷。 原先裹着菌丝薄毯、柔软无害的小虫母,在此刻变身成英姿飒爽的小国王,再加上那编在脑袋后方的高马尾,简直就是主人级别的。 谁看了都想被这样的主人妈咪狠狠抽一顿!!! 这副模样,叫等在门口的暗棘眼瞳晦暗,像是野兽一般吞咽着唾液,似乎时时刻刻都在因为小虫母的一举一动而焦渴至极。 山洞外的暴风雪已然停息了,天空绽放出相对清亮的蓝色,不那么灰沉暗淡,隐隐从雪峰之上的云雾间透露出微光。 远方,轻微卷起雪粒的痕迹背后,是穿过冰谷一路而来的那尔迦人和复生白银种,浩浩荡荡,倒也凝成了一片阴影。 几乎是珀珥走出山洞、窥见自然光的瞬间,几道身影迅速上前,一个两个都想争夺靠近小虫母的机会。 几秒钟的时间,足够灵活敏捷的子嗣们进行一场小虫母看不清的大战了。 以至于当最终胜利者的阴影终于落于珀珥面前时,他只看到是如丛林巨蟒一般穿行而来的厄加,抬臂举手之间便将珀珥抱了起来,然后将那张被覆面遮挡的面孔紧紧埋到了小虫母的怀里。 像是走失的孩子,对自己的小妈咪充满了眷恋……甚至是占有欲。 那潮湿、黏稠的视线紧紧锁定在珀珥身上,带有几分不见光,甚至是压抑的意味,像常年不见阳光的角落生长的苔藓,却也充满了忠诚与依附,笨拙且隐含有强烈的占有欲。 怀抱之下,厄加鼻头轻嗅,敏锐的感官促使他嗅到了小虫母身体内部属于阿斯兰的味道。 清晰明显,近乎霸占满了那片潮湿的深处。 真是……让人嫉妒啊。 看着这一切的暗棘咬着牙根,笑得有些燥郁。 不远处,同样围观这一幕的复生白银种则各个裹足不前—— 洛瑟兰怀里还揉着一截属于小虫母的斗篷,甫一看见那张过于漂亮的面孔,便忍不住地红了脸,目光游移,哪里还有他最初那副桀骜又游刃有余的模样。 阿克戎倒是反应不大,只如沉默的巨石一般呆呆站在那里,一边注视着小虫母,一边嗅闻空气中他所能捕捉见的气味。 ……属于老师的味道,更浓、更深了。 甚至不远处,前不久才得知虫巢物质和“唤醒者”是同一人的阿列克谢和奥辛都紧紧抿着嘴巴,默不作声,似乎正在观察。 一个冷脸寡言,眸光深处冷得窥不见真实情绪;一个如大型猫科动物准备猎食一般,于白金色的虹膜中流动着跃跃欲试的渴望,但又被某种异样的情绪下压。 风雪之下的汇合,在此刻变得有些安静。 被抱了个满怀的珀珥先是安抚着厄加,亲了亲对方的发顶,又极具端水精神地蹦跶下来,去揉了揉紧绷着一脸酷哥脸的夏盖,拥抱了一下比约恩和小队长德米特里,随后还拉了拉蝎组副首席02的手。 在被子嗣们围绕着的空隙里,珀珥逐一回应着来自燃血组和蝎组成员的关心,柔软得简直就像是一朵云。 似乎只要是他的子嗣、只要喊他一声充满缱绻感的“妈妈”,便能得到来源于小虫母珍贵至极的爱意。 先前,因为那抹小虫母无意识溢散而来的精神力痕迹,子嗣们原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的。 可当他们跨越雪域,终于在将近两天的时间里,重新见到珀珥后,原本藏在胸腔深处的问题则尽数消散—— 小妈咪身上沾染着白银种战神的气味,那么浓、那么深,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子嗣们便是再如何羡慕、嫉妒,也很清楚他们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毕竟在那个时候……陪伴在妈妈身边的人是阿斯兰,不是他们。 他们没必要再提起来让小虫母羞恼难堪。 他们只要站在小妈咪身边就好。 毕竟……现在的结合对象,并不意味着是永远的结合对象,他们还有机会不是吗? 阿斯兰:哦? 这边,等珀珥和子嗣们亲热后,才转过身体,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安静等候着的复生白银种们的身上—— 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阿克戎、洛瑟兰,再到他第一次见的奥辛、阿列克谢,以及野得别具一格的暗棘。 他们均是清一色的银白色头发、深麦色皮肤,脸部、四肢、肉/体上交错有诡秘的浅色虫纹,在风雪中暴露着充满雄壮气息的完美躯干,偾张热意与力量,像是在冰原上永不会熄灭的火焰。 浓烈又自由,是一种近似阿斯兰却又完全不同的气质感觉。 珀珥慢吞吞眨了眨眼,随后冲着几个站在不远处的复生白银种轻抬手臂,露出了被白色半指手套包裹着的粉白指腹。 他说:“重新认识一下——” 被风卷着吹起鬓角碎发的小虫母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轻声道: “唤醒你们的那抹精神力属于我。” “虫巢之母也是我。” “所以现在——” 他问:“要以子嗣的身份,吻一吻我的指尖,向我交付忠诚吗?” 120-130 第121章 白银种的忠诚 复生白银种的驯服是必然的。 数千年光阴带来的阻隔, 令“虫巢之母”对于这群被冰封在黑暗中的白银种来说,就像是一个标记、一个符号,或者说是听起来熟悉,可实际却陌生十足的名称。 复生后的白银种并不在意虫巢之母是谁、是什么样。 他们只是近乎发泄一般, 将自己那无法被遏制的狂化症, 以及被迫选择死亡的沉寂归结于虫巢之母的身上, 好让自己拥有一个新的, 可以继续憎恨的理由。 而在憎恶的情绪得到发泄之外, 他们在乎的便是那道将他们从死寂中唤醒的精神力—— 那缕精神力属于谁, 他们的忠诚便在谁的那里。 只是任何一个复生后的白银种都不曾料到,他们憎恨的人与渴望的人……竟然是同一个。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奇怪到洛瑟兰怀里抱着斗篷,望着珀珥的眸光欲言又止, 既有种“终于找到”的激动, 但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闪躲。 而这样的情绪并不只作用在洛瑟兰一人身上。 甚至比起已经和小虫母有过一段时间接触的阿克戎、洛瑟兰,前不久伏击飞行器时, 还想着要杀死虫巢之母的奥辛、阿列克谢脸上的神情更奇怪—— ……他们差点伤害了自己一直想要找的人?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便令奥辛忍不住皱了皱那锋利的眉头,近似猎豹的虫纹被带动着微颤,瞬间流露出几分区别于他气质的无措和古怪。 阿列克谢更是敛着眉眼, 眸光冷沉,实际却含着小心翼翼的情绪去打量小虫母的模样与神情。 于是, 当珀珥站在山洞口,向他们伸出手时, 几个心头裹挟复杂情绪的复生白银种不免一愣, 没能及时作出反应。 他们不知道要如何同小虫母相处,这种情景对他们来说是生疏十足的。 可立在旁侧的暗棘却立马顺杆上爬—— 他直接半跪在地上,捉着珀珥暖白的手指吻了上去, 喉结滚动着低喘,唇舌间发出暧昧又撩人的动静,就好像他亲吻的不仅仅是小虫母的手指,还可能是别的地方…… 珀珥被这一下弄得耳廓微红。 他想要抽回手指,却被暗棘吻得更紧了,像是一只黏人到踢都踢不开的大型犬,小主人根本没有力道能够与之抗衡。 甚至即便珀珥抬手扇了一下暗棘的脸,警告他要乖一点,这头疯犬也只是低喘着将另一边的脸贴上去,不断用高挺的鼻梁和唇蹭动小虫母的掌心,痴缠到了极致。 他嗅闻着珀珥手上的暖香,哑声喃喃说,妈妈可以再使劲点的…… 站在珀珥后方的阿斯兰拧眉,银白色的眼瞳沉静而冷漠,注视着暗棘时就好像在看那年轻又过分不懂事的第三者。 阿斯兰:“暗棘,注意你的行为,规矩点。” 那眼底闪烁着的意味,正明晃晃对着暗棘说“你不该让他为难”。 暗棘舔着犬齿轻“啧”一声。 他胸肌颤抖,呼吸急促地咧了咧嘴,半跪在地上重新将唇贴在了珀珥的手指上,并将那沾染于指尖的水色一一吻净。 然后,他仰头,收敛了瞳中的欲渴和阴鸷,伪装出一副乖巧大猫的模样,哑声道: “抱歉妈妈,我只是……太喜欢您了,您手上的水痕我都会小心舔……啊不擦干净的……” 珀珥眼尾晕红,摆手连忙说不用、不用。 ……什么舔干净?明明是把他的手弄得更加湿哒哒的吧?!!珍珠早就看破你的小心思了!!! 有了暗棘做开头,接下来的一切都顺利了很多—— 洛瑟兰抱着那件斗篷像是拥有了什么珍宝似的,在潮红着眼周、低头亲吻完珀珥的手指后,忍不住半跪在小虫母脚边,几乎要将脑袋藏在对方的怀里。 他小声询问:“妈、妈妈……这件斗篷……” 珀珥笑了一下,他也同样压低声音,就好像在同洛瑟兰交流什么小秘密似的。 “洛瑟兰弄脏它了吗?” 这话一出,从前还能在虫巢之母面前撑出一副笑意盈盈姿态的洛瑟兰直接化身羞愤小狗,既炸毛又羞耻,浅色的眼眸中溢出发亮的水光,似是只因为这一句话,便能将他拉扯到另一个充满朦胧与焦渴的情景中。 洛瑟兰哑声道:“……没、没有。” 珀珥眨了眨漂亮的浅蓝色眼睛,最初只是因为好奇而发出询问:“真的没有吗?” 洛瑟兰的眼瞳似乎潮得更厉害了,他喉头滚动,攥着斗篷的手背绷出青筋,饱满的胸肌起伏,几乎要把斗篷上那白色的布料完全挤到敏感的皮肉中。 他最终还是屈服于珀珥那双清透干净的眼瞳了。 洛瑟兰说,他弄脏了。 他是坏小狗,是弄脏了妈妈斗篷的脏狗狗,还撒了谎,应该跪在妈妈的脚边,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说这话的时候,洛瑟兰的神情中掺杂有羞愤和屈辱,偏生又止不住地兴奋低喘,那张俊美的面庞几乎完全埋在珀珥的怀里,也唯有珀珥才知道对方身体上细微的战栗与颤抖。 珀珥顿了顿,微红的面颊上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和窥见了秘密的古怪。 洛瑟兰的这种反应……怎么感觉有种诡异的特质,就好像……很喜欢被强制拷问、惩罚似的…… 他、他甚至在兴奋诶…… 珀珥为自己古怪的猜想惊了一下。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扔出去,迅速拍了一下洛瑟兰潮热的脸颊,小声说:“等、等下次再、再惩罚。” 吓得珍珠小妈咪都结巴了! 等安抚了洛瑟兰后,珀珥这才开始接受下一位白银种的臣服。 ——是阿克戎。 具有兽性战斗本能的阿克戎向来少话,就连面庞的神情都少得可怜,但在面对小虫母的时候,这位身形如铁塔的大块头很驯服地半跪下来。 他看起来很规矩,正低头亲吻着珀珥的手指,只是在那滚烫的唇落于珀珥的指尖上时却停顿了许久。 珀珥问:“阿克戎,怎么啦?” 阿克戎慢吞吞抬头,仰望着小虫母那张过于漂亮的面孔,他的视线如肉食性野兽那般热烈,有种不懂委婉为何物的直白感。 “……妈妈闻起来有种雨水的潮湿。” 都没有干透呢。 “还有好浓的……属于老师的味道。” 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他嗅得到。 说着,他鼻头抽动,全然如兽类一般,冷峻的面庞忽然向小虫母髀罅的位置凑去。 好在落后一步的奥辛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阿克戎的银白卷发,将人扯着拉离了轻微受惊的珀珥。 珀珥瞪圆了眼眸,下意识想起来初见时阿克戎那羞人的架势—— 这只迟钝又直白的大笨狗当时直接把他抱起来,就快要将整个脑袋都蹭到珀珥的身上了!隔着作战服都能感受到那滚烫的呼吸! 简直太奇怪了!!! 从暗棘、洛瑟兰,再到现在的阿克戎,阿斯兰的学生怎么都奇奇怪怪的啊?但阿斯兰明明很正常啊?!! 白银种:有没有一种可能,老师比我们更深藏不露? 后方奥辛拧着眉头,手里还抓着阿克戎的半卷发,力道不轻,瞧着就疼。 他忍不住低声咒骂:“阿克戎你能不能礼貌点?不要像狗一样嗅来嗅去的!” 被扯着头发的阿克戎掀了掀眼皮,并不理会奥辛的话,只直勾勾盯着珀珥,似乎在询问真的不可以这样吗? 那副神情,放在人的脸上会觉得有些迟钝,可若是放在一只眼巴巴的大狗脸上,却又显得有些笨拙的可爱。 阿克戎很像狗狗。 超大型且日常木讷、狩猎时野性十足的那种狗狗。 ……好吧。 珀珥想,他对毛茸茸的狗狗和他的小狗子嗣们总是没有抗拒力,以后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变成宠坏狗狗们的坏妈咪的! 珀珥抿唇,抬手点了点阿克戎的鼻梁,小声道:“下次你要问我哦。” ……所以,问了就可以闻了吗? 阿克戎浅色的虹膜闪了闪。 这头烈性犬似乎同暗棘一般,总是很知道如何顺杆上爬,在他刚刚想张嘴说什么的时候,就被预判到了的小虫母抬手捂住了嘴巴。 珀珥轻咳一声,“现在不行哦。” 这么多人呢,他真怕阿克戎嘴巴一张一闭,再说出什么令他羞耻的话,等以后没人了再说! 阿克戎之后,则轮到了珀珥第一次见到的奥辛·尤因,以及阿列克谢·尤因。 对于这两个学生,阿斯兰的评价是没有暗棘那么疯、那么野。 相较于思维迟钝、兽性本能占据大半行为的阿克戎,以及敏思古怪、性情多变的洛瑟兰,奥辛和阿列克谢多数情况下,性情相对平和。 他们或许会更好相处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 在一众性情近似大型犬类的子嗣中,奥辛是明显拥有猫科动物外形与特质的稀有存在。 奥辛那双白金色的眼瞳,以及错落在额头、面庞两侧,近似猎豹头部纹路的银白虫纹,令他看起来完全就像是荒原之上蛰伏的大猫—— 迅捷凶猛,速度极快,对猎物一招毙命,但似乎也会存在有大猫玩弄猎物的自然天性。 他额前、鬓角两侧都留有凌乱又随意的银白碎发,不算很长,也如洛瑟兰那般编着小辫,但只有零碎几个,若隐若现埋在发间,同样带有一种异域风情。 野性但自由,有种属于雄性的,轻快又灵动的气质。 面对珀珥时,奥辛的神情有些纠结。 他挠了挠发丝间的小辫,在对上小虫母那双浅蓝色的眼瞳时,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珀珥主动晃了晃手,奥辛才有些慌慌张张接过来,然后笨拙地吻了一下那截指尖。 对待小虫母的时候,奥辛有种不符合大猫特质时的慌乱,什么野性、什么桀骜,全都不见了。 尤其当他闻着珀珥的手指,似是嗅闻到什么气息后,奥辛更慌张了,整个人受惊似的后退,险些跌坐到雪地里。 珀珥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奥辛也结巴了一下,“妈、妈妈……我、我没事的。” 妈、妈妈身上都是老师的味道,从里面到外面,好浓…… 所以说,妈妈已经是老师的伴侣了吗? 奥辛喉头无声滚动,眼眸深处闪过几抹很深的低落,但又很快藏起来,佯装无事地起身,压低了那双白金色的眼瞳走到另一层,冲阿斯兰颔首。 像是一只被雨水淋湿的流浪猫,有点莫名其妙的可怜。 珀珥有些迷茫地偏头,然后将视线落在了这一批复生白银种内的最后一个成员身上。 ——阿列克谢。 他的气质比阿斯兰更加冷峻,似乎是冰川上还落着厚重的积雪。 银白长发、浅色眼瞳,面庞如大理石雕塑一般孤傲,面部变化少得可怜,有种充满克制气息的冷漠。 甚至当他走到珀珥面前时,阿列克谢会先冲着珀珥身后的阿斯兰颔首,尊敬而规矩地先道一声“老师”,随后才注视着小虫母,俯身半跪、鼻尖微动,随后将唇落在珀珥的指尖上。 阿列克谢的唇很热。 与他那近似冰山的气质并不相符。 随后一触即离。 对他好像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那分开速度快到珀珥自己都有些惊讶,毕竟从遇见那尔迦人到现在,除了前期嘴硬的夏盖,他几乎再没见过会主动躲着自己的子嗣。 不过他不是金币,也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他。 而且,白银种们本就是更有个性的生命个体,待他有不同的态度最正常不过了!说不定他们只是屈服于阿斯兰的淫威,实际还在心里偷偷讨厌珍珠呢! 珀珥想,如果复生的白银种们还是很讨厌他的话,其实也没必要强求虫母与子嗣之间的关系。 等解决了艾瑟瑞恩星上的问题,或许他们可以坐下好好谈一谈—— 他依旧是那尔迦人的虫母、妈妈,但也可以给予白银种们自由,精神力安抚他依旧会给他们做的,只是不再需要白银种们叫他妈妈,当珍珠的乖子嗣、乖狗狗。 这样或许对谁来说都是好的。 很快想通这件事情的珀珥眼眸微亮,浅蓝色的虹膜流光溢彩,比艾瑟瑞恩星球上的天空还要纯净很多。 眼下,珀珥对阿列克谢那想要快速远离的态度没什么异样情绪,只同样友好地笑了笑,露出颊边小小的梨涡,看起来好像盛满了蜜糖。 阿列克谢顿了一下,快速垂下眼睫,不再看这位满身都是老师气息的虫巢之母。 ……那是老师的小伴侣,他应当保持距离。 …… 艾瑟瑞恩星球上有关于白银种的事情似乎暂告一段落,在阿斯兰想带着珀珥去看虫巢物质的残存部分之前,珀珥先问起了一个问题—— “……更北方的地方,是什么呀?” 阿斯兰微顿,温热的手掌落在小虫母的后颈微紧。 他道:“是远古白银种的墓地,也是北地虫巢物质最初生长的地方。” 雪域北地更加北方的地区,是数千年前其他白银种们被处决、埋葬之后形成的墓场,与虫巢物质相互比邻,空茫苍凉,卷着漫天雪雾,形成了一道绵延数里的冰封地带,冰层结实,于其下藏匿有其他白银种的躯干。 比约恩拧眉,那一身燃血导致的深红色皮肤在这片雪山深处显得热烈而粗野。 他哑声道:“其他白银种没有复生?” 洛瑟兰摇头。 “只有我们几个,其他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离开冰封层的时候,我们曾探查过其余同类的状态,他们都已经恢复生息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沉睡,也无法唤醒他们。” 当初小虫母通过梦境而达成的精神力呼唤,令所有白银种自黑暗中感知到温暖,并且重新复生。 但是,在所有白银种的成员内,能够挣脱束缚,从冰封之下爬出来的只有少部分人。 暗棘、洛瑟兰、阿克戎、奥辛,以及阿列克谢,他们五个是阿斯兰所有学生中最出众的,也是实力最强的。 珀珥若有所思,“所以更北方的地下,还有很多没彻底苏醒的白银种。” 他想到了梦中精神力所构建出来的画面。 远方而来冲向北方的黑色阴影,阴影奔涌过后那铺满整个雪地的猩红…… 珀珥打了一个寒战。 如果他猜测得没错,精神力编织的梦境中所预示的猩红色,便是来源于北方墓地内,那群尚未苏醒的白银种。 珀珥把自己做的梦告诉了众人,他甚至有些不安地轻声道:“但是我看不清梦里的黑影是什么。” 那么多、那么浓烈的黑影,在掠过白银种的墓地后留下浓稠的血腥,这明显是精神力对危机的预示,可珀珥却愧疚于他未能全部看清,无法具体知道危险的来源。 如果他再厉害一点、精神力再强大一点,是不是能够看清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珀珥有些低落,“对不……唔?” 抵在小虫母唇上的手指按下了尚未完全说出口的道歉。 阿斯兰很温和地揉了一下珀珥的下唇,沉声道:“珀珥,不要道歉。” 珀珥愣了一下,浅色的眼眸倒映出阿斯兰那深邃俊美的面孔。 就像是最开始一样,是阿斯兰教他不要说对不起,要更加大胆,也要更理直气壮。 珀珥深呼吸了一下,他重新抬头,看向每一个认真注视着自己的子嗣——也包括抱着手臂,静立在不远处的白银种。 他说,“我要去看看。” 或许等真的看在眼里,他就能知道那些黑影到底是什么了。 清俊面孔彻底被藏在敷面之下的厄加立马哑声开口:“……我会跟着妈妈的。” 小虫母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妈妈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夏盖揉了一把硬硬的发茬,粗声粗气道:“我也是。” 没什么好犹豫的,除了小虫母他不会有第二个选择,万一他没跟着,娇娇气气的小妈咪受伤了怎么办?他主要是怕其他子嗣保护不好妈妈! 对于珀珥的决定,子嗣们永远都不会拒绝,他们不会指责小虫母的选择冒险,只会给予陪伴和帮助,避免其他风险降临在他们的小妈咪身上。 …… 珀珥梦境中的场面预兆似是发生在近期的,因此众人重聚后,他们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便打算继续向北地深入。 不过在重新启程前还发生了一则小插曲——同行抵达艾瑟瑞恩星,但先前却被雪崩冲散的星云犬和巨型沙蜥也循着珀珥的精神力痕迹找来了。 甚至不只是它们,还有它们意外“收服”的手下们。 几天前,雪崩之后星云犬、巨型沙蜥相伴与那尔迦人失散,两个大块头的异兽误入隔壁巨型雪狼的领地内,被当作是挑衅者围了起来。 作为异兽,自然是以实力说话。 作为外来者,自然也得付出进入雪狼领地的代价。 在体格上,巨型沙蜥堪比猛犸,星云犬则近似大象,而雪域深处的巨型雪狼却个个介于大象和猛犸的体格之间,再加上数量上的关系,倒显得星云犬和巨型沙蜥有些势单力薄。 但不得不说,作为两个经常沐浴在小虫母精神力光泽之下的特殊异兽,星云犬和巨型沙蜥的成长速度惊人。 即便多数时间里,它们只是懒洋洋地靠在太阳宫的花园里晒太阳,可在打架一事上,就没输过。 虫巢之母的精神力,让它们拥有了超越寻常异兽的能力,更加敏锐,也更加聪慧。 于是,在这场属于兽类的战斗之后,抵达雪域北地的星云犬和巨型沙蜥收服了第一批小弟。 那是一个足足有六十多个成员的大家族,浩浩荡荡,随着星云犬和巨型沙蜥一起,向小虫母发出精神力痕迹的方向前进着。 这是它们给小虫母攒的资本。 艾瑟瑞恩星球北地深处的巨型雪狼同样是宇宙辐射影响下的异兽,但它们相较于更为凶残的极地人面熊,更符合自然界寻常狼群的特质—— 成群活动、团结合作,同时智商极高,比起捕杀人形猎物,它们更青睐于大型食草动物。 巨型雪狼常常以群落的形式活在雪原深处。 它们对辐射的抗性似乎大于艾瑟瑞恩星球上的其他生灵,如果不是极强的宇宙辐射,多数情况下巨型雪狼并不会成为异兽潮的参与成员。 因此,在远古白银种的异兽防备名单中,巨型雪狼的危险等级相对较低,多数情况下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状态。 珀珥对星云犬和巨型沙蜥带来的雪狼群也接受良好。 他小跑着冲过去,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埋到了星云犬绒绒的毛发之间,蹭了又蹭,然后又偏头抱了一下沙蜥那巨大的脑袋。 等和两只异兽老朋友亲昵完后,珀珥在星云犬和沙蜥的带领下,又去认识了一下雪狼群的首领—— 那是一头巨大的雌性雪狼,肩高足足有五米,绒毛雪白浓密,体格健美,略尖的吻部透出几分属于领袖者的威严气质,兼具兽类的美丽与野性。 虽然首领狼眼瞳乌黑不见光亮,可当珀珥靠近对方,轻轻触摸雪狼首领的毛发时,他能感觉得到,它——以及它的同族,和其他被辐射侵蚀的异兽并不一样。 这和他初次接触星云犬,克拉肯,甚至是空洞者维尔颂时的感觉很相近。 雪狼首领很喜欢小虫母身上的气息。 它晃动着尾巴,用巨大的吻部蹭过小虫母的发顶、脖颈,那体型差距,完全就是巨狼遇见的小奶猫,就差用嘴筒子将迷你号的小猫咪含到嘴里了! 最终汇合后,这趟向北地深处前行的计划继续进行,队伍也重新出发,行进在那彻底消停的风雪之下。 越向北,雪峰便越多。 陡峭的山峰被积雪覆盖,交错而生,高耸入云,一路从两边绵延数千米,几乎与天空相互连接,给人一种好似永远没有尽头的错觉。 被保护在队伍中间的珀珥骑坐在星云犬的脊背上,身侧跟着白银种内相对最好相处的奥辛和阿列克谢。 作为最强战力的阿斯兰,则与洛瑟兰、阿克戎交错在队伍前方开路;中间是燃血组和蝎组成员,以及跟随在行进队伍中的雪狼群,最后由暗棘、厄加和02殿后。 星云犬体型巨大,珀珥几乎半趴在上面,他有些无聊地看向两侧,便发现不论是奥辛还是阿列克谢,都躲着他! 奥辛要是不小心和他对视了,便会含含糊糊叫一声有些听不清到底是“妈妈”还是“小师娘”的话,随后慌张地立马扭头,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好意思;至于阿列克谢…… 珀珥眨着浅蓝色的眼睛偏头,便只看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阿列克谢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看来他们确实不太喜欢他呢! 珀珥也不会硬往不喜欢他的人身边凑,只是原先想说话聊天的情绪被浇灭了一点。 不过,还不等他这股情绪落地,不远处同样骑巨型雪狼的夏盖挤开两个白银种,抬起手臂就将小虫母捞着跨坐在自己怀里。 “夏盖——” 珀珥惊讶,手掌下意识撑在了燃血组首席的胸膛上。 明明是寒冬雪域,但天生体热的夏盖夸张到只穿了一件作战背心和敞开拉链的训练外套,丰厚饱满的胸膛被黑色布料包裹着,柔韧雄壮,当珀珥的手掌撑在上面时,几乎将小虫母的手指都吞地挤压在皮肉之间。 夏盖喉头微动,呼吸声在模糊的风雪声中轻微加重。 他用低头用鼻梁蹭了蹭小虫母的发顶,随即压低了声音,难得不嘴硬地关心道:“……妈妈身上会难受吗?” 以小虫母的体格全部吞下阿斯兰……那实在有些艰难了。 刚想说“不会”的珀珥愣了一秒,然后脸色微红。 他压下了想要开口的冲动,只慢吞吞摇了摇头,手指有些蜷缩地勾住了夏盖胸前黑色作战背心的布料。 正如阿斯兰所说,他克制了很多,山洞内的时候只同珀珥进行了一次。 甚至那丑陋、偾张有热意的野兽都没能完全吃饱。 毕竟在这种环境情况下,怎么都无法彻底放纵。为了避免影响到小虫母的身体情况,阿斯兰只以满足珀珥的欲/求为主要服务内容,至于他自己的……那大概只能算作是浅尝辄止了。 珀珥模糊记得,在他餍足睡沉的前一秒,阿斯兰豢养的那头丑兮兮的怪物还狰狞十足,逞着凶恶气势蛰伏在丛间,有种窥视着猎物等待下一次扑咬的暴戾野性。 小虫母面色的红似乎更浓了,连眼瞳也潮湿得厉害,似是被勾起了某些旖旎的记忆,忍不住小幅度偏头,将视线遥遥落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隔着很远,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抹融于风雪中的、属于阿斯兰背影。 夏盖眸色一暗,温热的手指抚着小虫母的脊背,让珀珥回神,“不难受就好。” 在珀珥以为夏盖还会问别的比较羞耻的问题时,却发现夏盖只是扯着他的斗篷,把他彻底搂在了怀里。 热乎乎的。 珀珥发出舒服的喟叹,挤着靠着又往夏盖的怀里缩了缩。 他好喜欢这样温暖的怀抱啊。 当小虫母窝在夏盖怀里,半眯着眼睛,和同样靠过来的比约恩、德米特里聊着什么的时候,后方,被夏盖挤开的奥辛却紧紧盯着珀珥露出半截的手臂,白金色的虹膜中隐隐闪烁着渴望的情绪。 “奥辛,他是老师的小妻子。” 阿列克谢的声音打断了奥辛的失神。 奥辛:“我知道。” 他身形微僵,随即收回目光,像是在重复,也像是在告诫自己,“是的,他是老师的……小妻子。” 是虫巢之母,但也是他们的小师娘。 奥辛与阿列克谢之间重新陷入沉默,而殿后在最末尾的暗棘则窥见了同伴们的全部反应。 他讥讽地勾了勾嘴角,只漫不经心地笑骂了一句“蠢货”。 老师的小妻子又如何?谁规定老师的妻子就不能是他的了? 不争不抢,可是连小虫母的巴掌都挨不到的。 第122章 西方裂谷 越是向雪域北地深入, 天气便越发寒冷。 前方有阿斯兰、洛瑟兰、阿克戎开路,整个队伍行进的过程中几乎没遇见什么危险,就连嗅闻到外来生命气息的异兽也只远远看着,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但当队伍持续前行半个多小时候, 晃动在雪原深处的异兽越来越少, 天空昏沉暗淡, 天空尽头也时不时有惊起的鸟雀拍打翅膀, 掠过高空, 留下喑哑的嘶鸣声。 有种千山鸟飞绝的态势。 暗棘在队伍最后方殿后, 但以他那藏在骨子里的疯性,自然不会老老实实服从。 他甚至会用最快的速度将整个大部队后方探查一番,然后空出来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就那么勾着笑, 挤到了中途偶尔会单独骑着星云犬的小虫母身边—— 暗棘把任何一个能够和珀珥接触的机会都当作是充电,不论是说几句话, 还是很短暂的皮肤碰触,甚至是招惹着珀珥红着脸给他一巴掌…… 随便哪一种互动,对于暗棘来说都是好的。 如果是说话,暗棘会紧紧盯着小虫母纤长的眼睫, 淡色的眸光,会注视着对方小幅度翕张的唇, 直到把人看得有些羞恼才罢休。 没办法,他实在是看不够, 怎么都看不够。 如果是皮肤接触, 那么多数情况下,暗棘所能得到应允的只有小虫母的柔软白皙、晕染着薄粉的指尖。 他会小心翼翼将珀珥的手指揉在自己的手掌里,用自己滚烫的体温浸染对方, 然后极度渴求地低头,将唇蹭过小虫母的手指。 暗棘的吐息会很温热,唇舌间痴缠至极。 他甚至会趁小虫母没注意的时候,让自己的舌进入半异化的状态。 更长更灵活,随后轻抚着滑蹭过小虫母的指缝、指根,引得珀珥轻微战栗,于白瓷一般的皮肤上绽开一抹漂亮的薄红。 于是这个时候,珀珥会红着脸甩起一巴掌。 有时候的落点是暗棘饱满的、在风雪中露出大片的深麦色胸肌,有时候则会落在对方的脸侧、下颌的位置,甚至是咽喉脖颈。 但不论哪一个位置,挨着巴掌的人总会哑了声息喘着,胸膛剧烈起伏,那样子不似是挨了打,总归兴奋得厉害。 等挨完了巴掌,胸膛、手掌间沾染小虫母甜香的暗棘,会用最快的时间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恍若战胜归来的勇士,并不吝惜于向身侧的同行者展示自己身上的属于小虫母的痕迹。 当然,这个时候珀珥身上也会染上一部分属于暗棘的气味,闻得夏盖太阳穴青筋微跳。 于是他会在下一个空隙的时候凑上来,又一次把满身其他雄性气味的小虫母抱在怀里,以“捂暖”为缘由,正大光明地享有满怀柔软。 夏盖想,其实他也没有很想腻歪在小虫母身边的,也没有那么在意染在小虫母身上的、属于暗棘的味道,但他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小妈咪吗?把小虫母抱在怀里,才能保护得更好,不是吗? 他只是为了职责与使命而已。 为此,夏盖将小虫母抱得更紧了,紧到珀珥有些喘不上气,不得不拍一拍燃血组首席的胸膛,仰头睁着一双水润清亮的浅蓝色眼瞳告诉对方—— “夏盖,真的抱得太紧啦,我就在你怀里,不会逃走的。” 夏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虫母,慢吞吞道:“……也没有很紧吧。” 他和小妈咪之间明明还有0.01毫米的缝隙呢,这算什么紧?他都没和小妈咪负距离接触过呢!!! 那边,夏盖搂着珀珥给小虫母提供温暖;后边,暗棘大摇大摆地归队,如同得势的宠妃,嚣张跋扈的劲儿十足厉害。 烧烧的。 也看得人烦烦的。 蝎组的覆面系首席厄加哑声道:“……你这样会让妈妈为难的。” 小虫母心性柔软,最是不懂拒绝。 即便他已经进步到会使用巴掌和软鞭,限制这群永远贪婪、永远欲求不满的子嗣,可他实在心软,只要是子嗣们佯装小狗的模样,乖一点、可怜一点,那么总能得到来自小虫母的安抚与恩泽。 温软的主人总会养出一群喜欢得寸进尺的狗。 暗棘挑眉,舌尖抵着齿根,“我只是和小师娘‘交流’了一下,有什么不行吗?到底是我让妈妈为难,还是你想却不敢行动呢?” 厄加面具下的眉峰紧蹙,他身后的尾勾躁动地摆着,鳞片微炸,对暗棘充满了隐晦的敌意。 他道:“妈妈需要的不是只会争风吃醋的狗。” 暗棘:“当然——我很强不是吗?还有,争风吃醋?不不,这应该是为自己争取机会 。” 说着,这位疯性十足、病态又偏执的白银种笑了笑,犬齿锋利,轻轻抵着下唇,冲厄加露出一个极具挑衅色彩的笑容。 他说:“不为自己争取的狗,是不配舔到主人的。” 这话落在风雪之间时,蝎组副首席02骤然抬头。 他手臂紧绷,覆面下那双青翠的幽绿色眼瞳中流露出狼犬窥伺猎物一般的躁动,似是在细嚼着暗棘所说的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轻微落下至后方队伍的奥辛忽然开口,“……但是暗棘,他是老师的小妻子。” 那么浓的味道,某些有关于身份上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虫巢之母、从黑暗中把他们唤醒的人,早已经同阿斯兰有了更深入的接触。 ……他允许老师将味道留在他的体内,这便足够证明不同了。 奥辛睁着那双白金色的眼瞳,对暗棘重复道:“他是老师的伴侣。” 也像是在警告自己。 “那又如何?” 暗棘懒洋洋地从鼻腔中哼了一声,慢条斯理道:“就算妈妈是老师的小伴侣,也不妨碍再多几个情人伺候他……我可以让他开心。” 虽然小虫母否决了他之前的提议,但暗棘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冲突,只要小虫母想,完全可以把他当作是老师,甚至可以对着他喊老师的名字…… 只要那个抱着、吻着小虫母的对象是他,那么他可以不在乎。 奥辛沉默,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只是他的脑海中却不停闪烁着暗棘所说过的话,又忍不住将视线飘向其他白银种的同伴。 第一批复生的白银种内,暗棘肆意妄为,大大方方抢占、夺取着小虫母的视线,似乎毫无底线、尊严可言。 洛瑟兰古怪多变,阿克戎直觉至上,但显然这两人也不怎么在乎小虫母与老师之间的关系,虽行为上没暗棘那么明显,可也蠢蠢欲动,有着自己的盘算和心思。 至于阿列克谢则冷漠寡言,道德感很强。 他素来对老师阿斯兰尊重敬畏,既将其当作是师长,也将其视为近似父亲和领袖一样的存在,在所有白银种内,他或许不是实力最强的,但一定是最忠心驯服、活在规则之内的那一个。 ——从复生至今的行动,便能窥见几分阿列克谢对比暗棘、洛瑟兰以及阿克戎更为保守的想法和行为。 因此,当阿列克谢将虫巢之母的身影,与记忆中唤醒自己的精神力主人重合,又自珀珥身上嗅闻到属于老师阿斯兰的气息后,这位冷漠又克制的雄性便敛了一切情绪波动。 他严谨地将自己定位在介于下属和子嗣身份之间的位置,毫不僭越,即便是在半跪之际交付忠诚时,也只冷淡地吻了一下小虫母的手指,一触即离。 阿列克谢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他也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并如教徒一般恪守着规训,苛刻至极。 而奥辛——他没有暗棘那么疯那么野,没有洛瑟兰、阿克戎那样自我随意,也没有阿列克谢道德感那么强。 他所有的脾性、行为都介于中间位置,不上不下,既无法做到彻彻底底撇开全部,不顾一切地冲着小虫母争宠;也无法如阿列克谢一般压下渴求,老老实实当着下属与子嗣,好似从无旁的欲求。 偶尔几个时刻里,奥辛会羡慕自己的同类,羡慕他们能够大胆而直接地做出选择,并为之付诸行动。 而他则会在思想的煎熬与羞耻感中,无数次诞生渴望小虫母的肮脏思想,辗转反侧…… 山间的雪雾因为队伍的行进而轻微缭绕着晃动,奥辛忽然开口:“阿列克谢,你在注视着他。” 他身侧同样骑着巨型雪狼的阿列克谢身形微顿,垂下视线,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阿列克谢抬起指节,抵着眉心揉了一下。 他低声道:“……仅此而已。” 奥辛下颌紧绷,不再说话。 …… 队伍继续在雪峰之间前进,落雪消停、寒风阵阵,天边隐隐能窥见几只乌黑的鸟雀,远远埋身于云雾之间。 珀珥靠坐在夏盖怀里,后脑勺枕着夏盖那滚烫、柔韧的胸肌,深思飘远,细细回忆自己梦中精神力所预示的一切细节—— 天空中橘红色的光,奔涌而过的黑影,雪地上的猩红,以及凄厉的哀嚎…… 那些影子的目的地是更北的、埋葬有白银种的墓地,那么它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梦境的所有画面如平铺的书页一般,重新展现于珀珥的脑海深处,他仰头看向四周的环境,在一边寻求参照物的同时,一边将记忆中的场景复刻到现实。 片刻的停顿后,珀珥忽然扒住夏盖的手臂,探出半截身体,同左侧看起来更好说话的奥辛搭话—— “奥辛,你了解北地周围的具体环境吗?” 沉浸在思绪中、已经呆呆盯着珀珥好一阵的奥辛猛然回神,他白金色的眼瞳中闪过几分慌乱,甚至都没听清小虫母的询问声,便下意识开口:“我没看!” 像是炸了毛的大猫似的,就差掀着尾巴彻底跳起来了。 珀珥眨了眨眼,慢吞吞道:“我没说你看哦。” 奥辛收敛了脸上那轻微失态的神情,在片刻的纠结后,选择将“小师娘”的称呼咽下,而是带有某种其他意味地呼唤珀珥为“妈妈”。 他道:“……抱歉,我没听清。” 珀珥笑了一下,还不等他重复,就被身后抱着他的夏盖揉了揉发顶,抚过微凉的脸蛋。 夏盖懒懒掀着眼皮,深色的眼瞳略显犬类护食一般的凶戾,却又因小虫母的存在而表露出几分驯服的乖顺,“妈妈问你了解北地周围的具体环境吗?” 奥辛面色微凝,尤其看到夏盖的指腹还蹭在小虫母的侧脸时,隐隐冷了几分,只撇开眼道:“了解,我就是在雪域北地生长的,各个方向有什么清楚得很。” 珀珥眼睛睁大了点,整个身体趴在夏盖强壮有力的手臂上,在被后者护着腰腹避免掉下去的同时,他兴致勃勃问:“那奥辛,西面有什么?” “西面?”奥辛道:“妈妈,这个范围很笼统——” 如果以他们现在的位置为中心,向北地雪域的西面推进,第一层是极地人面熊的主要栖息地,主要位于以雪峰、冰洞为主的洞窟山谷地带。 再向西的第二层,地势会相对平坦,近似冰原冻土,这片区域分布有一部分巨型雪狼的群落,但整体数量并不算太多,同时零散生存有其余物种的异兽,形成一个相对平衡稳定的生态环境。 至于向西方的第三层,则是彻彻底底的超大型平原—— 积雪覆盖、少山少石,这里生存有体型优势极大的冰川猛犸,巨大巍峨。 这片土地是它们在极寒之地的最主要栖息区域,超过10万头的冰川猛犸在那里繁衍生息,加之体格上的影响,其存在感大到惊人,是艾瑟瑞恩星球上任何一方生命物种都不愿深入、招惹的危险地带。 一旦惊动这群体型壮硕、巨大到近似山峦的大块头,那结果不堪设想。 冰川猛犸的栖息地后方是深渊地堑,即另一道更深、更宽的大型裂谷,深不见底,最大深度超过万米。 整条深沟的平均宽度约70公里,阻断了冰川猛犸继续向西迁徙的可能,致使它们只能生存在雪域北地的最西方平原上。 至于巨型地堑的对面,则是艾瑟瑞恩星球之上丰收富饶的金秋之地,被深渊裂谷阻隔了北地的寒冷,永远处于充满收获的硕果之节。 而寒冬之地雪域内的这三层地带里,则另有一道狭长的山间裂谷作为通道,横贯东西,略微偏北,对几个区域进行了最彻底的连接。 其向西直通冰川猛犸的平原栖息地,向东北则深入远古时期白银种的埋葬之地,通达广阔却也单一,两侧被更为巨型的雪峰包围,形成一道天然山谷长道。 按照队伍现在的脚程与速度,再摒弃风雪等外界因素的影响,最迟明天午后,他们便能彻底进入连通三层地带的狭长裂谷通道,同时抵达白银种墓地的外围。 奥辛:“……这是整个北地雪域的环境情况,以这样的地势为基础,剩余一部分异□□错分布,与白银种的墓地和虫巢物质的诞生起源地呈包围的架势。” 远古时期,一部分那尔迦人生活在这个包围圈内,并因为宇宙辐射的变化、加重,而不得不面对包围环境之外汹涌且难以抵抗的大型异兽潮。 即便科技力量再如何发达,可一旦对上精神力足以撼动、影响,甚至是操控大型热武器的王级异兽,便是兽潮再如何危险,也只能那尔迦人恢复原始形态以血肉之躯顶上。 那尔迦人的故土深处,异兽强大、生命剽悍,只要他们生存在这里,便永远都要处于难以停息的危机之下。 直到生命的尽头,直到一代又一代的交替。 …… 属于艾瑟瑞恩星球的一切以另一种形式,通过奥辛的口述重新展开在珀珥的脑海中。 年轻且不断成长的小国王神色认真,眼眸清亮。 他虽靠坐在夏盖的怀里,半截身体压着对方的手臂,可却在慵懒随意中透出几分微妙的、属于王的威严,越发有种兼具温柔与包容一切的领袖气质。 珀珥一边将北地的区域环境与梦境中一切相互对照,一边提出疑问,等待作为本土生命的奥辛解答。 而在这个过程里,夏盖则保持沉默,那横穿左眼皮到嘴角的刀疤,似乎都因为怀中小虫母变得愈发柔软朦胧。 …… 深入北地需要时间,这条深谷通道宽度有限,那尔迦人均以人形态骑着巨型雪狼前进,并于天色黑沉之际,暂时在原地做休整。 珀珥被夏盖提着腰、踮着脚彻底踩稳在雪地上,他伸了伸赶路时轻微酸困的身体,随即趁着子嗣们捣鼓物资的空隙,将缓了许久的精神力向外探出。 虫巢之母温暖柔和的精神力如羽毛一般,轻飘飘地随着冷风上浮,近似丝缕薄纱掠过子嗣,铺开呈现出薄雾的姿态,一路向更远的地方而去。 当珀珥的精神力,以一种若有若无的姿态蹭过子嗣们时,每一个人的反应都不大一样。 暗棘半眯着眼作享受状态,舌尖蹭过唇,流露出一种意犹未尽的色/气感。 正将物资内的帐篷往开支撑的厄加、02则尾勾紧绷,目光专注隐晦,隔着覆面并不容易被人发现。 奥辛垂头,眉眼上覆着一层沉沉的阴影,窥不清具体情绪;阿列克谢面色冷淡,垂头整理被寒风吹散的银白长发,似乎并不为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所动摇。 不远处的比约恩走到小虫母身侧,将从物资内拿出来的绒毛毯子披在小虫母身上,连带着斗篷上的帽檐也拉了上来,待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后,才继续指挥燃血组的成员搭帐篷。 珀珥遥遥冲着比约恩笑了一下,继续支撑着精神力向前—— 他的精神力向北穿越雪峰相夹的山谷,在数千米之远的尽头窥见了奥辛描述形容下的白银种的墓地。 那是一片巨大的冰原,或者应该说是冻结数千年的冰湖。在其隔壁,则贯穿有一道巨大的裂谷,冰封万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越是向北地内部深入,珀珥从梦境中所感知到的异样越明显,他全身上下的神经似乎都在发出警报,提醒着他那场尚未完全确定的危险源。 这个危险源很大、很大,令珀珥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 甚至必然超越珀珥此前全部所经历过的艰险——小行星上的巨蛛暴乱、卡塞双星上源源不断的千足虫兽潮、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中的寄生僵尸蠕虫…… 桩桩件件已经度过的危机,在精神力的警示程度上累加起来,都没有先前那场梦更令珀珥不安。 可即便再如何危险,珀珥很清楚,他不会也不可能选择离开,北地深处还有那群尚未完全苏醒的白银种,而梦中危险预示的主要针对对象,也是他们。 他是虫巢之母,是那尔迦的王,当他肩负起这些使命后,便不会也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子嗣—— 即便是一群可能并不喜欢他的复生白银种。 复生白银种:我不是我没有!!! 谁能不爱小妈咪啊?!! 游荡在远方的精神力将整个区域都扫过一遍后,又慢吞吞回收,只是在返回途中,珀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偏了偏头,将折返的精神力往西方的巨型裂谷探了探。 这裂谷完全就是于倾斜地面上绽开的一道大型裂隙,深深切开覆盖白色霜雪的冰原,谷口两侧陡峭的雪山高高耸立,直指晚间黑蓝色的苍穹,恍若海面上的巨浪被瞬间冰封,凛然浩瀚。 随着精神力飘远,珀珥感知到了缓慢活动在雪雾中的极地人面熊。 它们数量繁多,因为雪原之上猎物稀少且狩猎难度大的特性,这群被辐射侵蚀的异兽凶残至极,会主动攻击、进食群落中相对弱小的个体,甚至连自己的幼崽后代都不放过,满地骸骨,隐隐在寒风中飘荡着血液的腥气。 ——对于群居在裂谷中的极地人面熊来说,它们的生命里似乎只有繁衍、狩猎以及进食三种选择,而进食的对象,只要是肉就行。 珀珥眉头微蹙,挪开精神力,继续向西。 接下来是奥辛所说的第二层地带。 少部分巨型雪狼生存的环境,远比极地人面熊的地盘更为规整干净,它们团结且具有情感,不会同类相食。 在最为艰难且猎物稀缺的情况下,雪狼群中的首领会带领战斗力强大的青壮年对北方的极地人面熊进行伏击、狩猎,以养育族群中的老弱个体。 再向西,第三层地带,即冰川猛犸的主要栖息地。 庞大巍峨、神经迟钝的冰川猛犸大多数时间里都喜欢睡觉。 在非辐射影响和外来者入侵挑衅的情况下,它们一年里有80%的时间都在睡觉,近似冬眠状态,因此对食物的摄入量极少,且很少离开自己的群落栖息地。 甚至就连最初复生白银种引来的那部分冰川猛犸,都是整个北地极其少见的情况。 数量少、规模小,在有阿斯兰阻拦和雪崩冲散的情况下,足以拉长时限,让那群冰川猛犸反应过来来源于精神力上的震慑,处于尚可控制的范围内。 但如果它们的数量多起来…… 悬于远方的精神力忽然停顿一瞬,在珀珥回忆起冰川猛犸特性的同时,他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 珀珥转身,下意识抓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阿列克谢,甚至没顾上对方忽然僵硬的身体和轻微冷凝的神情,只语速很快地问道—— “阿列克谢,一般在北地深处沉睡的冰川猛犸会进行大范围迁徙吗?比如彻底离开那道裂谷?” 阿列克谢一顿,隐隐与小虫母的想法想到了一块去,但是…… 他言简意赅道:“近万年以来,从未有过这类情况。” 自白银种诞生以来至今,小虫母所说这种情况前所未有。 除了极少一部分近乎异类的冰川猛犸,可能会组成小群体离开它们的栖息地外,此外其他冰川猛犸已然在北地深处长住有数千年之久,即便是发生地动地裂,也从不曾挪窝。 珀珥蹙眉,轻咬下唇。 那或许是他猜测的方向出错了?那些危险的预兆并非来源于冰川猛犸?可是别的还有什么呢……是他忽略了什么细节吗? 正当珀珥沉思之际,一直关注着小虫母反应的暗棘忽然凑上来,裸/露在寒风中的手臂揽过珀珥的肩头。 他将珀珥的脊背、安静垂落在身后的虫翼压着拢在自己软韧的胸肌间,轻微佝偻腰背,带有偾张的热气与欲/色,引领着小虫母的思维走向另一条道路—— “小师娘,寻常情况不可能,但是……” “宇宙辐射的影响,可向来不属于寻常情况。” 那是任何生灵、高科技都无法预测的天灾。 范围广、影响大,足以导致数千年不曾进行迁徙的冰川猛犸穿越裂谷,以山峦一般巍峨的体格,汹涌如洪水之态,活生生踏碎已然苏醒,却在冰层之下尚未完全复生的白银种。 然后留下满地的残骸与猩红血迹。 那一瞬间,珀珥呼吸微促,连指尖都是冰冷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被封于冰层之下的白银种,该有多绝望啊…… 第123章 行动计划 晚间, 那尔迦人暂时扎营在这片冰封的雪谷之内。 因为暗棘的话,珀珥一直显得有些沉郁。 如果梦境里的内容与他们的推测成真,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远方奔腾而来、近乎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是冰川猛犸聚成痕迹,天空上犹如逢魔时刻的光影则是辐射导致的光学现象, 冰谷雪原之上洇湿的猩红色血水, 便是源自于那群尚未脱困的白银种。 按照北地区域的地势情况, 从冰川猛犸大本营的第三层地带开始向外, 只有唯一的裂谷作为通道, 而通道的尽头便是穿越第二、第一层地带, 涵盖有一部分巨型雪狼和极地人面熊的栖息地。 一旦真的因宇宙辐射引起异兽冰川猛犸的大范围迁徙,它们绝对不会选择更西部的巨型天堑,而是会顺着通道向东偏北的裂谷而行。 而在这座裂谷的尽头, 则是径直通往白银种墓地的大型冰原——或者说是曾经彻底被冻结为平地的冰湖。 冰封万里, 其下是尚未完全苏醒,依旧处于沉睡中积蓄力量, 等待复生的白银种。 或许,最初的冰封层足以抵御因冰川猛犸迁徙、而不得不向外奔涌的巨型雪狼和极地人面熊,但在它们之后,跟随的则是数量足足有10万多头, 体格壮硕如山峦般巍峨庞大的冰川猛犸,便是再厚的冰层, 也经不住它们奔腾而过的态势。 一旦成真,必将是恐怖又惨烈的场面。 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天灾, 是源自于艾瑟瑞恩星球向外发出的求救信号。 宇宙辐射不可避免, 冰封于地下的白银种尚未脱离束缚,甚至周边的环境唯有裂谷作为唯一通道…… 在几个因素重合的情况下,更令珀珥无望的是冰川猛犸那近乎作弊一般的生命特质—— 它们身躯巨大, 脑子小、神经细,所以面对任何源自于外界的精神力震慑都反应迟钝。 冰川猛犸怕也是会怕的,可等10万头浩浩荡荡的大体格“冰怪物”在漫长的几十分钟以后,断断续续反应过来这股“怕”劲儿的时候,恐怕它们的大部队早就穿越裂谷,抵达埋葬有白银种的大型冰原了。 甚至不只是白银种,是整个北地深处、被那截裂谷所连通的各种生灵,都将死于冰川猛犸那恐怖的暴动之下,难留全尸。 在这份摆在面前,即将到来的危机之下,似乎除了硬抗和拉长时间线,等待冰川猛犸迟钝的神经反应过来精神力上的威慑,似乎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硬抗的话,他们又能延长多久的时间呢? 那可是超过十万头的冰川猛犸,那么大、那么巍峨,瞬息之间能向前奔涌千米之远……拼尽全力,他们能做到什么效果呢? 在彻底成为虫巢之母、成为那尔迦的王以后,珀珥第一次对自己精神力的影响效果产生质疑和不自信。 他甚至总是会想起来雪崩之前,他靠坐在阿斯兰怀里,想要用精神力逼退冰川猛犸,却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力量对这群庞大异兽毫无影响时的无力感。 ——他曾真正窥见过冰川猛犸那肩高足足有三百多米的身姿,感受过它跑动之际瞬息转移千米的恐怖速度。 尤其在将冰川猛犸,与梦境中的危机联系在一起后,珀珥甚至有一瞬间令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退却心理—— 他恐惧于那些难以被精神力震慑的巨型猛兽,也恐惧于真正面对它们时,任何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和伤害…… 他不想让自己的子嗣受伤,于是当蒙在危机上的面纱被彻底掀开后,珀珥发现自己内心有几秒钟竟然可耻地违背了最初的承诺。 虽然他制止了那份想要后退的怯懦,但是珀珥依旧为自己下意识的想法而感到难受和愧疚。 ……距离成为一个强大且有担当的小国王,他似乎还差得很远呢。 珀珥心里酸酸涩涩的,只叹了一口气,怀里揉着比约恩给他的绒毛毯子,整个人缩着就像个冰雪团子似的,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甚至忍不住轻咬自己的指尖来缓解那股在心头绽开的悚然和羞愧。 还不等珀珥心底沉郁的情绪继续发芽,阿斯兰从旁侧无声走来,把像个小蘑菇似的偷偷蹲在帐篷后方的小虫母连根拔起,直接拢着对方屈膝后的脚踝,将人“端”了起来。 “阿斯兰!” 珀珥偏头,动作变换的同时,整个悬空着腿,坐在了阿斯兰的臂弯间。 明显的体型差之下,阿斯兰抱珀珥就像是抱孩子一般,只需要一只手臂,就能将人揽着贴在自己怀里。 珀珥露出梨涡小小笑了一下。 在与阿斯兰对视的同时,他那张漂亮面孔上所聚集的沉郁、焦虑悄然消退,变成了另一种轻快、寻常的模样,就好似他刚刚根本没有焦虑到自己啃自己。 珀珥不想把自己丑陋又浅薄的想法暴露在阿斯兰面前,那样会让他觉得难堪,同时显得他似乎有些伪善。 ……不像是子嗣们心目中善良又仁慈的小妈咪。 但阿斯兰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珀珥,你在怀疑自己吗?” 阿斯兰沉声询问,那双冷冽深处却流露着温柔宠溺的银白色眼眸,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格外能够洞察人心,轻而易举就窥见了小虫母藏在浅笑下的不安和焦躁。 珀珥张了张嘴,他想说“没有”,可那两个字眼却卡在喉咙深处,怎么都蹦跶不出来一点。 短暂的沉默后,他投降似的叹了口气 ,然后垂下眼睫,整个脑袋埋在阿斯兰的颈窝里蹭了蹭,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猫,只能回来找自己的饲养者告状。 珀珥小声说—— “……阿斯兰,我有点怕的。” 害怕自己做出一个错误的选择。 害怕自己无法改变梦境中发生的一切。 也害怕因为自己的决定,会让忠心陪伴他,且愿意献上生命与灵魂的子嗣们受伤……甚至是死亡。 虽然珀珥已经成长了很多,也在子嗣们的陪伴下经历过许多,可他依旧年轻稚嫩。 从成为虫巢之母到现在,时间满打满算都没有三年,可在这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他却近乎经历了比大多数人一辈子还要长且波折的事情。 最初只是懵懂脆弱的人造人,需要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能不能吃饱穿暖,能不能拥有愿意留下他的购买者,以及……能不能拥有一个家、拥有爱他的人。 而今则是柔软博爱的小国王。 在拥有了无与伦比的爱意后,同时也主动选择承担起王的责任,拒绝永远当那被子嗣们娇养在温室中的小花。 可任何一个作为王的责任背后,都是不可避免的重压。 当珀珥成长的同时,他也在因为这份变化而缺失一部分天真和懵懂。 小国王可以永远善良,但却无法一直天真。 此刻,珀珥眼眸微微潮湿,他蹭着将柔软睫毛上的水迹都擦在了阿斯兰的肩头,整个如小熊幼崽一般蜷在白银种战神的怀里。 很短暂的安静后,阿斯兰感受到了颈间轻微的潮意。 属于小虫母的精神力安然藏匿在他的躯干内,他哭得很小声、很安静,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像是受了委屈都不会“喵喵”叫的幼猫崽子,甚至不曾被远方其他正在休整的子嗣们听见,只是悄悄、独自地弄湿了阿斯兰的颈侧。 ——不,每一个心神、注意力都时时刻刻放在小虫母身上的子嗣们其实早就发现了。 只是在这个时候,他们选择沉默、选择站在原地,选择顺了小虫母的心意,假装他们并不曾发现。 偶尔子嗣们也会思索,他们支持小虫母去学习、接触更多的事物,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如果没有这些外界的事物所烦扰,或许这个时候,他们的小妈咪应该是待在太阳宫内无忧无虑的,而不用随着他们一起风餐露宿,顶着风雪和未知危险深入北地,去承担那些更为残酷的东西。 他们爱他,不就应该让他远离风险危机,永远生活在阳光明媚之下吗?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与小虫母之间,是否又会有现如今这般亲近而密不可分的羁绊?是否能够有幸窥见属于珀珥的另一种耀眼姿态? 子嗣们不知道。 他们也会迷茫、也会思索,甚至总觉得小妈咪给予了他们太多太多,而他们却付出得不够多、做得不好。 珀珥并不知道子嗣们心中所想,此刻他只有些畅快地在阿斯兰怀里发泄着情绪。 那些眼泪是滚烫的,带有饱含小虫母心思的咸涩,一滴一滴,当它们滴落在阿斯兰皮肤上的同时,也几乎砸在了他的心脏上。 阿斯兰垂眸,宽厚滚烫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珀珥。 从那被银白发丝覆盖的后颈,再到虫翼安静垂下的脊背,他的手掌就好像有魔力一般,在沉默的安抚之后,让珀珥逐渐从那细微的颤抖状态中脱离。 整个过程中,阿斯兰一言不发,他只是沉默地陪伴。 直到怀里的小身体彻底停住颤抖,阿斯兰用手掌揉着轻捏了一下小虫母的后颈,听到了珀珥闷闷的声音。 他说:“阿斯兰,我觉得自己好坏啊,我刚刚……” 珀珥的声音涩了一下,带有几分羞耻性的不安,但还是继续开口,懵懵懂懂将那自认为是丑陋的想法,剖开展现在阿斯兰面前。 他道:“我刚刚,差一点也成为放弃你、你们的人了。” 阿斯兰眼瞳中绽开着宽纵平稳的情绪,在轻抚珀珥后颈的同时回答:“但是珀珥没有,不是吗?” “可、可是我想过。” 小虫母的声音有些呜咽颤抖,掺杂着不安与无措,“阿斯兰,你会觉得我很伪善吗?” 明明答应了白银种,明明说作为虫巢之母,他永远都不会放弃他们的,可当天灾引起的危险彻底展露在眼前时,珀珥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心绪想法向来正面的小虫母,头一次诞生了藏匿于他心脏深处的私欲和畏惧。 但阿斯兰只会为此而感到高兴。 毕竟在不久之前,珀珥还是那个为了旁人的爱意,病态到想要用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灵魂进行馈赠和回报的人造人。 阿斯兰道:“珀珥,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谁都会害怕,谁都会困惑自己的选择。” 珀珥仰头,下巴搭在阿斯兰的肩头,小声问道:“阿斯兰也会吗?” “……当然会。” 在其他白银种同类受狂化症侵蚀,选择接受死亡,并让阿斯兰成为处决者的整个过程里,阿斯兰曾很多次质疑过自己的选择。 可即便如此,这条路他还是走到了尽头,从未真正动摇过。 而且在道路的尽头,阿斯兰遇见了属于他的心软的小神明。 珀珥抿唇,心中那枷锁似乎松快了一些。 他又问:“阿斯兰,那你呢?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能挡下天灾带来的危险,让白银种,甚至是艾瑟瑞恩星球北地深处的其他生灵脱困吗? 阿斯兰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小虫母湿漉漉的睫毛。 他低声道—— “珀珥,精神力的本源来自于意志力和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在于我,而在于你。” 停顿片刻,阿斯兰单臂抱着小虫母,另一只手轻轻抬起,用指腹点了点珀珥心脏的部位。 阿斯兰注视着珀珥那双浅蓝色的眼瞳,沉声问:“所以——珀珥,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珀珥顿了顿,他盯着阿斯兰轻微狭长而又深邃眼眸,几乎要被那幽静宛若漩涡的银白彻底吸到另一个世界里了。 他能做到吗? 珀珥问着自己,然后仰头靠近,很轻很轻地吻了一下阿斯兰的下巴,他说:“阿斯兰,我知道啦。” 阿斯兰眉头微挑,“那么答案呢?” 珀珥笑了一下,原先聚拢在心底的压抑似乎在慢慢消散,让他的思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阿斯兰也很浅地勾了一下唇,他道—— “珀珥,放心去做吧。” “你只需要记得,任何时候,你都不是一个人。” 在你的身后,还有我们——有所有那尔迦人都将以你的意志和选择为锚点,心甘情愿为此献上信仰与灵魂。 …… 天蒙蒙亮,队伍继续启程,向北地深入。 或许是因为梦境中的一切愈发临近,这一天的上午天空远方不停地有耐寒的鸟群惊飞,鸣叫声凄厉沙哑,宛若某种预警一般,盘旋在上空久久不散。 珀珥的精神力一直向外铺开着,北地深处第三层地带内,冰川猛犸依旧在安然沉睡,似乎并不为鸟雀的惊变而影响。 冰川猛犸个个如横卧的巨人,侧身倒在大地上沉睡的时候,形成了聚集在第三层地带交错的巨型山峦,甚至无人知晓这群冰川猛犸到底沉睡了多少年—— 它们身上的积雪白皑皑一片,厚实到结成了冰霜,根本看不清积雪下的毛发、眼睛,唯有向上翘起来的坚硬象牙直戳苍穹,在躯干形成的绵延山峦之间如天柱般耸立,几乎能够碰触到上方缭绕的云雾。 实在太巨大了…… 那尔迦人的原始形态是七米多高,而一头冰川猛犸的体格则是原始形态那尔迦人的几十倍—— 成年体的冰川猛犸肩高超过350米,不包括象牙、象鼻的体长在550米左右,体重千吨不止。 一头冰川猛犸跑动起来已然是地动山摇,而在北地深处则生存有十万头冰川猛犸。 宇宙辐射影响下导致的大迁徙将引发猛犸暴动,当它们疯狂向裂谷奔涌的态势之下,也将引起第二层地带部分巨型雪狼,以及第一层地带内极地人面熊共同导致的兽潮。 这是史无前例的大型异兽暴动,将成为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历史中的最大兽潮。 悬于艾瑟瑞恩星球高空的战舰安静等候着,有关于这颗星球上的讯息,早已经通过星网由幸存者接收,引发高层和皇家护卫军、秩序同盟,甚至远在边境星球上边境哨卫军的高度重视和关注。 但偏偏时间有限,中央帝星的支援必然无法在天灾降临之前抵达,甚至因为时间和距离的问题,都无法同星盟得到辅助。 因此,在这场即将而来的巨型兽潮之下,所能抗击在前线的唯有此行队伍中的成员。 越是临近梦中那片猩红弥漫的地方,珀珥的心绪反而愈发地平静起来。 尤其当他骑着星云犬,跟随整个队伍一路深入,于平原、冰谷之间窥见属于雪域北地的一切后,珀珥忽然意识到,那场梦境中的惨烈场面或许不仅仅是白银种的求救,更是这颗星球上所有生命的求救—— 艾瑟瑞恩星球作为古老生命的发源地,其陆地上以四季作为区分的区域各成一体,形成一个独特且相互影响的生态环境。 在整个白雪皑皑的寒冬之地,这里以终年不化的冰雪、暴风,以及满目的苍茫无垠自成一派,构成了整个北地最为独特的生态。 即便极地人面熊凶残至极、青环蛇兽剧毒危险,即便这里的生灵、异兽种类并不算繁茂,但存在即合理。 这场辐射导致的猛犸兽潮可能导致整个北地的生态系统、食物链陷入瘫痪,当各个生灵的物种无法继续支撑其运转后,独特的北地必将在不久后彻底崩溃。 雪域北地陷入混乱的狂潮,其他几个四季之地也难以避免。 体型如山峦一般、瞬息之间能够跑出千米的冰川猛犸也将一路扩散,离开寒冬之地,入侵其他区域,彻底搅乱这片大地之上的生态环境。 而那些已然拥有呼吸与心跳,被冰封于地下的白银种,也将随着这场暴动一起消失,尸骨难存。 …… 整理好心态的珀珥在即将抵达那道裂谷口之前,同子嗣们重新分配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比约恩道:“宇宙辐射的影响对异兽是不可逆的,现实中的一切如果全部如王梦中所见,再加上雪域北地地形上的影响,那么这场冰川猛犸导致的兽潮必然会爆发——没有任何提前阻断的可能。” 夏盖拧眉,横穿左眼皮的刀疤显得异常凶戾,“这里的冰川猛犸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十万头不止…… 猛犸兽潮爆发后,那铺天盖地的架势便是在异兽战场上见惯各种兽潮的夏盖都有些难以想象,毕竟寻常战场之上的异兽,可不会单单一头就有三百多米高。 十万头叠加起来,那几乎如一座可以移动的中小型城池了,别说是白银种的墓地了,就是一个那尔迦人原始形态下的军团,都能被踏得粉碎,其中危险可想而知。 夏盖的脸色更沉了。 尤其他们需要面对的还是一群对精神力感应迟钝,能够短时间屏蔽精神力影响的大块头…… 稍有差池,夏盖害怕的是他、甚至是其他人,没办法保证小虫母的安全。 暗棘:“精神力影响对冰川猛犸的起作用时间一般在十分钟到半个小时之间,但我们需要面对的是十万头不止的冰川猛犸,再加上裂谷内的长度、冰川猛犸的奔跑速度……我们最多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彻底压制住它们的暴动。” 至于两个小时之后,猛犸兽潮将携带着前方被驱赶的巨型雪狼、极地人面熊将彻底穿越裂谷,抵达外侧白银种墓地所在的大型冰原。 他道:“但在这个过程里,还需要考虑超过十万头冰川猛犸被惊动后,接收精神力影响的时间差。” 队伍最前方的冰川猛犸接收到了精神力威慑,但并不代表队伍后方的猛犸也可以。 即便前方停止,但如果后方依旧向前涌动,那么这个过于庞大的队伍并不会彻底消停,只会继续向前扩散,直到所有冰川猛犸都彻底驻足。 暗棘肩头微耸,低声道:“想要阻止它们,很难。” 这个时候,作为白银种战神最为出色的一个学生,暗棘性情中的疯性为正事让步,显得严肃而冷沉,深麦色的胸膛伴随呼吸微微起伏,被他抱着手臂,挤压其下。 珀珥抿唇,“……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洛瑟兰:“如果所有白银种都在,或许可以借由菌丝延长阻挡时间——但也仅仅是延长时间,无法彻底挡住。” 他用指腹轻点着下巴,俊美的面庞上显露出沉思的色泽。 “但现在,其他白银种都没苏醒。” 奥辛轻“啧”一声,有点烦躁地揉了一下掺着细小发辫的发丝,鼻梁两侧近似猎豹的虫纹皱了皱。 他道:“阻挡猛犸兽潮为的就是避免冰封之下的白银种被它们踩死,若是其他同类能来支援,这场兽潮或许就不需要那么警惕了。” 珀珥忽然出声:“……需要的。” 奥辛一愣,望向小虫母时的视线有些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炽热。 珀珥认真道:“不只是白银种,如果不阻止这群冰川猛犸,整个北地都会沦陷。” 这是整个星球的求救信号。 顺着洛瑟兰之前提出的思路,珀珥忽然眼睛一亮。 “如果你们先去前方对冰川猛犸的暴动进行影响,拖延时间,而我则在后方继续唤醒其他白银种,等待他们苏醒后进行支援呢?” 阿列克谢眉头微皱,沉声道:“……那对您的消耗来说会很大,存在危险隐患。” 最初复生的第一批白银种成员,是整个虫种中实力、精神力最顶尖的,剩下一部分已经苏醒却尚未完全复生的白银种,则依旧在冰封层下方积蓄力量。 他们所需要的是由时间积累而相互叠加、冲破冰封的力量,揠苗助长可以加速这个过程,但对于珀珥来说,其中消耗的精神力将会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字。 夏盖也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您身边的护卫力量将变得十分薄弱。” 任何一种意外降临,远在前方千米之外的那尔迦人根本无法及时赶到珀珥身边,而小虫母自己又在进行精神力的大幅度消耗,连自救都无法实现。 厄加哑声道:“……妈妈,这样太危险了。” 子嗣们并不赞同。 就连阿斯兰也沉声说这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珀珥轻声道:“可让你们去阻拦冰川猛犸也很危险,甚至有极大可能会受伤。” “——这是战士的使命。” 几乎所有环绕在小虫母周围的子嗣都是这样异口同声回答的。 或是粗犷、或是沙哑、或是磁性的声音交错在一起,隐隐凝聚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只要是王的命令,那么他们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便是从前叛逆桀骜的白银种,在这样的情景下,也毫无逃避地将属于战士的使命与规训扛在肩头,神色冷凝认真。 珀珥笑了一下,浅蓝色的眼瞳如同世界上最明媚的天空,干净透亮,包容万物。 他说:“那这也是王的使命,没道理你们努力,我却要藏在后面呀。” …… 商议之下,珀珥的想法似乎是现在唯一的解,即便再如何担忧,子嗣们最终也只能同意小虫母的计划。 几乎是在他们刚刚抵达白银种墓地,以及那条连通而来的巨大裂谷的同时,一则来自于中央帝星、由幸存者编辑的讯息通过上空的战舰,传递到了那尔迦人的手中。 幸存者说,他无限扩大了整个高等智能的数据网,不停捕捉艾瑟瑞恩星球之外的辐射变化。 终于在难测且紊乱失序的数据中,找到了一抹异样且相对强烈的辐射变化态势—— 预估其异变时间将发生在今晚落日之前的十五分钟,但并不能100%确定,毕竟宇宙辐射诡异多变,因此这个时间随时都有提前、推后的可能。 雪域北地深处的日落时间是下午四点。 而现在,距离落日还有2个小时45分钟。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124章 吃蜜×标记×白银种 抵抗兽潮的前期准备时间只有2个小时45分钟, 珀珥也不是没想过提前用精神力去震慑远方的冰川猛犸,但超越人力的是来源于宇宙辐射的影响—— 一旦辐射异变开始,先前作用在冰川猛犸大脑内等待起效果的精神力威慑会直接清零,这样的想法在辐射作用之下, 不过是白费力气。 因此整个计划只能是等辐射彻底降临、冰川猛犸开始暴动后, 才能真正进行。 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 珀珥和子嗣们用二十分钟快速敲定了这场猛犸兽潮的抵御计划—— 阿斯兰带着所有已经复生的白银种成员, 去往最前方、最靠近冰川猛犸暴动发起地的第三层地带, 即这道裂谷的最尽头, 属于冰川猛犸的栖息地谷口。 他们会恢复原始形态,借由银白软韧的菌丝将宽度超过几十千米的裂谷封住,尽可能延长冰川猛犸冲破第一次束缚的时间。 白银种战力出众、精神力强盛, 加之有某种程度上可以无限延伸的菌丝, 由他们筑起第一道防线是最适合不过的。 在用菌丝阻隔冰川猛犸暴动的同时,他们甚至能够撑起最前方的精神力威慑, 尽可能让这片近乎遮天蔽日的猛犸狂潮,能够更早地自那迟钝的神经深处感知到震慑和恐惧,停止奔涌。 而以夏盖、比约恩、德米特里为主的燃血组成员,则会跟随在白银种的后方, 和星云犬、巨型沙蜥以及它们所带领的巨型雪狼相互配合。 燃血组的成员擅长大开大合、迎面直上的单兵作战模式,在所有那尔迦人的各个组别内, 他们是一对一绞杀异兽的好手,因此才常年被派往各个星球参与异兽战场。 可以说除了在基因上极具优势、近乎全能发展的白银种, 在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范围内, 燃血组在单独作战方面一定是最强的。 他们超越任何一个组别的成员。 届时,燃血组会将裂谷内第一层、第二层地带内的极地人面熊,交错杂居的一部分雪狼和其他生灵提前赶出裂谷, 远离白银种墓地所在的大冰原,尽可能减少这场源头发生在冰川猛犸而导致的兽潮影响范围,同时为兽潮而分流。 至于擅长潜伏的蝎组全员,则会将现有的成员分成三组—— 第一组在最前方的第三层地带对冰川猛犸的情况进行情况侦查,及时将消息传递给白银种。 第二组则位于第三层和第二层地带的中间,向燃血组成员反馈前方有关于冰川猛犸的动态,同时进行辅助驱赶异兽的工作。 至于第三组…… 则是由厄加和02两人构成的小组,他们将会一直陪同在小虫母身边,对准备使用精神力彻底唤醒其他白银种的珀珥进行保护。 这场抵御猛犸暴动的战斗十足危险,与珀珥有过彻底结合的阿斯兰,以及其他同他有过精神力交互的子嗣身上,均带有属于虫巢之母的珍珠标记。 珍珠印记的存在,一方面是能够让珀珥和子嗣们彼此感知到对方的状态,多一层安心效果。 另一方面,即便是远程距离,珀珥也可以通过印记的联系,在唤醒白银种的空隙间,使用精神力去驱散子嗣们用原始形态作战时引起的狂化躁动,甚至是加速伤势愈合,进行多重功能的辅助与有利buff的增效。 可以说,远距离、高风险的大型团队战斗中,属于小虫母的珍珠标记必不可少。 但是眼下,除了阿斯兰和其他子嗣们,刚刚聚集而来的复生白银种身上却并不曾具有珍珠标记。 珀珥不知道这群性格各异的白银种是否愿意接受,但危险当即,他不愿意区别对待任何一个那尔迦人……即便他们其中的有些人并不喜欢他。 珀珥抬头,目光落在了几个交错而站的复生白银种身上。 暗棘舔着犬齿,笑意明显。 那双暗红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明显的渴望,有种恨不得将小虫母的珍珠标记烙印在侧脸,随后招摇过市的疯狂感。 他走近两步像是犬类一般半蹲在珀珥面前,就那么大大方方扯开了领口,将滚烫有力的深麦色胸肌彻底暴露在冷空气中,把自己当成礼物一般,主动送到了珀珥的手掌之下。 “妈妈,什么标记都可以往我身上打的……脸上、胸膛、腹部,或者是更隐秘的位置……唔。” “只有胸膛啦!” 珀珥红着脸捂住暗棘的嘴,随即用最快的速度撑起精神力,如丝缕般同暗棘的精神力达成新的、更加亲昵的交互。 暗棘先前因为狂化,而在山洞内有幸含到了满嘴的蜜。 在虫巢之母恩泽与精神力的同时加持下,那抹圆滚滚的珍珠标记很快便在暗棘沙哑的喘息中,出现在他左侧的胸膛上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暗棘眉眼略过餍足,抬手于那半敞开的衣领下用手指轻抚着珍珠印记上的翅膀与尾勾。 明明是落在他自己身上的动作,可却把珀珥看得面红耳赤,用尾勾轻轻抽了一下暗棘的腰腹,顶着对方那双湿红又充满欲/求的注视,小声让对方收敛点! 暗棘你真的是太烧啦!!!做子嗣还是要收敛点的!!! 暗棘笑着咧嘴,“妈妈的印记……好喜欢啊。” 像是被打上了烙印的小狗、男奴,让他有种被拴上了绳子、时刻处于小妈咪管束之下的满足感,只是…… ……这么漂亮的标记。 为什么就不能烙印在其他地方呢? 其他地方……也很想被妈妈主人狠狠管起来呢…… 暗棘垂眸,他依稀记得自己并不曾在老师的胸膛上看到这抹标记……那会在哪里呢? 腹部、后腰,还是某些更加隐秘的位置呢…… 啧,真是让人嫉妒啊。 珀珥这一次走到了洛瑟兰和阿克戎的面前。 在先前与珀珥将近一天一夜的相处里,两个复生白银种都受到了来自虫巢之母不同程度的精神力交互。 虽然是单方面的镇压,但在几乎耗尽珀珥精神力的前提下,这种精神力交互的程度并不算浅,甚至可以称之为是深。 因此,当珀珥将精神力又一次环绕至洛瑟兰和阿克戎的周身时,某些隐秘的联系感便在他们之间若隐若现。 精神力带来的战栗对于冰原上最为凶猛的野兽来说,也是刺激感十足的—— 当属于小虫母的珍珠标记开始在阿克戎的胸膛上热出热意时,他瞳孔针缩,骤然流露几分烈性的□□。 阿克戎的手臂、腰腹紧绷,手指轻微颤抖,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似乎在忍过某种如羽毛般刮蹭胸膛的麻痒,于瞳芯深处绽放出十足的渴求。 洛瑟兰的反应则更加明显,甚至浮现出几分充满危险性的凌/虐气质。 他苍白的瞳周浮现薄红和潮意,浑身银白的虫纹进入新的紊乱阶段,大片大片在那深麦色的肌理上绽开着,连带着饱满的胸膛都有些失序地起伏,似是被什么烫过似的。 在那枚珍珠印记彻底显形的同时,洛瑟兰忍不住抓着小虫母的衣摆,哑声呼唤“妈妈”,将腰腹抬得更起来一些,似是渴望迎接更多的爱抚,亦或是……惩罚。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标记行为,却惹得珀珥耳廓发红,面颊晕着烫意。 他揉了揉脸颊,安抚性地摸了摸阿克戎和洛瑟兰胸膛前的印记,却不曾注意在自己转身之际,两个白银种于灼亮的眼瞳中,闪烁着近似流着口水的野狗神态,贪婪十足。 前几位复生白银种的精神力标记结束后,便剩下了珀珥最不熟悉的奥辛和阿列克谢。 对于这两位白银种,他们既没经受过小虫母大幅度消耗的精神力交互,也没含过那充满甜香的蜜,更不曾与珀珥有过身体上的紧密结合。 在这种情况下,精神力标记只会如阿斯兰最初的状态一般——仅仅停留几秒钟便彻底消失,不曾留下任何联系感。 如今,珀珥的精神力还要留着去唤醒白银种、辅助子嗣们对冰川猛犸进行阻拦,自然无法更多消耗在奥辛和阿列克谢的身上,这般一合计,眼下能用的办法只有一个了。 ——即让他们食用虫巢之母腺体内分泌的蜜。 奥辛神色微怔,眼底交错着几种相互矛盾的情绪,颇有种欲言又止的纠结劲。 阿列克谢则眉眼紧绷,流露出明显抗拒的冷漠。 他本想出声拒绝,但珀珥却先一步开口,声调轻轻柔柔,却带有几分属于小国王的威严与包容——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太喜欢我,但现在情况危急,有了标记会多一份保障 。” “……而且,等猛犸兽潮结束以后,我会试着研究看能不能把标记去除,所以你们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顿了顿,珀珥浅浅勾了一下嘴角,补充道: “如果你们不喜欢,我是不会束着你们一辈子的。” 奥辛咽下了那句“没有不喜欢”,与阿列克谢对视一眼后,沉默地随小虫母一同走进了其他那尔迦人搭建的临时帐篷内。 …… 帐篷外,夹杂着雪粒的寒风交错着,却吹不散那尔迦人天生滚烫的体温。 帐篷内,珀珥背对着两个浑身紧绷的复生白银种,正低头解着自己锁骨位置的斗篷系带。 珀珥内侧穿着白色的贴身作战服,从脊背和尾椎的部位开出一截隐秘的缝隙,正好可以将柔韧的虫翼和穿戴有武装的尾勾放出来。 当浅色的斗篷即将滑落在地的前一秒,奥辛向前伸手,下意识将那抹沾染着小虫母周身蜜香的布料抓在了怀里。 阿列克谢看了他一眼。 但奥辛只是偏头垂眸,躲开了同伴的注视。 珀珥转身,脊背后侧的轻薄润有着珍珠母贝般光泽的虫翼自然展开,于光线昏暗的帐篷内泛滥有柔和如碎银一般的薄晕。 他站在那里,像是一个蝴蝶精灵,漂亮得不似这个世界所能孕育出来的美好生命。 面对两个都不太喜欢自己的白银种,珀珥有一点点无措,至少没有在暗棘他们几个面前那么放松自在,便有点故作轻松道: “呃……之前的原因我都说啦,所以这个环节不可避免,需要、需要你们来舔……嗯,吃一点点那个……” “我、我的蜜。” 珀珥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抿住了嘴巴,有些害羞地看向奥辛和阿列克谢。 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他很清楚,不论是性格轻快自由的奥辛,还是冷漠如冰川般的阿列克谢,他们两个待他总是有些躲闪。 尤其对彼此之间的距离把控十分严苛——除了那一次亲吻指尖、交付忠诚的行为后,珀珥和这两位白银种几乎再没有过任何接触。 他们敬畏作为老师的阿斯兰,所以也将这种阶级、限度过于分明的尊重落在了珀珥的身上。 帐篷内安静了两秒钟,奥辛的嗓音中发出了一种带有极力克制的低沉意味。 他问:“……我知道了,这个环节的话……是您的哪个部位呢?” 珀珥小小松了一口气,他晃了晃身后的虫翼,道:“——我的翅膀,这样会方便很多。” 奥辛喉头滚动,他完全避开了同伴投来的目光,只垂着眼睫,紧紧盯着小虫母的鞋尖,呼吸微急,哑声问:“妈、妈妈,我应该怎么做?我需要您……教教我。” 在此之前,他从未接触过虫巢之母。 也没有任何服务、伺候虫巢之母的经验。 奥辛想,他不是真的想要冒犯老师的小妻子,他只是为了眼下的局面……仅仅是作为战斗工具而汲取一点点甘霖罢了。 迫于形势的冒犯,应当是足以被原谅的。 珀珥点头应了一声“好”。 他错身趴在了帐篷内的小桌上,脊背压低,虫翼自然下垂,裸/露出中间生长有翅根的部位,腰部下陷出一截很漂亮的弧度,在末端轻微摇摆着那条武装尾勾。 珀珥有些不确定道:“奥辛你长得很大只,或许你可以蹲下,然后抱着我的腰?” 奥辛张了张嘴,视线灼热。 珀珥略微苦恼地开口。 “如果我挣扎的话,你可以把我搂得使劲一点,按住我的脊背或者后腰,都可以的……因为有时候翅膀那里会比较敏感,我总是会忍不住乱动。” 这一次,奥辛没说话,只是沉默地遵循小虫母的命令。 他上前两步,随即半跪在地,健壮有力的深麦色手臂在很短的僵硬后,小心翼翼地环着搭在了珀珥的腰腹之间。 任何一个白银种的体格都很大,尤其和小虫母处于同一个画面里时。 即便珀珥站立着,身体趴在桌上,可当奥辛半跪在地时,他甚至能刚好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小虫母身后生长有虫翼的根源位置。 刚刚好。 从高度到位置,一切都刚刚好。 这样的动作,就好像孱弱漂亮的猎物彻底落入了野兽的陷阱,动弹不得,整个身形都被野兽的阴影彻底笼罩,似乎是能够被其随意对待一般…… 临时搭建的帐篷外隐隐能窥见子嗣们守卫在周围的模糊投影,珀珥有些羞耻地捏了捏掌心。 在又一次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脊背上的滚烫呼吸时,他低声提醒道:“奥、奥辛,你可以开始了。” 半跪在他身后的雄性白银种低低从鼻腔中应了一声,随后他一点一点靠近,掩下眼底的庞杂而混乱的情绪,最终将滚烫的唇贴在了那抹虫翼的根部。 这一刻奥辛忽然很庆幸小虫母看不见他的脸。 不然,对方一定会看见一头滴着涎水,努力挣脱项圈和止咬器,即将失控的恐怖怪物,狼狈又糟糕。 帐篷在这一刻骤然安静了下来,不,或许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安静—— 在奥辛低哑如野兽的呼吸中,偶尔能听见一两声来源于小虫母咬着唇时发出的呜咽。 很轻很可怜,似乎是耐不住羞耻,便是咬红了下唇也想藏起自己的失态。 如果是在阿斯兰,或者其他子嗣的怀里…… 哪怕是对自己欲求明显的洛瑟兰、阿克戎,甚至是暗棘面前,珀珥或许都不会这般强忍着自己的生理反应。 可是在奥辛和阿列克谢的面前,当珀珥因为虫翼上的刺激而忍不住轻喘呜咽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这两位复生白银种那副冷淡克制,却又不失礼貌的神情。 他们很注意彼此之间的距离。 于是这样的特质,便会让面颊微微潮红的珀珥生出以一种古怪的羞耻感……就好像,他是一个很yin乱,会时时刻刻勾着子嗣们的坏妈咪似的。 静立在旁侧如雕塑的阿列克谢眼眸微动。 他神情冷淡地行至桌面旁侧,在对上珀珥惊讶又湿漉漉的眼瞳时,俯身伸手,卡住了小虫母想要继续咬住自己嘴巴的动作。 阿列克谢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有一种与个人气质相符合的冷冽感,此刻正轻抵着珀珥的牙关,制止住对方下咬的动作。 他近乎有些强硬地将指节挤到了珀珥唇间,声线冷而沉静,似乎只是在例行公事。 阿列克谢:“……受不住可以咬我。” 顿了顿,他补充道:“您的牙齿对白银种造不成任何实质性伤害的。” 这句话让珀珥放松了对自己牙关的控制。 几乎在他身后虫翼又一次战栗着试图拍打奥辛手臂的同时,珀珥终是没能忍住,重重咬在阿列克谢的手指上,藏下了那声可怜巴巴的呜咽。 帐篷内的吞咽声明显。 帐篷外的风雪声遥遥起伏。 小虫母虫翼根部位置分泌的蜜,呈现出一片柔软的淡金色,零星分布在那如同树根一般,比起半透明的翅面颜色略深的翅脉末端,连带着皮肤都被奥辛蹭得潮红一片。 奥辛的唇上沾染着清亮的水色,甚至就连高挺的鼻头,也落了一抹很浅的淡金色。 在珀珥咬着阿列克谢手指的空隙中,他甚至不得不偏头,含糊着提醒只沉默吞咽的奥辛。 珀珥轻喘着开口,“奥辛别、别都吃掉了……给阿列克谢留点,我没那么多蜜啦!” 呜呜呜怎么看起来攻击性没那么强,甚至有点容易害羞炸毛的奥辛,竟然是肉食系的吗?!! 珀珥感觉自己的虫翼都要被对方嘬掉了!!! 那是小妈咪的虫翼,不是棒棒糖呀!!! 珀珥:珍珠着急.jpg 奥辛之后,则轮到了阿列克谢。 那时候珀珥眼周通红,整个人有点轻微虚脱。 他模糊记得是奥辛代替了桌子的用途,将他揽在怀中,而阿列克谢则半跪在地,克制十足地将唇与那对虫翼贴了贴。 比起隐藏的肉食系奥辛,阿列克谢将那份克制与礼貌贯彻到底,连这个时候,也规矩得如教徒一般,似是一点儿不敢冒犯神明。 淡金色的蜜沾在了阿列克谢的薄唇之上,隐隐泛出几分莹润的光泽,令他减少了几分气质上的冷意,多了被其余情欲染色的慵懒。 对比奥辛那股干渴到停不下来的劲儿,阿列克谢只是很小心地含了一口甜,甚至避免自己的唇碰到那块发红的皮肤。 很小心。 也很克制。 阿列克谢想,这是他所能接受的底线,再多的冒犯……绝对不会有的。 …… 帐篷内的一切令珀珥觉得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可实际上也不过刚刚十分钟。 得到虫巢之母恩泽的奥辛和阿列克谢在简单的精神力交互后,于左胸部位出现了那轻微发烫的小珍珠印记,小巧可爱,最终被衣料遮盖在下方,成了仅被他们自己品味的痕迹。 冷淡又寡言的阿列克谢用湿毛巾擦拭过珀珥微潮的脊背,奥辛则沉默着,将他一直抱在怀里的斗篷为小虫母重新系上。 整个过程很安静,只是在珀珥即将走出帐篷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阿列克谢很低的声音。 对方疏离而冷淡地说,抱歉,冒犯您了。 ……和总会抱着他、安抚他的子嗣们,很不一样。 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子嗣,在结束之后,也一定会把他抱在怀里,然后夸“小妈咪做得好棒”的吧? 后腰、小腿轻微发软的珀珥微抿着唇,虽然眼尾面颊晕染着红,但他却有些古怪的不习惯感,在离了帐篷后便立马扑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阿斯兰的怀里。 阿斯兰一把接住了珀珥的身体,视线扫过落后一步出来、身形微僵,冲着他点头的奥辛、阿列克谢后。 他低头看向珀珥,用抱小孩的姿势,直接托着小虫母坐在了自己的臂弯之间。 阿斯兰问:“他们让你不舒服了?” 已经走开一段距离的奥辛、阿列克谢下意识脚步顿了一瞬。 珀珥摇摇头。 他只是把自己埋在阿斯兰的怀里,消化着那股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 难道他是在责怪奥辛和阿列克谢没有在事后抱着他吗? 也可能是他还不习惯这种行为上远近的落差感? 珀珥轻轻咬着下唇,将脸颊藏在阿斯兰的颈侧。 等结束了这件事情,他还是想办法给他们把精神力标记解除吧…… 哎,忍着不喜欢和他相处,他们自己肯定也难受,那么甜的蜜他们吃到嘴里,或许都会觉得是苦的…… 奥辛/阿列克谢:不,是甜的,很甜很甜。 …… 在辐射异变正式开始前的2小时15分钟,白银种带领其余那尔迦人的队伍向西方的裂谷深入,各自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珀珥被厄加抱在怀里,身侧跟随02,快速抵达整个冰原的最中心——即白银种墓地的最中央位置。 此刻,距离辐射异变还有整整两个小时。 这是一处平滑且空茫,整体向内凹陷的大型冰原,似乎在许久之前是一片巨大的湖,一眼很难望到尽头。 因为暴风雪的缘故,湖水表面结上了一层厚重的冰面,却清透十足。 当珀珥站在湖面最中央向下看的时候,他甚至能看见下方清澈、静止的水体—— 被封存在其间的银灰色游鱼、水藻,落入湖中的浮木、石块,甚至是更深、更幽静位置安静横卧着的白银种。 每一个白银种都是以原始姿态横卧在冰面之下的。 他们身躯庞大,相互交错,几乎填满了整个冰湖底部,形成一道彼此起伏的银白色山峦。 那流动有光泽的菌丝分不清你我,随着数千年前湖水的波动而荡漾出波纹,又因冰封万里,而带有动态感地僵于冰层之下,恍若还带有强烈的生命气息。 而在不远处,冰面之上则交织着一道如蛛网一般的裂纹,中间裂开一道窟窿,是最初一批复生白银种爬出来的位置。 但因为天寒地冻,不过几天的时间,原先被破开的冰洞又一次被肆虐的暴风雪封上,形成一片与周围冰面略有不同的薄弱地带。 ——那或许是一个可以加速白银种们复生进程的机会。 珀珥踩着有防滑效果的作战靴,彻底站稳在冰湖中央的时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甚至觉得自己透过这清透的湖水冰面,还感知到了下方白银种们心脏跳动的声音。 即便他们看起来似乎永远静止、毫无生息可言。 “厄加、02,”珀珥开口呼唤两个子嗣的名字。 他道:“你们暂时先不用管我,去把冰面上的那截缺口凿得更大吧,这样一旦有白银种回应精神力呼唤,能够让他们脱离冰封的速度更快。” 对于这群受狂化症影响而被处决,常年冰封于湖水之下的白银种来说,他们想要彻底出来,所需要面对的阻碍不仅仅是尚未完全复苏的神经和躯干,更有累叠数千年的坚实冰层。 即便是原始形态超越七米的白银种,想要在苏醒后用自身力量破开这道数百米的冰层,也是一种极其艰难的挑战。 厄加面具下的唇角紧绷,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在对上小虫母那双坚定的浅蓝色眼瞳后,还是臣服地颔首。 他哑声道:“……妈妈,也请您一切小心。” 珀珥笑了一下,“当然,我肯定会小心的。” 顿了顿,他开口说:“如果有什么是我解决不了的,我会大声叫你和02的,所以厄加……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厄加尾勾微翘,应了一声沙哑沉闷的“好”。 另一边,02身后粗壮如巨蟒的尾勾缓慢晃动。 他忽然上前一步,在小虫母略微惊讶的视线中,难得主动地俯身拥抱了一下对方。 这样的举动对于02,甚至是任何一个蝎组成员来说,都十足得罕见。 比起主动,他们更习惯被动地跟随在小虫母身后,等着那道温柔如月光的视线扫过所有人之后,再落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习惯了等待。 且不善于争抢。 珀珥:“02你……” 02抬手,用完全包裹住指尖的贴肤作战服手套蹭了一下珀珥的侧脸。 隔着布料,他甚至感受不到小虫母皮肤上的温度,只能有些可惜地蜷起手指,随即起身后退半步,重新与蝎组首席站在一起,做好了恢复原始形态,将冰层其他破开的准备。 珀珥将鬓角处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光清浅温柔,一寸寸滑过冰湖之下静止了数千年的白银种。 他轻声道:“那么——开始吧。” 第125章 兽潮的提前 冻结后冰湖的最中央, 身穿白色作战服,身后浅色斗篷随着风声猎猎飘动的小虫母屏息凝视。 待他再一次自我状态调整的深呼吸后,珀珥同时对着自己,也对着厄加、02开口道: “那么——开始吧。”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站在珀珥后侧方的厄加、02将黑色的覆面扔至边上, 同时皮肤之下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原本静立在冰面上身形修长,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两名蝎组成员便一点一点被阴影笼罩。 他们身形逐渐膨胀, 于崩裂的作战服下露出哑光黑的鳞甲, 以及生于肩膀两侧的锋利钳足。 又掀起轻薄雪雾的冰湖之上,珀珥的精神力从柔软微腴的躯干内溢出,一缕一缕向下穿越结实厚重的湖面冰层, 略过被冻硬的游鱼、数千年前就停止飘动的水藻, 以及那清透到宛若天空、镜面一般的水体。 在它们自全部被按下暂停键的生命旁侧继续深入的同时,恢复原始形态的厄加与02则掀动粗壮有力的尾勾, 重击在那抹残留有皲裂纹路的薄弱地点。 ——砰! 那是一声巨响。 厚重结实的湖水冰层未曾有丝毫的晃动,但在厄加与02尾勾落点的位置,则伴随有一道沉闷“咔嚓”声,随即以其为中心点, 开始向四周呈蛛网一般的形状开裂。 但却仅此而已。 数千年时长的冰封实在厉害,那是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层层累叠的结果, 是数不清的暴风雪落于其上,又缓慢冻结而诞生的结局。 想要击碎这格外厚实且广袤的冰层, 便是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都需要消耗一番力气。 “砰砰”的巨响持续响彻在这片冰雪天地之间, 远方的鸟雀被惊得飞起。 珀珥对身后的声响充耳不闻,只继续压着精神力不停下沉,透过冰封的水体与那些尚未完全苏醒的白银种接触。 不过精神力刚刚碰触他们的瞬间, 珀珥便感觉天旋地转,被白银种那同样强盛霸道的精神力拉扯着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所有白银种聚集着而形成的精神力世界。 广袤无垠,冰封万里,就连枯树之上都结有银白色的冰霜。 身形单薄的小虫母以精神力的形态倏地出现在灰蓝色高空,周身夹杂有寒风雪粒,于极其短暂的半秒钟滞空后,骤然下坠。 精神力凝聚的姿态,总是以生命个体诞生之初,最为根本的模样为主。 但当珀珥度过蜕变期,进入彻底成熟的状态后,他最为原始的精神力形态,也将多生有一对轻薄漂亮的虫翼,以及环在腿侧的莹白尾勾。 于是,当高空的寒风侵袭着珀珥的同时,他只穿着最轻薄的、源自于实验室内给各个实验体统一发放的白色短袍,没有任何装饰,松软轻薄的裙摆堪堪越过膝盖,被风吹得鼓出了圆弧状的痕迹。 天空很高。 珀珥下坠的速度很快,柔软的银白色长发在猎猎的风声中,几乎包裹住他大半身体。 正当珀珥试图撑开虫翼的方法,避免自己重重跌落至这片冰雪天地的同时,一只苍白色的巨大怪物瞬间从下方起跳。 明明其身形庞大,可却灵活轻盈至极,蓄力跳动之后骤然自半空中划过一道如流星般的痕迹,同时将珀珥接在了怪物的背脊之上。 砰! 珀珥砸在了白银种背脊上的菌丝丛中,被接了个满怀。 与此同时,身处中央帝星的幸存者骤然失态,连带着周身的数据光也剧烈晃动,险些引起整个太阳宫内的警报装置。 原先预测在落日前十五分钟的辐射异变,忽然提前了将近两个小时! …… 精神力世界的深处—— 砸落在怪物身上的珀珥挣扎着想起来,却又被那些柔软的白色束缠绕着手脚、虫翼,以及尾勾,简直就像是落入了海藻丛中,缠人得厉害。 在进行这项呼唤白银种的计划之前,阿斯兰曾告诉珀珥,当初这群白银种在被处决、冰封之前,都处于狂化症最顶峰的状态—— 一部分白银种在长久的沉睡与冰雪的镇压后,体内的狂化因子会数值降低、逐渐消停,会令本体暂时脱离狂化,勉强恢复清醒。 但这种“清醒状态”是短暂且极其容易被外界刺激的。 洛瑟兰、奥辛,以及阿列克谢的状态、情绪相对稳定,因此复生之后他们暂时避开了狂化因子的侵蚀,但并不意味着永远。 暗棘和阿克戎则因性情、习惯的缘故,更容易受到刺激,也更易引发体内潜伏着的狂化因子,这才在复生不久后,便接连进入狂化状态,通过小虫母的安抚才能恢复平静。 而另一部分白银种,并不会因为时间与冰封而导致体内的狂化因子降低。 甚至在他们沉睡的千年时间内,身体内部的狂化因子将一直维持在巅峰状态,一旦冰封层破裂,他们会持续处于狂化状态,甚至可能敌我不分,攻击珀珥以及蝎组的两位正副首席。 因此,珀珥要做的事情是在唤醒白银种之前,尽可能抚平他们体内的狂化因子。 可偏偏纯靠精神力安抚白银种的狂化消耗巨大,而饲喂腺体所分泌的蜜/液又相隔着极其严实厚重的冰层,想要将虫巢之母的恩泽喂到冰层之下白银种的嘴里,也是一桩麻烦事。 于是在这两重艰难困境之下,珀珥诞生了第三种想法—— 精神力与本体在某种程度上是完全统一的,现实世界内,珀珥的肉/体生长有虫翼、尾勾,在其下藏匿着腺体,同时可以分泌出蜜。 而在另一视角的精神力世界中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在以精神力凝聚的躯干内分泌含有精神力因子的蜜。 当然,因为精神力更为私密的缘故,如果脱离□□,纯粹地进行精神力层面的甘霖饲喂,那对于珀珥来说将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与刺激。 但这是目前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不管刺激与否,珀珥的选择便是尽力一试。 眼下,身处于白银种精神力世界内的珀珥,则还趴在怪物的脊背上。 这怪物或许神志并不清醒,可他认得香气——那一簇一簇从小虫母精神力形态下发散出来的香气令怪物痴迷至极,恨不得此刻便捉着人,将其拖到自己的巢穴深处。 但他险些忘记,生活在这片充满冰雪的精神力世界深处的白银种,并非只有他一个。 甚至有很多、很多。 几乎是这只原始形态的白银种落地的瞬间,另一道烈风袭来,带有凶狠的暴烈与杀戮之气,慑人得厉害。 珀珥埋在菌丝丛之间悄然抬头,自不远处看见了三只同样高大、可怖,静立在雪原之上正虎视眈眈的白银种。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精神力状态下的小虫母彻底深入至这个世界后,属于珀珥周身的甜香,也将以精神力的形式向外四溢扩散—— 那是甜美如浆果、蜂蜜一般的滋味。 温暖带有几分肉/体氤氲出的潮热,是冰天雪地中根本闻不到的香气。 甜而暖,同时带有小虫母精神力内温柔包容的特质,对于疯性、狂症未曾消退的白银种来说,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甘霖。 就像是一块肉落在了野狗群中。 也像是滴落至油锅中的水。 不知道具体安静了多久的银白色平原陷入了某种压抑、克制的躁动,珀珥趴在最初接住自己的白银种的脊背上时,他隐约听到了来自远方低哑的嘶鸣声。 那是白银种特有的交流方式。 在同时响彻着的精神力喃语中,珀珥模糊能够分辨出几个字眼—— 【……香。】 【喜欢、好喜欢。】 【吃掉。】 【想要……吃掉。】 精神力世界中的寒风吹拂掀起雪雾,眼下的僵局持续着,而远方的嘶鸣则在靠近,同时于天际方向涌现出一层宛若苍白色城墙的阴影。 他们来的速度很快,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如滚滚沙尘一般推进着。 终于从菌丝丛中脱离束缚的珀珥撑开虫翼、翘着尾勾,他小心爬起来,几乎已经跪倒在了身下这只白银种的后颈上。 珀珥扶着对方的脑袋,支起身体,终于看清了远方的一切—— 那道飞速接近的苍白色城墙,正是聚集在这片精神力世界内的所有白银种。 他们都闻到了虫巢之母的香气,于是在疯性与狂化的趋势下,循着香气和温暖聚集而来。 属于野兽般冰冷、觊觎,充满贪婪的视线一道又一道聚焦在小虫母身上,黏稠且源源不断,那足以令他后颈发麻,整个脊背都蔓延上一层古怪的战栗。 珀珥打了个寒战。 在这个精神力凝聚的世界内,他已经完全被原始状态下的所有白银种们包围了。 数千年前,作为抗击异兽潮的最前线,白银种总是最容易被狂化因子缠上的生命个体—— 在无数次战后狂化的应激之下,兽性与本能至上的阿克戎是第一个堕落为狂化症傀儡的白银种。 他变得疯狂可怖,变得敌我不分,变得如彻头彻尾的嗜血野兽一般,精神力深处叫嚣着杀戮,如果当时不是阿斯兰制止的即时,阿克戎很可能会杀死自己的同伴、战友。 于是,那时候自知无力挣脱狂化的阿克戎选择向老师祈求死亡。 后来,阿克戎也是第一个浸入这片冰湖,并被冰封在深处的白银种。 而在他之后,选择死亡的白银种越来越多,这片深而广的冰湖也逐渐成为了白银种们死亡之后沉眠的墓地。 此刻,空气发凉,气氛微僵。 珀珥安慰自己,至少还有一个好消息:精神力世界内的白银种们虽然狂化因子居高不下,但或许是因为冰封的缘故,导致他们尚未进入彻底的狂暴状态,简直比他最初设想的情况好太多了! 珀珥:珍珠乐观.jpg 在短暂的沉默后,珀珥屏着一口气,小心翼翼撑开身后流动有珍珠母贝光泽的虫翼,随后展翅、扇动、蓄力—— 下一秒,在所有白银种注视着的视线中,珀珥缓缓飞了起来,如雪原上的精灵仙子,长发与白袍交错着浮动,最终轻踮着脚尖,落在了中央的空地之上。 珀珥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他环顾四周,然后有些试探性地向刚才接住自己,也是此刻距离他最近的那只白银种伸出手臂。 冰冷的风雪之下,白皙单薄的小虫母如那祭坛上的祭品一般,冲着数米高的怪物伸手,轻声询问:“我可以……碰碰你吗?” 宛若被冰雪铸就的怪物没有说话,只是偏头,居高临下地望着站在雪地中间的这个小小身影。 那么小,却那么香,是他们中谁都可以一口含在嘴里的。 狂化因子隐隐躁动在白银种的血脉、骨髓、神经之中,那是一种暴虐又嘈杂的感觉,时时刻刻催促着他们暴起,用杀戮和暴/力去解决全部的问题。 很吵,很难受,也很烦。 但是在嗅闻到小虫母身上的暖香后,白银种觉得那股毛躁劲似乎减缓了一点。 苍白色的怪物发出嘶鸣,吻部低垂着靠近。 而其他环绕在周围的白银种们也纷纷上前。 那超过七米的巨大体型交错着围成了建成在冰原之上的巨大堡垒,一个个狰狞可怖,睁着冰冷无可见瞳的复眼,非人感强烈到寻常人窥见这群环绕自身的怪物,便会忍不住惊叫、昏厥的程度。 但珀珥早已经看过了那尔迦人的原始形态,他接受良好,并且善于从那冷硬的鳞甲、狰狞的口器利齿,以及冰冷无机质的复眼中寻觅可以夸赞的优点。 虽然子嗣们是长得有些吓人,但是他们很高大强壮呀! 他们的鳞片滑滑亮亮的! 他们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很酷! 只不过,不怕是一回事,但转瞬之间被一群狂化因子尚未褪去的原始形态白银种包围住,又是另一回事了。 珀珥很紧张。 甚至在精神力自然涌动、飘逸的状态下,他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这群白银种体内正在起伏的狂化因子。 ——它们临近阈值,此起彼伏,高高低低交错变化着,属于一个非常微妙的临界点,任何一点刺激,都会让数值轻微波动的狂化因子跨越阈值,引爆整个精神力世界内白银种的状态。 他喉头微动,见距离自己最近的白银种并不曾动弹,便大着胆子,将手掌轻缓地落在了对方的吻部。 珀珥的手掌温凉。 但怪物吻部的鳞甲更冷,近似寒冷。 他抚着打了个寒战。 可苍白色怪物静止在原地的动作,又给了珀珥新的勇气和大胆尝试的自信。 珀珥微微蹙眉。 如果是人形态的白银种,还能把他们的脑袋抱在怀里,或者让他们从后侧抱着他,不论是柔软胸膛前的蜜香,还是藏匿于虫翼、尾勾根部的蜜腺,都是可以实现甘霖饲喂的环节,可是眼下…… 珀珥为难地看了看俯下身都比他高出好多米、舌面上能够横躺好几个他的苍白色怪物,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办。 要他们吃到蜜的话…… 珀珥微怔,忽然想到从前在阿斯兰精神力世界的深处,那只苍白色怪物把他带到冰洞深处,用菌丝织就温床,缠着他的四肢,把他从头舔到尾的经历。 湿哒哒、黏糊糊的,就差把他当作是珍珠硬糖含在嘴里了。 珀珥打了个激灵。 难、难不成要他脱光光,变成棒棒糖被白银种们一起舔舔舔吗?那也显得有点太奇怪、太yin乱了吧?!! 可除了这个办法,好像也没别的选择了…… 在片刻的沉默后,珀珥咬了咬牙,仰头冲着身侧的白银种道:“……你、你们要舔舔我吗?”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就连白银种们的呼吸都变得轻不可闻。 虽然他们依旧遭受狂化因子的侵蚀,本体还在冰层中沉睡,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彻底丧失神志。 甚至一旦当白银种们狂化消退、脱离冰层,这些发生在精神力世界深处的记忆,也将伴随着他们的意识一同苏醒,成为藏匿在回忆深处最为甜蜜的痕迹。 珀珥有些尴尬地手指蜷缩,见白银种们都没有回应的意思,整个人都有些面颊烧红,可又因为悬在头顶的时间、辐射,以及猛犸兽潮的问题,不得不顶着羞耻继续深入这个提议。 正当他思考要不要直接从虫翼裸/露出来,当个坏妈咪强制着塞到白银种的嘴里让他们舔舔时,距离珀珥最近的那头苍白色怪物动了—— 他的身体持续压低在雪原之上,吻部拉近了与珀珥之间的距离,那硕大的脑袋蹭过珀珥胸前轻薄的白色衣袍,就那么探出猩红的蛇信蹭了一下。 珀珥颤了颤,耳廓发红。 受到来源于子嗣刺激的蜜腺在娇嫩的皮肤之下开始复苏,隐隐跳动着微弱的力道,同时带动虫巢之母体内的神经,向外绽开属于王的甘霖之海。 珀珥的周身泛滥起灼热的涟漪感。 虫巢之母的身体与其子嗣之间具有相互影响的联系。 当他认为他们需要、当他想要给予他们恩泽、当他想要抚慰他们的时候,那么腺体便会随之而动,给予虫巢之母想要的结果。 这具精神力凝聚的躯干深处隐隐泛出湿热的潮意,珀珥感受到了另一头白银种从脊背后侧靠近而来的滚烫吐息,掺杂在那寒冷的风中,令他有些小腿肚子战栗地颤抖着。 随后,一截温热的信子袭来,卷着蹭过珀珥光/裸的脚踝,并用吻部轻轻顶着他的后腰,似是在渴求更多的、来源于虫巢之母馈赠的甜蜜恩泽。 甚至不只是他们,还有更多的白银种聚集过来。 他们那庞大的躯干交错着空隙站着、卧着,像是一群初次见到小妈咪的巨型犬,一个个探着脑袋、吐着舌,喉咙中发出低哑的嘶鸣,复眼内冷光熠熠,闪烁着各种好奇与渴望的情愫。 珀珥咬着下唇,呼吸微急,手指攥紧了垂落在胸前的长发。 在前后均被白银种包围的空隙中,他如仁慈柔软、包容万物的小圣母一般,最终抬起手臂,抱住了身前那只白银种过于巨大的吻部。 珀珥说—— 舔吧。 我的孩子们。 他的孩子们。 虫巢之母的……孩子们。 冰原辽阔,白雪皑皑。 目光所及之处,全然是凝固的白色海洋,在远方山峦包围的广袤雪原之间,平坦至极,却被浑身苍白、菌丝缭绕的巨型怪物环绕着,形成了一道偾张着生命热气的肉/体之墙。 整个冰原上的怪物都聚集在这里,彼此交错围绕着他们慷慨又柔软的小母亲,并在这方精神力构成的天地内,享有来自虫巢之母的恩泽饲喂。 温暖的甜香伴随着怪物的蛇信滑蹭而向外四溢,柔软的腺体被刺激得发红肿胀,落在白皙的肌理上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就连那轻薄流动着银月光辉的虫翼,以及莹白色的尾勾不曾被放过,只能痉挛着于根部浮现薄粉。 那些残存于精神力上的舔舐,带动着更加剧烈的刺激,而这一切也将反映在现实中的身体上,让珀珥变得眼瞳迷蒙,湿漉漉一片,连面颊也都泛起漂亮的潮红。 “呼、呼……” 现实中,珀珥的喘息断续,胸膛起伏。 精神力深处的羞涩带动他的身体隐隐浮现热意,明明身处冰天雪地之中,却令他有种四周环绕着雄壮躯干的燥热,腰腹酸软,双腿无力。 珀珥深深呼出一口气,在这个空隙里,他不得不一心二用,一边应付精神力世界中那群舔上就不撒口的苍白色怪物,一边踉跄半步,撑着手臂侧坐在地上。 他真的要没力气了。 冰湖后方,原始形态的厄加与02强忍着听到小虫母喘息声时的躁动与难耐,钳足、尾勾上的动作一刻不停,将那坚实厚重的冰川凿开更大的空隙。 透过那破碎的冰面,墓场之下相对位置靠上的白银种同北地那冰冷的空气,已然只差最后一层轻薄的隔膜。 ——咔嚓。 现实中,那一层冰封彻底皲裂破碎。 精神力世界内,宛若柔软白羊祭品一般的小虫母俯卧在菌丝交错的温床之上,四面八方围满了吐息滚烫,鳞甲却冰冷十足的巨型怪物。 漂亮无辜的小祭品眼尾晕红,眼瞳濡湿,他被怪物们的吻部蹭着,又被那灵活柔韧的菌丝锁住纤细的四肢。 这完全就是一幅怪诞十足的画面—— 是美人以身饲喂怪物群落的古怪图画,是祭品被怪物们占有、囚/禁,掺杂着诡异意味的黑/暗/童/话。 可偏偏,饲喂着怪物的小祭品神情柔软、圣洁。 哪怕他咬着唇忍耐战栗,但他那双湿漉漉的浅蓝色眼瞳中,依旧闪烁着温柔,以及纵容、仁慈的情绪。 是虫巢之母在饲喂他的子嗣。 是柔软孱弱的母亲在喂养他那群恐怖的怪物孩子。 于是,当冰层下方的裂开声持续响起的同时,第一只从小虫母怀中抬起脑袋的白银种,仰头发出低声却悠远的嘶鸣。 他用吻部蹭过了珀珥的面颊,在那双湿漉漉的眼瞳中窥见了自己的身影,随后近乎小心翼翼地用那沾染着蜜香的信子,舔过珀珥的唇角。 恍惚中,珀珥似乎听到有谁在精神力喃语中呼唤着他—— 【妈、妈妈。】 砰! 冰面彻底开裂,第一头破开冰封的巨大银白色怪物腾空而起,复眼冰冷,苍白色的外骨骼暴露在凛冽寒风中,自后脊延伸出绵延如白毯的菌丝。 他轻盈落在冰面之上,绕过厄加与02,在现实世界中低头蹭了蹭小虫母柔软的发顶,与那双清透朦胧的浅蓝色眼瞳对视片刻,随后甩开菌丝、哑声嘶鸣,瞬间蓄力向西方的裂谷奔跑着。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 艾瑟瑞恩星上,遥远的高空隐隐泛着古怪的橘红色微光,又继续向外、向远扩散的架势。 而寒冬之地西侧的裂谷尽头,一头侧卧时身量超过二百多米的冰川猛犸缓缓张开漆黑污浊的眼瞳,自长鼻中喷出热气。 在它之后,第二头、第三头……无数头被埋藏于风雪之下的巨兽抖掉眼睫上的落雪、睁开浑浊的眼瞳,恍若深渊暗谷,木然僵硬。 它们是辐射异变下的傀儡。 是一群只知道横冲直撞的疯兽。 显然,这场猛犸暴动,提前开始了。 第126章 无上至宝 灰蓝色的天空下, 细碎的雪粒簌簌下落,无声无息。 远处,蝎组成员03正和他的同伴04、05一同潜伏在裂谷深处第三层地带最为边缘的位置。 他们那修长的身形挂在近乎直角的山壁之上,手掌、尾勾探入积雪之下, 紧紧抓着岩壁, 充当最前锋的情况探查者。 蝎组成员均身穿哑光黑的作战服, 胸膛、腰腹、大腿间交错着皮质束带, 于卡扣旁侧藏有匕首刀片, 同时在腰围末端缀着一条粗壮, 且遍布黑色鳞甲的锋利尾勾,宛若夜间的行者。 原本这样的打扮并不是那么有利于藏匿。 但是,将广袤无垠的雪原换做冰雪、岩块交错的裂谷后, 这身暗色调的作战服, 反而令他们悬挂于山壁之间难以被发现,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他们是天生的潜伏者。 裂谷两侧的山壁间, 03单手抓着峭壁岩石边沿,作战靴轻轻踩在下方近乎直角的岩壁上,几乎只搭着半截脚面,尾勾蜷勾, 便是在遽然猛烈的寒风中都纹丝不动。 在他对面的裂谷壁上,则是错落潜伏的04、05, 甚至不只是他们,相隔将近百米的位置还有其他蝎组成员, 在这冰天雪地之下构成了一个由生命个体连通的信号专递站。 正当03沉默蛰伏, 观察着最西方属于冰川猛犸栖息地的变化时,远方的04忽然仰头,透过特质的黑色覆面, 发出了如鸟鸣一般的声响—— 略微尖锐、短促,频率密集。 这是蝎组成员在执行任务时特有的交流方式。 他们会用不同的鸟鸣去区分不同的环境讯息,同时向自己的同伴传递消息,近似原始形态下发出的虫鸣,皆属于交流类型的一种。 而04口中所发出的鸟鸣意思,翻译过来是“注意天空”的意思。 03眉头微紧,抬眸看向裂谷尽头的天空。 天空深而悠远,原本灰蓝的色泽之上隐隐泛滥出一种古怪的橘红色微光,最初时很淡,像是一条横贯天际的线,可不过是03注视、观察的几秒钟中,这片橘红便开始向外侧泛滥,宛若瀑布般向下方流淌着。 虽然蝎组成员并不经常上异兽战场,但并不意味着他们缺乏相关的理论知识,甚至每一次燃血组结束的战场汇报,是需要那尔迦帝国内所有组别一起进行分析的—— 他们的职能和涉及方面或许不同,但肩负的保卫工作是相同的,有关于异兽和辐射的讯息、变化必须死死刻在骨子里,成为记忆和反应的一部分。 几乎是刚刚看到天边橘红色光线流动变化的同时,03覆面下的深色瞳孔骤然紧缩,流露出几分阴沉的冷冽。 略显嘶哑的鸟鸣声从03口中溢出,宛若真的鸟雀掠过,几乎是声响透过裂谷传递之时,身形落在后方的05瞬间撑着尾勾起身,灵活跳跃于山峦石壁之间,不过十多秒,便消失在了裂谷稍微后方的位置。 ——那是白银种们守卫的地方。 在05向后传递消息前的十分钟,由阿斯兰带领的白银种早已经恢复了原始形态。 他们顶着全身上下都覆盖着的苍白色外骨骼侧立于风雪之下,强壮的前肢曲着,前臂外侧的小型辅助爪张合于冷空气之下。 发达的后肢肌肉紧绷,膝关节反曲近似鸟类,但下方的利爪却锋利十足,足以穿透山岩,将他们巨大的身形紧紧固定在近乎直角的裂谷山壁上。 白银种是天生的陆地战士,他们可以适应一切艰险的作战环境,并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当他们将原始形态后的身形牢牢固定在岩壁上的同时,那些自脊背后方延伸而来的苍白色菌丝,则如浪潮般向外汹涌着,瞬息之间便蔓延千万米,交错着悬于高空,抵达裂谷的另一侧。 柔软如丝缕的菌丝在此时显露出了属于它们的危险,横跨裂谷的白色尖端骤然紧绷如长针,重重扎到了对面的石壁缝隙内,将原先软韧的菌丝拉扯成一道横向阻隔了裂谷通道的蛛网。 当其余白银种在后方叠加起来数张稠密的白色蛛网后,原始形态的阿斯兰仰头发出低哑的嘶鸣,随后身形在山壁侧崖上灵活变换,将落点定在了这片裂谷的最前方—— 也是最为接近冰川猛犸栖息地的位置。 阿斯兰一人独自撑起了第一道蛛网。 远古时期白银种战神的力量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最初只是如菌毯一般的丝缕在主人的操控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生长、蔓延、交织、缠绕,并在最后拉紧。 那是由一簇菌丝燃烧、沸腾,又经凝聚而形成的菌丝之海。 无数细丝贪婪地深入石壁缝隙,在填满那些间隙的同时,把自己紧紧固定于裂谷山壁之上,疯狂增殖,在冰雪与岩石之间构筑起了一片柔韧且坚韧的菌网。 第一道防线彻底铸成。 在白银种后方,燃血组成员恢复原始形态,带领着星云犬、巨型沙蜥,以及巨型雪狼的大家庭,深入第二层地带,以大摇大摆的姿态进入了其中异兽群落的栖息地。 第二层地带交错分布着巨型雪狼,还有一部分威胁性相对小的异兽。 当夏盖掀起狰狞的猩红色钳足,狠狠砸碎一块巨石,而星云犬和它所带来的雌性雪狼首领也随之发出凶戾的吠叫时,居住于第二层地带的一部分异兽们缓缓起身,逐渐乌沉的眼瞳中流露出了遭到挑衅的愤怒与暴怒。 不够。 眼下起身准备追来的异兽并不是全部。 原始形态下的比约恩和小队长德米特里交换了一个眼神,作为燃血组内相互配合的队友,两人默契十足。 几乎是眼神交错的瞬间,前者发出嘶鸣信号,随即骤然向前,如猩红色的巨型坦克一般直冲异兽群之间。 而德米特里则趁比约恩搅乱一切的空隙,撑起巨大身形灵活跳跃,壮硕有力、分布着细密深红色鳞甲的后肢狠狠蹬于山岩侧壁,在借力的同时也引得碎石、落雪同时下降,惊扰着更后方的异兽。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德米特里带着几个燃血组成员落至异兽的最后方,夏盖、星云犬、巨型沙蜥在前方,比约恩位于中央,其余燃血组成员和巨型雪狼则交错于四周,将第二层地带内的异兽彻底笼于中央。 【是个机会!】 夏盖发出低哑的嘶鸣。 几个方向上的燃血组成员相互配合,中央异兽聚集的空间在缩小,在四周夹击的情况下,当夏盖他们骤然让开最前方的路时,受惊的异兽群下意识前冲,避免成为猛犸狂暴后引发大型兽潮的一部分。 这场兽潮分流的行动还需要继续。 第二层地带的异兽开始向第一层地带奔腾、跨越的同时,燃血组成员并不曾放松心神,而是紧随其后,向第一层地带,即群居有极地人面熊的位置前去。 第一层地带内极地人面熊的数量同样不小。 此刻,这群忍受饥饿的极地人面熊正在它们的栖息地内慢腾腾晃悠着。 一头雄性人面熊实在忍受不了腹腔中的饥饿,于是它大摇大摆走向一只刚刚生产完的雌性人面熊,准备将魔爪伸向自己同类怀中的幼崽,好填满它那正在痉挛的胃部。 可还不等这头雄性极地人面熊为自己的贪欲付诸行动,便感受到后方传来阵阵的震颤声。 原本静谧的人面熊群落骚动起来,不少雄壮的个体立起身体,有些不安地看向震颤来源的西方。 最初时,只是一片浓郁的雪雾。 但很快,在白雾与冷风之后,则是从第二层地带奔涌而来的小型异兽潮。 第一头窥见这一异样的人面熊迅速发出急促的吼叫声。 当大地的震动正在接近的同时,栖息在这里的极地人面熊不得不撑着笨重巨大的身体爬起来,向前方奔跑,避免被淹没至这片小型兽潮之下。 兽潮分流的行动一切依计划中进行。 夏盖同后方的比约恩交换信号,将驱赶异兽的燃血组队伍暂时交给小队长德米特里负责,他们则带着急速跟来的星云犬、巨型沙蜥,以及一部分巨型雪狼绕过兽潮,从两侧前冲,不停加速至极地人面熊的前方。 裂谷尽头的巨大冰湖平原上,还有小虫母在唤醒剩余的白银种,因此在裂谷内的分流计划之后,燃血组成员同样需要充当“拦路石”,让这场由不同异兽集结而来的兽潮继续向两侧奔涌,避开冰湖中央的虫巢之母。 但这片冰原之上太过平坦了,没有任何凸起的大型遮挡物,因此在成为“拦路石”这一环节,还需要那尔迦人以肉/体之躯进行阻挡。 在夏盖、比约恩他们加速向前,站定在裂谷口的同时,更西方由蝎组成员05送来消息被传递至阿斯兰的面前。 遥远空中的辐射比幸存者预测的时间来得更快,原先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瞬间缩短,加速了整个阻挡流程。 善于潜伏的蝎组成员彼此间交换信息,持续向后传递。 而原始形态下的阿斯兰则仰头发出嘶鸣,提醒自己的学生们打起精神,警惕远方即将到来的猛犸暴动。 整个消息传递不过发生在两分钟内,但最靠近冰川猛犸栖息地的蝎组成员03,则眼睁睁窥见了一场近乎震撼的巨兽苏醒场面—— 冰雪裂谷的尽头,是冻结了亘古之久的寂静。 寒风似无形刀刃刮过两侧高耸千仞的峭壁,发出呜咽般的嘶嚎,原先沉寂的冰雪开始颤动,隐隐传来巨兽逐渐加剧的心跳声,伴随一道“嘎吱”声,一抹巨大乌黑的眼瞳骤然出现在积雪覆盖的“山峦”之上,深不见底。 那是冰川猛犸的眼睛。 黑洞洞的,便是远方的03都在对视的瞬间,惊出后颈的冷汗。 这样的巨兽……太大了。 宇宙辐射导致的光学现象持续进行着,当第一头冰川猛犸睁开眼睛,以污浊的眸光扫视周围时,裂谷尽头陷入了几秒钟的寂静。 但很快,这死寂被另一种更加原始、暴虐的力量遽然撕碎。 最初是微弱的震颤,像是沉睡巨人变换的呼吸频率;紧接着,震颤开始升级,变得越发剧烈,积雪被抖落、大地在颤抖,就连远方裂谷上的冰屑也簌簌被这股力道影响地向下剥落。 那些被冰雪覆盖,肩高超过三百米的巨兽拔地而起,遮天蔽日,直接将那正向西方沉落的日光遮挡在身后,形成一片天昏地暗。 从远古时代存活至今日的生命,有着它们无与伦比的特征优势,冰川猛犸长于巍峨的体型和对精神力的抗性,但也因为神经、大脑发育上的慢速与低能,更是无法避开宇宙辐射的影响。 一旦宇宙辐射发生变化,它们只能沦为引发暴动的傀儡。 当位于最沉睡之地最前方的数头冰川猛犸一一起身,仰起长鼻,发出嘶鸣的咆哮后,它们的眼瞳变得更加暗沉无光,随后开始在轰鸣、嘈杂中向前奔跑。 那完全就是在裂谷中移动的巨大堡垒! 别说是下方的生命个体了,就是几十公里宽的裂谷,都有可能在十万头冰川猛犸的拥挤下破裂,引发更大的混乱。 天空越来越黑,日落后的余光尽数被西方的山峦吞没,危险的气息则在夜间无限膨胀。 前方潜伏着的蝎组成员神经紧绷。 他们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皮肉、鳞甲暴涨,瞬间撑裂贴身的胶质作战服,暴露出最为原始、粗犷、野性的姿态。 蝎组成员的速度很快,他们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用最快的速度向后撤退。 但即便如此,苏醒后的冰川猛犸瞬间可行千米,奔腾而来的速度极快,裹挟着那深棕色的粗硬毛发与冰碴奔腾而来,顶着那坚硬的獠牙,重重撞击在了山岩的侧壁之上。 轰隆隆。 是裂谷石壁崩塌的声音。 辐射影响下的冰川猛犸毫无理智可言,它们疯狂如蛮牛,只依着心中的暴虐与冲动,横冲直撞,有种哪里有空地就往哪里冲的特性。 在它们眼前,裂谷便是一条足够通达的大道,是足以让它们奔跑、发泄暴虐的场所。 当冰川猛犸怒吼着,带有一股势不可当的气势前冲,抵达白银种所在的阵地时,它们甚至不会去注意那些如蛛网一般笼罩在前路上的阻隔。 第一头冲入菌丝网络区域的冰川猛犸,正是此前第一个睁眼的冰雪巨兽,它的体格更为巨大,肩高超越400米,身形雄壮,獠牙如弯月。 它使劲儿移动着那如堡垒一般粗壮的前肢,毫无防备地重重砸在了前方的银白菌网之上,并因阻力感觉而发出暴虐的嘶鸣。 “吼——哞——” 侧身用利爪将自己固定在岩壁上的阿斯兰身形骤然一晃,但他死死扛住了这股来源于巨型异兽撞击、撕扯的力道,四肢因为力道上的拉锯而深深嵌入山崖,从利爪的缝隙挤压出细碎石屑。 那是硬生生被两股拉扯力道磨碎的。 作为第一道菌丝铸就的蛛网,阿斯兰的存在意义极为重要,在他借用菌网阻隔猛犸的同时,其余白银种则相继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对冰川猛犸那迟钝的神经进行着进一步影响。 精神力威慑的作用需要十几甚至几十分钟才能起效。 而在这个时间段内,他们能做的就是硬抗、阻挡,拖延时间,给小虫母争取到足够多的、足以唤醒一部分白银种进行支援的机会。 裂谷西方,菌丝坚韧的纤维承受着超乎想象的撕扯,甚至这才仅仅拦住了奔腾在最前方的数十头冰川猛犸。 在它们之后还有更多的白色狂潮,伴随猛犸兽群碾压而来。 暴动的阴影,瞬间覆盖了这座冰雪裂谷。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在阿斯兰延缓前方冰川猛犸冲击力的同时,异兽狠狠踏着大地,天地摇晃,巨大的头颅和獠牙疯狂甩动,哪怕被菌丝深深勒入皮肉,渗出血丝,也依旧如无知无觉的傀儡向前冲锋。 这场拉锯战被阿斯兰一人延长到几分钟。 前方的冰川猛犸发出尖啸。 缠在它长鼻、象牙、脖颈上的菌丝被拉得细如琴弦,最终发出濒临崩溃的断裂声。 铮! 那一簇横跨裂谷的菌丝紧绷到极限,随后根根断裂。 阿斯兰复眼中闪烁暗芒,在最前方菌网彻底败落的同时发出嘶鸣—— 【准备好!】 这是作为老师、作为白银种战神之时,阿斯兰给予他的学生、战友的信号。 巨大的银白菌网一寸一寸被崩裂。 山壁两侧向下滚落碎石,而冰川猛犸也终于挣脱了最前方的束缚,顶着脖颈上的血痕,又一次发出嘶鸣冲向由阿克戎、洛瑟兰等白银种铸就的新菌网。 第一批苏醒、奔腾而来的冰川猛犸冲破第一道属于白银种战神的防线,冲撞着抵达第二道防线。 这个空隙的几秒钟里,阿斯兰并没有停下,而是逆流向前。 他将身后银白色的菌丝深深扎根至他所在方向的裂谷岩壁,随后瞅准机会,近似鸟类一般反曲的关节,蓄力蹬动肌肉发达的后肢——前扑、跳跃。 阿斯兰离开直角山壁,灵活惊险地踩着源源不断的巨兽,自它们的头颅、后颈、脊背,甚至是坚硬的獠牙横向掠过裂谷,拉紧身后的菌丝,“碰”的一声砸落至对面,又一次将四肢利爪狠狠嵌入至山岩之下。 这抹菌网,拦住了后方的第二批冰川猛犸,也将第一批而来的巨兽暂时困在了阿斯兰以及其余白银种铸就的蛛网之间。 某种古怪的平衡暂时形成在他们之间,当蝎组成员从岩壁旁侧而来,越过巍峨巨兽,进行辅助和消息传递的同时,第三批苏醒的冰川猛犸,也正踏着颤动的大地遥遥而来。 而今,距离这场暴动,也不过刚刚开始十三分钟。 …… 地震源源不断,裂谷两侧不停向下砸落着碎石。 提前的宇宙辐射下,被提前分流的兽潮同样进入狂暴状态 第一层地带的裂谷后方,夏盖与比约恩以原始形态,将裂谷内冲出来的兽潮向两侧分散,形成一个尾部指向裂谷的巨大“Y”字形状。 星云犬和巨型沙蜥带着巨型雪狼群不停扩大“Y”字的上方开叉部位,将这场异兽潮的分流做到尽善尽美。 这是一幕极其震撼的场景—— 裂谷之下雪雾弥漫,驳杂的兽潮被那尔迦挡开在两侧,奔涌着分流而过,在那不曾被兽潮冲击到的平原中央,则是轻微下陷的浅蓝色冰湖,其上柔和的精神力萦绕,于最下方侧坐着一个对比任何一头异兽,都显得极为渺小的身影。 那是珀珥。 是那尔迦人的虫巢之母,是他们的王。 第一只彻底复生苏醒的苍白色巨兽冲破冰面上被厄加、02提前砸出来的裂隙,他轻盈落地,带有几分对母亲一般的缱绻,用吻部蹭过珀珥的发顶。 在他的身影倒映于那双浅蓝色的虹膜中时,珀珥抬手,抚了一下这只白银种的鳞甲,并仰头轻轻吻了一下对方的吻部,低声道—— “乖孩子,去战斗吧。” 白银种仰头发出嘶鸣,如虫巢之母身侧的苍白骑士,那菌丝轻柔拂过珀珥的脸颊,随即曲着后肢的膝关节进行蓄力、前冲,自“Y”字形的兽潮中央逆流而上,往猛犸兽潮的前线冲去。 珀珥低喘了一口气,精神力上的刺激隐秘持续着。 他一心二用,强忍疲惫,一边在精神力世界深处对这群等待复生的白银种进行甘霖的饲喂,一边于手掌之间凝聚出莹白色的微光。 它们在不停膨胀、扩散之后,如四散的烟花一般炸开成数条丝缕,瞬间游动至每一个拥有珍珠印记的子嗣身侧。 这缕精神力循着小虫母想要“保护、帮助子嗣”的心思,悠远而宁静,带有治愈、安抚的力量,柔软又充满了小妈咪慈爱的意味,会给每一个抵抗猛犸暴动的子嗣们带来最有用的抚慰。 第一层地带,裂谷口的外缘—— 不停拦击、分流兽潮的比约恩,被几头极地人面熊扑倒在地,虽然起身及时,但胸膛上还是被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爪印。 夏盖两侧的钳足在异兽群的冲撞中,不免被生生蹭掉鳞甲,露出内里鲜红的皮肉。 第二层地带与第三层地带的交界处—— 位于最后方的奥辛和阿列克谢这一路段的菌网铸就者。 进入第二道防线的那批冰川猛犸,浑浊的巨眼中闪烁着暴怒与疯狂,曾被阿斯兰的菌丝勒出深痕的皮肉好似不畏疼痛一般,继续向前拥挤,脖颈、肩部隆起的肌肉块块虬结,终究还是冲破了束缚。 在悬殊的力量差距下,那头雄性猛犸甩出长鼻,重击于山壁旁侧的石壁。 奥辛在碎裂的石块下闪过一击,但阿列克谢却因想要延缓菌丝的阻拦时间,于那多支撑的半分钟里受到重伤,重重砸在了下方的石块之间。 正当巨兽的阴影即将落在阿列克谢身上时,一道从后方而来的菌丝将其缠绕,千钧一发之际拉着远离那头雄性猛犸遽然砸在大地上的前肢。 ——是方才被小虫母唤醒的那只白银种。 甚至不只是他,前前后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连续有五个头苍白色的怪物逆流而来。 他们得到了来自虫巢之母精神力中凝聚的恩泽,在重获自由之后,学着前方洛瑟兰、阿克戎、暗棘的举动,延伸菌丝、变成菌网,用最短的时间将这片苍白交错着横贯裂谷,形成了加急而成的第三道防线。 砰。 根本不会用大脑思考的冰川猛犸又一次撞了上去,獠牙、脑袋,甚至是前肢被菌丝缠绕,如同蛛网上的猎物,被暂时困于一隅。 可即便如此,依旧很难中断它们在辐射影响下横冲直撞的疯性。 混乱中,阿列克谢被暂时放在边缘相对安稳的位置。 由虫巢之母烙印而成的珍珠印记,在他鳞甲之下的左侧胸膛上闪烁着莹润的光,为他体内的脏器挡住那来自猛犸的剧烈冲撞。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轻柔的温热驱散了那股剧痛,让阿列克谢喘息的时候不至于太痛,在十几秒的缓和后,似是又提起了继续坚持的力气。 阿列克谢银白色的复眼中闪过暗芒。 他咽下喉咙中的血腥气,待得到蝎组成员又一次传递消息,说第二批冰川猛犸已经冲散阿斯兰的菌网后,撑着爬起来,又一次加入到了第二道、第三道防线的驻扎中。 数万头冰川猛犸奔涌而来的狂潮源源不断,裂谷口的位置,暂时将异兽群驱散的燃血组成员都有些狼狈,身上挂着不同程度的伤痕。 比约恩甩掉身上的积雪,发出低哑的嘶鸣。 他示意几个队员留在原地守着裂谷口,避免有剩余的残留异兽影响小虫母的计划,其余人跟着再次深入裂谷,去给白银种和蝎组成员提供助力。 在这种时刻,他们比不上白银种所能体现的能力,但也不会在危险战斗中充当毫无助力的懦夫。 身形壮硕如坦克的燃血组成员具有超越体型的巨力,他们不似皇家护卫军会飞,不像秩序同盟那般平衡发展,没有蝎组成员灵活无声,也谈不上如边境哨卫军擅长对付特殊型异兽雪虻。 但是,在战斗之上,燃血组成员有自己的优势与长处。 结束异兽的分流,前来支援的燃血组成员冒着巨大的风险,以原始形态“咚”的一声降落在冰川猛犸的头部、背部,借由这种外界的扰动,倒是勉强减少了一部分巨兽冲撞菌网的力道。 天际黑沉,雪雾弥散。 如今,距离猛犸暴动已经过去了足足二十七分钟。 但显然,受辐射趋势的、身躯陷于菌网中的雄性冰川猛犸依旧不曾感受到精神力威慑的作用,只依旧睁着浑浊的眼瞳,浑浑噩噩向前。 他们仍然需要时间。 在小虫母面前,这群年轻又渴求小妈咪宠爱的子嗣们会彼此羡慕、嫉妒,会使用一些无伤大雅的争宠手段,会言语攻击、会彼此挑衅,也会通过格斗解决一些“小问题”。 但在这种时刻,他们都会摒弃前嫌,成为最能够交付信任的战友。 即便是疯性难消,对阿斯兰带有一种想要撬墙脚、并将其取而代之的暗棘,都在旁侧又一头猛犸冲击而来的瞬间,张开菌网,为对面被力道拉扯着在山壁上划出深痕的阿斯兰助力。 无数根银白色的菌丝在不停地崩裂、生长着。 这对于白银种来说是消耗,当夜色继续暗沉的时候,他们苍白色的鳞甲上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痕,几乎遍布全身。 便是辅助这场阻拦战的蝎组、燃血组成员也都狼狈不堪,破损的钳足、蹭落的大片鳞甲、被异兽划破至胸膛腰腹间鲜血淋漓的伤口…… 冰湖之上,透过珍珠印记,珀珥对一切都感知清晰。 他紧紧咬住下唇,便是唇瓣上印出血痕,也依旧撑着那股疲惫劲儿,踉跄着站起来。 一心二用的精神力消耗令珀珥此刻大脑空白,所有行事几乎全靠本能和意志力在支撑。 他睁着那双浅蓝色,甚至轻微涣散的眼瞳,抬起手臂,任由寒风肆虐他身后的长发和斗篷,于猎猎风声中又一次加大精神力向下方冰湖的注入。 咔嚓。 冰面上的裂痕更大。 又有几只苍白色的怪物自遥远的沉睡中苏醒。 他们的菌丝轻柔地掠过小虫母单薄的身形,像是亲吻、也像是抚摸,最终蓄力奔跑向远方,为珀珥、为冰湖下的其他同类,也为整个北地争取更多的时间。 复苏的白银种数量在增多,前去支援的力量也在加大。 可从裂谷深处奔腾而来的数万头冰川猛犸,却恍若看不到尽头一般。 当最前方的阿斯兰,又一次自渗着血水的背脊中延伸出大片菌丝,于侧崖之上拦截第六批苏醒暴动的巨兽时,意外发生了—— 一头体格完全是目前所见最为庞大的雄性巨型猛犸暴虐而来,那超越五百米的肩高衬得它如山峦一般,雄壮异常。 它长鼻甩动如攻城的巨锤,毛发粗粝,喷吐出的灼热白气凝成云雾,直接撞翻了前方的另一头猛犸。 巨大的撞击令裂谷侧壁瞬间坍塌。 被撞翻的猛犸倒在地方发出凄厉的嘶鸣,同时那巨力带动庞大的苍白色菌网,瞬间将阿斯兰和暗棘同时拉扯从高空坠落。 倒下的猛犸翻身间惊起剧颤,后侧那头巨型猛犸依旧受辐射影响,想要直直踏过自己的同伴。 这头雄性的巨型猛犸,实在是太庞大了,甚至它那比悬浮车还大一圈的前肢正缠着菌丝,遏制住了阿斯兰和暗棘在坠落间想要挣脱的可能,同时甩过坚硬的獠牙。 原始形态的阿斯兰和暗棘被菌网扯着重重落入碎石之间,哪怕是再高攻击、高防御的白银种在这样的重创情况下,也崩裂了满身鳞甲,从伤痕累累的皮肤上渗出血水。 这一瞬间,巨型猛犸的嘶鸣着抬脚,如浓云一般的脚掌高悬阴影,随即向下方的白银种重重下落。 与此同时—— 裂谷内第一批里冲在最前方的冰川猛犸破开了最后一道方向,在力道拉扯着白银种坠落山崖的同时,它抬脚落脚之际便是千米之远,不过呼吸间便扬起巨大阴影,冲向冰湖上的虫巢之母。 精神力一心两用的珀珥感知到危机。 他的心跳声忽然变得很快,珍珠印记传来了不同程度的危险示警,几乎令他汗毛倒竖。 生怕不及时的珀珥猛然中断呼唤进程。 在他咬牙释放力量的同时,远方残存的虫巢物质也汹涌着精神力,穿越大地、冰原,成为小虫母扎根于这颗星球上是最有力的根系与力量支撑。 这一刻,珀珥是茁壮成长的树苗,而残存的虫巢物质则是为其提供一切营养、水分,甚至是向上生长的力量的根。 流动着的精神力忽然贯通一切了。 不论是远方对子嗣们的辅助、治愈、安抚,还是脚下尚未完全脱离冰封的白银种,当虫巢之母在这片大地上有根之后,他的意志力与决心所带来的效果,将一跃至千百倍。 珀珥那双浅蓝色的眼瞳,在精神力大幅度消耗之下的迷蒙中流动有清透绚烂的光,银白色的长发绽开于身后,伴随着如月辉般的虫翼簌簌颤动。 他如同真正的神明,手臂之间莹白焰火摇曳着,即便参与精神力凝聚的飓风近乎将其吞噬,可珀珥只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所有的力量都在珀珥的掌控之下,他掌控精神力、掌控生命与力量、掌控时间与距离。 他是红乌贼创造的神明,是那尔迦人的母亲,是精神力的主人,他会千千万万次救自己的孩子—— 西方裂谷,准备落下脚掌的巨型猛犸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它旁侧的空间陷入时滞状态,给了阿斯兰和暗棘脱离的时间。 在这短暂的三秒钟暂停里,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向外扩散,同时身体巨大阴影即将砸落在冰湖之上的猛犸骤然惊鸣,后知后觉感受到了精神力上的强大威慑。 它开始恐惧并尝试后退了。 此刻,距离猛犸暴动开始已经过去了三十一分钟。 但胜利的希望,已然挂在了树冠之上,等待被彻底摘取。 显然,那尔迦的小国王,总能千千万万次救他的臣民、子嗣于危难之间,也总能拉扯着他们离开悲剧,走在光明之下。 他是他们的珍珠。 是他们的无上至宝。 第127章 战后 没有根系的虫巢物质已经在这颗星球上等待数千年了。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这一部分残存的虫巢物质同白银种一般,陷入浑浑噩噩的沉眠,声息与生命脉搏的跳动感恍若被冰层封印,在没了那尔迦人的荒芜北地深处, 它们所能做的只有通过长眠来等待下一次被唤醒。 直到后来, 在虫巢之母重新登陆艾瑟瑞恩星球后, 残存的虫巢物质于黑暗中苏醒, 并因为亲昵与喜欢, 一次又一次地为小虫母赠予礼物。 而这一回, 也是如此。 残存的虫巢物质本没有根。 但当它们将千年积存下来的精神力赠予珀珥的同时,它们变成了虫巢之母扎根在这颗星球上的根,连通着生命的力量, 久久不散、源源不断。 第一批冲破菌网束缚的冰川猛犸如同巍峨巨山, 因为后知后觉感应到的精神力威慑而踌躇原地,发出惊慌的嘶鸣想要仓皇后退。 而它身后的巨兽也同样反应过来, 迟钝的大脑终于接收到了纤细神经传递来的恐惧,蹭着巨大的脚掌后退,一时间同后方身体前冲、还带有惯性的猛犸撞击在一起。 砰! 汹涌的猛犸狂暴暂时停息,但想要让这群巨大的家伙们安分下来, 却有些困难。 晚间天空上方的宇宙辐射在骤然的异变后,开始缓缓散退, 这般千万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天灾”少之又少,在这一次引发狂潮后, 将陷入新的安宁, 直到下一个千年、万年才会探出触角,影响星球上各种生命的运转。 只是下一个千万年后,又有谁会知道艾瑟瑞恩星球上是何种模样? 此刻, 珀珥被精神力支撑着站在湖面冰层上。 清透的冰面将他的身影倒映得很清晰,身形单薄纤细,长发翻飞,白色的斗篷被风猎猎吹在身后,隐隐发出一种军旗一般的“簌簌”声。 潮湿的雪雾愈发浓郁,他的眉毛、眼睫、发丝尽数被沾湿,鬓角边的碎发贴在他苍白却漂亮的面孔上,在此刻于浅蓝色的眼瞳中流露出神性的慈爱与冷静的坚韧。 孱弱的躯干内诞生了柔软又强大的灵魂,在这种致命又奇妙的组合下,珀珥的精神力因为虫巢物质的辅助而在这片大地生根发芽—— 他的双脚下方,莹白色的精神力向下延伸,向冰湖的更深处蔓延如根系一般复杂错落的交缠痕迹。 那是一片巨大的、堪比太阳宫虫巢物质上方那株巨木还要大的根,向更下、更深的位置快速生长。 冰面上的“咔嚓”声开始变得密集,百米冰封层下属于白银种的心跳声似乎也变得更加强壮有力,隐隐于寂静、停止的冰窟下方,传来滚烫到近乎融化冰霜的呼吸声。 是剩余所有白银种的声息。 他们,彻底苏醒了。 冰层彻底破裂,一时间难以计数的白银种从下方的冰渊中破开阻碍,灵活落至陆地之上,同时伴随有冰湖之上大片扩散皲裂的痕迹。 珀珥撑开精神力的动作不停,“厄加、02,把我抛上去!” 这片湖在冰封破损之后,隐隐有种水体、生命都重新流动的迹象。 在力量的碰撞之下,原始形态的厄加与02发出嘶鸣,他们迅速后撤,前者挡开崩裂四溅的碎冰,后者执行命令、蜷起尾勾,环住小虫母的腰腹,直接将他们的小神明扯着抛向高空。 接受过燃血组训练的小虫母身形柔韧灵活,在被上抛的瞬间,他轻盈地越过下方被掀起的冰碴,并在几十米的高空中调整姿势,展开了身后流动月辉光影的虫翼。 冰冻了数千年的冰湖在这一刻完全碎裂。 当所有白银种以原始形态自裂隙中脱离、蓄力向前,加入到裂谷中这场猛犸暴动的拉锯战中时,珀珥下方静止了许久的水体被重新注入生命,一寸一寸扩散着开始流动。 银灰色的游鱼眼中重焕生机、摆动鱼尾。 僵直的水藻颤颤巍巍,随着水纹波涛而摇晃着。 不远处,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向后逐渐反应过来精神力威慑的冰川猛犸拥挤着后退,但裂谷更深处却依旧有一部分迟钝的巨兽撑着那巨大巍峨的体魄蒙头向前。 被精神力暂时抚慰过身体上小型外伤的阿斯兰和暗棘,从混乱中重新撑起菌网,将这场源自于冰川猛犸的巨型踩踏、拥挤事件暂时遏制。 而剩余苏醒后的白银种也纷纷向四周延伸菌丝,继续加大、加固他们的菌网,试图把这群狂暴的巨兽们挡在裂谷之内。 整个裂谷都被挤满了。 从裂谷的出口到尽头,从第一层地带到第三层地带,十万头冰川猛犸躁动着,甚至还有想继续挤进来的。 前方四分之一的巨兽陷于精神力的威慑之下,惊惧而慌张,透露出了非暴怒状态下属于冰川猛犸的本性。 至于后方四分之三的巨兽则并不满足于这被阻隔的通道,它们怒吼着掀起象鼻,拍打两侧石壁,依旧处于辐射影响的后遗症之下。 流动蓬勃的精神力让珀珥窥见了这一切。 他遥遥看着远方,身着白色的作战服,安宁而平静地悬在高空,即便发丝凌乱、身形打扮有些狼狈,却如真正的神明般俯瞰全部,成了下方所有生命都聚集着目光的存在。 先前被分流的兽潮,下方混乱中的那尔迦人,甚至交错嘶鸣着的冰川猛犸…… 珀珥轻轻呼出一口气,又一次抬起手臂,将这被残存虫巢物质充盈的精神力,向更远的地方扩散、推动着—— 他获得了虫巢物质的馈赠,也获得了这颗星球的优待。 当残存的虫巢物质慷慨地将全部的力量赠予珀珥的那一刻开始,他所拥有的精神力持续暴涨,并隐隐催促着他进行新的、未知的另一种变化。 但比起变化…… 珀珥想,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尔迦的小国王抖动着漂亮的虫翼,立于高空。 他身形纤细,眸光清亮,银白色长发被精神力凝聚而起的飓风卷着,又被雪雾水汽弄湿了面庞,覆盖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美感。 珀珥抬起手臂,聚集在身侧的精神力涌动着飓风一般的力量,看似猛烈,实则流淌着柔和,甚至是甜蜜的温暖。 他看向裂谷,深吸一口气。 北地晚间天空上的暗沉似是被打破,宇宙辐射的红光彻底消失了痕迹,而被冰川猛犸引发的震颤也遽然停下了奔腾的脚步。 珀珥将精神力推了出去。 他的嗓音伴随着这股汹涌的力量向前,蹭过厄加、02,蹭过裂谷口的星云犬、巨型沙蜥、巨型雪狼群,蹭过摒弃危险、站于猛犸巨兽头顶背部的燃血组成员,也蹭过山崖侧壁上的蝎组成员、白银种,最终聚拢着落在了交错在银白菌网之间的冰川猛犸的身上,深深埋入它们的大脑、神经深处。 珀珥说—— “停止!” “都安静下来!” 这股力量是纯粹且磅礴的。 远比海洋更为广阔。 击溃了冰川猛犸迟钝的神经,让拥挤在裂谷内的数万头巨兽退却眼瞳中受辐射影响的黑沉,逐渐恢复原本的光。 拥挤混乱被遏制。 安静下来的巨兽们脚掌微动,领头的雄性冰川猛犸仰头发出嘶鸣,穿越辽阔的大地,有种生命悸动的感激。 奔涌在整个猛犸兽潮最前方的那头巨兽仰头,长长的象鼻举过头顶,悬空着小心向小虫母的位置接近。 珀珥扇动着虫翼,在下方子嗣们紧张的注视下,他晃悠着尾勾伸到身前,就像是和猛犸巨象拉钩一般,在体型、大小过于不匹配的情况下,轻轻勾了一下。 随即,珀珥微弯柔韧的腰肢,伸手摸了摸冰川猛犸粗糙冰冷的象鼻。 他轻声道:“回去吧,回到你们的家园,继续沉眠吧。” 如果没有这场异变的宇宙辐射,这群数量庞大的冰川猛犸将继续在冰雪之下沉眠,这是属于它们的日常,是它们穿越亘古、存活千年的生活方式。 即便是宇宙辐射,也不应该破坏他们原有的生存习惯。 “吼——哞——” 冰川猛犸此刻平复了暴虐,显露出几分温和的吼声响彻整个冰原裂谷。 领头的这头雄性巨兽一点一点转身,绕开了下方错落而立的星云犬、沙蜥和雪狼,跟随着小心调转方向的大部队,一点一点后退,重新进入裂谷,并向更远、更西方的位置走去。 这场由宇宙辐射所引起的灾难,在此刻终于彻底落幕。 …… 成群结队的冰川猛犸重回它们的栖息地,被冲撞过的裂谷两侧碎石抖落,伴随着积雪将大地又覆盖上了一层新的“土壤”。 天地崩裂的动静逐渐远离,但这场战后所导致的混乱还未完全解决。 冰湖内的水体重新流动着,远方早已经被彻底分流的异兽群环顾四周,随后在这片安静之下,重回它们自己的栖息地深处。 上方,珀珥扇动虫翼,回到湖岸边缘,在他脚尖刚刚踩落在地面上的瞬间,便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人形态的厄加紧紧抱住。 珀珥愣了一下,他感受到了厄加手臂上的颤抖,同时也在厄加身后看到了静立着的02—— 他那双绿色眼眸十足潮湿,带有几分明晃晃的后怕,似是恐惧先前会有任何意外降临在小虫母的身上。 珀珥轻抿了一下唇,他对着02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随后落下手掌,轻轻抚在厄加的肩头。 厄加是以半跪的姿态抱住珀珥的,等珀珥的手掌落在蝎组首席的肩头时,他才后知后觉发现…… 嗯,刚刚恢复人形的厄加几乎赤/裸着大片苍白色的肌理,唯有腰腹下方覆盖有一层细密的哑光黑鳞甲,有种深渊恶魔初次抵达人间时的开放与性感。 就、就很近距离。 珀珥甚至能感受到厄加后脊背肌肉群下流动着的血液,即便是在寒冷之下,也依旧偾张有潮热的温度,让他有些羞涩,但更多的则是对子嗣的包容。 珀珥抬起手臂,抱住半跪在自己的身前、几乎将那张苍白俊秀的面颊深埋于他小腹的厄加,又冲着不远处的02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被雪雾水汽弄得满身冷潮的02像是雨夜下,被淋得湿哒哒的流浪狗,他那双幽林一般的绿色眼瞳一寸一寸放亮,好似隔着街道尽头,看见了撑伞在寻找他的小主人。 02靠了过来,他身量很高,并不曾如厄加一般半跪着放纵自己享有小虫母身体上的温度,而是微微佝偻腰背,环着珀珥的后脊,将人轻压到了自己的怀中。 同样是裸/露出大片冷白色肌理的胸膛,那枚莹白色的珍珠印记在02的左胸上流动着漂亮的光泽,比深夜中的繁星明月还要透亮。 珀珥回抱着自己的两个子嗣,同时抬眸,看向从裂谷口缓步而来的其他那尔迦人。 混乱之下,他们身上都很狼狈,擦伤、血痕交错着落于肌理之上,其中暗棘和夏盖的伤势最重,行动艰难,只能被同伴扶着而来。 天际依旧暗沉,但小虫母的身形却在这片黑夜下的冰原上,泛滥着莹润的光。 他轻声道:“都结束了,接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了。” …… 混乱被中止在四十分钟以内,但艾瑟瑞恩星球上的北地雪域深处依旧寒冷的深夜,地理特性令其昼短夜长,当属于冰川猛犸的狂潮消退后,他们还需要度过漫长的长夜,以待第二天晨曦的来临。 当然,这对于那尔迦人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休整时间。 队伍内不曾受伤以及轻伤的队员们迅速将剩余的物资帐篷撑起来,高科技之下的造物迅速在冰原空地上延展着空间,不多时在彻底安宁之后,搭建起足以隔绝寒风的帐篷,错落林立,围绕起一片暂时的根据地。 珀珥的身体很累,意识也很困倦。 他在大幅度消耗了精神力之后,又接受到了来自虫巢物质的馈赠,即便先前使用精神力驱散了整个猛犸兽群的暴动,但那些来源于残存的虫巢物质、积攒数千年的力量依旧需要这具单薄的身体进行消化。 这个时间,他应该去休息,通过睡眠来吸收体内过量的精神力。 但珀珥在子嗣们的簇拥之下只是摇了摇头。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轻声道:“没事的,我再坚持一下,先给你们做一下精神力安抚。” 从原始形态恢复到人形的子嗣们,纷纷从物资中拿出可以蔽体的衣物。 这趟艾瑟瑞恩之行作战服报废率极高,悬空的战舰还在更远的地方,递送东西过于麻烦,他们便用现有的衣物凑合了一下——清一色的训练服。 那尔迦人的作战服会具有各个组别的特色。 如蝎组的深色、贴身、胶质、皮革束带;如燃血组的粗犷、宽松、腕部束带、厚底皮靴;如秩序同盟的修身军服,也如皇家护卫军简约骑马装…… 但训练服便没有这些元素了,只有最单一且同色系的训练背心、训练长裤、户外短靴,以及一件荒野外套。 那尔迦人本就个个身高腿长,如今都换作了训练服,倒让他们像是一群聚集在冰原雪峰之间的自由雇佣兵,凶戾、野性、出手狠辣,一看就是收费极其昂贵的那种。 而今,这群行动于荒野之间,在刀尖上舔血的“雇佣兵”则一个个驯服地聚集在帐篷中间的空地上,将他们的精心保护、照顾的“任务对象”围在中央。 珀珥在比约恩的帮助下,褪下了那被雪雾、水汽沾潮的作战服,随后换上随行物资中的棉质睡袍。 他坐在帐篷前挡风的厚布绒罩顶之下,肩膀、手臂之间夹着毛毯,一边小口抿着小队长德米特里递来的热水,一边在歇了精神力后的疲乏中道:“暗棘、夏盖,我先给你们做安抚。” 所有成员中,暗棘和夏盖是受伤最重的。 前者是在中途同阿斯兰一起落入碎石废墟时,被旁边侧崖上滚下的巨石砸在了身上。 即便那时候阿斯兰迅速用菌丝缠绕着暗棘的钳足,将人拉着远离,但短暂失去行动力的暗棘还是受到了波及,便是原始形态那副最为抗伤的姿态下,都被巨石的冲击力伤到了体内的脏器,吐出一口带着破碎肉块的血水。 至于夏盖,则是在异兽潮分流时就身上留了伤势。 又因为后续阻拦猛犸兽潮而伤上加伤,导致夏盖整个胸膛、腰腹上伤势连成一大片,只撑着一口气坚持到了最后,待冰川猛犸彻底消停后,夏盖难以行动,是被比约恩扛回来的。 恢复人形后的暗棘和夏盖暂时没穿贴身的训练背心,两个均是身高腿长,一身偾张着热气的腱子肉,只是深色的皮肤上交错有明晃晃的伤痕,看得珀珥都觉得痛。 珀珥支撑起此刻格外富足的精神力,分成丝缕,主要环绕至夏盖和暗棘的周身。 在那尔迦人滚烫的皮肤之外,空气是寒冷的,而精神力又是温柔带有几分轻微凉意的。 当精神力接触到夏盖胸膛腰腹上的大片伤势后,他遏制不住地紧绷手臂,原先向外渗血的狰狞伤口缓缓愈合着,同时涌动在他体内的狂化因子也开始降低,一点一点落下到完全安全的数值之下。 夏盖在性情上更加内敛,再加上嘴硬的特质,导致大多数情况下——尤其是人多的环境里,他并不会很直观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渴求。 但暗棘就没有这层忧虑了。 当属于小虫母的精神力,极其柔和地抚慰过他疼痛到有些抽搐的躯干时,暗棘并不吝惜于他那确实沙哑又性感的喘息,甚至主动将身体靠得更紧,直接用双臂将裹着毛毯的小虫母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危险,又充满了张力与禁锢感的姿势。 珀珥仰头,柔软的手掌半撑在暗棘的左侧胸膛上,纤细的手指被那柔韧丰厚的胸肌夹着,指腹之下正好蹭着那抹珍珠印记。 他不敢使劲动弹,生怕自己让暗棘伤势更重,便只能挺着劲瘦的腰肢,近乎将自己全部藏在暗棘那片滚烫结实的怀抱之间 。 “妈、妈妈……” 暗棘的吐息滚烫,落在珀珥的耳侧,连那双桎梏着他的手臂都有些发颤,那一刻甚至让珀珥产生一种疑问—— 到底是暗棘困住了他,还是他……困住了这只疯犬。 “……没教养的疯狗。” 腰腹上疤痕已经愈合大半的夏盖拧眉,他直接从后侧伸手,连带着毛毯一起,将缩在里面的小虫母捞到自己怀里。 在珀珥急慌慌的“你的伤会被压到”的惊呼声中,暗棘抬头,舔了舔犬齿,他将手指插/入凌乱的银白碎发,暗红色的眼瞳中充满了对夏盖的挑衅与烦躁。 而夏盖也同样回之以凶戾至极的视线。 危机解决了,可流动在子嗣们之间的硝烟,却从不曾消失过。 ——他们都在防备着彼此。 除了受伤最重的暗棘和夏盖,阿斯兰体外伤势大大小小也有不少,至于其余燃血组、蝎组以及白银种的成员,都以皮外伤为主。 接下来的战后安抚工作将好做很多,精神力膨胀到一个全新阶段的珀珥打着哈欠,将精神力丝缕落在每一个子嗣的身上,也包括之后唤醒的复生白银种。 柔软温暖的力量夹杂着属于虫巢之母的甜美。 很快,那些遍布在子嗣们肌理上的伤痕,一寸一寸停下向外渗出的血水,又逐渐生长、愈合,等小型治疗仪派上用场的时候,只剩下一层微深的疤痕需要消除。 就连子嗣们原先因为大肆使用原始形态,拖延猛犸兽潮的狂化因子,也在这番来源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安抚下逐渐消停,跳跃躁动的因子一点一点降低,重新回到安全值以下。 这对于珀珥的子嗣们来说是很熟悉的。 他们微微偏头,忍着被小虫母的精神力轻蹭过时的低喘与生理性的战栗—— 暂时没了覆面的蝎组成员肤色苍白,如古老油画中走出的吸血鬼。 他们那偏向深色调的眼瞳下方,于卧蚕的位置晕着一圈淡淡的青红,阴暗颓丧,甚至在有些病态的气质中,增添了几分阴湿的色/欲。 燃血组的大块头们则忍不住抬手,用粗糙的大掌握住自己的眉眼或是口鼻。 很沉的沙哑呼吸声被他们掩下,唯有那完全将深色训练背心撑起来的胸肌在失序起伏,彰显这份强烈的不平静。 即便他们已经很多次经历来自珀珥的精神力安抚了,可这一具具满溢着雄性性感的美好肉/体,却总是会被柔弱漂亮的小虫母弄得腰腹抽搐,隐隐糟糕一片。 他们的小妈咪魅力太大了,而他们……也总是扛不住任何源自于妈妈的吸引。 但同样接受精神力安抚的白银种却很茫然,甚至反应有些可爱—— 这群在精神力世界深处,含过甘霖蜜水的白银种被温柔的精神力蹭得身形发颤,好几个没做好准备的黑皮大帅哥,均是很突然地从唇瓣间溢出低哑的喘息,随后慌张抿着唇、迅速管理神情。 虽然面上看不太出来,可那些萦绕于他们肌理之上的银白虫纹,却流窜速度很快,显然陷入了兴奋状态,远比他们所表现得更为躁动。 这一刻,他们看向虫巢之母的神情有种很奇怪的情愫。 之后复生的白银种们,很清晰地记得精神力世界中发生的一切。 从小虫母的如月光一般出现,到他们聚集起来,如疯掉的雄兽一般,粗鲁又下流地舔着小虫母的身体,甚至含了满嘴甘甜至极的蜜。 这些记忆梦幻到令他们有种不真切的虚晃感。 但眼下落在身体上的精神力安抚与逐渐平复的狂化因子,又令他们深刻地认识到,从前捆束在白银种身上的“诅咒”,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了…… 此刻正值深夜。 等珀珥坚持着结束精神力安抚工作时已经很迟了。 北地雪域的高空被浓重的夜色侵占着,万千星子被遮挡在云雾之外,只模糊能窥见几分稀薄的光影。 珀珥困到双眼朦胧。 当他将最后一缕落于子嗣身上的精神力收回时,上一秒还披着毯子、蜷坐于折叠椅上的小虫母,下一秒便身形软着向旁侧倒去。 “妈妈——” 朦胧中珀珥听到谁在呼唤自己,但他已经彻底无法回应了,那轻薄的眼皮恍若承受了千斤之重,压着他彻底闭眼,只隐约记得有一双结实滚烫的手臂接住了他。 身穿加厚睡袍的小虫母,被阿斯兰单臂托举着臀腿抱了起来。 阿斯兰掀开后方帐篷的帘子,内里床铺早已经被子嗣们提前铺好,枕头、被褥、地毯一应俱全,甚至床边还有一个缇兰临行前准备的毛绒抱枕,也被比约恩从报废的飞行器中翻了出来。 那只毛绒抱枕是个兔子的,足足有一米四高。 兔子耳朵被之前飞行器内的火星子烧黑了半截,被夏盖抱着在雪地里搓洗了一顿,在经过清洁消毒后,才摆到了属于小虫母的帐篷内。 阿斯兰小心将熟睡的珀珥塞到被窝里,他只着训练背心和深色长裤半跪在地上,腰背上紧绷出堪称完美的肌肉群,赤/裸于空气中的手臂结实,布着根根分明的青筋。 他看起来像是雇佣兵团队内,冷热武器均拿手的顶尖王牌,但此刻却做着男仆的工作,细心至极。 阿斯兰生有粗茧手指握着珀珥微凉的脚踝,在将其放到被子下方时停顿片刻,又俯身坐在床边,将滚烫的手掌探入被底。 小虫母发凉的脚被阿斯兰的大掌整个握住,很快便染上了属于白银种战神的体温。 待热度完全入侵,暖了珀珥的双脚、小腿后,阿斯兰这才起身,拉好下方的被子,悄无声息离开帐篷。 帐篷内很暖和,珀珥迷蒙间侧身将自己挤到被子的更深处,手臂下意识将旁侧的兔子抱枕捞过来,脑袋枕头、大腿夹着,乖巧又安静。 这一次,缓缓消化体内精神力的珀珥,能睡一个好觉了。 …… 不知道是第几个小时后的时间,在北地这昼短夜长的特性下,帐篷外的天空依旧是黑蒙蒙一片,唯有很远地方的雪峰之上,模糊能窥见一层淡淡的浅金色描线。 晨曦即将到来,正预示着不久之后的天明。 那尔迦人的暂时驻扎地内,其余帐篷环绕在小虫母休息的四周,呈现出一种紧密的包围圈,更外围则是侧卧成群的星云犬、沙蜥,以及跟随而来的巨型雪狼群。 此刻,一道身影灵活而来。 他脚步轻盈无声,如夜间的使者一般,呼吸、心跳被当事者压到最低,穿越那尔迦人为小虫母铸就的保护圈,影子一般,瞬间闪身进入到了最中央的那个帐篷里。 十几分钟后,另一侧的帐篷内。 沉默呆坐了许久的奥辛忽然起身,在刚刚走出来之际,便看到了对面同样掀起帐篷门帘,准备出来的同伴。 ——是没穿上衣,只着训练长裤,大大方方在冷空气中露着深麦色胸肌的暗棘。 奥辛拧眉,低声道:“你做什么?” 暗棘翘了一下嘴角,深红色眼瞳内的侵略性十足。 他道:“你去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奥辛心脏骤然一紧,有种被窥见秘密的羞耻与背德感。 第128章 以下犯上 猛犸兽潮结束后, 对子嗣进行精神力安抚、疲惫至昏昏欲睡的珀珥,正搂着那只被烧焦了小半截耳朵的兔子抱枕,彻底进入了黑沉宁静的梦乡。 而刚刚从帐篷中出来的阿斯兰则仰头,铺开身后的菌丝, 于冰冷的空气中感知着某种气息, 并在很短暂的休息时间后, 带着伤势最轻的阿克戎、洛瑟兰, 乘着夜色, 离开了那尔迦人的驻扎地。 他们在向雪域更北的地方前进, 即从前残存有虫巢物质的那片瑰丽大地。 先前混乱的战况中,作为虫巢物质的守护者,阿斯兰有一瞬间感知到了艾瑟瑞恩星球上虫巢物质的抽离, 并在战后从珀珥的身上感受到了另一抹熟悉的力量波动—— 那几乎完全与虫巢物质的精神力重合。 对于这样的变化, 阿斯兰心中隐隐出现一个猜测,但千万年来前所未有的情况, 又促使着他更加迅速地去实地看一看情况。 阿斯兰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这是他作为虫巢物质守护者的职责。 经过精神力安抚的小虫母困倦得厉害,阿斯兰在帐篷内的时候,短暂用精神力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身体。 因为有虫巢物质的馈赠, 珀珥这具充满奇迹的躯干正在经历又一次的改造淬炼。 源自于虫巢物质的精神力更加纯净、宏厚,近似那尔迦人最初诞生、繁衍时的本源, 也是最为接近造物主最初时缔造生命时的力量。 于是,在确定这股力量对小虫母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后, 离开帐篷的阿斯兰重新肩负起属于虫巢物质守护者的责任, 带着自己两个学生,趁着夜色深入北地。 他们要去确定一下,那片瑰丽的大地深处, 是否还存在有残存虫巢物质剩余的声息。 在阿斯兰、阿克戎、洛瑟兰离开之后,时间缓缓流逝。 当晨曦的微光,将遥远山脊的最顶峰轻微晕染成淡金色的同时,一抹灵活的身影从帐篷的间隙中闪过,最终跟随着心中的欲/望与渴求,走向了他所仰望并深深依恋着的伊甸园深处。 属于虫巢之母的帐篷内—— 帐篷那厚重挡风的帘子悄无声息落下,在这片有限的空间内,听不到来访者的声息,只能听到小虫母轻柔的呼吸声。 夜访者悄然靠近,随即俯身靠近被褥的方向。 温热昏暗的小空间内,他能够清晰闻到小虫母身上的香气,甚至因为那尔迦人那过于敏锐的五感,以至于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甚至能嗅闻到珀珥身体深处,残留有尚未被完全吸收的、属于阿斯兰的气味。 他身形微顿,撑着手臂在暗色中注视着小虫母的睡颜,没有覆面遮挡的俊美面庞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显得那双森林一般幽绿的眼瞳十足深邃。 很漂亮,像是一对绿宝石。 行为完全脱离日常规训和意志的02,此刻在眼瞳中聚集着无声的躁动。 他在自己的帐篷内同样一整夜没睡,脑海中不停闪烁着暗棘曾说过的话。 先前因为猛犸暴动的危机,02总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思考那些充满主动性、进攻性,甚至某种侵略性的话语,可在危难结束的夜深人静后,02却被那些话给困住了。 作为蝎组的副首席,02很清楚,在实力上他差厄加一筹;在与小虫母的相处机会上,他无法参与同首席有关的场合;在伺候与服务上…… 他习惯了在角落中等待——等待小虫母在最后的最后,于那双柔软清透的浅蓝色眼瞳中,倒映出属于他的身影。 总是这样。 他也习惯如此。 可明明,在辐射荒星上时,是他在荒漠中寻觅到了菌丝洞窟与小虫母的痕迹;回程的战舰之上,也是他最初与懵懂脆弱的小虫母成为“饭搭子”,有了那层隐秘又充满了亲昵的交流…… 02不会责怪小虫母在众多子嗣中对自己偶尔的忽略,因为他很清楚,他爱着的小妈咪柔软善良,这样的心性必将吸引很多很多子嗣为其神魂颠倒。 他只会责怪自己迟钝、木讷,如阴暗角落中生长的苔藓,似乎永远都见不得光,甚至没有主动同小虫母争取注视的胆量。 ……02早已经在无数个深夜难耐的梦境中,看见晕红脸颊、蜷缩在他怀里,仰头亲吻他下巴、喉结的小虫母了。 也早已经在无数个梦境中,用自己贪婪又丑陋的东西,弄脏小虫母的脚背、腰腹,弄脏那如同浸在羊奶中的白皙皮肤。 梦里他贪婪地拥抱着一切。 可当脱离梦境后,02又会忍着腹部滚烫的热意,顶着那具苍白且充满爆发力的躯干走向浴室,用最凉的水冲洗着腹下的污浊,似乎想要将在他梦中侵占、弄脏妈妈的犯罪痕迹一同洗刷。 与其说那些冷水冲走的是02在梦中以下犯上的罪责与私欲,倒不如说那是他在强迫自己清醒、听话,当一只驯服的乖犬。 这是冒犯。 是在虫巢之母尚未表露出对王夫选择倾向时的巨大冒犯。 即便妈妈不知道,可02认为他应当是要知道的。 于是在放纵过后的深夜,02会带着满身冲过水的凉意,沉默换上训练服、戴着黑色的覆面,穿越长廊,然后一个人在训练室同时格斗机器人对战到天明,直至耗尽全部的力气。 可即便如此,02依旧会陷入那场甜蜜的欢愉之中。 每一晚——每一个安静的夜里。 可是后来……02发现不乖的狗,似乎也能得到小虫母从指缝间流露出来的温柔与恩泽。 甚至比乖驯的犬拥有更多……比如那抹藏在首席训练服内侧、沾染着小妈咪蜜香的小布料。 因为妈妈总是很温柔、很柔软。 他仁慈又博爱,近乎宠溺地接受着任何一个子嗣汹涌又热烈的爱意。 这一晚上的时间足够02去思考很多的事情。 就像是暗棘说的那样,不为自己争取的狗,是不配舔到主人的。 长久的克制之后,02压抑许久的心情在这一刻爆发,促使着他听从本能与渴望,如鬼魅的阴影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至小虫母的帐篷之中。 此刻,02垂眸,在某种躁动的渴求之下,他一点一点俯身靠近。 即便是被欲/望催动,即便是在此刻做出对于蝎组副首席来说以下犯上的行为,可当02彻底靠近小虫母的那一刻,他只是很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对方的眼皮。 喜欢、好喜欢…… 02呼吸略微急促,指尖颤抖,那只苍白有力的手背上绷出淡青色的青筋,流露出一种病态的色/气。 在这份想要更多地汲取主人气息的渴求下,02半跪在床边,又一次俯身向下。 …… 珀珥虽然因为困倦很早就睡下了,但从后半夜开始,他睡得并不太安稳。 艾瑟瑞恩星球上残存的虫巢物质在先前的猛犸暴动中,将其所有的精神力作为馈赠,以根系吸取营养的形式,向这份礼物灌入至小虫母的体内。 他的精神力开始与这片土地拥有了新的联系,也因此重新获得更加蓬勃汹涌的力量,源源不断、不休不止。 但任何一种庞大的力量想要被身体彻底吸收、接纳,都是需要时间的。 而这样的过程,往往并不会太舒坦。 后半夜的时候,珀珥的身体开始发热。 他侧身蜷缩在被褥之间,怀中紧紧抱着巨大的兔子玩偶,面颊发红,光/裸白皙的脚忍不住蹬开被子,却在抬腿间隐隐踢到了什么,又被轻轻握住了脚踝。 模糊的神志下,珀珥听到了一声低喘。 是有些熟悉的声音,只是他一时间没能想起来是谁…… 可珀珥感受得到,握住他脚踝的那只手很凉、很舒服。 对比其他那尔迦人,蝎组成员的体温会相对低一点。 尤其在晨曦升起之下,02只穿着最轻薄的训练服穿越帐篷外的寒风,当他的手掌握住小虫母的脚踝时,体温升高的珀珥自然会觉得舒服。 珀珥“唔”了一声,有些“喜新厌旧”地将怀里的兔子抱枕推开,蜷着身体往02的位置钻。 02微怔,幽绿色的眼瞳中闪过意外。 睡梦中的小虫母很主动。 就像是在他的梦中窥见过的那样,有些依恋地靠在他怀中,发出很轻的喘息,音调发软,像是某种被抚摸了肚皮的幼兽。 珀珥呼吸微急,身体内部的热度不退,甚至连腹腔深处也有些酸软。 残存虫巢物质的精神力馈赠为小虫母的身体带来了新的变化,他那几枚本就娇气、珍稀的腺体,被更为本源的力量灌入营养,在深夜中静谧改造着一切。 于是,藏匿在柔软皮肉下的腺体从最初的黄豆大小,开始生长发育。 原先容易被含弄着逐渐干瘪的腺体,在无声无息间长至蚕豆大小,变得更加充盈腴润,透过薄薄的皮肉泛滥出漂亮、清透的薄粉。 当然,那其中藏匿着的蜜,也将更加甘甜。 而这份隐秘的发育,也将带来一点点生理上的小小反应。 比如—— 半跪在床边的02忽然愣神,他挺拔的鼻梁微动,于温暖的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香甜。 妈妈的身体内……完全就是被雨丝淋湿的热带丛林。 几乎要洇透那抹布料了。 偷偷亲吻妈妈的眼皮,已经是02未能得到小虫母允许下,做出最以下犯上的事情了,至于别的…… 俯身半跪在床边的02身形微僵,正当他的渴望与理智打架的同时,一只柔软、白皙的脚有些难耐地踩过来,在主人未曾意识到的迷蒙睡梦中,正正好蹬在了02的肩头。 转头颔首之间,他甚至能亲吻到小虫母柔软的腿肚。 02僵硬在原地。 而更令他大脑空白的,则是小虫母向前微勾的腿。 这是一个允许的信号。 甚至伴随有很轻的邀请声。 他漂亮又勾人的小妈咪在梦境中发出呓语。 妈妈说,帮帮我。 这是一句没有主语的邀请,所以妈妈的意思是…… 他也可以吗? 02吞咽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有些明显,连带着他的心跳声也震耳欲聋,几乎要从他那苍白有力的胸腔中彻底跳出来了。 这是妈妈的命令。 作为听话的子嗣、驯服的小狗,他应该帮妈妈排忧解难,不是吗? 02窄窄的喉头痉挛缩动。 他苍白的指节因兴奋而轻微颤抖,随即跪得更深、更低,高挺的鼻梁滑过那抹被小虫母蹭开了被子,以及氤氲着皮肉上暖意的睡袍,随后将只裹着训练背心的身体埋了进去。 …… 整个帐篷的颜色都是灰白色的,色调干净简约,中央则放着一张米白色,宽度足足有150㎝的床,就连床上三件套都是干净柔和的奶白——这是属于小虫母的特殊待遇。 其余子嗣们的床是便携的压缩行军床,压缩状态下只有一个鹌鹑蛋那么大,等打开了开关,往地上一扔,便立马延展成了90㎝宽的床,在野外进行任务活动的时候十足方便。 但当这份“方便”落在珀珥身上时,子嗣们想要尽可能地给他们的小妈咪弄出最好的一切。 哪怕是在野外。 而此刻,这张米白床铺上的柔软被子,正荡漾出一抹轻微的起伏。 沉睡中的珀珥梦见了一片海。 柔软的水藻缠着他的脚踝、小腿,像是某种喜欢人类体温的蟒类,会用那粗壮的尾巴勾住饲喂它的主人,将整个遍布温凉鳞甲的躯干环绕在人类的身上。 而他则变成了海上摇晃的小船,几乎要被那抹源源不断的浪给冲散架了。 珀珥发出含糊的呜咽。 他腰腹紧绷,柔软的腿面下意识想要合并,却被握住了脚踝,像是搁浅的人鱼,只能甩着那抹漂亮的莹白鱼尾,被溅上淋漓水光。 在这份潮水浮动的感官下,珀珥终于醒了。 珀珥咬着唇撑起手臂,在没有被褥的遮挡下,他清晰窥见睡袍下方的晃动,又因为屈腿的动作,而眼睁睁看到柔软布料顺着腿面下滑,大片堆积在腰腹部。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湿漉漉,像是小狗一般注视着他的绿眸。 是、是02…… 那一刻,珀珥战栗到头皮发麻,声息断续,忍不住地小声呜咽,连带着大脑也空白一片,如果不是02用微凉的手指揉着他的小腿肚…… 珀珥想,他一定会痉挛到抽筋的。 “0、02……” 搁浅的小美人鱼哑声呼唤着这只小狗的名字。 而眼瞳潮湿幽绿,宛若雨丝之后热带丛林的小狗,却只是将高挺的鼻梁顶得更深了。 他不是那么地听话了。 可是他却让自己的小主人更舒服了。 珀珥轻咬着自己的手背溢出了泪,整个视线朦朦胧胧一片,似是只能看到02那双漂亮如祖母绿的虹膜。 幽静、深邃,完全就是丛林深处男妖的化身。 他会装作是无辜的精灵,顶着苍白俊美的皮囊,睁着一双绿眸,勾着路人沉溺到他的怀抱中。 ——而这个路人,只会是他的小妈咪。 那是一种舒服又刺激的感觉。 珀珥想要说些什么,可偏偏这个时候,他隔着帐篷,因为那即将到来的晨曦,而于门帘之上窥见了两抹倾斜的影子。 有人来了! 珀珥蓝色的瞳孔紧缩,在那一瞬间,即便是捂着唇,依旧流露出一声在昏暗中略微明显的泣音。 帐篷外接近的两道影子不约而同顿了一下。 其中一个僵立在原地,便是光看影子的轮廓,都能窥见那被其掩藏在内里的心虚和无措,有种大猫受惊后的炸毛感。 至于另一个,在很短时间的停顿后,那被光线拉长、有些扭曲的手臂阴影似是抬了起来,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发顶,随后在珀珥迷蒙潮湿、充满紧张的视线中向前跨了一步。 紧张之下,珀珥下意识想要咬住自己手背上的皮肉,以制止自己快要遏制不住的低喘。 但比起他下落的牙齿,更快一步袭来的是02的动作—— 动作灵活的蝎组副首席在小虫母理智彻底破碎的那一瞬间,骤然抬起头、靠近,腰背微弯,鼻梁、唇瓣上沾染着薄薄的水意,就那么带着蜜香,将手指卡在了珀珥的牙关之间。 落下的牙齿没咬着那发红的唇,而落如幼兽一般含着咬住了02苍白修长的手指。 周身氤氲汗意的珀珥被02完全抱在了怀里,咬着对方的手指平复那股令人沉迷又愉快的刺激。 帐篷外的身影则彻底站在了门口,宛若绅士一般,在被晨曦逐渐照亮的冰原之上,发出最真挚的问候—— “妈妈,您已经起来了吗?” “老师晚间出去了,他交代我照顾好您,所以……” 暗棘勾唇,他无视奥辛那双流露出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眼瞳,哑着性感低沉的嗓音,慢条斯理道: “妈妈,我可以进来‘服务’您起床吗?” 整个身体都软倒在02怀中的珀珥小口、小口喘着气。 他的身体酥极了,腹部热乎乎的,有种刺激过后的轻快感,迷糊的神志勉强捕捉到了暗棘的话语。 珀珥想要说些什么,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咬着02的手指。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松了牙关,见02没有将手指后撤的意图,便探着滚烫的舌尖舔了一下,似是在提醒对方。 02回神。 他迅速将手指从小虫母柔软的唇间拿开,拇指近乎缱绻地抚过那抹浅浅的牙印,有种阴暗中苔藓终于开出了小花的愉悦感。 ……过分又贪婪的小狗,似乎并不曾被妈妈讨厌。 珀珥轻咳一声,冲着门口的影子道:“不、不用了,我自己起床就行。” 阿斯兰吩咐暗棘来照顾他吗? 珀珥微微蹙眉,他觉得不太可能诶…… 暗棘有些失望,但依旧跃跃欲试地问道:“妈妈真的不需要吗?” 可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瞳,却在话落的同时,闪过几分沉沉的晦暗。 ……小虫母的帐篷里,还有其他雄性的气味。 很淡很淡,几乎要被属于珀珥身体内温暖又香甜的气息彻底冲散了。 暗棘鼻翼微动。 而且,小虫母这种味道下的状态……他很熟悉。 当初他被老师打断四肢,在雪地中一次又一次往山洞口爬过去的时候,暗棘曾嗅闻到过—— 温暖,潮湿,甜腻。 是比浮动在小虫母肌理上的香气更加稠、更加浓郁的味道……是妈妈在抚慰自己,不、不对…… 如果再加上另一股属于雄性的气息,那么是谁让妈妈这片晨曦下陷入了情动的濡湿状态? 所以,在妈妈帐篷里的人是谁呢? 老师带着阿克戎、洛瑟兰暂时离开了;奥辛站在自己的身后,阿列克谢那个老古板还没意识到他落在小妈咪身上的视线带着热意,尚不会轻举妄动……所以是妈妈原来的那群狗吗? 是那个脸上有疤痕的大块头?两个戴着面具的其中之一?或者是其他的谁…… 暗棘神情阴沉,深色的虹膜中聚集着嫉妒、焦躁,甚至还有某种病态的偏执。 他忍不住想要上前,想要掀开帐篷的帘子,可在这股冲动之后,暗棘模模糊糊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或许会让小虫母不喜欢…… 那可不行。 不能让妈妈不喜欢。 他就是装,也得装出妈妈喜欢的样子。 暗棘低喘一声,恍若黑暗中冲着敌人龇牙的野兽。 他舔了舔犬齿,紧接着问:“……帐篷里,是只有妈妈一个人吗?” 珀珥下意识仰头,只看到了02优越凌厉的下颌线。 似是感受到了小虫母的视线,幽绿色眼眸依旧潮湿,透着几分小心翼翼高兴样的02低头,与珀珥对上了视线。 但珀珥却不可控制地将眸光落在了02鼻梁,以及唇瓣上沾染的水色上。 那里…… 都曾深埋于那片蜜地过。 珀珥小小打了个颤——不是因为冷和怕,而是视觉所传递给大脑的某种生理性的刺激。 他抿了抿唇,有一点点心虚道:“是,只有我一个。” 甚至刚刚话落,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我还想再睡一会儿的。” 帐篷外安静了片刻,随后,在珀珥以为暗棘会继续询问的加速心跳声中,他听到了对方有些模糊沙哑的回应—— “那么妈妈,请好好休息吧。” “如果有什么恼人的野狗来追着舔您,令您苦恼……甚至弄脏床的话,请一定、一定告诉我。” “当然如果您有需要,被您弄脏的床单,完全可以交由我来清洁。”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意思,暗棘着重咬紧了“被您弄脏”几个字,听得珀珥面红耳赤,曲着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他宁愿把脏床单交给机器人!!! 如果给暗棘的话……那个烧烧的坏家伙会抱着床单舔干净的吧?!! 暗棘:嗯?被妈妈发现了? 帐篷内的小虫母含糊地应了一声“好的”。 视线死死盯着帐篷的暗棘咧了咧嘴。 隔着门帘的某一瞬间,暗棘凶残狠厉的深红色眼瞳,几乎要与02那双阴暗冷寂的眼睛对上了。 暗棘补充道:“只要您有需要,我一定会把这些野狗驱逐,保护您不受冒犯的。” 后方,已经被这变故惊得忘记自己想要做什么的奥辛微微张嘴,视线中流露出对同伴厚颜无耻的吃惊。 明明在所有人里……你才是那只想要追着小虫母舔的野狗吧?怎、怎么有人能如此厚脸皮到将自己当成正义的使者?! 奥辛:为同伴的不要脸而发出震惊的感慨.jpg 隐隐听到某种“意有所指”意味的珀珥眸光闪烁,他连忙表示没有,待又听到另一个人影——即奥辛那有些突如其来的晨曦问候之后,才终于注视着这两道身影远离。 珀珥呼出一口气,小声嘀咕着“吓我一跳”,随后挣扎着从02的怀中爬了出来。 02下意识想要伸手,却被背对着他的小虫母意外用手打了一下。 ——很清脆的一道声响。 珀珥愣了一下。 而02绿眸中的光则骤然一暗,大片的丛林迅速枯萎,变成了脱水干/死的植物,就连角落阴影下的苔藓都死了一片。 还是被……讨厌了吗? 这一刻,02忽然极度厌恶自己先前被羡慕与嫉妒冲昏的脑子。 当一只偶尔会被主人忽略的乖狗狗,也远比当一只被主人讨厌的狗更好吧? 在珀珥尚未反应的迷茫视线中,02利索起身,带着一身甜香忽然跪在了小虫母的床铺下方。 他从训练裤旁侧的束带中抽出一把匕首,将其放在了珀珥面前,低低垂着头,彻底挡住了面孔上的晦暗神色,语调内充满了不安—— “妈妈,您可以惩罚我的冒犯。” “怎么惩罚都可以。” “用鞭子、用匕首……什么都好,但、但是……” 02的声音微涩,那张常年被覆面遮挡的面颊在此刻愈发显得苍白。 他近乎乞求道:“但是……请别厌恶我好吗?” 帐篷安静了两秒钟,随后,02听到了一声轻叹。 那声叹息几乎砸到他的心脏深处,让02在那一刻忘记了呼吸,整个人僵硬如雕塑,生怕听见小虫母让他离开。 但是下一秒,02发现一双柔白的手,捧住了他的脸。 顺着那力道抬头,02睁着那双潮湿的绿眸,对上了小虫母柔软又漂亮的笑容—— “怎么还哭了呢?” “就算是偶尔调皮的小狗,妈妈也是会喜欢的呀。” 第129章 解除精神力印记 在小虫母的话语声之后, 02仰头,湿漉漉的狗狗眼中全然被珀珥的身形占据。 02很喜欢小虫母。 从最开始见到对方,在珀珥还是那个孱弱、懵懂,双瞳中蒙着一层浓郁雾气的小人造人开始, 02就喜欢对方。 不论是作为虫巢之母, 还是作为眼盲的人造人, 珀珥身上总有一种温和、柔软, 甚至是充满治愈的气质, 他像是一束月光, 天生吸引任何一位渴光的那尔迦人。 尤其对于天性阴暗、沉默寡言的蝎组成员来说,那份魅力与吸引力是成倍的。 在离开辐射荒星、乘坐战舰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潜伏能力仅次于首席厄加的02, 时常会像是一条无声的尾巴。 他安静而小心地跟在珀珥的身后, 看着对方与导盲球一起,探索整个战舰内部的环境构造。 战舰长廊上的墙壁拐角, 会被02提前挡住;用于装饰的漂亮花瓶、摆件会被02拿开;地毯交接位置的小鼓包,会被02将其拉平…… 02原以为自己能将这份心思藏一辈子呢,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嫉妒。 他在嫉妒之下,做了冒犯妈妈的事情, 可妈妈说调皮的小狗,也是可以被喜欢的。 02喉头微动, 他被珀珥捧着脸,跪着往前凑了凑, 哑着嗓音又一次问:“真的不会讨厌吗?” “不会呀。” 珀珥跪坐在床上, 02看着高挑,身形显得比夏盖他们更为单薄几分,可褪去作战服, 那片苍白色的肌肉群紧致有力,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 珀珥就像是摸小狗一般,纤细的手指插/入到02黑色发丝间,指腹揉过对方的耳廓,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为02也有让我舒服到嘛……所以并不会讨厌的。” 子嗣们总是想要他们的小妈咪舒服。 不论是日常相处,精神力抚慰,亦或是某种带有子嗣们私欲与渴求的碰触……但不论是哪一种,便是子嗣在言语、姿态上再如何放肆,透露出一种烧意,可他们的初衷是为了让小妈咪愉悦。 只要妈妈能感受快乐,就是把他们当作是纾解的工具、当作是求怜的男奴,他们都甘之如饴。 也是在子嗣这般的行为态度之下,本就对情/欲迟钝未解的珀珥逐渐染上了另一层艳色。 他纯粹、害羞,但对于可以令自己舒服的事情上,又有一种懵懵懂懂的大胆。 他会因为尤利西斯、暗棘口中所描绘的情景而羞到红了脸;但也会在身体躁动、腹腔发软的时候,主动勾着子嗣的手腕、脖颈,羞涩却又大胆地讨要伺候。 子嗣们让珀珥知道,欲/望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作为虫巢之母,他本就享有这些。 02睁大了幽绿色的眼瞳。 他眼周苍白的皮肤上浮现出一圈淡淡的红,这令他看起来有些阴沉的颓丧,可偏偏他眼里的情绪是雀跃的,宛若深渊苔藓上又长出了几朵米白的小花。 “妈妈……真的会舒服?” 02有些不自信地问道。 刚才那是02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去服务小虫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一切不过是凭借某种雄性的本能,和想要让小虫母愉悦的决心。 他很小心。 甚至连牙关都悬着,只敢用柔软的唇与舌去寸寸探寻密地。 珀珥被问得脸蛋一红。 刚刚安慰02的时候珀珥还能大大方方说自己舒服,可当02真的像是小狗狗一般,仰头认真询问他的时候,珀珥却觉得嘴巴上被糊了一层蜜糖,连带着耳廓都有些后知后觉的烧灼感。 他、他才发现,02鼻梁、唇瓣上的水迹已经彻底干掉了! 02眼巴巴又一次开口:“妈妈,真的舒……唔!” 他的嘴被羞到不行的小虫母捂住了。 珀珥俯身,面颊红通通的,连眼瞳都水亮得惊人,有些结结巴巴道:“不、不许再问了!蜜都被你吃、吃那么多了,我能不舒服吗?!” 要是不舒服,才不会有蜜好吗?!! 虽然珀珥很害羞,但他对自己的身体超级了解得好吗?!! 02眨了眨眼,绿色的眼瞳中阴沉褪去,闪过一层淡到可以忽略的餍足与得逞。 他用唇瓣蹭了蹭小虫母的手掌,虔诚又小心道—— “……如果妈妈下次还有需要,请尽情命令我吧。” “我会学着让您更舒服的。” 那一刻,珀珥忽然觉得在这只绿眼睛小狗的背后,看到了一条缓慢晃悠的狼尾巴。 是、是错觉叭?02这么乖的狗狗,怎么会和狼搭上关系呢?! …… 晨曦之光彻底笼罩在那尔迦人驻扎的帐篷群落之间,当珀珥红着脸,被02照顾着起床时,一夜未归的阿斯兰则同洛瑟兰、阿克戎迎着微光归来。 于是,等珀珥也换上干净、保暖的作战服,掀开帐篷帘子走出来的瞬间,便看到了不远处顶着半身风雪气息的阿斯兰。 “阿斯兰,你晚上去哪里了呀?” 想着暗棘先前说过的话,珀珥小跑两步直接扑了上去。 许是因为有过更加亲昵接触的缘故,珀珥很自然地在被阿斯兰抱起大腿的同时,用那双水蛇似的漂亮长腿缠在了阿斯兰的腰腹之间。 即便对方天生体热,足以挥散晚间风雪的寒气,可当珀珥扑到阿斯兰怀中的时候,依旧能感受到一股轻微的潮意。 那是一整个晚上来回赶路而浸染在阿斯兰身上的寒凉。 与阿斯兰本身滚烫的躯干格格不入,却又因其银白色的长发和眼眸,增加了几分贴合雪域冰原、贴合白银种的神秘气质。 抬手抱住小虫母的阿斯兰微顿。 他一边低声说自己去了一趟虫巢物质从前的生长地,一边慢条斯理地掀起眼皮,眸光寡淡而冷凝地扫过落后一步从帐篷中走出来的02。 ……小虫母的身上,有其他雄性的味道。 是崭新并且微微潮湿的,显然就发生在不久前。 阿斯兰漫不经心地垂眸,手掌轻抚着珀珥的后颈,习惯这种手法的小虫母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用下巴蹭着阿斯兰的颈窝。 02站在帐篷前,垂下眼睫,避开了白银种战神毫无情绪的审视视线。 他虽暗中借着妈妈的善良柔软得寸进尺,但却干不出如暗棘那般明晃晃挑衅的行为……任何情况、场合之下,他都不应该,也不会让小虫母为难的。 便是当狗、当情人,他一定会是最懂事的那一个。 最重要的是,02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妈妈的特殊性很强,他是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最为罕见的无双珍宝—— 珀珥拥有可攻击可治愈的精神力,天生温柔纯善的脾性,对待子嗣臣民的仁慈与博爱…… 他如耀眼的光吸引着源源不断的那尔迦人主动聚集,不论是最初背离帝国的堕落种,还是后来凶戾桀骜的白银种,甚至还有更多的、正在为靠近虫巢之母而努力的子嗣们。 而在这些优秀辈出的子嗣、臣民之中,02作为旁观者看得分明——妈妈对阿斯兰是有些不同的。 “情/欲”一词落在懵懂的小虫母身上,他先懂了“欲/望”,暂搁了“情感”。 珀珥以柔软、博爱的姿态对待着每一个向他渴求爱意的子嗣们,但在最为根本的本能反应与依恋之上,总有一个人是能够脱颖而出。 而那个人就是阿斯兰。 他早已经在妈妈的心中占据了最特殊的地位。 ……嫉妒是不可避免的。 02眸光平静,敛着全部的情绪,同那位白银种的战神轻微颔首。 阿斯兰浅色虹膜中的情绪同样很淡。 如寂静的冰川,便是扫视过“情敌”,都不会暴露出任何失态与异样。 他没有逞着“伴侣”的姿态询问小虫母02为什么从他的帐篷里走出来,也没有深入地提及珀珥身上为什么会染上其他雄性的味道,亦或是主动向待感情尚且懵懂的小虫母讨要某些承诺。 阿斯兰只是怀抱珀珥,不动声色地用宽厚的手掌扶着珀珥的后腰。 ……任何的欢愉、刺激,那处都是会痉挛受力的,更别提他抱在怀里的这颗小珍珠有多贪欢、多娇气了。 后腰传来的温热让珀珥发出有些舒服的喟叹。 他并没有过多注意阿斯兰的动作,只当对方是为了更好地抱住他,便循着这股舒缓劲往后靠了靠,果然缓解了腰腹之间的酸困。 珀珥眼眸微眯,神情甜蜜,整个人透出一种晨起后漂亮到能滴出水的餍足与慵懒。 还跟在老师身后的阿克戎和洛瑟兰都有些看愣了。 ……好、好漂亮。 他们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是觉得此刻的小虫母和平时看起来不太一样。 眼睛水水的,雾蒙蒙一片;眼周红红的,但并不是那种受了欺负、委屈的红,而是另一种说不上来,让人瞧着想凑上去亲一亲。 甚至还想舔过妈妈那浓密纤长的浅色睫毛。 这种样子…… 阿克戎忽然想到了在他们聚集起来,在山洞外见到小虫母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满身都是老师气味的妈妈……就是这种样子。 像是被水浸透了似的。 很好看。 他也可以让妈妈这么好看吗? 这不仅是阿克戎的想法,也同样是洛瑟兰的想法。 阿克戎的眼神有种野兽盯上猎物时的直白与专注,而洛瑟兰那双浅色眼眸中的情绪则更加温和,或者说没有那么黑是黑、白是白的直接。 珀珥被看得有些羞,他抿唇笑着同洛瑟兰、阿克戎打了个招呼,在顶着两个复生白银种眼巴巴叫了一声“妈妈”后,他才继续转过头,同阿斯兰说有关于虫巢物质的事情。 而这整个过程里,阿斯兰都很安静。 甚至他只是温和地注视着怀中的小虫母,只手掌轻揉对方的后腰,缓解体质敏感却又贪欢而带来的“后遗症”。 这似乎是一种年长者的特质。 宽纵,宠溺,充满纵容,似乎只要你回头,他便永远会站在你的身后并赋予陪伴和帮助。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阿斯兰什么都没说,可腰间被那手掌抚得滚烫,终于缓解了酸软后的珀珥,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忽略了阿斯兰。 珀珥仰头,像小猫咪一般用额头蹭了蹭阿斯兰的下巴。 他记得阿斯兰曾说过,哄他的话,可以亲亲他……但是现在人太多啦,珍珠容易害羞,也不想在子嗣们面前变成红珍珠,所以他决定退而求其次,不用嘴巴亲,用额头亲亲。 珀珥想,等没人了,他再用嘴巴亲阿斯兰。 他也要把阿斯兰亲舒服! 被小虫母蹭了下巴的阿斯兰微顿,眼底闪过很浅的笑意。 他被怀里的小珍珠可爱到了。 “阿斯兰,艾瑟瑞恩星球上的虫巢物质……” 珀珥顿了顿,声音变得很轻,“……还好吗?” 在先前那场猛犸暴动下,珀珥很清楚记得,这颗星球上的残存虫巢物质将其数千年积攒下来的力量都赠予了他…… 这是一份弥足珍贵的礼物。 但是,珀珥却不知道当虫巢物质将力量给了他以后,那么对方怎么办?没有那些力量,残存的虫巢物质会受到影响的吧?如果他现在把力量弄出来,还能还给虫巢物质吗? 阿斯兰微微蹙眉,“虫巢物质的气息消失了。” 即便是他作为守护者的身份,都未曾从那片土地上寻觅到踪迹,就好像是……这部分在艾瑟瑞恩星球上残存数千年的虫巢物质,连带着全部生命气息都彻底湮灭了。 珀珥愣了一下,浅蓝色的眼瞳闪过几分茫然。 他有些慢地询问:“……消失了?” 阿斯兰“嗯”了一声,沉声解释说在他们连夜赶过去的时候,原先生长有虫巢物质大地上不曾留存有任何痕迹,干干净净,就连原本属于虫巢物质的精神力痕迹也都消失了。 珀珥抿唇。 他还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充沛的精神力,就好像源源不断,怎么都是用不完似的,可将这份礼物赠予他的“慷慨之人”却不见了吗? 似是从小虫母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阿斯兰忽然抬手,轻抚了一下珀珥的鬓角。 望着那双浅蓝色的眼瞳,他问:“珀珥,还想去看看吗?看看那尔迦人最原始的……故土。” 珀珥抬眸,他说,要的。 那是那尔迦人的故土,也会是他的故土,即便残留在这颗星球上的虫巢物质消失了,可他应该要去看看的。 …… 晨曦的光芒已经彻底将整个雪峰山脊染成了漂亮的金色,雪地间泛滥出绒绒的亮色,恍若倾泻而下数不清的细碎钻粒,流光溢彩,好看得厉害。 或许是因为先前宇宙辐射结束,冰川猛犸的狂暴也被中途阻止,原本北地雪域那灰蒙蒙的天空终于放亮,缭绕的云层散开在远处,露出了整片淡蓝色的天空。 很像是珀珥眼眸的颜色。 被星云犬和巨型沙蜥“拐带”来的巨型雪狼群停下了它们的脚步,暂且结束了这场中途的相遇。 体形硕大的狼群等候在不远处,它们一个个均披着霜雪一般的白色绒毛,高大威武,有种雪地生灵的瑰丽感。 因为此番兽潮,原本六十多个成员的大家庭迎来了从裂谷中“逃难”而来的其他雪狼新成员,并将这个团结且等级严格的团队扩大到了超过九十头雪狼的程度。 这大概是整个北地深处目前以来,数量最庞大的巨型雪狼群。 显然,它们的雌性雪狼首领很清楚如何做一位领导者。 此刻,极通人性的雌性雪狼首领用毛茸茸的吻部蹭着小虫母的脸蛋、颈窝,又被珀珥轻轻环抱住脑袋。 虽然物种不同、语言不通,可在得到了虫巢物质的馈赠后,珀珥隐隐有种微妙的不同——他似乎能够从异兽的眼瞳中窥见更多了。 待和雪狼群告别后,那尔迦人则转头深入,继续向雪域北地的更深处前进,即最初虫巢物质残留的地方。 天空澄澈的静谧雪地之上,那尔迦人带着他们的小虫母快速前进。 阿斯兰他们一夜便能抵达的地方,距离这片曾封存过白银种的冰湖并不远。 几个小时后,在白银种的带领下,属于虫巢物质残留地的景象彻底展露在了珀珥的眼前—— 在他视线的尽头,矗立着一棵干枯的巨木。 珀珥眨了眨眼。 他轻拍比约恩抱着自己的手臂,身后虫翼、尾勾微动,顺着对方壮硕有力的肌肉滑了下去,彻底踩在了雪地上,发出一道很浅的“咯吱”声。 珀珥告诉子嗣们,他想过去看看。 阿斯兰他们都说感应不到虫巢物质的气息,就是珀珥自己也感受不到,可他总有一股执着劲儿,便是看起来准确的答案摆在眼前,珀珥也要去试试自己的想法。 阿斯兰早就窥见了藏在这副柔软皮囊下的倔强。 他问:“珀珥,需要我陪你吗?” “不要。” 披着斗篷的小国王摇摇头,笑着弯了弯眼睛:“你们在原地等着我就好。” 远方的枯木很大,甚至可以说在任何一种树木植物中,都是极其罕见的大。 那高度、粗壮程度,同太阳宫里的那棵如出一辙,只是比起太阳宫内生机勃勃,茂盛到连树冠都流动着淡金色光泽的巨木,眼前这棵……看起来似乎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 珀珥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过积雪,看似不远的路让他走了五六分钟,这才彻彻底底站在了巨型枯木之下。 那是一种很空旷的宁静。 感觉有一点点悲伤。 珀珥又靠近了点,他伸手抚上巨木那干枯到有些扎手的树皮,在这长达数千年的纹路下,他不曾感受到任何生命流动的迹象…… 只有近乎死寂的沉默。 在来的路上,阿斯兰曾给珀珥讲述过最初一批那尔迦人选择移民、搬离这颗星球的故事。 强大、频繁的兽潮,受狂化影响而被埋葬的白银种,以及在茫茫宇宙星域中发现了更加宜居的星球——即后来的中央帝星。 几个原因的影响下,那时候高层在最终的会议后,决定离开艾瑟瑞恩星球,同时也将带着那延伸于星球地底的虫巢物质离开。 那尔迦人为虫巢物质专门准备了一艘庞大的战舰。 那些银白的菌丝缠绕于战舰的长廊、客厅内部,几乎将其彻底包围,伴随战舰升空,彻彻底底向星域远方行驶。 当时的白银种战神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有种超然的沉稳与冷静,可作为同类的处决者、白银种最后的存活成员离开故土,即便是阿斯兰也有些心神不稳。 因此在这份沉重情绪的影响下,身为虫巢物质的守护者,阿斯兰罕见地失察了。 ——他没能感知到艾瑟瑞恩星球上残留的虫巢物质,也未能将其带回到那尔迦人的新家园。 珀珥回忆着阿斯兰说过的那些话,不信邪地跪坐在雪地间,几乎整个人都俯着靠在了枯木之上。 远方,比约恩拧眉。 “地上那么冰,作战服对寒意的隔绝有限,小家伙会冻坏腿的……就这样放任着?” 阿斯兰的目光落点一直在珀珥的身上,“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阿斯兰看得到小虫母的坚持与执着,因此在这种事情上,他从不吝惜支持和纵容。 至于冻坏腿的问题…… 阿斯兰动了动指尖。 一抹银白菌丝钻过积雪,悄无声息地在珀珥的身形下方编织出了一条用于隔绝寒意的菌毯。 抚着枯木的珀珥一愣,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腿下的菌丝,遥遥扭头,冲着阿斯兰笑了一下。 阿斯兰颔首,静立于原地等待。 珀珥继续转过头,他盯着枯木看了片刻,随后将精神力探了出来。 柔软的精神力成了这片空间的探路者,它们分化成丝丝缕缕的形状,自那干枯的树皮中钻了进去—— 一半向上,流动于枯木的树干、树枝之间;一半向下,于冰原冻土之下寻觅那干枯的根系。 珀珥闭上眼睛,在很认真地感应着。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虫巢物质的馈赠,就应该做点什么……那是他获得帮助与礼物之后,应当付出的感谢。 不过,即便珀珥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可属于虫巢之母的直觉会告诉他。 毕竟在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内,虫巢物质与虫巢之母,近似同源。 流动的精神力不过瞬息之间,便贯通了整个枯木,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当珀珥在黑暗中感知着一切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道很细碎,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簌簌”声。 ……找到了! 那几乎要虚弱得彻底死掉了。 珀珥眼睫微动,他骤然睁眼,同时加大了精神力内部所膨胀的力量。 顷刻,干枯千年的巨木受不住这份力道的冲击,直接在精神力的挤压下彻底碎裂如尘粉,而半跪在雪地间的小虫母则伸开手掌,向半空中探了过去—— 一根莹白的丝缕落在了他的手掌中央,颤颤巍巍,随时都可能被风雪吹走。 那是最后残留的一点点虫巢物质,如果不是珀珥,这些虚弱到快要彻底消散的小东西,大概会永远埋葬于枯木下的黑暗中了。 珀珥小心将其拢在手掌心内,并缓缓为其注入精神力,想要将这股力量还给它们。 那一缕细丝莹润着光泽,轻轻缠在小虫母的指尖,并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皮肤,透露出了拒绝的意味。 虫巢物质赠予虫巢之母的力量,是无法还回来的。 而且…… 它们本就没有根系,在这颗星球上活不了多久的,与其毫无作为地死在黑暗之中,倒不如把自己的力量赠予这位招虫巢物质喜欢的小虫母…… 它们已经很满足了。 珀珥垂眸,捧着手心靠近自己的脸,用唇轻轻吻了一下那缕虫巢物质。 他说:“谢谢你们。” 如果没有虫巢物质中途的帮助,珀珥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最后。 细细的丝缕又蹭了蹭小虫母的手指,轻柔得就像是羽毛。 它们说,放开吧,让它们伴随这片雪域继续沉眠,于睡梦中彻底消失吧。 珀珥顿了一下,忽然道:“你们想回家吗?” 虫巢物质有些疑惑地翘了翘丝缕,似是不太理解。 珀珥开口:“回到聚集着你们的根系的那个家。” 即中央帝星地底洞窟内的虫巢物质。 已经很虚弱的虫巢物质有些迟疑。 它们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可当小虫母提出来时,它们又很心动。 根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但在此之前,虫巢物质从未想过残存于艾瑟瑞恩星球上的它们,还能有被那尔迦人发现的一天。 珀珥笑了一下。 “没关系哦,这一次……我来带你们回家吧。” 柔软的丝缕被珀珥用精神力环绕着,随后小心翼翼缠绕在小虫母的指根位置,就像是一枚细细的银戒,流动有一抹柔和的色泽。 珀珥起身,踩着雪地,脚步愉快地跑向子嗣们的方向。 他给他们展示了自己手指上的银白,简单描述了一下虫巢物质的事情,等阿斯兰小心检查过那缕细丝的状态后,珀珥趁着夏盖联系星球上方战舰的空隙,想到自己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事情,这才清了清嗓子,小步走到了其余几个白银种的面前。 主要是奥辛和阿列克谢的面前。 同时得到小虫母注视的奥辛和阿列克谢眼中同时闪过不解。 前者的眸光微亮,有种有意克制的兴奋。 后者敛着眉眼,冷峻深邃的面庞上神情淡漠,好似不为所动。 珀珥有些轻微紧张地抓了抓手指,随后仰头,睁着那双漂亮明媚的浅蓝色眼眸,说出了让奥辛和阿列克谢同时心脏一颤,几近窒息、失态的话。 他说—— “我知道你们不太喜欢我,不然……” “……我帮你们把精神力印记解除吧?” 第130章 回家 那一瞬间, 奥辛和阿列克谢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甚至他们的思维都陷入了某种僵持状态,恍若凝结的冰雕,身上的温度在一寸寸褪去, 连带着心跳陷入了某种沉寂。 刚刚妈妈说什么? 他说“我帮你们把精神力印记解除吧”? 在奥辛与阿列克谢神思恍惚的同时, 前者压着嗓音, 下意识问出了一句“为什么”。 珀珥则轻声道: “我知道你们都不太喜欢我, 之前留下精神力标记是为了抵抗猛犸暴动的权宜之计, 现在麻烦解决啦, 这个标记你们不喜欢的话,我应该是可以去掉的……” 珀珥总是回想起来同行路上奥辛对待自己时的闪躲,以及阿列克谢近乎完全回避的姿态。 作为白银种, 从他们诞生的原因以及后来的经历来说, 他们对虫巢之母具有抗拒情绪是很正常的,这一点珀珥完全可以理解, 因此在为复生白银种们烙下精神力印记之下,他就已经在考虑之后的事情了—— 珀珥想,他身边已经拥有了很多优秀的雄性,其实也不缺子嗣…… 有时候男人太多, 麻烦还是蛮大的,小狗们会嫉妒, 他偶尔也会吃不消,所以浅浅思索一下, 珀珥决定既然白银种们不喜欢, 那他就把自由还给他们!他有阿斯兰就够啦! 于是,珀珥继续道:“不过不用担心,任何一个那尔迦人有精神力安抚的需求, 都是可以找我的。” 这一段话珀珥其实早已经想了一路,他甚至都没告诉阿斯兰……不然总有一种他偷偷告小状的感觉,万一阿斯兰教训其他白银种,那岂不是成他的锅了?! 所以比起让阿斯兰和白银种对话,珀珥在思索之后,决定还是他自己来。 勇敢的小妈咪也要坦然地面对不喜欢他的人! 最重要的是,珀珥并不想当强迫子嗣的虫巢之母。 奥辛垂眸,眼睛下方近似猎豹花纹的银白色虫纹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黑皮白发,虹膜白金,容貌俊美透出几分大猫一般的敏锐特质,但又因为面对小虫母时的古怪态度,令他显得有些沉郁。 “……没有不喜欢。” 他的声音很低,很小。 珀珥没听清,下意识抬头,“……什么?” “妈妈,我没有不喜欢您。” 奥辛发丝间零碎的辫子伴随他忽然半跪在地上的姿势而轻微晃动,在遮挡住他眉眼间阴沉的同时,却因为身体高度下降而露出了那双有些发红的眼白,于瞳芯中流露出委屈不安的情绪。 奥辛半跪在地上,以一种仰望的姿态,将自己眼底的所有情愫暴露在了珀珥的面前。 他像是在荒原上奔跑、狩猎的大型猫科动物,白金色的瞳孔很圆,宛若某种昂贵的、可以把玩在手掌中的水晶制品,眼型近似大猫,气质桀骜野性,却又偶尔会藏着属于猫科动物的狡黠与灵动。 在所有白银种内,奥辛是年纪最小、诞生最迟的那一个。 他实力强盛,单人抗击异兽的能力仅次于暗棘,在放松自然的状态下会很喜欢说话,有些懒散自由,没有太疯、太恶劣,但在脾性之上也算不上完美的好人。 可自从他复生之后遇见珀珥后,凡是熟悉奥辛的白银种都发现,这小子忽然变得不那么喜欢说话了。 珀珥在听到奥辛的话后有些惊讶。 没有不喜欢他吗? 珀珥眨了眨眼,俯着身轻微低头,拉近了他与奥辛之间的距离。 小虫母那半扎的银白色马尾很长,在他俯身之际,零碎的发丝从脖颈、肩头向下滑落,像是一层薄薄的奶帘,洋溢着暖香,随风而动扫过了奥辛的肩膀、喉结。 痒痒的。 他窄窄的喉头紧缩,近乎干渴地吞咽着唾液,明明身处于寒冷的北地雪域,可不知道为什么,奥辛觉得很热,他甚至额间、鬓角都染着很轻微的潮意。 太近了。 此刻他能很清晰地嗅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又暖又甜,夹杂有一点点冰雪的清凉。 很好闻。 珀珥看到了奥辛眼底的情绪。 他忽然问了一个和此刻情景不太相关的问题,“奥辛今天早晨的时候,是来找我了吗?” 在珀珥靠在02怀里,缓着那股劲的时候,他记得很清楚,立在帐篷外的人影有两个,一个是暗棘,另一个……则是只低低打了一声招呼,便逃跑似离开的奥辛。 光从那副姿态,足以窥见很明显的闪躲感,但却不是不喜欢吗?那是什么? 珀珥忽然对奥辛心中所形成的情绪与想法产生了一点点好奇心,毕竟像是奥辛这样的行为反应,他还从未在其他子嗣的身上见到。 听到小虫母的询问,同样一宿没睡,坐在帐篷内发呆,甚至不可遏制地回忆虫巢之母的精神落在自己身上、满心渴求与背德感交错的阿列克谢眉头微动,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了自己的同伴身上。 在晨曦出现于雪域北地深处的那一时间段里,阿列克谢其实感受到了隔壁帐篷奥辛出去的动静。 只是那还是他陷于自己的思索,并不曾真正上心,却不想……对方原来是去找了小虫母。 此刻,珀珥身上的香气、气息完全如藤蔓一般包围着奥辛。 他又靠得近了一点,细长纤白的手指抚上奥辛微微扬起的侧脸。 珀珥问:“那时候,奥辛找我,是有什么想要告诉我吗?” 这个时候,珀珥宛若真正的母亲,耐心十足地同自己的子嗣交谈,并以最轻柔、温和的姿态,去感受子嗣们内心深处的想法。 奥辛白金色的眼瞳中充斥着渴求与躁动,他近乎艰涩地吞咽着唾液,从喉间挤出有些惶急低沉的声音,“……想告诉您,我、我……” 珀珥有些鼓励地摸了摸奥辛的脸颊,“没关系,告诉我吧。” 奥辛身体僵硬,手臂肩胛的肌肉因情绪起伏而轻微痉挛。 他近乎完全仰起头,如信徒一般,将自己的咽喉全部交付在了抚着他脸颊的神明手中。 奥辛眸光微失焦,他沦陷于小虫母的温柔之下,那一刻他暂时忘记了珀珥与老师之间的关系,忘记了那种偶尔在深夜里折磨着他的背德感,只是循着自己的渴望,燥郁而混乱道: “……我、我很喜欢您。” 那是他呆坐一整夜,大脑中无数次回忆着珀珥那句—— “如果你们不喜欢,我是不会束着你们一辈子的。” 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奥辛想,他快要喜欢死了。 即便您身上沾染了属于老师的气息,即便在身份、关系上,您已经与老师有了伴侣之实,即便这份强烈又古怪的背德感令奥辛备受煎熬…… 可是他真的好喜欢妈妈——从他自黑暗中被唤醒的第一天起就喜欢。 奥辛不知道要怎么描述那种感情。 数千年前,奥辛曾经因受狂化因子影响,曾一度精神崩溃,化为原形于兽潮中发泄暴虐。 那时候,亲手造就无数异兽的尸山血海的奥辛情绪极端不稳定,他就像是个堕落至地狱的疯子,上一秒或许还能笑着和同伴说话,下一秒便进入狂化,变得暴/力、凶残。 奥辛受不了自己疯疯癫癫的样子,所以继其他同类之后,他作为白银种内最小的一个成员,也同样在老师面前选择了死亡。 死亡并不痛苦,对于奥辛来说甚至是一种解脱。 奥辛本以为自己会永远沉落于黑暗的尽头,等待身体、灵魂被彻底吞噬分解,可是他听到了小虫母的声音。 精神力的呼唤驱散了冰湖下的寒冷与孤寂,当奥辛在自己的精神力世界深处又一次活过来的时候,他不可遏制地一次又一次从大脑深处回忆着那道声音,寄托有希望和充满雀跃的期待。 妈妈是老师的小妻子…… 可在奥辛内心深处,那杆名为“道德”的秤,早就偏向了他的私欲。 此刻,奥辛回神,有些气息不稳地将下颌蹭在小虫母的手掌内,祈求道:“求您别消除我身上的印记……我想要追随您,为您献上一切。” 如同某种大型的猫科动物,一边蹭着自己的主人,一边发出很低的呼噜声。 明明只是落在下颌上最轻柔的抚摸,却令神经、身体都很敏感的奥辛轻轻喘息,额间、鬓角隐隐被汗液浸湿,胸膛失序地剧烈起伏,连带着深麦色的耳根都烧灼着热意,正明晃晃地告诉奥辛他的身体早已经沦为了妈妈手指下的“玩物”。 ……好舒服。 也好刺激。 只是最轻微、最普通,甚至是来自于小虫母最漫不经心的碰触,都能令奥辛在羞耻与背德之间倍感战栗。 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妈妈的手再向下一点——顺着他剧烈滚动的喉结向下,顺着那丰厚柔韧胸膛之间的深沟向下,顺着那坚硬结实,偾张有热意的小腹向下…… 他会彻底失态的,会变得乱七八糟,会忍不住眼眸翻白,唇角溢出呜咽,然后跪倒在小虫母的面前,成为他的小狗。 最忠实的小狗。 于是,在短暂的停顿与沾染着欲/色的臆想之后,奥辛忍着那股羞耻劲,眼眶发潮,又一次道:“妈妈……我想要您的印记。” ……都快要哭了。 珀珥指腹微颤,他瞧见奥辛可怜又委屈的神情,心脏软软的,便伸手又摸了摸对方的脸颊与耳廓,低声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会消除精神力印记的,放心吧。” 顿了顿,珀珥抿着唇,抬手蹭了蹭奥辛的眼尾。 湿湿的,他继洛瑟兰之后,他竟然又弄哭了一位白银种诶…… 珍珠:战绩可查.jpg 莫名有点小心虚的珀珥偏头看了一眼阿斯兰。 被注视着的白银种战神,对于学生被小虫母弄哭没有任何的异样情绪,他只是宽纵地向珀珥回以视线,盛满了一种“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会给你兜底”的情绪。 珀珥冲着阿斯兰笑了一下,又转头看向奥辛。 几天的煎熬和最后的坦言,让奥辛彻底放弃了那份被背德感困扰的问题。 他留下了属于小虫母的印记,心底满足又愉悦,只是在偶尔看到老师阿斯兰的时候,会心底划过心虚,以及另一种抛却道德之后,逐渐膨胀的野心与焦渴。 老师虽然和妈妈有了伴侣之实,可到底不曾被彻底承认王夫的身份,如果是这样的话…… 即便是作为学生的他,也应当有继续竞争的权利。 …… 奥辛之后,珀珥看向了阿列克谢。 一直沉默着的白银种感知到了小虫母的目光,他轻微俯身颔首,姿态恭敬而充满了尊重的姿态,那眸光不像是其他子嗣般热烈、直白,而是克制礼貌,甚至在银白眼瞳的深处藏有几分疏离。 最初心脏近乎暂停的沉默后,阿列克谢在珀珥同奥辛说话的空隙中,重新梳理好自己的情绪与想法。 他并不曾不喜欢虫巢之母,只是这份“喜欢”将更加郑重,是基于子嗣、臣民对虫母、对王的爱戴,也是基于学生对小师娘的……敬重。 仅此而已。 阿列克谢想,他会做好一个忠诚的下属,会将忠诚、生命、灵魂都敬献于虫巢之母,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一切。 此刻,阿列克谢似骑士一般半跪在地,如初见那天一般,很轻、很快地吻了一下珀珥的指尖,向对方表露自己献上忠诚与灵魂的决心。 珀珥:“你……” 阿列克谢沉声解释:“您请放心,我的忠诚永远都在您的那里,不论精神力标记存在与否,我的灵魂、意志本就属于您。” 珀珥有些犹豫。 在他所接触过的那尔迦人里,赫伊在气质上与阿列克谢会比较重合,都是一样的理智、克制,甚至有几分禁欲的色彩。 但是从秩序同盟首席赫伊的身上,珀珥能够很清晰地感知到对方压抑之下的喜欢与痴缠,知道对方每一次的目光都会落在自己的身上,可阿列克谢的话…… 珀珥有些不确定。 他好像是第一次遇到过这样性格的那尔迦人。 于是,为了确认对方的态度,珀珥问:“所以你并不讨厌吗?” 阿列克谢微怔,他垂眸回应:“妈妈,我永远敬重您,怎么可能会讨厌……您。” 比起讨厌,阿列克谢惧怕的是他那违背礼仪与道德的渴求,因此在感知到小虫母注视的时候,他的姿态会更加回避。 只要不看到珀珥那双清亮澄澈的眼瞳,他便能拉扯住理性,遏制住自己心中任何一点不礼貌的想法。 望着阿列克谢那张沉冷如冰川的面孔,珀珥还是有些犹疑,正当他想着要如何开口时,阿斯兰走了过来,手掌轻轻按在了小虫母的肩头。 温热感降临,珀珥仰头,眼瞳中闪过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依恋。 珀珥轻声道:“阿斯兰……” 他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这些白银种。 他以为他们是不喜欢自己的,可当珀珥想要消除精神力印记,让他们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时,他们似乎又没那么快乐了…… “珀珥,随他们吧。” 阿斯兰垂眸,眼底深处是看破一切的了然。 他轻飘飘到过半跪在小虫母面前、垂着眼帘的阿列克谢,以及感知到他目光后最初有些闪躲,但很快又紧绷下颌、回以对视的奥辛。 ……还真是年轻的狗崽子啊。 有这么多的爱与渴望,足以守护好他们的妈妈了。 这场有关于白银种的驯服进程中,珀珥从来都不曾将项圈强制套在这群烈性犬的脖子上,让他们无法离开。 反而是当珀珥想要放开束缚,还他们自由时,习惯甚至渴求项圈的狗才是最着急、最舍不得的那一个。 阿斯兰道:“比起这个……” 他轻笑了一下,将站定在原地的小虫母单臂抱了起来,“珀珥,我们该回家了。” 几乎是阿斯兰话落的同时,远方的云层被破开,巨大巍峨的阴影笼罩于众人的头顶之上,遮挡了这片寒冬晴空上的光源。 是那艘将他们带到艾瑟瑞恩星球上的战舰。 坐在阿斯兰臂弯的珀珥仰头,漂亮的浅蓝色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新月,在听到“回家”那两个字的瞬间,他的心情已然被雀跃彻底点燃,充斥有一种极端温暖的情绪。 珀珥抱住阿斯兰的脖颈,轻声重复道:“是呀,我们该回家了!” …… 巨大的战舰在广袤无垠的冰原上降低了高度,向下延伸出可以自动悬浮、下降深空的圆盘形飞行梯。 待人站在上面后,机械元件交错启动,便会带着其上的“乘客”升向高空,直接进入到战舰内部。 等那尔迦人都登上战舰后,原先被冰雪覆盖的大地重归寂静—— 远方埋葬有白银种的冰湖恢复了最初的生机,冰蓝色的水体潺潺流动,养育着湖泊内银白色的游鱼和种类繁多的水藻。 即便是在冰天雪地、零下几十度的低温环境里,这片湖水流淌有一种异样的生命力,正彰显着属于艾瑟瑞恩星球北地深处的奇妙美丽。 向西延伸,巨大的裂谷也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一部分极地人面熊选择回归它们的老家园,另一部分则三五成群,于暴动的混乱之后选择离开。 而在离开的队伍中,便有一头先前生产完不久的雌性人面熊,它选择带着自己的孩子远离大部队。 即便这样会失去群落的庇佑,但至少……它可以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被饥饿的雄性同类当作是“食物”残忍杀死。 雪地雪域这么大、这么广袤无垠,它总能找到让自己与孩子们活下去的办法的。 再向西方,原先居住在第二层地带的巨型雪狼随着那头聪慧、睿智的雌性首领一同离开,空开的大地直通更远的西方尽头,则是那群回到栖息地,又一次俯趴在地上,沉沉睡过去的冰川猛犸。 战舰升空,一点一点离开艾瑟瑞恩星球的范围,而这颗古老星球上的天空又一次被灰蓝色包裹,风雪渐大,于簌簌的落雪中,为大地披上新的白色衣装。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一切都将继续进行。 …… 那尔迦人的战舰向中央帝星的位置行驶着,早在他们刚刚准备回程,便已经联系了帝国高层,将此次行动的最终结果汇报给了昆汀—— “等等?!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所有的远古白银种都被唤醒,然后献上忠诚,跟着小虫母一起回来了?!!” 这、这和昆汀最初想的剧本不太一样啊…… 他以为他们会经历一场恶战,以为白银种会比当初的堕落种更加桀骜不驯,会充满叛逆与恨意,会大开大合的战斗中被压制,最终受到小虫母的感化与驯服,然后才献上灵魂,主动选择回归。 虽然结局都是一样的,可昆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收服白银种的过程,好像都没有他们遏制冰川猛犸的暴动更加危险……所以这就是小虫母的魅力吗? 思及此处,昆汀释然了,如果是王的话……他觉得什么都说得通。 谁能拒绝小虫母呢?没有人!!! 因为复生白银种的回归,昆汀不得不连夜和同僚们继续开会,同时喊上秩序同盟和皇家护卫军的成员一起加班—— 毕竟白银种回归不算是小事,那可是实打实的一群“老祖宗”! 战斗力、精神力都是一等一得好,但现今帝国内部却没有什么适合白银种的部门组别,因此在战舰彻底抵达中央帝星前,工作量只多不少。 不过当然,对于白银种的后续安排,自然需要问过白银种战神,因此这场内部的高层会议中,身处回程战舰内的阿斯兰也同样以投影的模式参加了全程。 大半晚上的会议结果是,由白银种战神阿斯兰带领的复生白银种将重新回归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同时帝国为其创立特有的部门,即“白银特遣军”。 阿斯兰任特遣军内唯一的首席,阿列克谢为副首席,协助管理整个部门组别。 决议敲定后,昆汀立马组织下属对外发送帝国公告,有关于艾瑟瑞恩星球上的事情被简述告知整个帝国,即便是半夜,也引起数个帝国军部的论坛为之震颤—— 【刚刚中央发布的公告说白银种重新回归,是我做梦呢?还是我熬夜熬坏了脑子?】 【楼主:战友们凌晨3点半好,今天正好是休息日,在我熬夜第206次刷珍珠妈咪的视频时,忽然发现关注的官方账号发了一个新消息,秉持着关注帝国实事的心思,我抽空瞥了一眼,看到上面说“白银种回归了”,所以请问我是因为熬夜太久,把脑子熬出问题了吗?还是说我其实是在做梦?怎么还看见白银种回归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1楼:官方是被盗号了吗?怎么还为白银种成立了新部门……白银特遣军?】 【2楼:我刷新了两遍,好像就是真的,所以白银种真的回归了?他们不是已经消亡数千年了吗?我以为白银种战神就是唯一的奇迹了,但没想到现在又有更大的奇迹出现了。】 【3楼:一定是因为妈妈!妈妈才是真正的奇迹!】 【4楼:同意3楼的战友,自从妈妈回到那尔迦帝国后,我觉得整个帝国的环境、气氛都变得不一样了,以前大家总是死气沉沉的,认为自己是被虫巢之母抛弃的孩子,但是现在不一样……虽然我至今没有机会亲眼见到妈妈,可每天训练之余,想到放在房间里的妈咪周边,我就会觉得很幸福。】 【5楼:是妈妈改变了这一切,公告里很清楚写了整个白银种复生的事发经过,如果没有妈妈在的话……我们所能得到的只有悲剧。】 【6楼:啊啊啊快去看官方半夜发的新公告!说是和妈妈进行过商议,等这次白银种回归后,妈妈会进行公开露面!各个星球、各个军区、各个军团将开展一场为期三个月的选拔,能够脱颖而出赢得最后胜利的优秀战士,可以去中央帝星参与这场公开露面!】 【7楼:我天!妈妈简直就是我这辈子努力往上爬的理由!为了妈妈,训练都是甜的!】 …… 战舰还在回程的路上,连夜发完公告的昆汀没能闲下来—— 自从虫巢之母回归、那尔迦拥有新的王以后,昆汀开始沉迷于加班的乐趣,并热衷叫着自己的同僚一起加班。 于是,在时长不久的投影会面后,相隔许久终于见到小虫母的赫伊、奥洛维金都还没和珀珥说几句话,便被迫结束通讯,开启在虫巢之母回来之前将一直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加班生活。 在思念与等待中加班,那是一种痛并快乐的感觉。 赫伊/奥洛维金:为了妈妈,加班算什么?!! 秩序同盟的首席赫伊忙着去处理“白银特遣军”的备案、创办事宜;皇家护卫军的首席奥洛维金开始准备虫巢之母公开露面的场所、仪式等细则,至于昆汀…… 他当然也在加班了! 按照那尔迦帝国以往的惯例,在很久以前——至少要追溯到四五百年以前,虫巢之母的公开露面也是举办过几次的,但效果并不理想。 一方面,那时候的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关系本就僵硬。 虽然虫巢之母因为责任缘故参加了公开露面,可长时间被限制在太阳宫内的情绪却无法短时间好转,而那份由灵魂深处所表露出来的沉郁,是足以被任何一个子嗣们感知到的。 另一方面,那时候粉丝团的恩泽活动从未举办起来,因此整个公开露面显得十分单一,顶多是虫巢之母站在台上说一两句话,再没其他环节,以至于让最初大肆准备的露面会变得索然无味。 显而易见,这样的活动能不能举办好根源不在于如何准备,而在于虫巢之母和子嗣之间的关系。 因为这份僵硬,很久以后的后来,恩泽活动、公开露面都变成了历史中才会出现的内容,直到那尔迦的新王回归,被黑暗笼罩的帝国时代才终于重新迎来光辉。 而这一次,在远古白银种回归的前提下,昆汀立志要举办一场最豪华、最完美、最能够让所有人记忆犹新,念念不忘的盛大露面。 这是属于那尔迦王、属于珀珥的帝国盛世! 也是那尔迦帝国迎来重大转折点之后的又一次狂潮! 所有帝国子嗣,都应该见证到王的蜕变与成长,见证王为他们带来的无上恩泽与奇迹。 爱上小虫母,简直是一件比呼吸还要简单的事情。 当然,在公开露面之后,昆汀想,或许有关于王夫的事情,也该提上议程了吧…… 也不知道王比较心仪谁呢? 还是都喜欢呢?如果都喜欢的话,那他岂不是该考虑一下太阳宫扩建的问题了…… 还没彻底开情窍的珀珥:阿、阿嚏! 130-140 第131章 败犬的滋味 从艾瑟瑞恩星球回来的战舰抵达中央帝星后, 虽然一路上战舰内部的各种设施都能满足乘坐者的日常需求,但珀珥依旧觉得自己风尘仆仆。 走下星舰的时候,珀珥睁着一双漂亮、湿漉的眼瞳,早已经将白色的作战服换成了日常系的衬衣、马甲, 以及一条到膝盖上方的背带裤。 柔软腴润的小腿被半截白色长袜包裹着, 踩着一双精致的小皮鞋, 便“哒哒”跑下长梯, 冲着不远处的奥洛维金、赫伊等人跑了过去。 “妈妈!” 已经好久没见到小虫母的缇兰眼底闪过明晃晃的惊喜。 他一个箭步上前, 顶着赫伊冰冷、奥洛维金锐利的眼神, 挡在最前方。 就像是拔萝卜似的,缇兰的虎口卡着小虫母的腋下,直接将他提着、抛着, 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妈妈简直想死我了!您不在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都快要瘦脱相了!” 缇兰几乎将珀珥完全揉在了怀里, 也不管对方脚上的小皮鞋会不会蹭脏自己的浅色军服,深色的眼瞳在此刻只倒映出了珀珥的身影, 似乎再装不进去别的。 他的眼睛有点红,可能是激动、思念所导致,明明最初在辐射荒星上的时候,看起来还是个冷酷又叛逆的家伙, 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变成了离不开妈妈的小狗了。 缇兰:嗷呜汪汪! 珀珥被缇兰的发丝蹭得有点痒,他笑着抱住缇兰的脑袋, 轻声安抚道:“好啦好啦,我已经回来了, 缇兰。” 被小虫母抚到耳廓的缇兰从喉咙深处发出很低的声息, 随后将脑袋往下埋了埋,如同没吃过奶的小狗,蹭着珀珥柔软的胸膛散落出温热的吐息。 热乎乎的。 只是…… 高挺的鼻梁蹭在珀珥衬衣间的缇兰眸光发沉, 那尔迦人敏锐的五感总能捕捉到一些小虫母从未注意,甚至是发觉的气味。 比如那浸染在小虫母身体深处的某种气息,带着雄性特有的侵略性,透出冷冽感,正刺激着缇兰敏锐的嗅细胞。 这个味道是属于…… 下巴埋在小虫母怀里,微微掀起眼皮,露出一双暗色眼瞳的缇兰视线落到了站在战舰舱门前,正同昆汀说着什么的白银种战神的身上。 ……是属于阿斯兰的气味。 和昆汀说着白银种回归事宜的阿斯兰感受到了什么,话语微顿。 昆汀:“阿斯兰大人,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阿斯兰摇头,在听着昆汀讲述后续安排的同时,他眸光后移,同不远处的缇兰正好相对。 年轻的子嗣眼底闪烁着明晃晃的敌对,以及对小虫母的渴求、独占,他想,即便阿斯兰抢先一步,但这并不意味着最终结果…… 可作为更加年长的那一方,即便是被“小辈”发现了他与珀珥之间已然结合过的秘密,但阿斯兰依旧从容不迫,带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沉着。 他近乎冷淡地接受了缇兰眸中的一切燥郁、挑衅情绪,有种正室的宽纵包容,似是在看沉不住气的男小三一般。 缇兰神情阴鸷,眸光发冷 。 而阿斯兰则微微颔首,轻描淡写。 缇兰眼底的晦暗愈发浓郁,他憋着一口气,低头将自己埋在珀珥的怀里又蹭了蹭。 像撒娇似的。 身处于风暴之外的珀珥浅蓝色的眼睛弯弯,纵容了来自子嗣的小撒娇。 “妈妈……” 后方的赫伊上前一步,他穿着最为规整的军服,半指手套笼罩着象牙白的修长指节,整个人看起来礼貌而绅士。 比起看似不逊,实则熟悉以后很跳脱的弟弟缇兰,赫伊永远更加理智疏离,不过这份优点落在小虫母身上的时候,还是会不一样的。 赫伊哑声道:“……欢迎您回家。” 靠坐在缇兰怀里的珀珥将视线落在了赫伊的身上,他们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但珀珥却能很清晰地看见这位向来不动声色的秩序同盟首席微微红了眼周。 那是一种极淡的薄红,浅到可以忽略。 可赫伊本身就是皮肤颜色很浅的人,以至于当某些生理性的反应出现他身体上时,非但不会因为肤色中和,甚至会变得更加显眼,最终落在珀珥的眼中。 珀珥笑了一下,一边的手臂搂着缇兰暗戳戳撒娇、乱蹭的脑袋,另一边的手则悬空落在了赫伊的面前。 赫伊微顿,随即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 他戴着半只手套的手向前,轻轻握住小虫母的指尖,然后低头吻了吻对方的手指。 只是在唇落在小虫母指尖上的那一刻,他瞳孔骤然紧缩,有些不可置信地轻轻翕动鼻翼,隐隐捕捉到了某种区别于珀珥本身的气息。 赫伊淡色的唇吻过珀珥的指腹后,他不着痕迹地收敛着神情,起身抬头,同半截脑袋埋在小虫母怀里的缇兰四目相对,却又很快偏离。 这个空隙中,身穿华服,为了迎接小虫母回来而特意打扮过的奥洛维金眉峰微挑,主动出声引起着珀珥的关注,可他嘴角的笑意却有些轻微的僵硬。 他也同样可以嗅闻到什么……即便那味道已经轻到近似模糊了。 奥洛维金姿态优雅,语调华丽恍若黄金珠宝。 “这么久没见,亲爱的妈咪是要忘记我了吗?如果您真的不记得我,我一定会像是树冠上的鲜花一般彻底枯萎的……妈妈,我永远需要您的照耀。” 说着,奥洛维金微微欠身,完全就是一位从画卷中走出来的贵公子,没有一处不是精致华美的。 “没有哦,”珀珥认认真真回应,“奥洛维金今天的穿搭好漂亮呀!和你的气质非常配!而且——” 珀珥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我也很想奥洛维金!” “谢谢妈咪的欣赏。” 奥洛维金笑着俯身,再次行了一个绅士礼,然后带着笑意的俊美面孔轻微正式了几分,目光温柔缱绻。 他道:“妈妈,欢迎回家。” 欢迎您回到太阳宫。 太阳宫前等待着小虫母回归的那尔迦人只多不少,珀珥被缇兰抱着,几乎全程脚都没落过地。 期间,还有皇家护卫军的两位副首席赛特、莱茵斯也来欢迎了小虫母的回归。 这对挚友一左一右、默契十足,同时亲吻着珀珥的手背、指腹,然后顶着那两张俊美到各具特色的面庞,鼻翼微动,在小虫母毫不设防的神情中,赛特与莱茵斯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 忙里偷闲的昆汀也挤了过来,满眼欣慰地瞧着这位那尔迦的小国王。 在珀珥被大家围住的同时,奥洛维金后退到人群外侧,原本弯着的嘴角逐渐拉平,面色微沉,同身侧的赫伊道:“……你闻到了吗?” 赫伊垂眸,“你是指什么?” “不要装傻,赫伊。” 奥洛维金抱着手臂,金色的眼瞳中泛滥冷意,视线越过人群,最终落在了那位白银种战神的身上。 他道:“我在说什么你心知肚明。” 赫伊没说话,只是低头调整着腕骨上手套边缘的束带。 奥洛维金:“之前白银特遣军的会议之后,昆汀他们暂时商议决定先举办公开露面,等这项安排结束之后,还有一件事情要提上议程——是有关于妈妈,也有关于我们的。” 他偏头,对上赫伊的目光,“赫伊,你知道是什么,对吗?” 赫伊喉头微动,偏头之际,视线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聚焦在小虫母的身上。 很短暂的沉默后,大概猜出什么的秩序同盟首席声音微涩,“……王夫候选赛。” 奥洛维金嘴角紧绷。 “说是候选赛,但真正的决定权在妈妈手里,就算是候选赛胜利也不意味着会被妈妈选择……可是至少,这是一个机会,不是吗?” 王夫的选择权向来在虫巢之母的手中,帝国上下无权干涉,但“王夫”这层身份之下,则在后来衍生出了“王夫候选赛”—— 赛事的最终胜利者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成为王夫,只代表他拥有击败原定王夫的能力。 因此这项比赛存在的意义,一方面是给子嗣们一个光明正大、为虫巢之母竞争、打架的机会;另一方面,则是获胜者对原定王夫的挑战,同时告诉虫巢之母:我比他更强,更值得您选择。 当然,如果最终的获胜者与虫巢之母所选择的王夫是同一人……那么候选赛的存在便成了王夫向整个那尔迦帝国宣告:我值得被妈妈选择。 而在抛开以上几个因素后,“王夫候选赛”也是给虫巢之母更多观察、欣赏帝国内优秀雄性子嗣的机会。 毕竟从远古时代到现在,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从未限制过虫巢之母的伴侣数量,王夫确实只能有一个,但并不意味着没有情人。 是否在王夫之外再拥有其他情人,也均在虫巢之母自己的选择范围之内。 赫伊垂眸,“……奥洛维金,你觉得妈妈会选择……” 他微顿,哑声补充道:“会选择情人吗?” 皇家护卫军的首席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缇兰怀中,坐到了阿斯兰臂弯间的小虫母—— 在太阳宫灿烂又自然的光线下,坐在阿斯兰手臂上的小虫母笑容明媚,有种慵懒的放松感,似乎同被缇兰抱在怀里的时候,有着很轻微的不同。 向来善于观察、揣摩的奥洛维金,忽然有点痛恨自己在某些事情上的敏锐。 他吐出一口浊气,见不远处的小虫母大大方方地仰头蹭着阿斯兰的下巴撒娇,哑声同赫伊道:“显而易见,妈妈还没有意识到。” 只要小虫母未曾意识到他对阿斯兰的那份特殊是源自于哪种情愫,那么他们就还有争取的资本。 但如果妈妈意识到这件事情…… 奥洛维金嘴角微勾了起来,铂金色的眼瞳中闪烁着那充满贵公子气质的勃勃野心,宛若夺权的野心家,即便他知道自己的敌人如何强大、如何有优势,但他并不会因此而放弃,只会越战越勇。 他道:“我可不想同败犬一般,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离开。” 奥洛维金轻弹了一下衣角上看不到的灰尘,抬脚重新走向小虫母所在的位置,而站在原地的赫伊则垂着眼帘,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败犬的滋味……确实难受。 …… 和子嗣们亲昵过后,几乎轮着被这群高高大大的那尔迦人埋在怀里吸了一顿的小虫母有些晕晕乎乎的—— 整张精致的面孔上泛着漂亮的薄粉,连带着眼瞳都水润润的,于瞳孔深处流露出愉悦、轻快的色泽。 原先聚集在太阳宫门口的人群逐渐散去。 昆汀继续和帝国高层们继续商讨公开露面的细则,赫伊、缇兰手头上有关于“白银特遣军”的创建工作尚未完成,奥洛维金则去处理、安顿白银种的事务…… 从艾瑟瑞恩星球结束这次任务的燃血组、蝎组成员先去休息,同时被安排了新的、有关于狂化因子数值的体检项目;星云犬和巨型沙蜥在这场冰雪之旅后,慢吞吞回到它们最喜欢晒太阳的花园中。 至于珀珥——作为那尔迦人最在乎的小虫母,体检环节他也不可避免。 但当珀珥睁着一双清亮漂亮的眼瞳,盯着昆汀看那么一会儿后,自诩铁面无私的昆汀便投降了。 于是珀珥的体检被推迟到明天,终于结束战舰回程赶路的他松了一口气,踮脚想要勾住阿斯兰的脖子说悄悄话。 但阿斯兰实在是太高了。 珀珥有些不满地噘了一下嘴,细白的手掌“啪啪”拍了两下阿斯兰饱满丰厚的胸膛,隐隐能感知到肌肉在手中跳动的蓬勃感。 阿斯兰唇边隐隐有一丝很模糊的弧度。 他伸手摸了摸珀珥的发顶,在即将散开的人群后方,俯首用鼻梁蹭过珀珥脑袋上微翘的发丝,随即配合着弯下身体,询问珀珥,“怎么了?” 珀珥小声道:“阿斯兰,陪我一起去看看虫巢物质吧。” 他还要带着那一缕残存的虫巢物质回家呢。 阿斯兰颔首,“好。” 太阳宫内的一切陈设还如原来一样。 这里被幸存者和机械精灵们照顾很好,花园生机勃勃,漂亮的孔雀们一个个开着屏路过,有种独属于春天的盎然生命力。 中途,珀珥还想着去看看空洞者维尔颂和那几个小怪物,却被机械精灵们告知他们都被幸存者暂时带离太阳宫了。 据说,幸存者是去军校给他们进行入学报名的事项。 军校? 入、入学? 珀珥有些迷茫地摸了摸脑袋。 他记得最开始维尔颂和小怪物们的课程是学说话呀?怎、怎么突然就快进到上学了……珍珠都还没上过学呢!!! 莫名的胜负欲被激发了。 向巨木位置走的珀珥忍不住拉了拉阿斯兰的手,仰头问:“阿斯兰,我可以去军校上学吗?” 白银种战神浅色的眼瞳中闪过很浅的意外,不过在结合了先前发生的对话后,阿斯兰又瞬间了然,低声反问道:“那么你想吗?” 珀珥抿唇,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确定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维尔颂他们都去上学了……我还没体验过上学的感觉呢。” 与其说是珀珥想上学,倒不如说他是单纯的好奇。 毕竟此前在太阳宫的时候,关于精神力的教学有阿斯兰,关于世界构成、律法规则的教学有幸存者,而关于打架的问题,则有比约恩呢。 从多个方面来说,珀珥并不缺老师,他缺的是对学校生活的体验感。 珀珥有些好奇那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似乎只在很久以前,从艾伦的口中听到过几句有关于学校生活的评价。 艾伦说,那是一个有很多同龄人,有很多努力与很多梦想的地方;还说那里能够遇见志同道合的人,能够让人快乐,让他暂时忘记自己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艾伦还说,有时候他待在学校里,会有点不想回家。 但在想到了那种的未知环境后,珀珥又有一点点小犹豫,“……但是我没有去过学校,这样会很奇怪吗?如果我去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呀?” 阿斯兰慢条斯理地问:“比如?” 珀珥思索道:“这样会算是玩物丧志吗?我有承诺要当很厉害的国王,但哪里有当了国王还去上学的……” 没有毕业的小国王吗? 怎么听起来感觉很不靠谱的样子! 阿斯兰:“星盟五大帝国的历史上,确实没有成为国王之后还去上学的。” 珀珥眼睫微垂,浅蓝色的虹膜中溢出了几分淡淡的沮丧和失望。 但很快,伴随阿斯兰的下一句话,那些聚拢在小虫母眼底的朦胧褪去,变成了更加灿烂的情绪—— 阿斯兰说:“他们没有,但不代表那尔迦帝国也没有。” 说着,他捏了捏珀珥的后颈,带有一种年长者的引导姿态,缓声同珀珥道:“大胆尝试就好……珀珥,只要你想,所有人都会支持你的。” 甚至他们害怕的是小虫母不愿意尝试别的新事物。 他们——每一个那尔迦人都想把珀珥从前作为人造人时缺失的一切,一一补回来。 珀珥唇角翘了起来,他抓紧了阿斯兰的手,轻声开口:“那我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 太阳宫花园内的巨木依旧繁密茂盛,巨大的树冠之上缀连着淡金色的光晕,向下垂落,宛若一片披满碎金的瀑布。 珀珥和阿斯兰一前一后从那通向地底洞窟的通道进入,随着盘曲的楼梯而下,还不等彻底深入,盘踞于地下深处的虫巢物质便如藤蔓一般交错着从地上、墙壁两侧而来。 它们绕开了阿斯兰,却聚集在了珀珥的周身。 “好痒呀……你们都快要把我爬满啦!” 珀珥还站在最后一层的台阶上,许久未曾见过他的虫巢物质蜂拥而至,莹白柔软的丝缕不停交错环绕,最终现场给小虫母编织了一套鱼尾晚礼服。 阿斯兰抱着手臂,眼底盛满了宠溺。 珀珥能够感受到虫巢物质对他的喜欢。 他笑着轻抚过每一寸靠过来的丝缕,直到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指上,才赶紧伸手,举起那截瑟瑟缩缩缠绕在自己指根上的银白细丝。 珀珥:“看!我把你们的伙伴带回来了!” 原本涌动的虫巢物质僵硬一瞬。 随后,它们有些小心翼翼地聚拢成新的丝缕,逐渐立了起来。 直到同小虫母一般高,它们这才轻柔地碰触着对方悬空的指尖,并一点一点延伸出本体的丝缕,试探性地蹭了一下那抹被珀珥来回的、残存于艾瑟瑞恩星球上的虫巢物质。 这场分别对于虫巢物质来说跨越了数千年。 迁移至中央帝星的虫巢物质安静地生长于地底洞窟,眼睁睁看着那尔迦帝国一代又一代的变化,看着虫巢之母与子嗣渐行渐远,看着自己的力量越来越虚弱,却无能为力。 被留在艾瑟瑞恩星上的虫巢物质,则日日夜夜与被冰封的白银种做伴,在精神力经过时间而积蓄的同时,静待着无根之物最后的死亡。 这对于它们来说均是一场悲剧。 但是这场顺遂因果,即将发生的悲剧,却因为珀珥的存在而改变了—— 如果没有珀珥,这一切的奇迹都不会发生。 原本蜷缩在小虫母指根上的残存虫巢物质颤了颤。 随后它们支撑起丝缕,一点一点向前、一点一点脱离珀珥的指尖,然后同地底洞窟下具有根系的虫巢物质彻底融合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整个洞窟内的虫巢物质就像是被注入了新的能量一般。 从它们的丝缕、藤蔓到根系,甚至是旁侧孕育有那尔迦人的卵膜上,都泛滥出了极具有生命力的微光。 属于虫巢物质的精神力四溢扩散。 站在最底层台阶上的小虫母则被这股力量拉扯着,骤然窥见几分有关于记忆与精神力的碎片—— 那是很久以前,甚至对于珀珥来说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红乌贼那阴暗、封闭的实验室内,身形单薄却容貌漂亮的小人造人悬浮在那巨大的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中。 不知名的营养液在白色的灯光下泛出冷冷的冰蓝,将人造人整个躯干包裹着,而那厚重结实的培养罐玻璃面上,则贴着一截被金属镶嵌着的标签。 【14号人造人:神明/待孵化/观察中】 标签下面跟随有密密麻麻的表格,似乎是每一天的记录,很多笔墨的痕迹在上面勾画出凌乱的痕迹,但无疑,每一个格子中都画着明晃晃的“×”,那代表着失败。 于是某一天,原本“神明”的字迹被涂黑,被某个实验人员改成了“失败品”。 珀珥“望”着这些从前属于他的经历。 当虫巢物质融合、绽放出新的力量后,他于熟稔的记忆里,找到了过去自己不曾发现的细节—— 最初与珀珥一前一后诞生的0号实验体,被抛至遥远宇宙中的星舰进行实验观察。 后来0号因基因异变,挣脱束缚、杀死了控制着他的实验人员,被叛离那尔迦帝国的堕落种遇见,得到了养育与教导,自凶戾的兽性中脱离,拥有了新的名字“阿库”,成为了边境哨卫军的一员。 实验体121号身上带有属于空洞者维尔颂的气息。 他在离开实验室后一直都在寻找珀珥,并以共生的生存模式,暂时复生在老狗公爵的身上,促成了与珀珥的第二次相遇,以及后来的第三次、第四次…… 至于被红乌贼高层人员带走实验体293号…… 那时候“它们”是真正的怪物,是数个黏连在一起的古怪肉卵,一团一团簇拥着,在基因上同时缝合了那尔迦人与异兽的特质,古怪且生命力旺盛。 但后来,“它们”变成了“他们”。 虽然在外形上依旧是缝合怪物的姿态,可从前小人造人注入到他们体内的精神力,却让他们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与感情,最终在克拉肯的幻境中找到了他们真正的“妈妈”。 所有记忆碎片的最后,珀珥看到了自己—— 那是实验室大火之后的他。 苍白枯萎,奄奄一息,成了被实验人员放弃的失败品,连测定生命力的仪器都开始发出尖锐的报警,预示着他命不久矣的事实。 所有人都放任14号人造人自生自灭。 但是,在人类看不见的视角中,一股柔软的力量跨越空间与剧烈,轻缓地注入到了小人造人的身体内。 那一天,14号得到了新生。 他忘记了实验室内的一切痛苦与煎熬,只记得最开始诞生时的懵懂和茫然,心生好奇,开始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记忆与精神力上的枷锁彻底被打破。 那股精神力与虫巢物质相互重合,给了珀珥最后的答案。 于是,在很多年后的今天,珀珥重启了虫巢物质为他所保留的“礼物”—— 他在成长之后,更为坚韧、强大的灵魂姿态,想起了自己过去所经历的全部。 属于珀珥的最后一片拼图,找到了。 那是一种酸酸胀胀,就好像在空了的糖果盒子里找到了最后一枚藏在角落里的巧克力,滋味甜美温暖,让珀珥又有一次认识到自己是被深深爱着的。 ……好喜欢呀。 彻底融合的虫巢物质亲昵地蹭了蹭珀珥的手指、脸颊,它们缓缓后退,重回地底洞窟的深处,而站在原地的珀珥则愣了半秒钟,忽然转头,看向站在后方陪伴着他的阿斯兰。 他很开心。 也很想找谁分享这一刻的愉悦。 于是,还不等阿斯兰开口,珀珥忽然踩过上方的台阶,像个小炮弹似的扑到对方怀里。 阿斯兰的手掌轻搭在珀珥的后颈上,银白色的眼眸微眯,见小虫母仰头瞧着自己费劲,便干脆双腿微曲,半蹲在地上,但因为体型差距,他看起来依旧比珀珥高出有一截。 这是一个珀珥需要仰望阿斯兰的姿势。 珀珥仰头,盯着阿斯兰那张俊美、深邃,兼具冷酷与年长者气质的面孔看了一会儿,忽然弯了弯眼眸,睫毛轻颤,不太好意思却又愉悦十足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我忽然想亲你一下诶。” “阿斯兰,你会同意吗?” 第132章 笼中野兽 阿斯兰喉头微颤, 他站在更高一级的台阶之上,再加上本身所有具有的庞大体型差,此刻阿斯兰需要低头才能看清被自己的身影笼罩住大半的珀珥。 甚至在小虫母难得主动的要求下,这位向来宠辱不惊的白银种战神竟于瞳孔深处绽放出了一丝丝不知所措的光芒。 “阿斯兰, ”珀珥歪头, 清透漂亮的浅蓝色眼瞳中倒映出对方的全部身影, 纯粹而又带有几分娇气劲儿, “我想亲亲你嘛。” 阿斯兰手指轻握, 气息微微急促。 他带有年长者的包容, 从喉咙深处压抑地道出一声“好”,即便已经在更高一级的台阶上半蹲下来,身形微曲, 减少了他与小虫母之间的高度, 但他们之间的体型差依旧大得惊人。 ……如果珀珥被阿斯兰钉在怀里,前者的双脚怕是连地面都碰不到。 阿斯兰哑声问:“……珀珥, 你想怎么……” 还不等“亲”字从阿斯兰的唇间溢出,骤然心中升起这份冲动,并且对“亲昵”一事抱有好奇心的小虫母便扶着阿斯兰的肩头,把自己的嘴巴撞了上来。 阿斯兰银白色的眼瞳紧缩, 在他虹膜中倒映出小虫母靠近的面孔时,即便知道自己能很轻易地躲开、纠正对方的姿势, 但阿斯兰却没有动。 他只是指尖微动,瞬间银白色的菌丝自身侧扬起, 在这片地底洞窟内交错缀连, 形成了一道雾蒙蒙的纱帘,将阿斯兰与珀珥包裹到了属于他们的小天地内。 珀珥的余光注意到了这些变化。 与此同时,他的唇也落在了阿斯兰的唇上。 珀珥曾亲吻过子嗣们的额心、鼻梁、唇角, 那些都是被皮肤包裹覆盖着的地方,柔软温暖,只需要仰头将微微闭合的唇印上去,一触即离。 与其说是“亲”,倒不如说是唇部皮肤与脸部皮肤的轻微接触,仅此而已。 很简单,也很好上嘴,这对于珀珥来说简直是没有任何难度含量的事情。 但是亲嘴巴好像不太一样……至少和珀珥想象中的不一样。 像个初生牛犊似的小虫母,就那么懵懵懂懂将嘴巴撞了上去,但因为生疏、好奇甚至是害羞,他的动作有点快,瞄错了位置,再加上高度的问题,以至于当珀珥的唇碰上去的时候,不小心用牙硌到了阿斯兰的唇。 珀珥的牙齿细细白白,瞧着漂亮可爱,便是狠命地咬,也很难在白银种的躯干上造成明显伤势,但嘴巴不一样…… 就算是再硬的雄性,嘴巴也是软的。 阿斯兰被珀珥这一下撞得鼻息发沉,唇间溢出道有些沙哑的“唔”声,他有些无奈地抬手扶住了珀珥微俯的腰肢。 在两人呼吸交错的近距离下,阿斯兰眼眸微微抬,对上了珀珥那双夹杂有几分心虚的浅蓝色眸光。 显而易见,小虫母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牙齿好像磕在了什么东西上。 ……热热软软的,像是果冻。 珀珥眨了眨眼,然后借着阿斯兰的动作慢吞吞后撤,随即眼睫微垂,将视线落在了阿斯兰的唇瓣上。 ——那里有一截小小的齿痕,微红,血丝若隐若现。 珀珥小声道:“……会痛吗?” 阿斯兰摇头。 这样的触感对于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痛。 珀珥抿了抿唇。 他知道,不论是阿斯兰还是别的那尔迦人,因为天生战士特性,他们对疼痛的阈值总会更高,日常磕磕碰碰根本不看在眼里,似乎对于这群大块头来说,唯有异兽战场上见了血的痛,才是真正的痛。 但珀珥不喜欢他们这样的习惯。 应该改正才对。 此刻,珀珥忽然伸出手臂,捧住了阿斯兰的两侧,有些认认真真道: “痛一点点也是痛,阿斯兰,你不能因为它只有一点点痛,就直接说它不痛的,不然嘴巴会委屈的。” 阿斯兰轻微怔然。 他身上还穿着暗色调、近乎一丝不苟的衬衣,唯有领口开了一个纽扣,在半蹲的姿势下,丰厚有力的胸部、背部肌肉将不那么有弹性的布料彻底撑了起来,显得其身形愈发宽厚,威严中透露有几分衬衣紧贴于肌理上的性感姿态。 阿斯兰很帅、很有魅力,这是珀珥一直都知道的。 他笑了一下,又一次问道:“所以,阿斯兰的嘴巴会痛吗?” 就像是被蛊惑了似的,阿斯兰眼底闪烁着宠溺的情绪,在向来铁血的规训和战斗习惯下,他点了点头,哑着性感沙哑的嗓音,难得示弱着低声道:“……痛的。”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珀珥嘴唇微张,溢出很零碎的气音,近乎新奇地望着在自己面前展露出脆弱面的阿斯兰。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觉得后颈、脊背都麻麻的,连牙尖也有点痒……珀珥忽然有点怀念在山洞中,他咬着阿斯兰胸膛的口感。 难道长大了的珍珠也会有口欲期吗?!! 珀珥睫毛颤了颤,有点莫名的不好意思,但还不等他深想那股隐秘的念头,便听到了阿斯兰的声音。 对方问,珀珥,会有补偿吗? 把他弄痛了的补偿。 “有、有的。” 最是容易害羞的小虫母结巴了一下,他命令阿斯兰闭上眼睛,待对方照做后,珀珥又道:“一点点都不许睁开哦!” 阿斯兰声带轻颤,笑着应了一声“好”。 半蹲在更上一级台阶上的白银种战神,对于站立着的小虫母来说高度刚刚好。 珀珥又往前迈了一小步,在这被菌丝帘笼罩的静谧之下,一点一点将脑袋靠近,然后小心翼翼探着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那抹被他用牙齿磕出来的红痕。 那痕迹不大,但牙齿到底比唇坚硬很多,于是当珀珥靠近,用舌尖轻舔过的时候,他感受到一股很淡很淡的铁锈味。 阿斯兰的声息愈发得沉,他覆盖在眼瞳上的眼皮颤抖着,连睫毛都显得有些不安。 尤其当珀珥又一次垂头,如同舔水的奶猫般,一下一下,轻柔似羽毛地剐蹭过阿斯兰下唇上的血痕时,那一刻全身感官的躁动令他恨不得让小虫母直接咬下去。 哪怕重重咬下去直接见血,都比这般轻柔却又折磨人的轻舔好…… 阿斯兰闭着眼睛,低低喘着,宽大滚烫的手掌很自然地轻握住珀珥的后颈,力道适中地捏着揉了一下。 随后,这位向来沉着的年长者侧脸微偏,似是无奈又充满了投降的意味,“……珀珥,请不要再折磨我了。” 珀珥眨眼,他感受着后颈上的温热,眸光落在了阿斯兰那被自己舔着轻微濡湿的下唇上。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把自己半截身体都挂在阿斯兰的肩膀上,小声问:“阿斯兰还戴着那个吗?” 将小虫母接了个满怀的白银种战神调整呼吸,唇瓣上酥麻久久不散,他下意识想要舔一下那片痕迹,却又因为听见珀珥的话而双肩紧绷,下颌微收。 比起他的回答,更令阿斯兰僵硬的是那只蹭过他的衬衣,落于他腰腹间的手——大胆极了。 柔软,微凉,纤细。 隔着贴身的衬衣布料,于近乎胯部上方的位置,抚到了一抹藏匿在衣摆下方,紧贴着皮肤的皮质束带。 那束带早已经被阿斯兰的体温彻底焐热了。 珀珥的指腹还隔着衣物,轻轻勾着那截束带,像是小猫在玩毛线球一般。 只是,当阿斯兰为此骤然睁眼的同时,珀珥猝不及防地被那双犹如银白深潭的眼眸吸了进去。 他下意识松手,任由那细细的皮质束带“啪”的一声,弹回到了阿斯兰结实的腰腹之间。 啪。 这声音在空寂安静的地底洞窟内甚至有些明显。 比那更明显的,则是阿斯兰收紧的指节,滚动的喉头,以及止不住发沉的喘息声。 又一次被主人束缚在笼中的野兽重重跳动了一下。 珀珥面颊微红,想要低头,却因眸光不小心扫过某些盘踞在阿斯兰腰腹下方的阴影而慌慌张张抬起脑袋,偏头看向另一边,有些小结巴道: “狂化症不是已经被安抚好了吗?阿斯兰怎、怎么还戴着呀?那里圈起来……会难受的。” 阿斯兰颔首,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腰腹一侧。 看似禁欲、严实的衬衣密不透风地包裹着他的躯干,隐藏起了那甚至会因为小虫母呼吸、香气而坚硬痉挛的腹部肌肉与青筋。 阿斯兰无法告诉珀珥,山洞内的那一次之后他食髓知味,那种感觉就像是爬满身体的虫蚁,在夜间啃食他的皮肤与血管,窸窣而过,甚至深入骨髓。 彻底拥有并不意味着满足,而是代表着更多的欲/望汹涌而出。 谁都会想要得到更多。 阿斯兰也不例外。 但是,在这层渴望之后,阿斯兰却不会放纵。 珀珥的询问声中,阿斯兰的手掌还勾着珀珥的后颈,一下一下轻抚着,像是安抚幼猫一般,充满了耐心与温和。 他道:“珀珥,这是提醒我克制的一种方式。” 即便笼中的野兽曾有幸得到过满足,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可以肆意妄为。 而这明晃晃的拘束感则可以随时随地告诉他:阿斯兰,你不能放纵,你应该继续等待。 珀珥的脑袋还蹭着搭在阿斯兰的颈窝,他的声音很轻,羞意尚未褪去,带有几分淡淡的疑惑,“可是阿斯兰,什么时候才能不克制呢?” 珀珥很清楚,这层带有别样意味的束缚笼,是阿斯兰因为他才戴上的。 他本以为在山洞内的交合之后,这抹极具有拘束、克制性质的束带会彻彻底底从阿斯兰的身上消失,但是他没想到…… 它们还在。 还紧紧缚在阿斯兰结实性感的腰腹间,一路向下延伸,死死桎梏着那头曾在他腹腔内躁动的野兽。 在珀珥蜕变期的时候,他曾问过阿斯兰,什么时候那头野兽才可以被满足,那时候阿斯兰的回答是“不知道”。 后来,在艾瑟瑞恩星球的雪域冰洞内,它得到了满足。 而今,又是在相同的地方,在地底洞窟、被菌丝包围的小空间内,珀珥又问阿斯兰,什么时候这头野兽才能不再克制。 这一次,阿斯兰没有说“不知道”,而是近乎以臣服的姿态,成熟又温柔地吻了一下小虫母的唇角,他道—— “等珀珥亲手放它出来的时候。” 那一瞬间,珀珥听到了自己骤然加重的心跳声。 随之而来的则是吞没面庞的明显红晕,以及浅蓝色眼瞳中的濡湿潮意。 他好像有点听懂阿斯兰的意思了。 但是…… 珀珥顿了顿,后颈蹭在阿斯兰滚烫的手掌间,声音很轻:“……我不知道,我、我好像还没准备好。” “不着急。” 阿斯兰又一次吻了吻珀珥的唇角。 即便他们已经拥有了身体更加深入的接触与交合,即便他曾将自己的一部分埋在小虫母体内最深的部位…… 但是,在未曾得到珀珥最为确定的应允之前,阿斯兰不会做得太过分。 犹如冰川,却又矛盾地偾张有热意的躯干靠近。 阿斯兰的手臂从珀珥的后颈落下,衬衣袖口微微翻折,露出半截深麦色的肌肉线条,青筋微跳,极具有令人头晕目眩的力量感。 他彻底蹲下身体,一只手揽过珀珥的腿弯,另一手护着珀珥柔韧单薄的腰,就像是抱某种毛茸茸的幼崽一般,只稍微发力,在手臂青筋都曾完全紧绷之时,便将小虫母轻而易举地托了起来。 聚拢在周围的银白色菌丝散开。 珀珥抱住阿斯兰的脖颈,双脚悬空,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对方的肩头、胸膛。 阿斯兰说:“珀珥,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有些答案并不着急。” 顿了顿,阿斯兰抬手抚了一下小虫母鬓角侧面的碎发。 他一边抱着人往通向地上的楼梯走,一边沉缓且慢条斯理道:“等你看完、看够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他等得起。 …… 阿斯兰将珀珥送回到对方在太阳宫内的卧室里。 因为有机械精灵的存在,即便这间卧室的小主人许久未归,但这里依旧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珀珥懒懒蹭掉脚上的小皮鞋,只穿着长袜,踩上了柔软十足的地毯,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便整个人栽倒在了房间内的巨型玩偶的怀里。 那是缇兰送给珀珥的礼物—— 一只超级、超级、超级巨型的毛绒玩偶,站起来的身量比小虫母都高,几乎要赶得上比约恩了! 偶尔珀珥不想睡床,便会穿着睡袍、裹上薄毯,从柔软的大床上蛄蛹下来,然后整个人蜷缩在这只毛绒玩偶的怀里、抱着对方的一截手臂,舒服又惬意。 而今,赶路回来的小虫母实在有点累,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干脆瘫倒在毛绒玩偶上,像是一只搁浅的小美人鱼,连身后的虫翼、尾勾都耷拉着。 阿斯兰无奈提醒:“珀珥,换完衣服再休息吧。” 不然按照小虫母的皮肤敏感程度,穿着衬衣、短裤和长袜睡一宿,估计第二天身上腿上都会留下薄薄的红印子,届时他自己也不舒服。 “可是阿斯兰……我好累哦!” 懒洋洋的小虫母轻声撒着娇,尾勾晃呀晃呀,吸引着阿斯兰的目光。 在外面,珀珥是威风凛凛的小国王。 但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就是一个被子嗣们宠坏了的小娇气包。 珀珥将脑袋埋在玩偶的绒毛间,声音闷闷的,“阿斯兰,我还想洗头发,想泡澡,但是我又不想动……阿斯兰,珍珠真的、真的、真的好累呀!” 这已经是珀珥进门以后,第二次说自己累了,甚至还强调了三遍。 珀珥:珍珠撒娇.jpg 声调轻轻软软的,简直就像是那勾人的小魅魔,听得阿斯兰耳道微麻,在无奈的同时,生出了更多的纵容。 原先立于门口的白银种战神鼻息微叹,他抬手解开衬衣那系在第二颗的扣子,同时彻底走到了卧室中央地毯的前方,隐隐于领口下方露出了那结实有力的深麦色肌理。 属于阿斯兰的气息变得更加绵长且靠近。 珀珥藏起来的脸颊蹭了蹭玩偶,下一秒就被阿斯兰抱起来,往隔壁的浴室走去。 …… 珀珥被放在了洗漱台上。 他悬空着脚轻晃,泛了懒的脾性令他轻微塌着肩头,视线朦朦胧胧落在阿斯兰的身上。 阿斯兰是强大的战士,但在居家这一方面,他同样出色且贴心,甚至某些程度上更胜于天生为服务而诞生的机械精灵。 穿着正式的白银种战神将衬衣的袖子彻底挽在了小臂之上,性感的青筋经络微露,随着他往浴缸内放水、试水温的动作而偾张搏动,力量感十足。 等调整好温度的水逐渐把浴缸注满的同时,阿斯兰转身半蹲,握住珀珥的脚踝,随即指腹勾着对方小腿上的半长袜,一点一点往下扯。 布料柔软的衬衣、马甲、背带裤被堆叠至桌面的另一边,用于减少敏感度的武装尾勾也被小心翼翼拆下来,裸/露出那截莹白又漂亮的尾勾本体。 浴室内的光源很柔和,机械精灵都被赶在了门外。 精油的香气被热气蒸腾出来,汹涌着一股雅致的暖香。 珀珥被熏得晕晕乎乎,面颊潮红地被阿斯兰剥光,又被揽着腰腹、轻轻掀开虫翼,放到了浴缸之内。 缚在阿斯兰大长腿上的裤子,被溅出来的水珠弄得微潮。 他半坐在浴缸旁的矮凳上,双腿曲着,颇有一种无处安放的拘束感,可他的气质又很自在,只抬手撩起水,轻轻浇淋在珀珥的长发上。 珀珥其实已经很困了。 这一天他就没闲下来过—— 在战舰抵达目的地之前,珀珥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先是和燃血组的大块头们聚在一起吃了早餐,从比约恩、夏盖和德米特里那里学了一两个战斗小技巧;午后又去找蝎组成员,重新复习了一下尾勾的练习。 待临下战舰,珀珥一个人去洗漱间上厕所的时候,他还遇见了守株待兔的暗棘,整个人几乎要被这只烧烧的坏狗狗揉到怀里了。 甚至趁着那时候没其他人在,暗棘没皮没脸地央着、哄着,把珀珥臊得面颊通红,最终跪在小虫母的脚边陷入近乎痉挛的颤抖与战栗,心满意足地求着让对方在自己的右胸上留下了一个新鲜出炉的牙印。 那时候憋得小腹酸胀的珀珥简直无可奈何,便只能撒着气似的恶狠狠咬住了暗棘挺过来的胸膛。 如果珍珠不小心尿裤子了,都怪暗棘!!! 那牙印很深。 是暗棘拢着珀珥的后颈,发出滚烫、沙哑喘息的同时,央求小虫母使劲儿点、再使劲儿点达成的结果。 咬得珀珥牙关发酸,止不住地从唇角溢出津液,又被暗棘哑笑着用指腹擦净,然后当着珀珥的面,在对方潮红的目光里,低头吻了吻手指上的水迹。 那时候,跪在珀珥脚下的暗棘说—— ……好甜啊。 太、太烧了简直!!! 甚至等咬完了牙印,暗棘还烧烧地表示想要伺候小虫母上厕所,吓得珀珥结巴出颤音,用尾勾抽了对方一鞭子后立马反锁上门,生怕自己慢一步暗棘就来扒他的裤子。 如此变/态,真的会随机吓死一颗小珍珠的!!! 此刻,浴缸内—— 被阿斯兰洗着长发小虫母拍了拍热乎乎的脸颊,他捧着水浇上来,将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去,直到几个深呼吸后,才彻底忘记暗棘带来的那些露骨记忆。 虽然记忆能暂时忘掉,但是…… 珀珥鼓了鼓腮帮子,又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侧脸。 他的牙关……还是酸酸的…… 下次再也不那么使劲儿地咬人了!万一把他的牙崩掉怎么办?总之,都怪暗棘!!! 暗棘:阿嚏!一定是妈妈想我了! 珀珥:珍珠牙酸.jpg 珀珥懒懒靠在浴缸壁上,最初还和阿斯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但不过是五六分钟的时间,本就困倦疲惫的小虫母睡了过去,连脑袋都微微偏着,险些滑到浴缸里。 阿斯兰伸手接住了珀珥的下巴。 那深麦色的修长手指很轻柔地蹭了蹭珀珥的下颌。 被水沾染潮湿的指腹微微向前,于浴室氤氲模糊的热气中,不动声色地蹭了一下珀珥的唇,又向内探进去半截。 在小虫母温热的吐息声中,阿斯兰很轻很轻地蹭了蹭方的齿尖,又顺着牙齿生长的部位,按着检查过那肉粉色的牙龈。 沉睡中的小虫母牙关依旧有些酸胀。 当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按着他的牙龈时,便有些忍不住地含住咬着,偶尔用舌尖轻轻蹭过,似是感觉到了舒服,还会从喉咙间溢出几道轻轻浅浅的哼唧声,咬住阿斯兰的指节不让对方离开。 阿斯兰慢条斯理地垂下眼眸,温热的指腹轻缓地按揉着,直到珀珥舒服地自己放松牙关,他才慢慢抽出手指,盯着指节上一抹细细的小牙印注视了片刻。 待一切做完后,阿斯兰将整个洗澡流程结束,又把湿淋淋、已经睡熟的小虫母用浴巾裹着抱出来,擦干身体后将人塞到了柔软的被褥之内。 因为害怕其他声响影响珀珥休息,所以阿斯兰半坐在床边,将对方那头银白色的长发握在手掌里,用干毛巾擦拭着。 长而浓密的发丝想要被彻底擦干,需要不短的时间。 阿斯兰并不着急,或者说在长久的战斗与压抑之后,他很享受这样安静的时光—— 耳边是珀珥清浅的呼吸声,鼻腔内则是对方刚刚洗浴过的温热暖香,目光所及不是异兽战场上的混乱与血腥,而是一室温馨,以及睡颜乖巧的小虫母。 这样很好。 …… 那尔迦帝国最边缘,边境星球—— 簌簌的暴风雪之下,几道披着兽皮外套的身影自远方的雪峰下而来,穿越冰雪裂谷,速度极快,不多时便各自交换信号,埋伏于这片风雪之下。 在他们身影消失几秒钟后,一头浑身雪白、腹腔透明,足以看清内部脏器、血管的古怪异兽跳跃而来。 它的动作、外形近似兔子,体型比牦牛大一圈,但头部却又混杂有昆虫的外观,正是生产在边境星球上的特产异兽——雪虻。 这是一只幼年雪虻,天生王级,尚未成年,因此也无法开启微型虫洞随机降落到其他星球、星域。 而这个阶段,便是猎杀它们的最好时机。 边境哨卫军的猎杀合作,便是为雪虻而生的。 山峰之下,雪雾弥散,厚重到让人无法彻底看清其间发生了什么,只偶尔能听见异兽的嘶鸣,以及哨卫军之间交换信号、相互配合的口令。 直到四十多分钟后,某种巨物倒地的声响后,雪雾逐渐下落,最终露出了站在最前方尤利西斯的身影。 他身后数条机械臂起伏晃动,沾染着属于雪虻的蓝色血迹,身形高大,压迫感十足,有种光看一眼就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怖气势。 不远处的林笑意温柔,有种宛若天使一般的明媚光辉,却正慢条斯理地甩去机械一侧机械臂上的血水,兼具温柔与杀戮的特性。 今天正好轮到尤利西斯、林、阿库以及克里斯出来狩猎幼年雪虻,至于威尔、星弧和刀疤则留在哨所内,训练其他的边境哨卫军,各自分工。 此刻,静立在雪虻尸体上,将机械臂上改造长刀抽出来的阿库正仰起脑袋,眯眼看向远方。 “看什么呢?” 克里斯揉了揉被雪水弄湿的头发,有些不喜地快速晃动脑袋,简直和淋湿后自动甩干的金毛犬毫无差别,连五官都有点看不清。 “……是战舰。” 阿库慢吞吞道,那张俊美漠然的面孔上逐渐绽开笑容。 他说—— “可以回去……见妈妈了。” 第133章 许愿(含5w营养液加更) 回到太阳宫之后的这一觉珀珥睡了很久很久。 先前洗完澡, 阿斯兰给他彻底擦干头发的时候还是下午,窗外太阳宫的人造光源明媚十足,花园内的洁白雕像喷洒着水花,在光线的折射下形成了一道朦朦胧胧的小彩虹。 同样坐战舰坐累的星云犬和巨型沙蜥, 一个四仰八叉地睡在草坪上, 毛茸茸的白色肚皮上还卧了两只漂亮矜贵的蓝孔雀;另一个则干脆将自己的半截身体都担在了水池的边沿上, 脑袋倒仰, 粗壮有力的尾巴上扒着一窝松鼠, 瞧着安适又温馨。 花园里的动物们都安安静静睡着。 这是继风波之后, 属于他们的宁静午后,谁都在享受此刻的安宁与放松。 阿斯兰在擦干了小虫母的长发后,又给珀珥掖了掖被子。 随后, 他离开得悄无声息, 甚至为了让小虫母休息得再好一点,阿斯兰还将窗边的另一半窗帘彻底拉上。 在这样昏暗温暖的室内, 珀珥睡得不知天地、时间为何物,中途大抵是黄昏日落之际,机械精灵曾来敲门询问他要不要吃晚饭。 但那时候睡得实在舒服的珀珥是真的不愿意起来,甚至他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回应的机械精灵, 总归等他再一次清醒,已经是半夜了。 床边的小茶几上放着机械精灵提前给他准备在保温箱内的食物, 生怕晚间睡醒的小虫母饿着肚子。 珀珥爬起来揉着眼睛,踉踉跄跄去浴室洗了把脸、漱了漱口, 饿得像是一抹小游魂似的趴在小茶几上, 近乎有些狼吞虎咽地吃掉了还温热的烤面包,以及一杯温牛奶。 空空瘪瘪的肚子里装满大半食物,但珀珥依旧觉得饿。 自从他的精神力开始重新发育、度过蜕变期后, 他的食量也随之增加,这么两块烤面包和一杯牛奶对于现阶段的珀珥来说,只能是凑合垫一垫。 重新坐起来的珀珥自衣柜里拿了件小外套披上,他没叫导盲球一起,也没在这夜深人静的凌晨里呼唤机械精灵,他自己知道太阳宫的厨房在哪里,也知道厨房内总会于第二天晨曦前储备一部分食物,避免太阳宫的主人晚间想要吃夜宵却吃不到。 太阳宫内的一切总是很贴心。 珀珥踩着柔软的拖鞋,小心翼翼打开门,脚步轻盈如晚间冒险的小猫,虫翼安静垂在外套下,尾勾则有些不受控制地摇晃、摆动着,似乎在为这场夜游之行而感到兴奋。 ——这是珀珥第二次于晚间一个人,悄悄在太阳宫内活动。 白日里的太阳宫有人造光源和自然光共同笼罩,再加上镜廊亦或是穹顶上碎金雕饰的反光,总显得十足亮堂辉煌。 而到了晚间,人造光源同能量保护膜之外的自然光一般,随着时间的变化消失,原先矗立在华美宫殿内的灯具则会逐一亮起,灿烂至极。 但等到了更深的夜里——比如珀珥此刻出门寻觅食物的时间——每当这个时候,太阳宫内的灯光会被调至最低、最柔和,如同森林湖光上掠过的萤火虫,柔美轻盈,足以你窥见四周环境,却又不会扰乱属于夜间的安宁。 很漂亮。 被那尔迦精雕细琢出来的太阳宫美得恍若人间仙境。 珀珥已然穿越廊道,走到了镜廊的门口。 窗外的花园静谧十足,只有喷泉发出簌簌的动静;镜廊两侧林立的镜子倒映出珀珥的身形,每当珀珥一走动,就好像同时有三四个他一起前进。 珀珥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几乎是他轻柔笑音刚落,镶嵌于镜廊地面两侧的小落地便“唰唰”亮了起来,像是一个引路的标志。 珀珥微怔,脚步停顿了一下,他歪头小声道:“是要我跟着你们走吗?” 亮在地面上的灯闪了几下,就好像在说“是的”。 珀珥抿唇,“可是我还没吃饱诶。” 小地灯这次更加快速地闪了闪,明明是两个无法交流的个体,但珀珥好似看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还开口点上菜了—— “我想吃焦糖小蛋糕,糖浆水果馅饼……还有一个小份的烤土豆。” “那记得给我带一杯热南瓜汁,要加一点点糖。” “谢谢你啦!” 两侧的小地灯闪了闪,忽然快速向镜廊尽头传递光源,就好像是在递送小虫母的菜单,很快,它们重新闪了闪,回归到了给珀珥引路的状态。 镜廊的尽头是餐厅,但在中央则有通往花园的门。 按照地灯们亮闪闪的指引,珀珥带着好奇和跃跃欲试,一路从镜廊中央的大门穿过,借由花园内错落着的装饰灯,被一路引到了花园更深处的位置。 那里矗立着一个精致的小凉亭,当珀珥走近的时候,发现他点的所有餐食已经摆在了清凉的石面桌上,甚至不止有焦糖小蛋糕、糖浆水果馅饼、烤土豆、热南瓜汁,还有一小盘他讨厌的蔬菜沙拉。 在很久之前,珀珥本来是不挑食的,甚至即便是口感难喝的营养剂,他都会皱着眉头,小口小口地强迫自己咽下去。 但后来…… 原先可怜兮兮的小人造人被他的子嗣们养得太好了—— 浓郁的爱意、满溢的照顾、明晃晃的偏心,他们成功养出了一个娇气包的小国王,而挑嘴、挑食也变成了珀珥新学到的“技能”。 “哦——” 珀珥苦了一下脸蛋,小小声道:“我讨厌吃它。” “可是您应该摄入更加均衡的营养。” 一道冷淡且充满了机械感的声音出现在小虫母身后。 早已经对来人身份有所预料的珀珥转头,冲着不远处树荫下露出半截微光的高大身形道:“幸存者,你回来啦?” “晚餐之前我就回来了。” 说着,树影后方的身形微动,向小虫母的位置走来。 当珀珥以为对方会以投影的形式穿越树丛而来,却骤然在过于宁静的晚间听到了沙哑沉闷的窸窣声。 那像是……金属与树叶摩擦的声音。 珀珥猛地往前走了两步,浅蓝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明晃晃的好奇与惊讶,“幸存者,你的身体……” “这是我的实体。” 说着,那抹高大却又冷冽的身形彻底从树丛阴影下走出来,进入到了小虫母的视线之中。 世界上本不存在什么完美造物,但是高等人工智能不一样——从某种程度来讲,他们就是完美的。 幸存者的实体是一具从肌肉轮廓到身体数据,都完全趋近于黄金比例的机械肉/体,那是合金与流动的光子聚合而成的躯干,在诞生之初,便被赋予了极致的形态与超越大脑生命的智慧。 这是珀珥第一次看清幸存者的身形与面庞,毫无疑问,对方的容貌是俊美出色的—— 那是精密算法对宇宙生命审美的解构和重组,肤色冷白,五官深邃,轮廓线条流畅毫无滞涩,皮肤有种半透明的质感,其下隐约可见极其细微,如同星河脉络一般流动的蓝色能量。 ……好奇妙。 似是看出了小虫母眼底的好奇,幸存者向前一步,半蹲在凉亭的微光之下,那没有情感波澜的嗓音询问道:“您想要摸一摸我的身体吗?” 珀珥睁圆了眼睛,“我可以吗?” 幸存者颔首,“只有您才可以。” 高等人工智能有自己的骄傲,多数情况下他们并不喜欢在宇宙生命面前展露自己的实体、暴露自己的真实面容,但如果是珀珥…… 幸存者想,他会很愿意的。 珀珥靠近。 他低头细细注视着幸存者的面庞,然后小心抬手,在对方那双如宇宙星云一般靛蓝的眼瞳注视中,一点一点靠近,随后用指腹轻轻蹭在了幸存者眼尾的人造皮肤上。 是软的,有近似皮肤的弹性,温度很低,恍若被赋予了生命的顶级艺术品,任何一个角度去看都无法窥见、发现任何缺点。 高等人工智能皮肤的手感很奇妙,这让珀珥在触摸时有点轻微地沉迷,忍不住从幸存者的眼尾摸到侧脸,又在对方下颌的位置勾着蹭了蹭。 “唔呃……” 半蹲在地上的幸存者忽然发出一道沉冷却又机械感十足的喘息,他那原先半透质地的皮肤迅速从脖颈开始向上蔓延薄粉,流露出几分人形造物才有的生理变化。 珀珥惊讶,他以为幸存者是不会脸红的! 幸存者沉声道:“我体内的感情模块已经彻底升级了。” 珀珥问:“所以你也会有情绪波动?会生气、会难过、会嫉妒……也会因为碰触脸红、战栗吗?” 幸存者颔首。 甚至在他体内感情模块升级之前,在他看到阿斯兰抱着小虫母离开观星台时……他就已经先学会了嫉妒。 “好神奇呀!” 带着一种探索的心态,珀珥对半蹲在地,驯服而安静的幸存者摸摸、捏捏,就像是第一次玩到大型洋娃娃的孩子似的。 珀珥甚至还抚摸过幸存者同样银白色的发丝,冰冷却又凸起的喉结,被藏匿在白色制服之下、却不曾附着人造皮肤的机械躯干,以及对方那被银白色机械替代的关节、手指。 直到心满意足后,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的小虫母才坐回到凉亭里,一边吃着他的小蛋糕,一边听幸存者低声讲述这段时间他对维尔颂以及小怪物们的教学情况。 不论是维尔颂还是小怪物,他们其实都很聪明—— 只是前者常年受到经历的影响,再加上他星际清道夫“空洞者”的名号,寻常人不敢和他说话,敢和他说话的人不外乎都是些犯罪分子,这才导致了维尔颂的词库匮乏。 至于后者,他们本就诞生在一个不被尊重、不被平等对话的环境中,对新事物接触少,所接收到的命令与杀戮逃不开关系,唯一记在脑子里的也只有“妈妈”两个字。 但是他们遇见了小虫母。 也遇见了幸存者。 珀珥去艾瑟瑞恩星球的时间里,高等人工智能耐心十足,带着维尔颂和小怪物从最初级的内容学。 直到珀珥回归前夕,这群聪明的家伙已然可以实现最基本的日常对话,只是比较生硬,缺乏真正的实践交流。 幸存者收集了人类对于幼崽的教导方式,并经大数据的整理之后,发现人类会在幼崽学会说话后,将其送入名为“幼儿园”的学习场所,但是…… 那尔迦帝国没有幼儿园,那尔迦的子民从一诞生就能跑能跳能说一些比较简短的话,因此他们会被直接送入军校,开展军事化的战士教育。 于是,在短暂的思索后,为了让维尔颂和小怪物们拥有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幸存者给他们办理了入学手续,将几个大型“幼崽”一一打包送进了军校。 维尔颂/小怪物:呜呜呜都没见到珍珠/妈妈…… 珀珥发出惊叹。 他觉得幸存者好聪明,他都没想到过要送维尔颂和小怪物们去上学。 “那他们会需要开家长会吗?” 珀珥搜刮着以前艾伦上学时的经历,一边喝南瓜汁一边懒懒打着哈欠询问。 他想到自己就是虫巢之母,是所有那尔迦人的“妈妈”,一旦各大军校需要开家长会,那岂不是所有那尔迦人都得喊他去参加?!! 幸存者摇头,“不需要,军校均为月考核和淘汰制,丛林法则、适者生存,对于那尔迦的战士们来说,战斗和进步是他们的必修课。” 只有站到最高点,他们才有碰触明月的机会。 珀珥喃喃:“那他们一定很累、很辛苦吧?” 幸存者微怔,有些模棱两可,“……或许。” 会累,会辛苦,但也会目标而心甘情愿。 珀珥:“那为什么不停下休息休息呢?” 幸存者道:“因为他们想要站在您的面前,想要追随您。” 就如同我一样。 珀珥轻咬下唇,他觉得自己在公开露面的时候应该做点什么……至少应该让那群远道而来的战士们知道,他们所仰望、追逐的王,是值得交付灵魂和信仰的。 可是,他应该做什么呢…… 晚上不知道是凌晨几点的时间,珀珥坐在小凉亭内和幸存者零零碎碎聊了很多话题。 幸存者博古通今,他活了很久,也被他的创造者灌入了整个宇宙运行的规律规则,他知道很多、很多的东西,更是因为作为人工智能而拥有不同的见解。 珀珥喜欢和幸存者聊天,那是一种让他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世界的感觉。 直到最后的最后,困到连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小虫母放弃了夜谈至天明的想法,只困兮兮地冲着幸存者道了一句“晚安”,便格外放心地栽到了对方的怀里。 因为珀珥知道,随机在太阳宫,亦或是中央帝星碰瓷一个路人,他们都会把睡熟的小珍珠送回到卧室里哒! 珀珥:珍珠碰瓷.jpg 小心将珀珥接了个满怀的幸存者微僵。 他停顿片刻,随后大脑中闪过他无数次模拟过拥抱的动作,随后,在角度、幅度精密到小数点后两位的动作下,他这才将这具过于柔软的小身体抱在了怀里。 幸存者垂眸,他看到了凉亭小桌上那只被小虫母吃过一口的蔬菜沙拉。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向来表情匮乏的高等人工智能忽然露出了一个不那么明显的笑容,然后他低头,用冰凉的唇轻轻蹭过了珀珥的发顶。 ……这一次,他也能拥抱他了。 静谧无声的夜色中,幸存者抱着他怀里的小虫母走出花园,重回镜廊。 等回到卧室后,中途迷迷糊糊撑着起来的珀珥被幸存者扶着,去重新漱了口、洗了脸,这才又懒洋洋瘫回到床上。 困乏之际,珀珥隐隐约约听见幸存者问他,可不可以给他一个晚安吻。 珀珥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他只依稀记得,在他彻底沉入梦境深处的前一秒,他的唇似乎贴到了一抹冰冷十足的柔软。 …… 等珀珥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珀珥迷迷瞪瞪在被窝里蛄蛹了十几分钟,等终于赖够了床,他才撑着手臂起来,打开启动桌子上导盲球的开关,在对方的机械音之下,一边洗漱,一边配好了今天的穿搭。 米白色的宽松兜帽卫衣,浅咖刚到膝盖上方的短裤,完完全全的休闲款,在衣服、短裤的边角印着一些比较可爱的小动物图标,至于卫衣的帽子后面,则缀着一对长长的兔耳朵。 珀珥一看就知道这是缇兰的手笔。 没办法,缇兰总是喜欢可爱的东西,甚至这都是他收敛之后的样子了!如果不加收敛,珀珥甚至可以想象自己一打开柜门,就能看见清一色的毛茸茸连体服,是那种耳朵、爪子、尾巴都有的款式! 这些衣服、裤子后方都做了专门的开口设计,足以珀珥把自己的虫翼、尾勾穿过布料,大大方方地露在外侧。 等衣服都穿好后,珀珥和导盲球说了“拜拜”,便准备先去体检,不然到时候昆汀叔叔又要着急了。 没办法,大家总是很关注他的健康情况。 太阳宫宏伟宽敞,其内各种设施应有尽有。 珀珥慢吞吞穿过镜廊,眯眼同花园中散步的星云犬、巨型沙蜥打了个招呼,身后则被机械精灵们簇拥着。 它们叽叽喳喳描述着小虫母不在时太阳宫内发生的一切,平静又日常,说到维尔颂、小怪物他们学说话的趣事时,珀珥也会被逗得笑个不停,差点儿撞在长廊两侧的盔甲摆件上。 “妈妈,您这样会碰伤自己的。” 在那盔甲摆件的脑袋即将砸落下来的同时,一道清朗又无奈的声音响起,赶在金属铁片的阴影下落之前,抬臂将其稳稳当当地接在了手掌心里。 珀珥嘴角的笑意还没消退,他顺着悬于脑袋上方的影子看了过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戴有黑色半指手套的手—— 腕骨清瘦却不失力量感,隐隐能窥见几缕淡青色的青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五指张开之后几乎完全拢住盔甲的头盔脑袋,与那深灰色的金属片形成了最鲜明的颜色对比。 顺着手腕向肩部、脖颈的位置瞧,珀珥看到了熟悉的深色调军服,以及一张自带温和与禁欲气质的俊美面庞。 黑蓝色半长发,深色眼瞳,单片眼镜,还有流淌在面孔上的温和气质。 “赫伊!” 珀珥有些惊喜地呼唤对方的名字,虽然前一天才见过,但因为工作加班的问题,其实珀珥并没能和赫伊相处太久,他以为下一次见面至少要几天之后了,没想到…… “赫伊今天不忙了吗?” 珀珥眨眨眼,仰头看着赫伊抬手,将那盔甲摆件的脑袋又给按了回去。 原本簇拥在小虫母身后的机械精灵们一拥而散。 它们大多数时间只会在珀珥落单的时候进行陪伴,一旦有其他子嗣踏入太阳宫,并站在小虫母身侧时,被幸存者改变了数据模式的机械精灵们便会主动退开,将更多的空间留给虫巢之母和他的子嗣。 这是继珀珥最初回归太阳宫之后,为更好促进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关系而做出的新改变,也是昆汀忍着自己那套老古板思想,硬生生搞出来的新变通。 昆汀:为了这个家,我真的付出太多、太多了! 赫伊转身,俯身半蹲在地,与小虫母平视。 他道:“今天不忙,正好知道您要去体检,所以想来陪陪您。” 实际是昨天回到办公室后,他桌子上的灯亮了一整晚。 赫伊连夜加班将比较着急的公务都处理掉了,直到黎明到来之际,他才在办公室内的洗浴间冲了个凉水澡,又换上崭新的军服,将头发打理好,迎着晨雾跨入至太阳宫内的花园中。 赫伊很想见到小虫母。 非常、非常想。 顿了顿,赫伊道:“等您体检之后,我是否有幸再陪您一起吃早餐?” 珀珥弯了弯眼睛,轻声道:“当然可以呀!” 有关于虫巢之母的体检不外乎就是老一套,身体体质、精神力情况、体内腺体发育程度…… 太阳宫内的专业医疗团队完全服务于虫巢之母,他们对珀珥的一切身体数据知道得最是清楚不过,待珀珥与赫伊进入医疗室后,一份份电子数据铺开在半空中,而医疗人员们也进入忙碌状态,开始“观察”珀珥身上的所有奇迹。 医生拿着扫描仪录入了此行之后小虫母身上的全部数据。 他的两个助理则跟在旁侧,一个戴着手套、俯身检查珀珥肩胛后方的虫翼发育状态;另一个半蹲在地方,隔着防敏感纱布,测量那条莹白色的灵活尾勾。 当珀珥被医疗人员围住的同时,赫伊则抱着手臂,安静等待、陪伴在旁侧。 未来科技时代,一切有关于小虫母的身体检测数据都出来得很快,甚至会立马发送到每一个有资格进入太阳宫的那尔迦人的光脑内部——都是自动划入SSS级加密档案中的。 不多时,当珀珥晃着腿坐在沙发上,任由医疗人员用特质精油隔着防敏感纱布,养护、热敷他的虫翼、尾勾时,赫伊已经如家长一般,同医疗团队的领头医生站在一起,相互交流着有关于小虫母的一切情况。 医生满脸笑意,对比他第一次给虫巢之母做过检查之后的愁容与忧心,简直对比明显。 他道—— “王的身体和精神力情况,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前一天阿斯兰大人曾告诉过我,艾瑟瑞恩星球上残存的虫巢物质将剩余的精神力‘转赠’给了王,我最开始还怕王会有点‘消化不良’,但是根据这些数据来看,王体内新旧力量的融合很完美,甚至还进一步促进了他的腺体发育。” 在珀珥未曾察觉到的时候,他体内的蜜腺变得更加柔软、充盈,其内的蜜量也更多一倍,伴随着精神力的发育进行到一个崭新的状态。 即便是日后需要用蜜来安抚狂化后的白银种,也不会担忧蜜量不够了。 医生有些激动道:“王的精神力纯度更高!如果一切都按照我所推测的数据来,或许不久以后,王可以直接进行更大范围、更远距离的精神力安抚,无需肢体接触,精神力的涵盖范围可能超越一个军团!” 原本趴在沙发上的珀珥眼睛一亮,他忽然撑着手臂半支起身体。 “超越一个军团?这个涵盖范围还能更大吗?如果我想要更大、更远,那我应该怎么做呢?继续不停地使用、消耗精神力吗?” 那一刻,扭头看向珀珥的赫伊,忽然在小虫母浅蓝色的眼瞳深处,窥见了几分勃勃的野心—— 那是一种属于国王、领袖的姿态,既包容一切,又熠熠生辉。 赫伊有片刻的失神。 在小虫母一连串的提问下,医生沉吟片刻,回答道: “理论上您的精神力涵盖范围是可以更大的——比如一个军区、一个恒星级,甚至是银河级的舰队……在理论数据的推演计算中,这些都是可以实现的。” “而这个范围的扩增原理,主要在于您对精神力的使用和消耗,源源不断的使用足以让精神力的涵盖范围不停扩大,甚至……” 珀珥眼眸中闪烁着亮光,那张漂亮的面孔中几乎盛满了期待的情绪,隐隐让医生瞧着,都有一种热血澎湃的感觉。 ……真奇妙,明明王还什么都不曾做过呢。 珀珥追问:“甚至什么?” 医生笑了一下,那张帅气的叔叔脸上浮现出一种憧憬,他说:“甚至是足以笼罩,亦或是超越一个泰坦级的舰队。” 那是比一个星球还要庞大的范围。 珀珥微微张唇,喉间溢出惊讶的气息。 比一个星球还大…… 如果继续按照理论数据推演,那有朝一日,是不是可以将精神力覆盖整个那尔迦帝国的星域? 他半跪着从沙发上坐起来,敷在虫翼尾勾上、浸满了精油的纱布下滑,随后抬起手臂,似乎是有些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自己的掌心。 珀珥的手掌并不大,皮肤白皙,掌心上透着漂亮的薄红,掌纹清晰,错落相交,连手指都纤细漂亮得像是某种艺术品,于指尖边缘晕着清透的粉,看起来健康又养尊处优。 但也正是这样一双手,却具有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抬手挥手之际,可以膨胀出足以击碎亘古冰雪、引发巨大雪崩的力量。 也可以汹涌出无尽的温柔,带有一种属于“母亲”的特质,安抚那尔迦人体内盘踞着的狂化因子。 更能在情绪叠加的愤怒之下,爆发出宏厚的压力,让暴虐、残忍的异兽为其所犯的错误付出生命的代价…… “您在看什么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赫伊半跪在沙发前,注视着小虫母那微颤的睫毛。 珀珥悬空抓握着自己的手,然后一点一点抬头,冲着赫伊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他轻声道:“赫伊,我发现我远比自己想象的……更有力量。” 珀珥忽然想到作为那尔迦的国王的自己,在不久以后的公开露面上,要做什么了。 不过安排细则,还得抽时间和昆汀叔叔说一下……最重要的是,如果想达成他自己理想中的结果,练习并且继续扩大精神力的涵盖范围必不可少。 只是……找谁练习比较合适呢? …… 检查过身体后,珀珥在赫伊的陪同下去用了早餐。 赫伊穿着禁欲的军服,纽扣系到了领口最上面的位置,只堪堪露出半截凸起的喉结。 他坐在珀珥的身侧,安静将深色的半指手套从修长的手指上剥离,随后很自然地将小虫母面前的餐盘拿过来,握着餐具,借由精湛的刀工将面包、培根切成了更方便珀珥入口的大小。 赫伊总是很贴心、很细致。 那略长的黑蓝色发丝披在他看似清瘦,实则蕴含力量的肩头,于军服领口的位置微微翘起,垂眸切着食物的时候眼睫轻颤,在秩序同盟那冷质的禁欲理智之下,透露出几分温柔贤淑的居家人夫气质。 ……每一个子嗣都有很多不同的一面。 而他们有些模样,却只有小虫母能够看见——比如他们害羞,甚至是失态的模样。 珀珥撑着下巴,认真地欣赏赫伊捏起餐刀后的动作。 被盯着的秩序同盟首席,则在半长的发丝下轻微红了耳廓,甚至在收起刀尖的那一瞬,于光滑的餐盘上划过一道痕迹。 “妈妈,快用餐吧。” 赫伊不动声色借着自己开口说话的声调,掩藏了刀尖划过餐盘时轻微刺耳的动静。 “好哦,我也饿了。” 珀珥揉了揉肚子,还不忘提醒赫伊,“赫伊也快吃,你也饿了吧?” 赫伊温和地笑了一下,轻道了一声“是的”。 这个时间段的太阳宫很安宁,偌大的餐厅内只有珀珥和赫伊两个,机械精灵们偶尔端着新鲜的水果提供服务,但并不会令人觉得过于静谧甚至是压抑。 自从太阳宫彻底对子嗣们开放后,只要是有时间,不论是谁,他们都会绕过外围皇家护卫军们守护、巡视的大道,穿越花园,在太阳宫的某个角落里陪伴的珀珥。 不过,子嗣们陪伴小虫母的场所、地点并不固定—— 有时候,他们会像是赫伊一样陪着珀珥用餐,欣赏着小虫母享受美食时令人满足的神情与姿态。 有时候,他们会深入到花园内部,看着珀珥同星云犬、巨型沙蜥玩闹,然后也加入游戏,在幼稚中得到最简单、纯净的满足。 还有的时候,他们则会坐在图书室内,于午后安静的时光里,抱着小虫母一起看书消遣…… 珀珥回归以后的太阳宫是生机勃勃的,这里依旧是属于虫巢之母的安全堡垒,但也同样是虫巢之母心甘情愿认定的“家”。 中央帝星的太阳宫,因为珀珥的出现,彻底活了过来。 而一个个从前将自己的生命奉献于异兽战场的那尔迦战士们,也找到了自己的锚点与归宿。 等在家里吃完早餐,又和赫伊走过花园,消了消食后,珀珥在赫伊的带领下,找到了三天内开了六场会议的大忙人昆汀。 满脑子几乎要被各种事物挤满的昆汀将珀珥抱起来,如同吸猫一般蹭了蹭小虫母的脸蛋,他脸侧细细的胡茬蹭得珀珥痒得直笑,伸手挡住了昆汀的脸。 珀珥:“昆汀叔叔,你该刮胡子啦。” “怪我,我都忙忘了。” 穿着海军风大衣,看起来完全就是成功人士的美大叔昆汀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另一手单臂扛着坐在他肩头的小虫母,宛若一位力能扛鼎的帅气老父亲。 扛着珀珥的空隙,昆汀抬手揉了揉鼻翼,在这份过于近距离的接触下,他深色的眼瞳中划过一抹惊讶,还不等他消化这股情绪,便与立在不远处的赫伊对上了视线。 两个人眼底的情绪都带有一种聪明人才有的晦暗特质,不过一个对视的空隙,某些答案的交换便已经发生在了不言之中。 昆汀转头,恍若无事地将肩头的小虫母掂了掂,笑着问道:“王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珀珥半趴在昆汀的头上,尾勾翘着,他偷偷摸摸看了一眼赫伊,然后有意压低声音,几乎完全靠在昆汀的耳边小声开口: “昆汀叔叔,我想你配合我一件事情。” “什么?” 昆汀有些意外,但也配合着压低声音,甚至还举着小虫母藏到了背光的角落里。 赫伊:? 背着我说悄悄话能不能再走心一点! 随后,珀珥从角落里探出半截脑袋,冲着不远处秩序同盟的首席道:“赫伊,不许偷听!这是个秘密惊喜!” 虽然心里觉得好笑又无奈,但赫伊还是颔首点头,声线清朗地应了一句“绝对不偷听”,还极其配合地捂上了耳朵。 这下,珀珥满意了,一边笑着缩回脑袋,一边冲赫伊送了一个飞吻。 这场属于小虫母与昆汀之间的秘密交谈进行了五分钟。 待五分钟之后,赫伊便看见昆汀牵着珀珥从角落里走出来,前者眼眶发红,眼白上附着着一层红血丝;后者笑意盈盈,甚至还在中途踮脚拍了拍昆汀的肩膀。 赫伊:“……您这是?” 共事这么多年,除了当初将小虫母从辐射荒星接回来的那次,赫伊几乎再没见过昆汀有这么失态的样子。 帝国高层最主要的代表昆汀,他那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向来深入人心。 昆汀摇了摇头,哑声道了一句没事。 随即,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又半蹲下抱了抱珀珥,低声道:“您放心,我一定做好您吩咐的一切。” 顿了顿,昆汀那双发红的眼瞳中,隐隐还有几分沉沉的水光。 他俯身,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甚至是充满严肃的礼,喃喃道:“那尔迦人能遇见您,是我们的幸运。” 否则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不会有现如今这般光明盛大的未来。 珀珥笑了一下,他扶住昆汀的手臂,又伸手蹭了蹭对方那生长有轻微纹路的眼角,声音很轻,带有一种愉悦和满足。 “能够遇见你们,也是珍珠的幸运呀。” 不然懵懵懂懂、无依无靠的小人造人,还不知道被丢在哪个处理厂里,变成无人在意的垃圾呢。 …… 自艾瑟瑞恩星球上复生白银种的一事后,紧接着便是虫巢之母、那尔迦王的公开露面。 经过帝国高层、秩序同盟,以及皇家护卫军队对时间的推算、预测后,最终昆汀将这场不久后会以一个极其宏大的态势举办的公开露面,定于小虫母回归后第四个月的第一天。 时间确定,举国狂欢。 几乎是在中央帝星的官网发出通知公告后,那尔迦帝国星域内各个驻扎有军团、创办着军校的星球都陷入了新的狂潮。 为这场公开露面而诞生的、长达三个月的选拔细则层层下发—— 从舰队、军区再到训练队,每个军区、军校一个名额,只有最优秀、最强大、最全能的那尔迦战士,才能跨越阻碍、打败对手,拥有从最遥远的星球登上中央星,亲眼见到虫巢之母、见到他们的妈妈的资格。 全民皆兵,实力主义至上的那尔迦帝国境内,这场选拔赛,必将点燃所有战士心中的狂潮,毕竟…… 谁都想靠着自己的实力,真真正正站在妈妈的面前,让妈妈的眼中能够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甚至据已经回到太阳宫的幸存者说,此次选拔赛,有着那尔迦人一半血统、基因的维尔颂,以及那几个小怪物,也均在选拔参加者的名单内。 小怪物们在幸存者的教导下各自拥有了新的名字,同时,他们也在半个月前,褪去了原先属于怪物的外形,身形抽长、肢体生长,拥有了一副并不输于那尔迦人的英俊皮囊。 那正好是珀珥在艾瑟瑞恩星球上,拥有残存虫巢物质的馈赠之后。 他的精神力得到进一步发育,再加上珀珥从前与小怪物们的精神力联系,某种桎梏着的隔膜被打破,于是继白银种复生事件后,这群在实验室内诞生的古怪生命,也拥有了又一次新生。 怪物们拥有的人形,也拥有了更加大胆靠近妈妈的机会。 只是,他们从前因实验而遗留的缝合痕迹却无法消除,因此在纯粹的俊美外观之外,他们还具有几分科学怪人的诡异气质,独特且魅力十足。 这是他们独一无二的标志。 …… 在帝国政府向下规整细则,各个星球、军区已经开启层层选拔赛的同时,心里惦记着公开露面时准备“惊喜”的珀珥也没闲着—— 为了能够将精神力的囊括范围继续加大,他决定趁着露面之前,再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的精神力。 可不能丢了他作为那尔迦小国王的颜面!!! 珀珥:珍珠努力.jpg 不过,相关的“锻炼”却还需要更进一步的思考和安排,好在距离公开露面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足够珀珥实现自己的小目标了。 按照医疗团队给出的结果,想要进一步扩展精神力的囊括范围,珀珥现阶段所需要的是更多、更大量的精神力使用与消耗,单纯对子嗣的精神力安抚可能已经不太够了…… 不、不对,或许也是够的,只是需要换一批子嗣来配合他的训练而已。 比如,对虫巢之母精神力安抚具有很强抗性的白银种。 …… 于是,中央帝星太阳宫外,前不久才给白银特遣军收拾出来、正在装修整理的办公楼内—— 珀珥穿着一身休闲款的小西装,正双眸发亮地站在白银特遣军首席阿斯兰的面前,双手握着放在胸前,一副许愿似的模样。 他眨着漂亮的眼睛,声线微软,带有几分央求的意味,“阿斯兰,我可以冲着你许愿吗?许愿的话……阿斯兰会实现吗?” 阿斯兰眉峰微动,银白色的眼底藏有清浅的笑意。 他问:“当然可以,都能实现。” 八个字,回答了小虫母的两个问题,言简意赅,却力道十足。 珀珥的眼睛更亮了。 连他身后的尾勾都晃悠着翘起来,像是一只得到小鱼干的猫咪。 珀珥:“阿斯兰,可以把你的学生们……借给我用一用吗?” 阿斯兰并不曾询问小虫母“借用”他的学生需要做什么,而是握紧青筋微微凸起的手背,偏头似是有些好奇: “珀珥为什么……不借我呢?” 他本身难道不应该比那群年轻的狗崽子,更“好用”吗? 这话一出,珀珥脸颊瞬间红了半截。 他含糊片刻,眼瞳潮湿水润,连眸光都有些闪躲,却老老实实道:“是阿斯兰的话,我会把你的裤子弄湿……如果是其他人,就不会这样了。” 阿斯兰的精神力,是让珀珥倍感欢愉与刺激的根源。 每一次同阿斯兰进行精神力交互的时候,珀珥甚至都很难坚持清醒到结束,这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利于训练。 所以,在想到借助白银种对精神力的抗性,做消耗训练的第一瞬间,珀珥便把阿斯兰排除在外。 闻言,阿斯兰哑声轻笑了一下。 在小虫母有些茫然的视线中,他轻微靠近,手掌覆着对方的眼眸,将那双清透、漂亮的浅蓝色眼眸遮挡起来。 “阿斯兰?” 珀珥任由对方盖着自己的眼睛,只是有些疑惑地又呼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珀珥,好诚实啊。” 听到小虫母回答的那一瞬间,阿斯兰精神力深处的那头银白色巨兽发出了愉悦的嘶鸣。 此刻,隔着那只捂住小虫母眼睫的手,阿斯兰垂头,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随即他自然起身、后撤,不曾被珀珥发现任何异样,只哑声道: “珀珥,那群疯狗崽子们都随你折腾,只一点——心再硬些,别让他们得寸进尺了。” 那群年轻的疯狗,若是得了一点点珀珥的好脸色,怕是会释放疯性,舔哭他们的小妈咪。 第134章 训练 在帝国高层的计划里, 他们将于四个月之后正式开启属于虫巢之母的公开露面,并把举办地点定为中央帝星太阳宫外围正前方的星环广场。 星环广场是整个那尔迦帝国星域之内占地面积最大的广场,足足有200万平方米的面积,广阔十足, 在靠近太阳宫的位置矗立有彰显着身份与地位的浅色高台, 那是独属于王的位置。 半年之前的帝国阅兵, 便是在星环广场举行的。 这般足以容纳一部分战舰、飞行器, 甚至是大型热武器和机甲的场地, 也足够接纳选拔赛之后, 从各个星球、军区赶来的优秀战士了。 因为想要将这一切都做到尽善尽美,想要把这一重要时刻牢牢焊死在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历史上,从小虫母点头应下的那天开始, 活动在中央帝星上的那尔迦人们便已经开始在星环广场上忙忙碌碌了。 甚至在准备公开露面事宜的空隙里, 昆汀还不曾忘记恩泽活动—— 按照几个月之前的计划,昆汀本来是想着在珀珥蜕变期之后, 再次开启小虫母新形态的恩泽活动,但因为复生白银种的事件发生得急,这项安排便暂时不了了之了。 如今,小虫母带着白银种回归帝国, 距离公开露面也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昆汀在加班之余抽了一天的时间收集、整合珀珥蜕变期后的所有照片,最终在和同僚们合作进行精挑细选后, 确定了本次恩泽活动的内容。 向来雷厉风行的昆汀大手一挥,直接于当晚开启了又一轮的恩泽活动。 这一次恩泽活动的形式重新回归抢购模式, 抢购活动将于晚间20:00开始, 按照星球区域发放链接,但小虫母的周边仅有5000份,能不能抢到看手速, 一人限购一次,且5000份周边内含有一个限定隐藏款。 凡是能抢购到隐藏款的幸运儿,将直接获得四个月后那尔迦王公开露面的邀请——即便他未曾通过各个星球、军区、军校内部的选拔赛,他也有亲眼见到虫巢之母的资格。 公告一出,那尔迦帝国各个军区论坛又进入了不眠夜。 每一个对虫巢之母、对那尔迦王含有最热忱情绪的战士们,都为此陷入了激奋的狂潮,只恨不得立马快进到今晚八点整,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妈妈眷顾的幸运儿。 晚间八点整,抢购链接刚刚出现,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被这群“饿狼”们一扫而空,紧接着军区论坛便被顶上来了新的“hot”帖—— 【标题:抢到了。】 【楼主:我抢到了!看到了吗?我抢到了!我抢到了妈咪的新周边!!我!抢!到!了!】 【1楼:???楼主哪个星球哪个军区的,报上名来,今晚你睡觉最好睁一只眼!】 【2楼:什么你的周边?那分明是我的!】 【3楼:所以这一次妈咪的周边到底是什么啊?中央帝星的官方公告上根本没有提,我快好奇死了!偏偏我这死手运气不行,点进去的时候链接就已经灰掉了呜呜呜……】 【4楼:白银种回归之前妈妈刚刚经历完蜕变期,我盲猜一个,这次的周边或许是王的虫翼、尾勾状态?】 【5楼:我靠真的吗?当时看到官方分享妈妈虫翼、尾勾的动态图时,我就一整个爱上,妈妈简直太可爱太漂亮了,就像是小蝴蝶国王!】 【6楼:不论什么周边,只要是妈妈,都会被我狠狠收藏!】 【7楼:嘿嘿,妈妈……漂亮妈妈,舔、舔妈妈的小翅膀,嘬妈妈的小尾勾……好喜欢……】 【8楼:啊啊啊已经迫不及待等着收货了,头一次觉得中央帝星那么远,就算是我加钱换了宇宙特快,也得五天的时间,我真的一天都等不了了!努努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个珍珠妈咪的痛屋呢?】 【9楼:羡慕你们……我大概是运气太差了,从第一次恩泽活动开始到现在,没一个成功的,哎……】 【10楼:兄弟你这手气也是没谁了,恩泽活动下次还有,别放弃,总有抽到的时候!】 …… 【102楼:所以现在限定的隐藏款还没有人抽到吗?连着逛了三个星球27个军区的内部论坛,好像一直没有看到人提及隐藏款。】 【103楼:我也没找到。】 【104楼:帝星上的人该不会是忘记把隐藏款加到链接里了吧……】 【105楼:官方又发公告了,说是要求此次所有参加过抢购环节的成员都填写一下收货地址!这一次的隐藏款不会直接在抢购链接中显示,只有收货后才知道!甚至页面上显示“抢购失败”的消息,都可能是任何一个隐藏款的障眼法!帝国高层你们太会玩弄人心了!!!】 【106楼:我靠!那我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107楼:我就是抢购失败的,原本已经放弃了,但为了这条公告,我又燃起来了!】 【108楼:求求了!让我成为珍珠妈咪最偏爱的幸运儿吧!】 …… 恩泽活动的抢购结束于一秒钟之内,属于小珍珠妈咪的周边和隐藏款到底是什么,此次还是个未知数,还需要一周后再由参与活动的子嗣们亲自揭晓。 在各大军部论坛为此掀起热潮的同时,白银特遣军的办公场所也彻底整理完毕,迎来了这里的新主人。 甚至在其进行细致装修的同时,昆汀为了整体视觉效果好看,大手一挥拨了款,干脆一起将其他几个组别的办公楼都重装了一下。 于是,在高科技的加持下,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帝国高层、白银特遣军、皇家护卫军、秩序同盟,以及各个成员长时间在外进行任务的蝎组、燃血组、边境哨卫军的办公楼,均交错环绕着太阳宫而立,形成众星捧月的态势。 几座风格在大方向上相近,小方向上各具特色的建筑楼于大门之上,挂有各个组别名称的金属牌,并且楼层分区明确—— 一楼接待大厅,两侧有便于上下楼的电梯;二楼、三楼办公区,四、五楼为组内成员的宿舍,二人间、三人间随意分配,看各个成员的相处关系和组队习惯。 至于六楼,则是正副首席的办公室,以及独属于他们的豪华单人间。 在各个组别待遇的分配上,那尔迦帝国永远秉持着“实力至上”的主义。 不论是军区军校,还是已经在中央帝星上任职的高层成员,他们之间上下分级清晰,各种优势、资源一贯向强者倾斜。 首席、副首席、普通成员间的界线明显,高位者可以心安理得地享有一切特殊待遇,拥有更多能够近距离接触虫巢之母的机会;下位者也将为了改变自身地位,想要靠近虫巢之母而不停地努力、竞争,形成一个残忍却也不停进行良性循环的帝国环境。 毕竟,这些位置并非永久固定。 只要你的实力足够强大,那么从最低位爬到最高位,甚至是将自己的上级拉下了、自己坐上首席的位置,也是完全可以的。 不过,就目前情况而言,每一个能成为首席的那尔迦人实力只强不弱。 在边境哨卫军和白银特遣军回归之前,夏盖、厄加、赫伊、奥洛维金每年接到的挑战书只多不少,但从他们成为首席到现在,谁都没有被真正拉下去过。 显而易见,不光底下的成员在努力,就是已经拥有首席之位的他们,也在不停地向前。 …… 此刻,白银特遣军办公大楼内—— “昨天晚上的恩泽活动你们听说了吗?” 那尔迦帝国在钱财方面向来财大气粗,每一个组别的办公楼都很大,装潢细致,足以凸显各个部门的特点。 比如白银特遣军的办公大楼,内部整体以灰白色为主,装修简约却不失奢华。 在宽敞的公共休息室内,一头银白色中长发编成辫子的洛瑟兰穿着新出炉的特遣军制服,侧身倚靠在落地窗前。 他身形微微倾斜,右侧小腿交叠在左腿前方,正好被银灰色的长靴勾勒出轮廓分明的腿部肌肉。 这身浅色系的衣装几乎完全彰显出了他的身形优势,更添几分源自于制服的诱惑。 白银特遣军的制服分为内外两件套式的—— 内部是完全贴身,近似胶质的银白色连体作战服,肩胛、腰腹间贴合银灰色束带,领口紧缚在喉结的位置,透露出明晃晃的冷感禁欲,上装则于胸膛的位置开有一节菱形奶窗,露出半截深麦色盘踞有银纹的皮肤。 至于下半身,则是一条同色系工装长裤,银灰色长靴包裹小腿,看起来精干且方便战斗。 在这身内部的搭配之外,白银种还拥有一件长款的海军风外套,气势十足,恍若被暴风雪铸就的冰霜战士。 不脱外套,白银种们是妥妥的战士,杀伐气势浓厚,往往会让人忽略他们过于出色的五官和身材,转而去畏惧他们流露出的凛冽杀气。 但等脱了外套,他们就成了宽肩腿长、胸大脸俊的男妈妈,一个赛一个有资本,满满都是属于雄性的性感,荷尔蒙爆表。 许是觉得热,洛瑟兰抬手将外套脱下来挂在沙发扶手上,同其他几个或是发呆、或是盯着光脑看的同伴说: “……你们参与了吗?” 虽是询问的意味,却在空气之间又涌动着一股无形的暗潮。 暗棘眉眼间流淌着热意,他的掌根揉在自己胸膛的右侧,一边可惜于小虫母的齿痕在变淡,一边回应着洛瑟兰的询问。 他开口:“当然参与了,有关于妈妈的事情……我怎么会错过呢?” 洛瑟兰眉峰微动,“那你抢到了吗?” 暗棘舔了一下唇下尖尖的犬齿,眼底瞬间凝聚风暴和阴影,哑声反问:“……你觉得呢?” 看暗棘的反应,洛瑟兰就知道这只疯狗定然没抢到,不然也不至于在他询问以后表情那么差劲。 迟钝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什么的阿克戎开口:“我抢到了。” 洛瑟兰握着拳的手指紧了紧,言不由衷地咧了咧嘴,露出一个不那么友好的笑容,甚至虚伪至极的笑容:“阿克戎,恭喜你。” 压根没听出来真实意思的阿克戎捏着光脑,慢吞吞道:“谢谢,等收到以后……我会好好保管起来的。” ……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即便是他的同伴、战友。 洛瑟兰轻“啧”一声。 他抬起手臂伸了伸懒腰,被束缚在奶窗内的深麦色胸肌微微跳动,在作战服的贴身布料下漾出一抹颤动的弧度。 是很好看的男色,但可惜此刻缺少欣赏的观众。 洛瑟兰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奥辛和阿列克谢。 他问:“你们两个呢?参加了没?” 奥辛脸上近似猎豹一般的虫纹皱了皱,他有些闷闷不乐道:“没有,我第一次操作这个,没卡上时间,等我想点链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从前在艾瑟瑞恩星上的时候,光脑类的产品已经早诞生了,但是没有现在使用得这么广泛。 而奥辛,他向来是个对高科技没兴趣的家伙,如果不是为了抢购小妈咪的周边,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主动去学习光脑的操作方式。 奥·土包子·辛:现在就是后悔.jpg 洛瑟兰不那么真诚地感慨了一声“可怜的小奥辛”,随即又把目光落在了阿列克谢的身上。 “你呢?” 原本静坐在休息区的阿列克谢握着光脑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跳有一瞬间的加速。 他偏头,眸光冷静地看向注视着自己的洛瑟兰,声线沉稳冷淡,言简意赅,“……没有。” 洛瑟兰饶有兴趣地问:“是没参与呢?还是……没抢到?”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意义可大不相同——前者或许是因为不感兴趣所以没参加,但后者一定是因为有兴趣却抢不到。 洛瑟兰总是不太相信阿列克谢这个死人脸能真的抵抗住小虫母的魅力…… 不过阿列克谢不喜欢也好,他还能少一个竞争对手呢。 被问到的阿列克谢随手按灭了光脑,起身垂眸整理外套的袖口。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扔了一句“无聊”,一边抬脚往休息区的门口走。 “啧,还无聊……” 洛瑟兰咧嘴,“明明是你才无聊吧,这种性格……以后等小妈咪不理你了,有你哭的。” 闻言,马上离开休息区的阿列克谢身形微顿,他不曾转身,只是微微侧脸,下颌紧绷,“我什么性格,不需要你提醒。” 对此,暗棘嗤笑一声,阿克戎心不在焉,奥辛有些纠结地捏了捏手指,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在抬眼间骤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妈、妈妈?” 阿列克谢偏头看向长廊尽头透明式的电梯。 随着一声“叮”后,穿着休闲,甚至脚上只套了一双鲨鱼拖鞋(缇兰提供)的小虫母便在一位身高腿长、深麦色面颊微红的白银种的带领下,走到了休息室的位置。 珀珥笑眯眯地同对方道:“谢谢你帮我带路呀!” 初次近距离接触小虫母的白银种战士忍着耳廓上的热意,低声道了一句“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随即他抬眸,冲着阿列克谢颔首,问了一声副首席好,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 长廊尽头的电梯又一次关闭,阿列克谢回神行礼,视线克制,仅落于珀珥的小腿以下的位置,避开了那双浅蓝色、有着蛊惑人心魅力的眼瞳。 阿列克谢:“妈妈,您来这里是有什么需要吗?” “是哦。” 珀珥点头,他冲着几个都站起来望向自己的白银种点了点头,随即轻声道:“我问阿斯兰借了你们一段时间——” “妈妈吃腻了老男人,所以想来找我换换别的口味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暗棘,忽然出现在珀珥身后。 他在小虫母的惊呼声中很自然地将人抱在怀里,因为没穿制服外套,以至于珀珥一低头,就能瞧见那被暗棘的胸肌沟壑撑到有些满溢的奶窗。 性感极了,偾张着属于白银种躯干上的热意,尤其白色的布料和深麦色的肌理,这颜色对比简直鲜明到有些晃眼,看得珀珥耳廓熏红,慌慌张张扭开脑袋,却又被暗棘握着后颈,哑声问他的小师娘还想不想咬一口。 先前莫名被阿斯兰勾起口欲期的小虫母,有些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唾液,他压住下意识想要点头的冲动,迫使自己摇头,用手掌将暗棘那张帅气又邪性的面庞推开。 珀珥:“不要、不要!我才不咬呢!” 暗棘挑眉,他分明就在小虫母眼底窥见了“想要”的意思。 他反问:“真的不想……” “暗棘,你这样太冒犯了。” 正当暗棘想要继续的时候,一截银白色的刀刃悄无声息抵在他的颈侧,将深麦色的皮肤微微按下一截弧度。 阿列克谢眸光发冷,声调沉得宛若孤岛冰川,在暗棘充满挑衅的注视下,抬手单臂将小虫母捞过来,远离了那条最是凶残发烧的疯狗。 怀里忽然一空的感觉令暗棘眉头收紧,他有些烦躁地抬手捋了捋银白色的短发,随即做出一个投降的手势,那横在他脖颈间的刀刃才缓缓离去。 他可不想闹得太疯吓到小虫母。 珀珥半截身体挂在阿列克谢的怀里,被抱习惯的小虫母下意识搂住了白银特遣军副首席的肩膀,后者身形微僵,随即听见了一道“啪嗒”声。 阿列克谢垂眸,看见了一只砸在自己军靴上的天蓝色鲨鱼拖鞋。 珀珥抱着阿列克谢的肩头缓缓低头,慢吞吞又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列克谢,我的拖鞋掉啦。” 声调柔软甜蜜,好像自带撒娇的意味。 阿列克谢轻道了一声抱歉。 他俯身捡起拖鞋,随后把怀里的小虫母放到地上,在对方单脚站着,抬手扶住他肩膀的同时,阿列克谢低头,将那只拖鞋重新套回到了珀珥的脚上。 全程他都很小心,甚至未曾碰触到小虫母温热滑腻的皮肤,简直如把自己的身心都献给神明的禁欲教徒一般克制。 珀珥:“阿列克谢,谢谢你呀。” 白银特遣军的副首席道:“我应该的。” “所以妈妈借走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呢?” 洛瑟兰出声,浅色的眼瞳中倒映出小虫母的身影,于瞳光深处泛滥着干渴。 回归正事的珀珥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有些甜滋滋的笑容,“我想要你们配合我训练精神力。” 奥辛好奇:“怎么训练?” 对此已经有过“体验”的洛瑟兰,忽然想到了之前在艾瑟瑞恩星球上,他和小虫母初见时于山洞内发生的一切。 明明已经是过去的记忆了,可等他回忆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呼吸急促、胸膛起伏,连带着腰腹间也隐隐有种紧绷感。 洛瑟兰偏头,神情很不自然,只抬手狠狠揉了一下自己的喉结,似是在掩饰什么。 ……这一次,他肯定会比之前做得更好、坚持得更久,至少绝对不会再在妈妈的注视下那么丢人了!!! 洛瑟兰:小狗努力.jpg 阿克戎瞳芯微动,视线直勾勾落在了小虫母的身上,眼底闪烁着期待十足的光。 珀珥笑着,浅浅卖了一个关子—— “等你们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 在白银特遣军首席阿斯兰的首肯下,副首席阿列克谢,他们这群时常活动在一起的小队成员暗棘、洛瑟兰、阿克戎以及奥辛,均暂时被小虫母“借调”,成了帮助珀珥进行精神力训练的对象。 他们的训练场所在太阳宫内,这是属于小虫母的地盘,即便是专用于训练事宜的格斗室,都晕染着甜蜜的浅香,让刚一进门的奥辛忍不住抽动鼻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珀珥脱下拖鞋,只着短袜踩在格斗室铺着软垫的地面上,一边如小蜜蜂似的去拉窗帘,一边解释说: “这是之前幸存者让机械精灵给我整理出来的训练室,不过因为清剿赛和艾瑟瑞恩星上的事情,我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今天上午才让机械精灵帮忙打扫了一下……” 阿克戎:“……还有妈妈的味道,很香。” 阿克戎的直白令珀珥脸颊微红。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可、可能因为珍珠留香比较久吧。” 珀珥轻拍了一下脸颊。 “你们快进来吧,我已经和幸存者说啦,训练室内开启了精神力屏蔽,这样咱们训练就不会影响到别人了。” 太阳宫内除了珀珥本身,还有星云犬、巨型沙蜥,甚至是那些住在花园内的孔雀、松鼠,再往远了有居于地底的虫巢物质,以及外围各个组别的办公楼,珀珥可不想因为自己和白银种们训练精神力而惊动一整个中央帝星。 阿克戎率先跟了进来,那高高大大的块头站在珀珥面前就像是一座铁塔,怕累着小虫母的脖子,他干脆席地而坐,动作间流露出一种野性的粗鲁。 这一次,他仰望着叉腰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小虫母,“妈妈……我应该怎么做?” 阿克戎询问的同时,其他几个白银种成员也都靠了过来,或是盘腿、或是屈膝坐下,将小虫母环绕在中央—— 这简直就像是漂亮矜贵的小奶猫,正在给五只巨型犬开毛茸茸的专项会议。 阿列克谢一如他的气质性格,盘腿而坐,姿势端正。 他甚至极有男德地双手交错,小臂搭于大腿上方,手掌自然垂落在腹间,将裤料紧绷状态下隐隐会勾勒出资本痕迹的阴影遮挡得严严实实,有种神父一般的圣洁感。 在他的对比之下,奥辛的动作还算端正,有种初次到心仪对象家里做客的拘束和害羞,看起像是个纯情小男生。 至于阿克戎、洛瑟兰和暗棘…… 他们三个均是野兽做派,动作粗犷自然,肆意到了极点,洛瑟兰倒是在恣睢中透着几分优雅,但阿克戎和暗棘…… 前者没这个意识,后者则目光灼灼盯着小虫母,让珀珥有种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似的羞感。 珀珥气鼓鼓瞪了一眼暗棘,在对方的闷笑声中抬脚踢了一下暗棘结实的小腿,小声警告说“不许看了”。 他轻咳一声,随即环顾四周,一一扫视过此刻等待命令的白银种,低声道: “等等我会用精神力和你们接触,对你们进行安抚,你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像是以前一样就好……” 白银种对虫巢之母精神力安抚的接受程度,存在很大的抗性。 先前在艾瑟瑞恩星球上,珀珥几乎耗费全部的力量,才能面前抚平阿克戎狂化时的暴虐,也是后来误打误撞,才让他发现比起精神力安抚,腺体内分泌的蜜更有奇效。 但是,如果珀珥想要将精神力的涵盖范围扩增到一个夸张的程度—— 比如囊括一整个星环广场,同时给上万个那尔迦人进行一定程度的精神力安抚,甚至在安抚之后还不能昏,还要稳住属于小国王的气势和劲头…… 这对于现阶段的珀珥来说,还需要继续训练。 毕竟精神力这东西,就是越用越精、越消耗越强大的,珀珥早已经掌握了其中精髓,现在只需要大量的实践就够了。 “……你们只需要感受我的精神力就好。” 说着,珀珥学着阿列克谢那最为规整的动作,同样盘腿坐在地上,绷起一点点小严肃地望向这群回归不久的白银种子嗣们。 但珀珥的严肃没能支撑起半秒,就被暗棘的话给彻底打破了。 暗棘伸开手臂,大方袒露出丰厚的胸膛和结实的腹部肌肉,恍若迎接主人恩赐的男奴,压着性感的声带邀请道—— “妈妈,请您尽情地玩弄我们吧。” 珀珥脸颊暴红。 明明是精神力训练!怎么就变成玩弄了?!! 暗棘你真的是太烧啦!还有——不许随便误解珍珠的意思啊!!! 第135章 顶级魅魔 精神力训练, 顾名思义就是对精神力的使用、消耗进行特训。 在珀珥刚刚回到太阳宫的那段时间里,他总是会跟在阿斯兰身边,学习对于精神力的掌握与操控。 作为白银种战神,也作为虫巢物质的守护者、珀珥的引导者, 很长一段时间里, 阿斯兰的精神力几乎变成了珀珥除自己的精神力外最熟悉的力量—— 它们是冰冷锋利的, 如同北地深处的冰川, 终年不化, 会在靠近的时候给人一种本能惊颤的悚然。 这并非是这股精神力有意恐吓, 而是它们天生气势强盛,那是曾陪同阿斯兰剿灭、击退过兽潮力量,在无数次的浴血战斗中, 自然会积聚有凛冽的战意与威慑。 可即便阿斯兰的精神力再如何有攻击性, 当它们靠近珀珥的时候,都会本能地软化满身硬甲, 化作绕指柔一般,轻缓、温和地盘旋在小虫母的身侧,抚慰他的身体、拉扯他的意识,让珀珥沉沦于精神力交互带来的饲喂与欢愉。 阿斯兰的精神力对珀珥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在他还是人造人的时候, 是来源于阿斯兰的精神力饲喂一寸一寸抚平了珀珥体内躁动不安的力量,并让他在无限的黑暗与瑟缩中, 感受到了一种可以依赖、信任的安心感。 即便现在的珀珥已经成长到不再那么需要精神力饲喂了,可偶尔回想起那种感觉, 他依旧会神经战栗, 被点燃出几分模糊的渴望。 此刻,专心于精神力训练的小虫母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盘腿坐在白银种们的中间,视线扫过他们的面孔, 随即缓缓抬起手,指尖轻微晃动,便有莹白色的精神力流动其间,一点一点从珀珥的体内溢出。 等候着的几个白银特遣军的成员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从小虫母指尖凝聚的精神力很快便成了丝缕的形状,于静谧无声的力量上涌动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兴奋。 珀珥抬头,看向子嗣们,他问:“你们要谁先来呀?” 一次性用精神力同时安抚五个白银种,珀珥觉得这会直接把他吸成瘪瘪的珍珠干的,因此思考计划之后,他决定开启车轮战模式—— 一个一个来,等实在来不了了,他再躺平休息,等待精神力恢复……或者干脆去救助阿斯兰,等吃饱了再继续训练! 阿斯兰,一款专属于小虫母的人形补魔药剂,吸一口力量大增,吃一口恢复全盛! 珀珥:珍珠瘪瘪,阿斯兰救救! 阿斯兰:愉悦.jpg 珀珥话音刚落,最是迫不及待的暗棘立马出声。 “妈妈,我来。” 缭绕的精神力浮动着,珀珥也在暗棘开口后,伸出手臂,将手放在了暗棘大一圈多的手掌心内。 增大身体的接触,一定程度上可以增强精神力安抚的效力。 因此当珀珥把手放在暗棘的掌心内后,他很自然地蜷了蜷手指,任由对方大掌微合,将那只白皙纤细、小了一圈的手彻底包裹在内。 几乎是他们皮肤相互碰触的瞬间,虫巢之母的精神力瞬间汹涌席卷了暗棘的全身。 在后者完全放松、敞开精神力世界接纳这股力量的同时,白银种对虫巢之母精神力的抗性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像是大海中的漩涡,珀珥原先分出一部分的精神力快要被完全吸进去了,眼见节奏即将失控,珀珥闭着眼睛、轻咬下唇,死死拉扯住自己的精神力,避免他被暗棘带到坑里。 精神力是一种很微妙的力量,即便在阿斯兰的教导,以及后来珀珥的学习和摸索中,他对于这股力量依旧不能说是完全精通。 此刻,暗棘精神力世界中绽开的漩涡,珀珥放缓了心神,以一种更加细致、更加投入的姿态去感受变化。 簌簌。 珀珥以精神力的姿态,掉落进了暗棘的精神力世界中。 他穿着最原始的白色衣袍,虫翼抖动、尾勾摇摆,赤脚落地于冰原之上。 甚至都没走几步,那头属于暗棘的苍白色怪物便风风火火从冰原的另一侧冲来,一下将小虫母揽在怀里,用脑袋、吻部蹭着珀珥柔软的胸膛腰腹,还止不住地用那粗粝灵活的长舌探索珀珥身上甜蜜的香气。 每一位白银种精神力世界的怪物,与其主人的脾性是相同的。 暗棘疯狂且热烈,这头苍白色怪物也是如此。 它睁着一双罕见的猩红复眼,将小虫母当作骨头一般上下、来回舔舐着,那暗粉的舌几乎要探到珀珥的领口中,还是被珀珥用脚抵着怪物的下颌,抬手“啪啪啪”甩了三个巴掌才稍有停息。 即便如此,珀珥也能从这头大怪物的脸上看出意犹未尽的可惜感。 珀珥都快要气笑了。 他擦了擦被舔得黏黏腻腻的锁骨,没好气地又抬手甩了怪物一巴掌。 力道不重,但也不轻,震得他手有点发麻,才刚刚蜷了一下微红的掌心,便被没皮没脸的怪物主动凑上来,卷着舌尖滑蹭而过,末了离开之际,还勾勾缠缠、烧烧燥燥地勾了一下珀珥的手腕内侧。 和它的主人一个样子!!! 精神力世界内,怪物觍着脸凑在珀珥身边,感受着对方将精神力落于自己身上的安抚。 现实世界内,珀珥闭着眼睛,安静盘腿坐在中央,而握着他的手的暗棘则气息发沉,深麦色的肌理上氤氲着细碎的汗液,在蒸出热气的同时,连带着耳廓都泛起病态的潮红。 不知道什么时候,暗棘睁着那双暗红色的眼瞳,死死盯着小虫母平静,唯有眼尾微红的漂亮面孔。 好漂亮…… 真的……好喜欢啊。 白银特遣军褪去外套后的作战服是缚在大臂上的半袖,暗棘手臂上的青筋条条清晰可见,缭绕有欲/色的汗水浸过他肌肉起伏的轮廓,伴随有失序呼吸声,令他看起来像是一条饿极了的野狗。 又疯又躁的野狗。 这只向来会得寸进尺的野兽忽然膝行向前。 他握着珀珥指尖的手一寸一寸上移,在其他白银种近乎屏息、阿列克谢充满警告性的眸光中,暗棘的手掌已经落在了珀珥的后腰上,就那么忽然抬手一拉,便将轻飘飘的小虫母拢到了怀里。 他脑袋埋在珀珥的颈窝间发出餍足的喟叹声。 似乎只是这样的碰触拥抱,便能刺激得暗棘陷入失控的浪潮,英俊的面庞异常兴奋地扭曲着,近似俯跪祈求妈妈甘霖赏赐的男奴,失态至极。 “——暗棘!” 阿列克谢拧眉。 暗棘却像是被激发了凶性一般,狠戾十足。 那强健野蛮的雄性体魄近乎绷成一把弓,即便自己在虫巢之母堪称实验性的精神力安抚下战栗、颤抖,腰腹紧绷,却也如护食的野犬一般,不愿松开怀中的珍宝。 洛瑟兰轻“啧”一声,浅色的眼瞳中划过羡慕与嫉妒混杂的情绪,有些烦躁地抬手揉了揉额心,视线却止不住地落在小虫母的身上。 阿列克谢沉默片刻,只提醒道:“暗棘,注意分寸。” 怀中抱有明月珍宝的恶犬哼笑一声,偏头战栗着将脑袋又一次埋在小虫母香甜柔软的颈窝内,他高挺的鼻梁抵着珀珥的皮肤,连带着颤抖的唇也贴了上去。 正当暗棘想要遵循渴求,咬着含弄那片软肉时,比他更快一步的是落在他下颌边缘的巴掌。 “唔嗯……” 沙哑稠密的哼声从暗棘的喉咙中溢出,野兽没能咬到自己渴求已久的肉,却被主人赏赐了巴掌,同时在珀珥抽离精神力安抚的同时,把自己弄得失控又狼狈。 从精神力世界回归本体的珀珥抬手,慢吞吞捏了捏暗棘侧脸的肉,又伸手拍了拍对方潮热鼓胀的胸膛。 珀珥眨着那被精神力反向刺激到水润又朦胧的漂亮眼瞳,轻声道:“乖狗狗,放开我啦。” 暗棘低喘一声,轻揉下颌的位置,掀起眼皮,虹膜中闪烁着明晃晃的欲求,“妈妈,再使劲儿点打我,求您……狠狠地踩我,踩出来好吗妈妈……” “不要。” 珀珥撑着暗棘的肩膀站起来。 随即,他坏心眼地笑了一下,背对着其他子嗣的角度下,摇晃着恶魔尾巴的小虫母抬脚,在暗棘骤然紧缩瞳孔的瞬间,轻踢了一下却又很快离开。 他后退半步,颇有些成就感地注视着撑起手臂,胸膛剧烈起伏、喘息不定的暗棘,慢吞吞道:“打了你,我怕你爽到哦,所以乖狗狗还是自己忍着吧——你自己也不许摸!” “妈妈您还真是……” 暗棘哑声一笑,他问:“忍着会有奖励吗?” 已经走到洛瑟兰身侧,被对方抬手扶住的珀珥小气道:“没有!” 阿斯兰说了,不能让他们得寸进尺!珍珠可没忘记! 珀珥:我有的是手段和力气! 阿斯兰:有效教学.jpg 珀珥的精神力在艾瑟瑞恩星球上曾经过新的使用与消耗,又有残存虫巢物质用力量做馈赠,再加上之后一段时间的吸收和转化,他的精神力更超越刚刚结束蜕变期的状态,庞大且自如。 因此刚才在安抚暗棘体内狂化因子的过程中,珀珥发现自己比之前能撑得更久了——至少没有一结束就睡过去。 不过疲惫感还是很强烈的。 像是猛跑了八百米,心跳速度快,呼吸声急,后颈脊背后有种被汗浸过的热乎感。 珀珥靠着洛瑟兰的身体小口喘气,他的反应没有暗棘那么明显,只是面颊微红、鬓角略潮,指尖、小腿有着很细微的颤抖。 洛瑟兰蹙眉,“……您还能继续吗?” “呼、呼,我能,我还能继续坚持。” 要是现在就坚持不下去了,到时候他还怎么给一整个星环广场上的子嗣们做精神力安抚?! 必须坚持! 珀珥做了一个深呼吸,他顶着红润的面颊,看向其他几个白银特遣军的成员,有点轻微上气不接下气,“接、接下来谁来?” “那就我吧——” 洛瑟兰开口,手掌握着小虫母的手腕,牵引着对方侧坐在他怀里。 得到了满足的小狗在珀珥看不见的角度中发出餍足的喟叹,他抱着怀中这个柔软的小身体,哑声道:“或许这样的姿势,会让您更舒服一点……” 洛瑟兰道:“妈妈,请随意对待我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顿了顿,洛瑟兰压低声音,又补充了一句:“即便是很粗暴地使用我也没有关系,我……我很喜欢那样。” 珀珥眼眸微闪,咬着唇含糊应了一声。 他摒弃大脑中的杂思,又一次撑开精神力丝缕萦绕而过,随即缠绕于洛瑟兰的周身,一寸一寸隐没至对方的体内,随后被拉扯着进入洛瑟兰的精神力世界深处…… 依旧是一片苍白浩渺,拥有凛冬之气的雪原冰窟。 这是独属于白银特遣军的特点。 那尔迦帝国内,每个虫种所具有的精神力世界极具有他们本身的独特色彩。 以阿斯兰为首的白银特遣军,拥有由冰霜铸就的精神力深处,到处都是雪原冰窟,目光所及为空茫无垠的银白,寒风凛冽、雪粒翻飞,宛若他们的家乡——艾瑟瑞恩星球雪域北地的最深处。 夏盖所在的燃血组,以及其每个成员的精神力世界则是烈焰火山,是红褐色散发着热意的大地,是干枯、燥热,令人汗流浃背的荒原。 枯树干草、大地皲裂,连空气中都有热流氤氲,难耐至极。 赫伊、缇兰带领的秩序同盟成员大多理智沉静,行事风格思而后行,因此他们的精神力世界表现为水—— 或是赫伊那般浩瀚无垠的深蓝色大海,或是缇兰那平静幽深、窥不见底的湖水,浩渺又深远,却总被埋没在阴云之间,不见日光。 向来优雅的奥洛维金,以及他背后的皇家护卫军成员的精神力世界,则表现为悬崖之上、最为靠近天空的那片花海。 金色的虫翼赋予了他们飞翔的能力,便是再陡峭的悬崖,他们都能轻而易举地登顶,虽能独享悬崖之上盛开的瑰丽花海,却有时时有强风阻碍,令人难以安宁。 阴湿寡言的蝎组覆面系成员,厄加、02他们的精神力世界是原始丛林。 茂盛、静谧,同样幽深神秘,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挡开日光,于林间流动有一抹潮湿、阴冷的瘴气,浓郁如屏障,将他们困于这片深林之中。 至于尤利西斯手下的边境哨卫军…… 他们沦为堕落种之前的精神力世界是什么样子,珀珥已经不得而知了,但珀珥知道他们现在所具有的精神力世界—— 那是一片废土,焦黑贫瘠,满是战乱废墟,流动有硝烟气息,似乎连空气都是呛人的。 有时候珀珥会好奇,也会期待,到底自己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改变一切,彻底抹除狂化因子的影响? 比如,让白银特遣军精神力世界内的冰雪融化,让燃血组精神力世界内的干枯大地生出绿茵,让秩序同盟的精神力世界得见日光。 再比如,遏制皇家护卫军精神力世界内久久不息的烈风,驱散蝎组精神力世界有毒的瘴气,让边境哨卫军精神力世界的废墟上开出鲜花…… 珀珥不知道,但他总在努力尝试着。 而此刻,他便身处洛瑟兰的精神力世界深处,用自己已经显露出疲惫感的精神力,安抚着那头苍白色的怪物。 属于洛瑟兰的怪物没有暗棘那么疯,但却同样缠人。 它总是腻歪在珀珥身侧,明明自己都是体型超过七米的大块头,却总压着吻部在小虫母的怀里撒娇,哼哼唧唧,完全没有一点怪物的威风感。 在经过暗棘之后,珀珥对拿捏精神力进行安抚的过程更有经验—— 他会将大量的精神力分出无数个细小的丝缕,分批次深入至洛瑟兰的精神力世界深处,形成一道无形的巨大丝笼,范围广的同时还会令珀珥的消耗速度没有那么快,便于他进行更加精细的操控。 现实世界内—— 怀中抱着小虫母的洛瑟兰几乎全身紧绷。 那绵软甜腻的香气与温度萦绕在他的周身,入侵他的鼻腔、喉管,甚至是胸腔深处,瞬间便点燃了传递至四肢百骸的热意。 洛瑟兰的心脏在加速跳动,他的手掌控制着力度搭在珀珥的腰腹间,自己却不可遏制地扬起头,露出性感点缀有汗液的修长颈线,喉结滚动,似是想要含着什么吞咽一般。 此刻的洛瑟兰显得有些狼狈,便是他手背上的青筋都紧绷着跳动,似是难耐到了极点。 围观一切的奥辛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他想到了先前暗棘同样紧绷的模样,忍不住有些紧张,随后哑声问身边的阿克戎和阿列克谢: “这样……会很痛苦吗?” 白银种内最为年幼青涩的成员,将暗棘与洛瑟兰的忍耐当作是痛苦。 不过这也确实说得通——在那如潮水一般的刺激下,暗棘和洛瑟兰的神情、反应属实有些狼狈,神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狰狞,这对于待生理情/欲生疏十足的奥辛来说,误会情有可原。 阿克戎掀了掀眼皮,压根没理会奥辛的询问,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洛瑟兰怀中的小虫母。 他并不负责给愚蠢的小弟弟教导生理课程。 至于寡言却负责的阿列克谢…… 他无声张唇,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只是在奥辛期待的目光中咽下了原本的回答,又一次垂下眼眸,静静摩挲着修长的手指。 奥辛:所以就没人理理我嘛?! …… 训练室内的温度在升高,当珀珥从洛瑟兰的怀里爬出来的时候,身形已经彻底软趴趴的,如果不是阿克戎眼疾手快,他怕是要直接跌倒在地上。 当然,才经历过一场精神力安抚的洛瑟兰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胸膛剧烈起伏,手有些不自然地遮于腰腹之间,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恍惚,眼眶潮红,肌肉痉挛。 奥辛看得更紧张了。 所以到底是痛还是别的什么?难道有什么痛是白银种都熬不过去的吗? 阿列克谢没理会奥辛的胡思乱想,而是微微皱眉,看向整个身体全靠阿克戎支撑,才没有摔倒的小虫母。 他沉声询问:“您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这是阿列克谢的实话。 此刻的珀珥就像是刚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他的额间、鬓角、颈侧汗湿一片,皮肤上浮现出有些病态的酡红,眼神失焦、体温滚烫、喘息失序,看起来很可怜,但也有一种惊人的破碎感。 ……很漂亮。 美到令阿列克谢在短暂的注视后偏了偏头。 阿列克谢喉头微动,掩下眼底的那抹不自然。 他道:“难受的话,或许可以下次……” “不、不行。” 珀珥喘着气打断了阿列克谢的话。 珀珥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朦胧潮湿的眸光扫过不远处已经缓过劲儿、正抱着手臂注视他的暗棘,还没能从精神力刺激的余韵中脱离的洛瑟兰,好奇又紧张的奥辛,扶着他的阿克戎,以及眼眸深处闪烁着不赞同的阿列克谢。 面对小虫母的注视,阿列克谢眼睫微垂,似是有些闪躲。 虽然珀珥同这位白银特遣军的副首席相处时间不多,但从阿斯兰的只言片语,以及他偶尔的观察、感受之中,珀珥看得出来阿列克谢没有恶意。 可以说阿列克谢极具有责任心,行事规整有底线,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有一种高道德感的理智禁欲气质。 某种程度上,珀珥觉得阿列克谢与赫伊之间有相似性。 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赫伊,阿列克谢那不为人知的道德似乎被筑起了更高的城墙,珀珥进不去,阿列克谢自己也出不来。 甚至珀珥在“借人”之前,还和阿斯兰讨论过他学生们的心理问题—— 疯批属性的暗棘,强/制受/虐倾向的洛瑟兰,迟钝且野兽思维的阿克戎,克己复礼到近乎自虐的阿列克谢……大概也只有奥辛看起来没什么心理问题。 很明显,阿斯兰并不是很会养除了珀珥之外的幼崽。 毕竟数千年前,阿斯兰也没人养、没人教,纯粹是靠着自己,才一步一步成为现如今令整个白银种都为之震颤的唯一战神首席。 他能养活一群人嫌狗憎的小崽子们已经很不容易了!!! 珀珥心疼过去的阿斯兰,但也忍不住担忧现阶段几个白银种的心理状况。 对此,阿斯兰只模棱两可地告诉他说:“珀珥,只要有你在,他们就不会毫无忌惮地把自己搞坏、搞疯。” 便是疯兽、恶兽,也会为了主人收敛爪牙,学着乖巧驯服趴在小虫母的脚边。 他是他们的锚点,也是能控制、命令他们唯一的主人。 而此刻,作为主人的小虫母缓慢又坚定地开口:“我可以继续。” 他重复道:“阿列克谢,我还可以继续。” 阿列克谢抿唇,轻微颔首表示了自己的退让。 继洛瑟兰之后,第三个被进入精神力世界的是阿克戎。 阿克戎大多数时间也很沉默,当属于珀珥的精神力丝缕缠绕至他全身的时候,这位如铁塔一般的大块头几乎密不透风地将人抱在怀里。 阿克戎本就大只,体格壮硕、肌肉遒劲。 当他从背后拥住珀珥时,滚烫柔韧的胸肌紧贴于小虫母的后脊和虫翼之上,手臂交错,有种想要将珀珥的身体、影子,彻彻底底纳入领地,并沾染上属于自己味道的野兽本能。 精神力世界深处的野兽将小虫母拢到了自己的怀里,小心舔舐着。 现实世界内的珀珥抖如筛糠,连指尖都开始痉挛颤抖。 阿列克谢神情冷凝,忽然抬手想要中断、阻止。 原本等候在一侧的暗棘却迅速出手,挡开了阿列克谢的手臂,颇有种一触即发的紧迫。 奥辛有些无措,兄弟战友之间的争端他似乎总是后一步才反应过来。 暗棘哑声道:“你想做什么?” 阿列克谢眸光沉冷,“你没看见吗?他快受不住了!这已经快到极限了!虫巢之母对白银种进行精神力安抚时的消耗有多大你不知道吗?这简直就是胡闹!” 他几乎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长的句子。 暗棘舔了一下獠牙,不耐烦道:“我当然知道,但这是妈妈的选择。” 说着,暗棘甩开阿列克谢的手臂,如大型猫科动物一般蹲在阿克戎身侧,抬手蹭过小虫母眼睫上不知道是泪珠还是汗液的水迹。 他低声道:“……不论是你,还是我、我们,谁都没资格打断他的坚持。” 阿列克谢下颌紧绷。 洛瑟兰抬手拍了一下阿列克谢的肩头,声音很低道了一句“关心则乱”。 阿列克谢眼底的情绪微僵,随后他似是有些颓然地揉了一下眉眼,掩去了那些本不该出现在他大脑里的冲动情愫。 他应该记住自己的身份。 室内暖香氤氲,到处都飘散着小虫母精神力的丝缕。 等珀珥安抚完阿克戎体内的狂化因子后,他连站都站不起来,理智溃散,整个大脑昏昏沉沉,颇有种不知东南西北的朦胧感。 ——不过当然,如果没有标志性建筑和方向工具,珀珥就是站在太阳宫内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暗棘把他从阿克戎的怀里捞出来,喂了点水,又喂了片面包。 但珀珥没什么胃口,他只润了润嗓子,咬了半口面包,便用舌尖推拒着,含糊道了一句“不想吃”。 暗棘问:“妈妈还要继续吗?” 珀珥反应了两秒钟,在大脑里消化着暗棘的问题。 他想要逼出自己的极限…… 就算现在再煎熬、再难受,反正睡一觉,总能缓过来的,最重要的是,精神力的极限有助于力量的新增与充盈,珀珥不愿意放弃自己在星环广场上公开露面的计划,因此他也希望自己的能力能够匹配得上那份的野心。 他可是那尔迦人的国王。 是千千万万那尔迦人的虫巢之母,是他们的……妈妈。 于是,珀珥颔首,慢吞吞道:“要、要的。” “好厉害的妈妈。” 暗棘咧嘴,低头很响地亲了一口珀珥的眉心,说小虫母越来越有战士的气质了。 随即,剩下的面包被暗棘囫囵塞到嘴里,他难得按下疯性和痴劲,单臂抱着小虫母,将人带到了奥辛的面前。 奥辛紧张到胃都有些痉挛,他结巴道:“我、我该怎么做?” 暗棘:“像我们之前一样抱好他。” 顿了顿,他提醒道:“还有——奥辛,管好你自己,别把妈妈弄脏了。” “弄、弄脏?” 怀里抱着小虫母香香软软的身体,奥辛又是高兴又是不解,整个人都有些紧绷到了极致,似是没反应过来到底什么情况,才会让自己把妈妈弄脏呢? 暗棘眼皮微掀,扫过奥辛的腰腹下侧。 在对方骤然闪躲的目光中恶劣开口:“……奥辛,你最好忍到结束。” 那一瞬间,向来青涩的奥辛忽然觉得腰腹发紧,还不等他说什么,属于珀珥的精神力便已经入侵到了他大脑的最深处。 年轻又青涩的白银种刚出新手村,便遇见了顶级魅魔的小虫母,他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 于是,头次接触这般刺激的奥辛大脑空白,狼狈又丢人地……秒了。 他给整个白银种丢人了!!! 妈妈会不会嫌弃他啊!!! 第136章 亲亲我 奥辛整个僵坐在原地, 他的手臂还环在小虫母的腰腹间,眼圈潮红、喘息粗沉,颈线上绷出青筋,恍若一种渴求凌/辱的狼狈姿态。 他眼白泛起薄红, 紧紧盯着趴在他怀里, 神思恍惚、眼眸中还藏有水雾的小虫母, 又是羞耻又是难以置信。 他、他怎么会…… 他竟然…… 这是在做梦吧。 此刻, 奥辛神思恍惚到了极致, 甚至即便有所感知, 但也不愿相信。 珀珥尚不知道奥辛此刻处于什么状态之中,他只是脱力地靠在子嗣的肩头,因汗液而溢出的甜蜜香气如同密不透风的藤蔓袭来, 几乎完全填满一整个训练室的内部。 他很困。 又困又累。 但珀珥知道, 这似乎还没到他的极限,他隐隐在接连数次的精神力安抚与消耗中摸到了一个不是那么清晰的界限, 而现在,只要再坚持坚持,他就能碰触到那条线了。 虚脱的小虫母仰头在奥辛的肩头蹭了一下,小声嘟囔道:“继续……继续训练。” 奥辛炸毛僵在原地, 他大脑中曾预想了很多同伴们难耐、隐忍神情的来源,甚至想着自己要坚持更久, 让小虫母刮目相看,可、可他怎么也没想到…… 这样近距离的精神力安抚竟然这么刺激的吗?在他的意识里, 还以为刚开始仅限于拉拉手呢。 而且, 他竟然因为被妈妈的精神力“拥抱”了一下,就已经被弄得溃不成军了…… 妈妈的魅力真的太大了,都怪他耐受程度不行! 他、他几乎就要弄脏妈妈了!!! 奥辛:超级加倍的自责.jpg 在小虫母的声音下, 奥辛匆匆回神,暗棘也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快速将奥辛怀里的小虫母抱了出来。 洛瑟兰轻“啧”一声,他扫视过整个白银种内年纪最小、最青涩的奥辛,揉着太阳穴哑声道:“……你先去清理一下自己吧。” 自觉丢人的奥辛眼眶还红着,他委屈巴巴地像是一只被抢了食的大猫,如果他脑袋上有耳朵、身后有尾巴,那么此刻一定是全部耷拉下来的。 怀里属于小虫母的香气与温度,已经彻底被暗棘抱走,以至于那一瞬间甚至令奥辛有些自厌—— 生理性的失控与纾解后,他的情绪 、思维都陷入一种脆弱的阶段,似是迷茫,又似是空虚,甚至这一刻他空前渴望一个属于小虫母的拥抱。 可是他根本不敢主动渴求。 奥辛垂眸,眼底藏下深深的失落。 但他忘记了,在深度精神力安抚之后,子嗣的某些情绪,虫巢之母是可以感应到的。 意识已然迷蒙的小虫母在濡湿的目光中,看见了奥辛那似乎笼罩上了一层灰蒙蒙雾气的身影,同时因为精神力交互的影响,而更进一步窥见了对方藏在内心深处的异样情绪。 那是一种在子嗣之间极少见的青涩与纯情感。 并不是说其他子嗣们不是第一次,而是他们更会掩饰、也更加成熟,并善于忍耐。 即便他们同样会被小虫母的精神力弄得狼狈、失控,会在汗珠如雨的亢奋中同野兽一般喘息,会流露出更加具有攻击性的一面,会在隐秘的羞耻与难以遏制的躁动中渴求来自妈妈的“赏赐”…… 但奥辛似乎不太一样。 他纯情到有些过头了,就好像在诞生之前,奥辛体内的全部色/情因子都被暗棘给吸收光了。 暗棘:? 迷迷瞪瞪的珀珥慢吞吞眨了眨眼,心软温柔的他感受到了子嗣在此刻过于脆弱敏感的情绪,便不会放任不管。 他靠着暗棘的身体,忽然轻轻唤了一声“奥辛”的名字。 因为精神力的持续消耗,这份疲惫会同时反映在珀珥的身体上,这令他的嗓音有些轻微的沙哑黏腻,像是含了一口水,音调软得厉害,听得奥辛耳道发麻,被唤丢了心神一般望了过去。 珀珥伸手,揉了揉奥辛的发顶,又摸了摸对方的耳廓,就像是给大型猫科动物挠痒痒似的,手指微弯,蹭过奥辛的下颌脖颈。 奥辛怔然一抖,喉咙里溢出很低的呼噜声。 随即,珀珥借着暗棘拥抱的姿势缓缓靠近,亲了一下奥辛的侧脸。 他说:“奥辛……已经很厉害啦,别难过嘛。” 奥辛眨眼,浅色的眼瞳深处有些湿漉漉的,他含糊应了一声,还想靠近小虫母说些什么,就被洛瑟兰提着领子往后扯。 洛瑟兰翻了个白眼,“行了,先去收拾,妈妈还有正事要做呢。” 妈妈真是太温柔了。 如果换成是他……这种时候妈妈分明应该狠狠踩下来,然后揪着他的领口慢条斯理地骂他是“废物”,甚至还应该强迫他跪着继续。 ……直到什么都弄不出来为止。 想到这里,洛瑟兰心口微热,整个腰腹都有些麻麻的。 他不着痕迹地做了个深呼吸,压下那股热潮与躁动,暂时先带着奥辛去收拾整理。 训练室内暂时离开了两个身高腿长的白银种,倒是略显空旷几分,可那属于小虫母的蜜香却依旧缭绕不散,在每分每秒的时间里勾动着其余白银种的心弦。 ——比如最后一个配合训练的阿列克谢。 此刻,衣装完整,比起暗棘他们身上穿齐了外套的阿列克谢唇角紧抿。 他坐在原地,近乎缄默,一张冷若冰霜的俊美面孔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于浅色的眼眸深处闪烁着压抑的光。 将自己死死压在教条之下的阿列克谢抬眸,看向不远处—— 阿克戎才刚刚缓过那股被精神力安抚的劲头,整个人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兴奋,瞳芯紧缩、近似蛇类,呼吸沉如蛰伏状态下等待狩猎的野兽,看起来威胁感十足。 但好在他还记得眼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另一边的小虫母则被暗棘抱着。 虽然珀珥嘴里说着还能继续,但他也确实需要几分钟,来熬过那股精神力被连续消耗的疲惫,以及身体内部源源不断泛滥着的酸软与酥麻。 暗棘久藏上位、篡夺,取代老师之心,虽然他行事、脾性上疯疯癫癫,但不可否认,他确实从阿斯兰对待小虫母的行为上观察到了很多,并将其收为己用。 因而,此时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暗棘会伸手揉着珀珥的后颈作安抚,也会用滚烫粗糙的手掌轻轻按压对方的后腰,好缓解精神力消耗过后带给小虫母体内蜜腺的刺激。 这一切都是相互连通,相互影响的。 阿列克谢收回视线,可脑子里却忍不住闪过暗棘手掌下落的位置。 脖颈与后腰……吗? 大概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后,腰腹间酸麻略有缓解的珀珥冲着暗棘摇摇头,声线虚软道:“没事,我可以继续了。” 暗棘舔了舔犬齿,有些烦躁地揉了一下自己的短发,哑声问:“就非得继续?” 之前他还能让阿列克谢不要影响小虫母的决定,但现在…… 呵,他真想回到过去给自己一拳,战士气质有什么好的?妈妈就应该被金尊玉贵地养起来,一招手就有狗主动舔上来,何必遭这些罪呢? 暗棘神情微鸷,他瞧着小虫母这副样子,就想把人团吧团吧揉在怀里。 想凑到对方的腿面舔上去、吻上去,想用灵活的舌缓解对方体内被精神力安抚、消耗而引起的热潮。 精神力是私密的东西。 精神力安抚对于虫巢之母和其子嗣而言,是超越最后一步,抵达更深层次但又非躯干抚慰的接触,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像是……调/情。 所以……吃干净腺体内溢出的蜜,妈妈就会舒服了吧? 正当暗棘思索如何进一步缓解小虫母体内的热潮时,缓过神的珀珥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氤氲有水光的浅蓝色眼眸转向阿列克谢。 望着阿列克谢那张冷硬克制的面庞,珀珥轻声问:“阿列克谢,你现在可以么……” 后者下颌微收,宛若最忠心的家臣,连目光的落点都是克制有礼,冷静沉默的。 他道:“我随时都可以。” 疲惫的精神力在珀珥先前休息的时候,又缩回到了他的身体内部,为了减少精神力的其他消耗,珀珥冲着阿列克谢伸手,“抱着我吧,最、最好紧一点。” 暗棘忍着心中烦躁,任由阿列克谢从自己的手臂间接过小虫母的身形。 阿列克谢眉峰笼罩着冷冽,在手臂肌肉彻底拢住那抹柔软的身体后,他低声询问小虫母道:“是否可以让其他人出去?” 珀珥一顿,眸光中闪过不解。 阿列克谢垂眸解释,“抱歉,我不太习惯被看着……” 那会给他一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去亵渎老师的伴侣的罪恶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接受小虫母精神力安抚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珀珥大概知道,阿列克谢内心的道德感确实很强。 他敬仰作为老师的阿斯兰,也安守自己作为学生以及副首席的位置;他沉默克制,并不曾表露出任何异样的、近似奥辛那种渴望的情绪。 因此在一贯的相处中,珀珥也知道对方待自己的友善,仅是出于子嗣对虫母的追随信仰,以及阿列克谢本身对于老师伴侣的服从与尊重。 即便珀珥尚未真正成为阿斯兰的伴侣,但实心眼且高道德的阿列克谢却不这样认为。 他有自己的认知与底线。 而且……阿列克谢并不如其他子嗣一般喜欢他。 在这个认知下,珀珥想,如果阿列克谢也因为精神力安抚而失态的话,对方一定会很苦恼吧,亦或是……他就不应该让阿列克谢也配合这一次的训练。 珀珥抿唇,他又一次轻声询问:“阿列克谢,如果你觉得接受不了,是可以拒绝的。” 阿列克谢微怔,眼底划过近似困兽的躁动,却又抚平情绪,低声道:“我将配合您的一切意志。” 说到这个份上,那就是公事大于私情了。 珀珥点头,应下了阿列克谢的要求。 于是,等洛瑟兰和洗漱一番的奥辛回来后,就看到了神情燥郁地蹲在训练室门口的阿克戎,以及眸光阴沉、脸色难看的暗棘。 洛瑟兰拧眉,“你们怎么在门口?” 暗棘:“阿列克谢那个装货要单独接受妈妈的精神力安抚。” 洛瑟兰眉头微松,有些犹疑,“阿列克谢他……应该不会对妈妈……” “呵,”暗棘讥讽地冷笑一声。 他深红色的眼瞳直勾勾看向洛瑟兰,同时扫过对方身后的奥辛,低声道:“听说过一句话吗?” 几个白银种同时出声,就连迟钝的阿克戎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什么?” 暗棘偏头,发烫的视线落在训练室紧闭的门板上,甚至因为精神力屏蔽装置的缘故,他感受不到任何有关于小虫母的气息和香味。 他哑声道:“隐忍的理智者一旦爆发,可是会失控的。” …… 训练室内—— 被暗棘评价为是“隐忍的理智者”的阿列克谢表情冷淡,他端坐在铺有软垫的地板上,怀中以绅士手拢着小虫母的腰腹,手掌握拳,尽可能避免更加冒犯的碰触。 他白色的眼睫垂落,覆盖着眼瞳深处的情绪,只驯服地提醒道:“妈妈,我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都可以开始。” “好。” 珀珥轻喘了口气,他面上还晕着病态的潮红,眼瞳朦胧、唇瓣水润。 他的脊背彻底放松靠在阿列克谢的胸膛上,在对方发僵、变硬的肌肉上缓缓闭眼,将疲累的精神力又一次拉出来,沉向白银特遣军副首席的躯干深处。 这对比之前,会变得更加艰难,同时也考验着小虫母对于自身精神力的操控能力。 伴随着精神力具有动态性的起伏,珀珥身形发颤,喉间溢出轻吟,细白的手指紧绷地抓住了阿列克谢的手臂,在那件浅色的大衣外套上留下了明晃晃的抓痕。 与此同时,属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彻底进入到阿列克谢的精神力世界深处,并重新于冰原之上,凝结出了珀珥的身形。 风雪之下,珀珥看见了那头银白色的怪物。 高大、巍峨,如同会移动的冰川。 它似乎早就知晓虫巢之母会出现,因此当珀珥抖动虫翼、落于地面上时,便见这头驯服的怪物俯身在地,沉默又安静地等待着。 珀珥一步一步靠近。 这只怪物也如他的主人一般,沉冷克制,银白的复眼冰冷且无机质,某些时刻甚至犹如冰雪雕塑一般,似是缺乏生气。 巨大的体型差之下,珀珥抬手,轻轻抚在了怪物的吻部。 同一时间,训练室内的阿列克谢身形骤然一颤。 他藏于袖口下的小臂上脉络紧绷,清晰十足,原本握着拳头的手下意识松开,在想要握住什么更柔软的东西时,却又深深被理智压下,一寸一寸回握,死死掐住掌心,不留任何缝隙。 心跳声、喘息声,甚至是胸膛心脏鼓动的剧烈频率…… 阿列克谢尝试遏制自己的生理反应,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即便他再如何理智、再如何用那些教条规训自己,可那充满了背德感的羞耻反应,却依旧折磨得他在冷淡俊美的面庞上跳动有极具耻辱感的青筋。 他憎恨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反应。 阿列克谢喉结滚动,紧窄的喉咙口止不住地收缩,只能通过深呼吸来调整自己此刻的失态。 怀里的小虫母依旧深入进行着精神力安抚,阿列克谢精神力世界深处的苍白色怪物,则闭着眼睛,违背了主人的意愿,将吻部蹭到了珀珥的怀里,想要寻求更多的亲昵爱抚。 每一个白银种精神力世界的深处,都会存在有一头完全同他们的原始形态一般无二的苍白色怪物。 这些怪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白银种们精神力的具象化、是他们的二重身,也是他们脱离礼法规训的最真实、最原始的欲望。 便是向来克制沉稳,以引导者姿态照顾小虫母的阿斯兰,在他的精神力深处也有着一头暴虐、强盛,甚至容易失控的巨型猛兽。 怪物不懂什么是克制、什么是忍耐,也不懂为什么不能靠近、不能得寸进尺,更不知道什么叫作“背德”,它只单纯且直观地追逐欲望与渴求。 比如——它喜欢妈妈的味道、温度,喜欢妈妈的碰触,甚至想要将妈妈抓到自己的巢穴深处,用自己的味道涂满妈妈的全身。 不可以。 不可以那样做。 阿列克谢鬓角的发丝上缀连着充满隐忍的汗液,水珠顺着他的发梢落下,带有一种湿热的潮气,摇摇晃晃,顺着他的侧脸下滑,最终隐没于缚着咽喉的领口。 怀里的小虫母意识沉落,只剩最后一丝清明。 他忍着战栗,眼神失焦地落在阿列克谢的下半张脸上,手臂、腰腹酸软无力,精神力完全又彻底的消耗令他难耐到了极点,于是开始从腹腔深处叫嚣着渴望。 想要…… 想要精神力饲喂。 想要……阿斯兰抱抱他。 珀珥的眼睫已经完全潮湿了。 他视线恍惚,晕染着大片大片朦胧的色块光影,连意识也彻底溃散,甚至一度无法分辨眼前的人是谁。 他迷蒙地抬手,艰难攀住这道身影的肩头,指腹正好蹭过了对方脖颈上的皮肤。 好高的温度…… 珀珥歪头,混沌的大脑拼凑着他所能触摸、感知到的碎片。 炽热滚烫的体温,柔韧结实的胸膛,色影浮动下的深麦色皮肤,以及银白色的……直长发? 所、所以是阿斯兰么…… 迷蒙之间,大脑已经彻底陷入空白的小虫母嗓音甜软,带着深深的依恋情愫,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在谁的怀里,只下意识喘息着开口呼唤某个名字:“阿……” 阿列克谢一顿。 他耳膜中鼓动着血液流淌奔涌的动静,心跳剧烈,面容冷硬,却因为那份克制而晕出几分热意,隐隐有种被压在冰霜之下,临近暴动的浓烈荷尔蒙。 白银特遣军副首席眉间的霜雪,似是有了融化的趋势,名为道德的底线和心脏深处的欲求反复炙烤、折磨着阿列克谢的神智…… 他本可以忍耐住的。 阿列克谢咬破了口腔中的软肉,在满喉充满铁锈的血腥气下,一点一点压下了那种不该存在的亢奋。 可、可是…… 当他听到小虫母喉间对自己模糊的呼唤声时,那瞬间躁动的神经几欲令他彻底崩坏! 他的道德濒临崩溃,岌岌可危。 如果只这一次呢…… 阿列克谢想,他不做别的什么,也不会去冒犯老师的伴侣,他只是、他只是想完全地抱一下小虫母……抱一下这具从前将他从无尽的黑暗中唤醒的小神明。 只是抱一下。 而且刚刚……妈妈在呼唤他的。 ……仅此而已。 阿列克谢这样对自己说着。 他眸光沉沉,原本握拳的手一寸寸伸开,手臂禁锢着怀中的小虫母,吐息滚烫,在那冰冷又带有几分干渴的神情中,缓缓俯身靠近…… 然后,阿列克谢听清了小虫母又一次的呼唤声。 珀珥说,阿斯兰。 他说,想要阿斯兰抱抱他。 是阿斯兰,而不是阿列克谢。 那一瞬间,阿列克谢僵在了原地。 他手臂肌肉鼓动着绷紧,大脑空白,耳道嗡鸣,原先自己心中所谓“仅此而已”的欲求变成了扇打在他面孔上的耳光,令他继续遭受背德与羞耻感的同时,封存在理智之下的心脏上又延伸出一道名为“失控”的裂缝。 阿列克谢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坏掉了。 像是一只被主人从家门内扔出去的狗。 他沉默地收敛情绪,原先偾张在身体内部的热意和冲动,最初因为他的“误会”而膨胀到一个夸张狰狞的状态,却又因为小虫母的又一次呼唤逐渐冷却平复。 阿列克谢又恢复到了原本的姿态,冷冽禁欲,理智克制。 他手握成拳,才刚刚抱着怀里的小虫母起身,便听到了训练室门板被拉动的声音。 密闭且带有精神力屏蔽功能的门被彻底拉开,室内氤氲的甜蜜暖香向外散去,阿列克谢转身之际,与静立站在门口的白银特遣军首席对上了视线。 “……首席。” 在身份改变之后,阿列克谢也很自然地改换称呼,在面对老师兼上级的同时,敬重十足。 其他几个白银种交错站在训练室的门口,一个个瞳仁拉直,一副想要冲着狮王龇牙哈气,却又迫于悬殊的力量不得不退回到安全界限之外。 阿斯兰来克制这群疯狗崽子们,完全就是碾压级别的。 阿斯兰掀起眼皮,视线落在了晕晕乎乎的小虫母身上,他道:“都结束了?” 阿列克谢唇角平直,低低道了一声“是”。 阿斯兰:“把他交给我吧。” 阿列克谢微顿,手指微紧,“……是。” 怀中温热的身体逐渐远离,阿列克谢眼睁睁瞧着脱离自己手臂的小虫母被阿斯兰揽着—— 后者的手臂结实十足,稳稳当当的;前者则拱着脑袋,像是找着吃奶的幼猫一般,绵软潮红的面颊蹭过阿斯兰制服胸前菱形的镂空窗设计,然后发出含糊的呓语,就那么探着齿尖啃了一下。 近来莫名被勾起口欲反应的小虫母已经彻底迷糊了,他下口的力道显然不轻,以至于毫无防备的阿斯兰鼻息微促,略略含了一下胸,似是无奈又纵容地抚上珀珥的后颈。 随即,阿斯兰收了眼底的柔和,对其他白银种开口道:“人我带走了,你们随意吧。” 阿列克谢驯服颔首,又一次应了一声“是”。 高大英俊、身穿制服的白银特遣军的首席一边走,一边半褪下长外套。 他把精神力消耗后,浑身上下都有些湿漉漉的小虫母包了进去,像是抱孩子一般,撑起对方的臀腿,安全感满满地将人护在怀里,彻底离开了训练室所在的长廊。 军靴落地的“哒哒”声完全消失,只剩下白银特遣军的几个成员站在原地。 暗棘忽然嗤笑,声调阴沉冷鸷,不知道是在气同伴,还是在气自己,“……五个人,最后连妈妈的影子都留不住,就这还有人继续装?呵,小心以后连跪在他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阿列克谢神情冷漠,对暗棘的意有所指一言不发。 奥辛怅然若失,一副魂不守舍的思春样。 阿克戎肌肉紧绷,瞳芯紧缩,隐隐涌动着一种想要挑衅狮王,重新夺取小虫母注意力的冲动。 但是他还没有能够打败狮王的能力…… 洛瑟兰则若有所思,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听秩序同盟的那位首席提起过的王夫候选赛…… 如果他们合作共同围攻老师,会不会还有一线争夺的机会? 但是…… 洛瑟兰又把目光放在了暗棘和阿列克谢的身上—— 他们两个,会好好配合吗? 暗棘为了妈妈、为了上位,只要压下那股疯性也是有拉拢的可能性的;至于阿列克谢……这家伙对老师敬重感十足,真的会主动挑衅并进行对抗吗? 最重要的是…… 洛瑟兰实在不知道阿列克谢现在到底什么心思,说他喜欢小虫母,可看表情、行为又不像。 可说他不喜欢吧,却又冷着脸献上全部的忠诚……如果不喜欢,仅仅是因为对虫巢之母的追随,真的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 而且……真的能有人做到不喜欢妈妈么…… 洛瑟兰觉得他肯定不能。 几个白银特遣军的成员内部汹涌暗潮,心思晦暗不明。 而太阳宫长廊的另一头—— 阿斯兰怀抱着迷糊的珀珥,高挺的鼻梁轻埋进对方的脖颈,嗅闻到了那掺杂有蜜香的,属于其他白银种的雄性气息。 年轻又满是挑衅意味,试图借此而覆盖过属于阿斯兰的气味。 阿斯兰眉峰微沉,银白色的眼瞳流露出一簇足以撕裂一切的凶残兽性,却又被主人不动声色地掩了下去,只温和地吻了吻珀珥的发顶。 他握着珀珥的后颈,对上小虫母那双朦朦胧胧、晕染着潮湿的浅蓝色眼瞳。 在阿斯兰近乎宠溺包容的注视下,珀珥舔了舔干涩的唇,仰起头,抱住了对方的脖子,几乎将唇完全压在了阿斯兰细微滑动的喉结上。 珀珥含糊着,用只有阿斯兰能听到的声音说—— “阿斯兰,亲亲我。” “我想……舒服到眼泪都流出来。” 第137章 蛛网 那尔迦人向来在外貌和体型上具有极大的优势。 对比宇宙内的其他高等生命物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难以管理的身材变形情况, 那尔迦人却比较不同——肩宽窄腰大长腿几乎成了他们的帝国特色。 甚至,即便那尔迦人的年岁渐大,那高密度的肌肉和军事化的管理,以及全民皆兵的性质, 都不会让那尔迦人陷入身材失控的阴影, 即便是叔叔爷爷辈, 也依旧拥有一副荷尔蒙爆表的身体。 可以说那尔迦人是从小帅到大的。 而这一项优势, 在白银种战神阿斯兰的身上, 则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精神力耗尽, 并且已经“饿”迷糊的小虫母蜷于阿斯兰的怀里,顶着那张潮红漂亮的面颊,直勾勾说出了几乎会逼疯任何一个雄性的话语。 什么满足、什么舒服、什么流泪…… 阿斯兰忽然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倘若这些话被那群年轻的狗崽子们听到耳朵里, 他是真的很难想象怀里娇气又敏感的小虫母会被弄成什么样子。 所幸他卡着时间, 来训练室门口接人。 从他们离开了训练室的长廊,再走到珀珥自己的卧室还有一段距离。 但是, 珀珥身体内因为精神力消耗而彻底充盈、饱胀的蜜腺,却熬不住这段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他吐息滚烫,尽数洒在阿斯兰的喉结上,眼瞳濡湿, 因为不曾得到满足而升起了几分小脾气。 于是,珀珥张嘴恶狠狠地咬住了阿斯兰的咽喉, 似乎在质问对方为什么还不让他舒服起来。 阿斯兰无奈低喘了一声。 他抚着珀珥的后颈,耐心解释道:“珀珥乖, 再忍忍……现在还在外面呢。” “可、可是难受……” 珀珥说话带着鼻音, 细白的手指紧紧扒在阿斯兰的肩头,连晕染薄粉的指腹都因为力道而绷得发白。 看起来可怜极了。 睫毛潮湿,鼻头发红, 形状美好的珊瑚色嘴唇透着水光,分明什么都还没经历过,却给人一种被亲湿了的感觉。 真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宝贝,想要从那片白皙的额头,一直吻到那潮红的鼻头、面颊,最后抵达那张柔软的唇…… 珀珥咬着阿斯兰的喉结磨牙,模糊道:“……肚子里的腺体好酸啊阿斯兰……” 他就是在撒娇,大大方方地在阿斯兰面前撒娇。 所以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呢? 阿斯兰垂眸,银白色的虹膜深处闪过了明显的纵容。 好吧,他想,他对珀珥……总是想要满足对方的所有需求。 他道:“珀珥,把腿盘在我的腰上。” 几乎是在阿斯兰话落的同时,他骤然撑起了那属于白银种战神的精神力。 它们冰凉冷冽,气势恢宏,却又压缩在这一片小天地内,暂时隔绝了幸存者体内数据对太阳宫廊道内的自动扫描。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殿宇内—— 以实体形式站定于各大光屏前的幸存者一顿。 他偏头,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瞳落在了第六排第23个画面信号忽然开始模糊的光屏上。 太阳宫的安保与这位高等人工智能息息相关,他那由精神力凝结而成的数据线,连通着太阳宫内除小虫母卧室之外的每一个角落。 因此某种程度上来说,撇开珀珥的房间,幸存者是控制整座安全堡垒太阳宫的钥匙和主脑。 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发生什么都瞒不过他。 除非使用精神力屏蔽装置,以及主动设置精神力屏障。 就比如现在。 幸存者银白色的眼睫微动,他的眸光落在6-23号光屏上—— 他很清楚,八分钟前,阿斯兰抱着小虫母离开了训练室。 他们穿越第一条走廊,左转进入墙壁上装饰有紫罗兰雕饰的第二条走廊,越过几面相互连接、拉着半截纱帘的落地花窗,随后右转进入第三条没有窗户,却亮着数对壁灯的幽深长廊。 这条走廊很安静,有十多米长,两侧入口处是有着精细雕花的拱形门,铺有深红色碎金地毯,落脚无声,有种独特且令人头晕目眩的迷宫气质。 尤其配上那暗色调的装饰纱帘,以及朦胧的暖光色灯光,这令它看起来像是滋生浪漫情愫的密地,或许是某一截帘幔背后,便是逃离大众、在昏沉角落下忘情拥吻的情人。 幸存者的大脑快速计算着时间与路程。 此刻,按照阿斯兰的速度,距离小虫母的卧室还剩下七分钟的路程。 不算远,很快就能到的。 但对于此刻身体反应陷入敏感状态的小虫母来说,或许七分钟也很煎熬。 这一刻,幸存者忽然有些感谢自己遍布太阳宫的精神力数据线,因为他很清晰地捕捉到了小虫母那软到近乎溢出水汽的撒娇声,窥见了属于珀珥的另一面。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 藏匿于躯干深处的感情模块略微躁动,隐隐有细小数据、能量流相互碰撞的声音。 ……很奇怪的感觉。 幸存者想,作为体贴且聪慧,被植入“进退得当”功能的人工智能,这个时候他应该断开与这条廊道相连的精神力数据线。 他不应该去探听小虫母与阿斯兰发生了什么。 可他的视线却如同被铁锤击打的钉子一般,死死钉在那里,根本离不开分毫。 幸存者眉眼有种完美造物的锐利感,眸子冷沉,山根笔挺,眼窝处沉落的阴影几乎与室内昏暗的背景融为一体。 镶嵌在机械躯干内的感情模块躁动着变热,于这具人工智能的体内发出“滋滋”的警告声,他皮肤下的莹蓝色数据流忽然流速加快,彰显着幸存者此刻思维上的混乱与矛盾。 ……模糊的光屏上,幸存者忽然捕捉到了小虫母湿漉漉的眼瞳。 他怔然,在感情模块为此滋生战栗的同时,幸存者不可遏制地升起了一种陌生又古怪的冲动。 在阿斯兰的精神力形成屏障的那一刻,幸存者颓然按下遏制过载的按键。 当他体内的感情模块一点一点降温的时候,垂下眼睫、神情冷凝的幸存者却没断开那层隐秘的连接。 他注视着那因为精神力屏障而变得更加模糊的画面。 静谧的长廊内,阿斯兰用白银特遣军的制服长外套把珀珥彻底包裹了起来,他手臂结实,单臂撑着小虫母的臀腿,将人抵着背靠墙壁。 白色微硬质的领口搭在了珀珥的脑袋上,只能隐隐窥见几缕被蹭着晃动的呆毛;在其下方,则是珀珥那双潮湿朦胧的眼瞳。 阿斯兰面对面拥着小虫母,那高大的身形完全挡住了珀珥的身影。 那是独属于他们的空间,便是窥探者都无法涉足。 很快,当阿斯兰的精神力频率抵达一个新的波动值后,原先幸存者所能捕捉到的朦胧画面彻底被击溃,暗室内的光屏闪烁出乱七八糟的纹路,不过两秒钟便如同坏掉一般,彻底陷入黑暗。 白银特遣军这位强盛且霸道的首席,拒绝任何形式的窥视——即便这是来自理论上不懂情感、不通情/欲的高等人工智能。 一如他当初在冰洞深处,如何对待一次又一次爬过来的暗棘一般。 静立在原地的幸存者闭眼,任由浮动的莹蓝色能量流在他的皮肤下躁动,却忍不住如碳基生命一般,开始回忆一切与小虫母有关的场景。 而彻底独立的长廊空间内,珀珥的双臂则紧紧挂在阿斯兰的脖颈上。 “珀珥,要再放松一点。” 滚烫的温度涌动在那由外套搭建起来的小空间内。 珀珥的手指间攥着阿斯兰的长发,某些细微的动态变化,令他忍不住咬住对方的侧颈皮肉遏制喘息,再次留下一排整齐又可爱的牙印。 阿斯兰垂着眼眸,宽大的手背绷出青筋,透露出属于雄性的力量感。他手指修长,腕上经络偾张,沉缓地跳动着,轻而易举就能将身形单薄的小虫母严丝合缝地抱在怀里。 那一刻,阿斯兰贴着珀珥的耳廓,吐息滚烫、语调温柔。 在小虫母战栗的喘息声中,他说,珀珥,释放出来吧,我保证……一滴不漏。 所以在我面前,不需要忍耐了。 …… 精神力耗尽的小虫母如濒死的天鹅一般扬起脖颈。 他溢出破碎的泣音,小腿发酸,很快便骤然瘫软、瞳孔失焦地失了力道向下滑落。 阿斯兰反应很快,大掌托住了珀珥的腿弯,将人拢着完全贴于自己的怀抱之间。 同时,银白菌丝悄无声息地卷蹭着擦拭干净他指腹上的水色,让阿斯兰可以能够空出手来抚着珀珥的后颈做安抚。 他柔声夸赞珀珥做得很好。 晃动在静谧长廊的精神力屏障一寸一寸破碎,当幸存者又一次从6-23号光屏上看见画面时,阿斯兰已然抱着蜷缩在外套中的小虫母缓步穿过长廊,拐向另一个通往小虫母卧室的方向。 幸存者神情冷硬,靛蓝的虹膜里闪动异色,只盯着那片光屏一言不发。 太阳宫内—— 珀珥的脸蛋还埋在阿斯兰的怀里,他眼尾鼻头酡红一片,小腹还有些生理性地抽搐着。 在那热潮缓解后,珀珥后知后觉有些小小的害羞,但更多的则是一种莫名其妙,他自己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愉悦感。 他晃了晃酸软无力的脚,又撑着尾勾甩了一下阿斯兰的手臂。 阿斯兰脚步不停,只是揉了一下珀珥垂落虫翼的后腰。 珀珥哼唧着找麻烦,小声道:“阿斯兰,我的衣服都弄湿了,不舒服……这还是今天新换的呢。” 阿斯兰:“回到房间里给你换新的。” 珀珥:“都怪阿斯兰!” 被养得愈发娇气的小虫母不讲道理极了,明明这事情也有他的一部分“功劳”,可眼下,他却任性又娇气地把所有过程和结果都怪罪在了阿斯兰的身上。 珀珥就是故意的。 阿斯兰失笑,只宽纵地应声:“好,都是我的错。” 珀珥抿抿唇,安静了几秒钟,又忍不住抱着阿斯兰的脖子,更小声道:“阿斯兰,你手指上的茧好硬呀……” 原本步履不停的阿斯兰一顿,身形微僵。 珀珥晃悠着尾勾尖端,卷成一个小小的圆环,正好套住了阿斯兰的中指与无名指,并坏心眼地把它们并拢地环绕在一起,还顺便蹭了蹭阿斯兰手指侧面因为常年训练、战斗而磨出来的硬茧。 珀珥用尾勾尖尖戳着阿斯兰的手,感受着对方指腹上的温度,慢吞吞道:“有点磨,但是蹭起来的时候……好舒服呀。” 阿斯兰喉头重重滚动了一下。 他精神力世界深处的怪物则在冰原上躁动地踱步,又一次发出充满愉悦感的咆哮声。 此刻,这位年长而克制的白银特遣军首席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忍不住抬手轻轻勾了一下这只小魅魔的唇角,哑声开口:“珀珥,这些话……” 珀珥眨眼,“不能说吗?可是阿斯兰夸过我诚实的。” 就在不久之前,还是笑着夸他的。 “而且……” 被阿斯兰服务过后的小虫母睫毛颤动,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蝶,完全攫取了白银种战神的全部注意力。 阿斯兰呼吸发沉地追问:“而且什么?” 珀珥舔了舔唇,冲着阿斯兰翘嘴一笑,甜蜜极了。 他说:“我喜欢那种感觉。” 舒服到感觉脑子都快要麻掉了。 阿斯兰无奈。 他可真是被怀里的小虫母给吃定了。 于是,沉稳年长的引导者低头吻了吻珀珥的鼻尖,选择了妥协。 没办法,毕竟是他……是他们宠出来的。 这是一点一滴被爱意灌溉出来的娇气任性,他们自该继续受着,并甘之如饴。 养出这样一朵迎着日光盛放的花,是极好的。 …… 在前后经历过蜕变期和虫巢物质馈赠事件之后,珀珥逐渐摸出了自己身体变化的规律—— 精神力是属于虫巢之母安抚子嗣、进行自保的第一屏障,当精神力充盈、满溢的时候,他身体内分布在各处的蜜腺也会很安生。 通常情况,它们并不会主动分泌出蜜,除非是主人有所需求,神经才会向大脑传递信号,同时大脑催动那些娇嫩的腺体做出相应的生理反应。 蜜腺对于虫巢之母来说,是一个可控的娇气器官。 但有些时候它们也会陷入失控。 如果是在精神力大幅度消耗,且不曾及时得到精神力饲喂、被补充满的情况下,虫巢之母体内的蜜腺便会接到身体的报警信号。 这个时候,它们将脱离大脑的控制,开始自动分泌虫巢之母身体内的蜜,同时也是为向子嗣们传递一个信号—— 你们的妈妈需要你们。 需要你们的照顾与服务。 而今,珀珥便是处于后一种的情况之下。 在他车轮战安抚完五个白银特遣军的成员后,原本充盈的精神力被消耗一空,于是腺体便受到刺激、发出报警信号,开始源源不断地流淌出那比拟甘霖、神水的蜜。 香气馥郁,甜蜜至极,如同盛开到靡丽的鲜花,也如彻底熟透的浆果,它们浸润在小虫母的皮肉之上,暖香氤氲着,充斥在阿斯兰的鼻腔中,一股一股刺激着他的神经。 原先长廊中的时候,珀珥还能忍着那股湿哒哒的感觉“欺负”阿斯兰。 但等他被抱着回到卧室后,腺体上的反应几乎是成倍剧增的,惹得可怜的小虫母眸光水润,用尾勾、脚尖勾着阿斯兰的腰腹,撒娇似的央求更多。 不过…… 黏黏糊糊蜷在阿斯兰怀里的小虫母提出了他的要求。 珀珥说,他不要那个丑兮兮的野兽过来,还说要阿斯兰管好它,不要仗着那狰狞的大块头就欺负他! 他知道的,阿斯兰总会满足他的。 珀珥想,他好像有点变坏了——变得仗着宠爱有恃无恐。 可是……被爱真的能够重塑灵魂诶。 珀珥仰头,亲了亲阿斯兰的下巴,手指还勾在对方腹侧的束带上。 他说:“虽然不能进来,但是……” 珀珥口欲泛滥,没忍住又咬了咬一口阿斯兰的脖子,小声道:“我可以帮阿斯兰摸一摸哦。” 这是谢礼。 阿斯兰垂眸,曲着手指轻蹭了一下珀珥的侧脸,沙哑着声音道了一句“好”。 …… 太阳宫内的人造光源总是很柔和,在幸存者撑起那用于警示、避免的能量罩之下,这些光源是完全贴合自然环境光线变化的—— 晨曦时的光是微凉的,中午时的光是炽热温暖的,晚间的光是朦胧又散落着薄红的。 等珀珥房间窗户的纱帘被拉开小半截缝隙时,已然到了人造光源模拟出来的落日晚霞。 大片大片的橘红色暖光渲染在浅蓝色的天空中,于更深更远的地方推开一片湖蓝,透过缭绕稀薄的云层,隐隐能窥见几颗交错闪烁的星子。 临近花园的卧室内,十佳全能的白银特遣军首席代替了机械精灵,收整着小虫母房间内被弄出来凌乱。 在阿斯兰无声无息整理的同时,柔软的床铺上则撑起了一个小鼓包,模糊能窥见珀珥睡熟后抱着玩偶的身形。 最初还是人造人的时候,珀珥会因为没有安全感而蜷起来睡觉,将被子卷得紧紧的,就好像是在保护自己一般,瞧着便惹人心疼。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必须抱着床上的毛绒抱枕一起睡觉,才能感到安心和满足。 但后来,珀珥身上这种蜷起来的习惯逐渐改变了—— 他会大大方方地敞开手脚,会把手臂、脚丫探到被子外面去,会搂着搂着将怀里的抱枕踢飞到床下,也会偶尔卷着被子“扑通”一下滚到柔软的地毯上,然后再把自己被长发包围的境地里拯救出来。 往往这个时候,他会需要导盲球的帮助。 而今,等阿斯兰将拉开小半截的窗帘重新拉上,掩下了室外暖融融的橘红色光源时,他转头,便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抱枕踢到床下,从被子下面探出一截雪白腕子的小虫母。 睡姿略乱,瞧着半个身体都要栽下去了。 阿斯兰银白色的虹膜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上前一步,抬手将玩偶捞了上来,又抱着珀珥的身体往床铺中央放了放。 随即,他半蹲在地上,轻轻握住了珀珥的手腕。 珀珥的手长得很漂亮,手指纤细修长,像是初雪覆盖下的玉雕,还带有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清瘦感。 腕骨清晰、指骨润美,皮肤薄得仿佛能窥见下方的血管,不显羸弱,反而充满了青涩和纯净。 只是此刻,这只漂亮宛如艺术品的手,却在指腹、掌心的部位晕染出不那么自然的酡红,微微肿胀,像是曾抓着什么一把握不住的硬物摩擦红了皮肤。 娇嫩的皮肤。 以及……娇气的小珍珠啊…… 阿斯兰拿来气味清香的药膏,黏稠状的乳液被他小心轻柔地涂抹在珀珥的指腹、掌心上,又被他按揉着直到全部吸收,在小虫母的皮肤上凝出了一层薄薄的反光层。 阿斯兰低头,吻了一下小虫母的指尖。 他说,辛苦珀珥了,他很喜欢这份谢礼。 房间内最后一盏昏暗、柔和的灯被白银种战神按灭,室内陷入一片漆黑,伴随着一道微不可闻的“咔嚓”声,这间属于珀珥的卧室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他轻柔绵长的呼吸。 …… 大幅度的精神力消耗以及饱胀满溢的腺体得到释放后,虫巢之母的身体会陷入一种深度疲惫的状态,但这并不会对其本身造成损害,甚至可以说是身体与精神力继续适应,相辅相成的优化阶段。 熟睡之下,珀珥体内原先干瘪又得到饲喂的精神力重新胀大、开拓着那些触须,细细密密的莹白色于无形中萦绕在小虫母身侧,形成了一道光影朦胧的茧包。 消耗、充盈。 再消耗、再充盈。 接连安抚五位白银特遣军的成员后,珀珥的精神力确实得到了很大的进步,原先精神力涵盖范围的枷锁开始松垮,并一点点因为此次力量的变化而向外扩充着…… 漫漫长夜,精神力在悄无声息的黑暗中发生着主人尚不知晓的改变。 而原先小虫母想要同时对整个星环广场上的那尔迦人,进行精神力安抚的重大计划,也在这个深夜中迈出很大一步,虽然距离成功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但至少珀珥知道,这是他只要想努力就能达成的事情。 四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实现目标了。 …… 这一晚对于珀珥来说是满足后的熟睡,但对于有的人来说……却是一场煎熬。 凌晨三点十五分,睡在副首席专有单人间的阿列克谢骤然惊醒。 他喘着粗气,深麦色的胸肌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失序跳动,隐隐能窥见氤氲于滚烫皮肤上的汗液,以及盘踞在心脏之外,色泽莹润的白色珍珠印记。 此刻的阿列克谢,有种理智者失控后濒临崩溃的美感。 阿列克谢抬手,生着粗茧的手掌揉着汗湿的银白色长发。 在脱离了副首席的身份的私人空间里,他褪下了那张冰冷克制的面具,原先整整齐齐低束在脑后的长发被彻底放开,从他的额头、鬓角,甚至是耳侧肆意散落,如蛛网一般贴在潮热的皮肤上。 属于雄性的温度与荷尔蒙偾张在这张冷色调的单人床上,房间内的温度并不高,甚至可以称之为是凉快,可阿列克谢却热到有些喉咙干渴。 他做梦了。 做了一个充满禁忌色彩与背德罪恶的梦境。 在阿列克谢的梦里,他看到了自己撕破那张禁欲者面具后的另一面。 一切的一切都以苍白色却昏暗的冰湖为源头,在向后发展的时间线里,阿列克谢梦境中每一帧的画面里,都被小虫母的面孔、身形填充。 他的影子、他的声音、他的香气……以及将小虫母抱在怀里时所能感到的温度。 阿列克谢的额角滴落汗水。 他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宽厚的手背上绷出青筋,下颌紧收,试图将自己的思维拉扯着从梦境中脱离。 但他失败了。 他根本没有办法将小虫母的身形从自己的脑海中驱散。 他该死的,如同荒野生长的禽兽一般,背离礼法,在压抑的黑暗中觊觎着老师的伴侣。 ……他不能,也不应该放任自己沉沦在这种错误里。 阿列克谢按揉着发疼发紧的眉心。 他赤脚踩在地上,壮硕有力的身体半/裸着,只披了一件轻薄睡袍,伴随他翻身而起的动作,勾勒出那充满爆发力的大腿肌肉,以及模糊隆起的阴影。 负罪感之下,那丑陋至极的姿态令阿列克谢神经紧绷,整个大脑、思维都仿佛在被火焰炙烤、折磨着。 他险些在梦里做出充满亵渎的事情。 阿列克谢抿着唇,神情冰冷。 任何一个那尔迦人都可以做到走路无声无息,阿列克谢也不例外。 借由极其优越、能在黑暗中看清一切的视力,阿列克谢走到单人床旁侧的立柜前。 他沉默了几秒钟,随后拉开最上面的抽屉,从中拿出了一条黑亮的皮鞭。 软鞭的制成材料是某种特殊皮革糅合而成的,其整体长度并不算太长,摸起来软韧,但实则落在皮肉上的疼痛将是翻倍的。 这是阿列克谢在前几天恩泽活动时,蓦然回神,发觉自己的光脑上显示着“抢购成功”字眼后买的定制皮鞭。 他向同伴们隐瞒了自己参与抢购的痕迹,并将这条皮鞭放在抽屉深处,就好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似的。 而现在,它派上了用场。 静谧黑暗的副首席单人间内,清脆的抽打声总会间隔两三秒后交错响起。 它们被隔音的墙板笼罩在这片有限的空间内,伴着皮鞭重重落下的动静,随之而来的是那沙哑剧烈的喘息,以及顺着阿列克谢下颌、胸膛滴落在地的汗珠。 交错狰狞的鞭痕,盘踞于白银特遣军副首席那肌肉线条完美的脊背之上,一道又一道,在每一次的剧痛之下,都恶狠狠告诫着阿列克谢他的身份、地位,告诫着他不应该在梦中妄想占有。 淋漓滚烫的汗洇湿了阿列克谢的发丝、鬓角,流淌着聚在他的锁骨间。 他本以为疼痛能驱散这股晚间暴涨的欲渴,可某些忍耐之后达到阈值的失控和潮热濡湿,似乎也在嘲笑着阿列克谢的不自量力—— 你早已经违背教条。 即便是忏悔、自罚,也将毫无用处。 阿列克谢偏头,自散落月辉的半截玻璃反光上,看到了自己宛若困兽一般丑陋的面孔。 狰狞,饥渴,眼白内充斥着血丝。 他双腿岔开跪坐于地板之上,颈间青筋跳动,肩胛与背脊拉满成弓,饱满的胸膛剧烈起伏,同受/虐狂一般,竟在鞭笞的剧痛下,极度难堪地沦落为受情/潮操控的狼狈雄兽。 喘息间,轻薄的浅色睡袍轻晃,露出了粘连在阿列克谢深麦色肌肤上的白。 ……那痕迹犹如蛛网,呈水花状一簇簇炸开,死死缠住了这只根本逃不开的猎物。 这一晚,他将夜不能寐。 第138章 边境哨卫军回归 进行星球移民后的初代那尔迦人对太阳宫的建设几乎耗尽心力, 因此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甚至是伴随太阳宫一起诞生的高等人工智能幸存者,均是高层智慧的结晶。 太阳宫是安全堡垒,为虫巢之母提供最为安全的家园。 幸存者则是封印这座华美堡垒的钥匙, 智能核心与太阳宫相连, 互成一体。 于是, 当把自主意识注入其本身实体的幸存者, 从休眠状态中睁开那双无机质的靛蓝色眼眸时, 这座安睡了一整晚的华美宫殿, 也随之缓缓苏醒。 清晨。 能量护罩之外的晨曦暖光徐徐升起,太阳宫上方的人造光源也会融合外界光影的变化,创造出最适合此刻时间的光线强度。 太阳宫穹顶上的花纹折射光晕, 生长于虫巢物质上方的巨木在暖风之下抖动树冠, 之下则慢吞吞走过几只成群的绿孔雀。 早睡早起、作息阳间,已经提前步入养老生活的老狗公爵慢吞吞走过花园, 随后一趴、一躺,在一翻滚,整个狗露出了软乎乎的肚皮,正享受着清晨日晒, 准备做一场日光浴。 不远处的星云犬懒懒打了个哈欠,却因吸到了草渣而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差点一屁股坐到花丛里。 旁边躺平围观的巨型沙蜥不可遏制地发出“嘶嘶”的笑鸣,粗壮的尾巴一晃一晃, 直接将睡熟的松鼠一家给抖落了下去。 被同伴嘲笑的星云犬不爽地打了个响鼻, 直接炸开尾巴冲了上去。 松鼠一家见势不妙,转身爬上树梢,探出几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正好奇盯着已经滚作一团、扭打在一起的星云犬和巨型沙蜥。 公爵掀了掀眼皮,对此习以为常。 这是它们在花园内的日常。 最初巨型沙蜥个头还小,见着星云犬都是躲着走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在太阳宫吃得好,心宽体胖,再加上小虫母精神力影响的作用,一开始只有巴掌大的小沙蜥就像是吹起来的气球似的,长速惊人。 甚至有一段时间,它夸张到一天长十厘米的程度,不过两个月,便从小鼻嘎变成了和星云犬一般的体型,还有继续超越的架势。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闲不住的沙蜥便偶尔会挑衅一下自己的老伙伴。 巨型沙蜥:哈哈想不到我能长大吧?! 星云犬:无语.jpg 不过打架归打架,两只大块头的异兽都是有分寸的。 等巨型沙蜥从星云犬的尾巴上啃下一嘴毛,星云犬自沙蜥的后背上拔下两片鳞后,两个跳一下都能引发震颤的异兽又慢吞吞分开,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各自甩尾,像是闹了脾气似的,屁股对屁股卧倒在草丛之上。 站在不远处围栏后的人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星云犬和巨型沙蜥立马转头看向发出动静的地方,满眼警惕,但等它们看清是谁的身形后,两只异兽又懒洋洋趴下,只敷衍地哼了下气,似乎是在打招呼。 对待除了小虫母之外的人,它们可没多余的热情。 星弧笑了一声,“好久不回来,妈咪的异兽伙伴都长大了。” 用最快的速度从边境星球赶回中央帝星的堕落种们风尘仆仆,他们才刚从战舰上下来,均穿着一身边境哨所内最常见的废土风制服—— 黑色皮质的高领砍袖配同材质、同色系的长裤,两侧露出青筋突起的有力手臂。 这衣服从正面看似乎除了手臂,其他部位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可若是转到了左右两侧,便会发现这砍袖袖口设计很大,几乎从肩头上方一直开到肋骨下方,只要手臂微抬,便能窥见内里拼合有机械的壮硕肉/体。 不过当然,配套在制服外侧的废土风兽皮大衣他们都放在了战舰上,不曾一同穿着下来。 毕竟中央帝星上看起来四季如春,他们若是一个个穿着绒毛大氅,那岂不是显得有些不聪明。 星弧从花园旁侧的小路上绕过来,他轻盈起跳,握着一截结实的树干,手臂撑劲、血管微凸,便带动身体悬空一翻。 不过呼吸的时间,星弧便已经坐在了树上,偏头往小虫母卧室的窗户上一瞥。 “……窗帘拉着,妈妈好像还睡着呢。” 说着,他抬手捋了下额前的碎发,砍袖之下瞬间暴露出了星弧的好身材,肉/体结实有力,与锖色的金属相结合,隐隐能窥见隐没于腰腹间的银白金属缝合线。 这制服……侧面的视野极好。 边境哨卫军的制服是在堕落种们回归后重新修改的。 堕落种中所有成员都有不同程度上的机械改造,而最为常见的改造部位便是躯干的上肢,金属重锤、激光枪械、手臂一体式火箭炮、可自由延伸的金属机械臂…… 为了避免这类随时可能发生变形的金属肢体撕裂制服、增加经费,各大组别的专用设计师在思索之后,干脆放大砍袖的袖口,给边境哨卫军们留出了足够多的发挥余地。 当然,也正好展露出了他们格外优越的身侧肌肉线条。 设计师:一点点小心思罢了。 堕落种:感谢设计师的构想。 落后一步的林面容清朗柔和,他在制服外面又套了件外套,虽然风格不太搭,但至少挡住了那一抬手臂便露出来的躯干。 林有些犹豫,声线温柔开口:“不然……我们在会客厅等等吧?别影响到妈妈休息了。” 可靠老实,同样也多穿了一件外套的刀疤配合着点点头。 比起风风火火的星弧、克里斯,以及光对视都像是在谈恋爱的威尔,刀疤还是挺保守的,一抬手臂就把胸肌、腰腹什么的露在外面……太超过了。 他和林这种稍微上了年纪的叔系熟男,实在有点适应不来——战斗状态下他们还能忽略这种漏风感,但面对小虫母…… 确实有点不太行,有种带坏单纯宝宝的感觉。 当然,他们这个范围并不包括尤利西斯,毕竟首席的变态起来无人能及,别说是砍袖漏风,就是全身漏风想必首席都能泰然自若。 尤利西斯:? 刀疤道:“等妈妈……等王起来再去吧。” 阿库点头,左眼闪烁着银河的色泽,“或许等等能陪妈妈一起用早餐。” “可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星弧坐在树上晃着腿,说话间舌面上的银钉闪闪发光,映出他鲜红的口腔。 威尔那双满含风流情意的眼眸弯了弯,建议道:“或许,我们可以为妈妈提供叫早服务?” 克里斯立马附议:“我赞同!” 尤利西斯刚想说话,作为副首席的林扬了扬手里的光脑,无奈道:“首席,昆汀喊您去开会,说是希望边境哨卫军的成员‘尽量’到场。” 不论是从前的边境哨卫军还是现在的堕落种,对于昆汀来说都算是刺儿头。 他怕逮不着人,便掐着时间点,等尤利西斯他们一下战舰便发了光脑消息。 谁知道尤利西斯向来是个不遵守规则的,光脑早被他关机不知道扔哪儿了,昆汀便只能去联系温温柔柔,更加靠谱的副首席林了。 “啧,昆汀这家伙,还真是烦人的老顽固……” 尤利西斯烦躁地舔了舔牙尖,压下想要立马见到小虫母的冲动,刚想张嘴叫其他几个成员回来,便见眼疾手快、反应迅速的星弧已经从树干上站起来,“蹭”地一下如猴子一般跳跃、落地,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小虫母卧室外的露天阳台上。 尤利西斯:“臭小子……” 星弧摆摆手,“昆汀大叔也说了,‘尽量’又不是全部,我就不去了!首席你们好好开会啊!” 他话音才落,大金毛克里斯紧步后尘,也翻身向树干借力,落地瞬间藏到了纱帘之后,一副自欺欺人的“你看不见我”的样子。 尤利西斯:…… 林:…… 顶着首席充满威胁的瞪视,慢了一步的威尔举了举手以表投降,他一边在心里咒骂星弧和克里斯,一边无奈走向刀疤、阿库,成了这接下来这场会议的参会成员之一。 成功翘班的星弧/克里斯:哦耶! 很快,边境哨卫军的成员们兵分两路—— 尤利西斯带着翘班失败的同僚们,死气沉沉往帝国高层的办公楼走;星弧和克里斯则咧嘴一笑,屏息凝视、蹑手蹑脚地爬过栏杆,准备偷偷摸摸给他们的乖宝妈咪一个惊喜。 他们快要想死小珍珠了!想和妈妈亲亲抱抱贴贴!也不知道乖宝妈咪见到他们会不会开心呢?! 一定会的吧?!! …… 因为前一天的“超负荷训练”,阿斯兰在离开前给珀珥关了闹钟,并且告诉机械精灵别叫醒小虫母,让对方睡个懒觉,好好休息一下。 不出阿斯兰所料,珀珥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整个晚上都没醒来过。 等他再朦朦胧胧有意识的时候,太阳宫外早已经光亮一片,唯有室内因为拉着帘子而略显昏暗,营造出一种很好睡的暖色氛围。 珀珥的意识苏醒了十分之一,但因为身体、精神犯懒,便也闭着眼睛,只伸手向旁边摸了摸,想要把之前的毛绒玩偶抱到怀里再眯一会。 但摸着摸着,珀珥没摸到熟悉的毛茸茸,而是摸到一抹触感略微发硬,却又有些软韧滚揉的温热东西。 有些鼓。 热乎乎的。 按一下会有轻微的回弹。 这是什么? 怎么感觉手感……有一点点熟悉? 睡得迷迷瞪瞪的小虫母舍不得睁眼,只颤了颤浅色的眼睫,把被被窝焐热的指尖又往上面探了探,像是小猫踩奶一般,蹭过几条附着在其上的沟壑起伏。 这种感觉…… 闭着眼睛,睡意朦胧的小虫母翘着尾音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他摸索着的指尖碰到了一个像个小石子儿似的“阻碍”,挡住了珀珥继续探究的道路。 好奇心旺盛的小虫母微微蹙眉,没忍住用圆润的指甲勾着剐蹭了一下,却碰到了一枚近似金属的坚硬银钉。 怎么还有钉子? 珀珥睫毛颤着,欲醒不醒,指尖却捏着那枚银钉轻轻揪了一下—— “嘶唔……” 一道沉闷的喘声忽然响起在静谧的室内,伸着手臂双眸紧闭的珀珥僵了一瞬间,随即听到了熟悉又沙哑的嗓音。 “看来……妈咪很喜欢我身上的这个新装饰啊。” 是星弧的声音。 难不成是在做梦吗? 不过怎么感觉声音触感都这么真实…… 下一秒,珀珥感觉自己藏在被窝下的脚有点痒,好像被谁摸着捏了一下,随即—— “妈咪的脚丫还是和之前一样软,好怀念啊!” 这次是克里斯的声音。 不是梦! 是真的! 手里还捏着银钉的珀珥骤然转头睁眼。 借着仰躺在床上的视角,他看到了俯身坐在床边的星弧,也看到了自己那只探到星弧砍袖下方、摸着嵌入对方皮肉的银钉的手,以及半趴在床尾,抓住他的脚踝并冲着他露出一个金毛式笑容的克里斯。 珀珥张了张唇,还有些愣愣的,“星弧、克里斯……” 星弧那张酷哥脸上绽开笑容,舌尖的银钉一闪一闪,问道:“所以妈咪,想要一个拥抱吗?” 珀珥愣了两秒,随即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大大方方道:“星弧可以抱,但克里斯不行!” 没有任何生疏,有的只是小虫母从前和堕落种一般的相处方式。 时间和距离,并不会成为影响他们之间感情的问题。 痛失“抱抱权”的克里斯发出一声悲痛的哀嚎:“哦——乖宝妈咪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已经扑到星弧怀里,把自己挂在对方身上的珀珥转头,笑眯眯道:“因为克里斯摸我的脚丫没洗手!” “可妈妈是香的!” 克里斯手臂上的金属部分流动着银灰色的光影,为自己辩驳道:“妈妈全身上下都是香喷喷的!闻起来甜甜的!” 说着,为了让小虫母更相信自己,克里斯甚至抬手准备舔一下自己的指尖。 “克里斯!不行!” 珀珥翻了个对于子嗣们来说可爱至极的白眼,“舔了就不许亲我!” “妈咪好冷酷!” 可怜的克里斯,为了能够拥抱到小虫母,这只机械大金毛只好先去洗手。 但是,等到了没人的角落,克里斯没忍住,背着小虫母偷偷干了一点坏事。 妈妈明明就是甜的! 要是妈妈乐意,他都想亲亲舔舔妈咪的脚呢! 克里斯“干坏事”的时候,卧室内的空间则留给了珀珥和星弧。 珀珥双腿盘在星弧的腰腹间,他仰头伸手,捧着星弧那张酷哥脸左右打量,眸光清亮、视线认真。 星弧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他舔了舔舌面上的银钉,面颊、耳廓微红,眼神飘了一下,恶声恶气道:“看什么!妈咪嫌我长得丑吗?” “才没有呢,星弧明明很酷的。” 珀珥伸手,指腹蹭了一下星弧挺翘的鼻梁,随后忽然搂紧了对方的脖颈,将脑袋埋了过去。 星弧微顿。 珀珥蹭在对方的颈窝间,轻嗅那股盘踞在堕落种身上硝烟与金属融合后的冷调香气,他的声音微闷,却沉甸甸地砸在了星弧,以及刚刚洗完手出来的克里斯心中。 小虫母说,我好想你们呀。 对于珀珥来说,堕落种们在他的心里占据有一个很特殊的地位,他们是他学会外放情绪的关键,是带着珀珥领略到荒星废土、巴别塔星港魅力的一群人。 他们是肆意又热烈的。 从前野狗群抢走了漂亮的布娃娃,可即便他们物资有限,却也在最大限度内给布娃娃提供最好的照顾和偏爱。 于是后来,野狗们被布娃娃抱着,得到了对方深厚浓郁的全部思念。 星弧眼眸略微睁圆,像是惊讶的猫似的,但很快又柔和了眼型,抬手抚上小虫母的后脑勺。 克里斯憨憨一笑,神情柔软,也大步上前,抬起筋肉偾张、连接有机械改造金属的手臂,从后侧抱住了小虫母的脊背。 “我们也想您。” 想到身处雪山哨所内的每一个梦境里,都是您,也只有您。 边境哨卫军的砍袖制服布料相对略软,看起来像是皮革制品,实则贴着靠上去的时候,甚至能感知到衣料下方堕落种们起伏的肌肉轮廓。 先前某种触感的记忆袭上心头,让珀珥愣神了片刻,随即在子嗣们拥抱着宛如夹心饼干、前后为男的境地下,珀珥下意识低头,充满小猫好奇的视线落在了星弧的胸膛前。 他刚刚睡迷糊的时候,好像在那里摸到了一枚小银钉? “妈咪眼神好色哦,是在看什么呀?” 欠欠的星弧慢吞吞张嘴,舌面上的银钉一晃一晃的,在出声之后勾动着珀珥的眸光。 珀珥后仰,靠在克里斯怀里,清凌凌的眼瞳捕捉到了星弧的上半身,然后微微眯眼,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地问:“星弧,刚刚那个……是什么呀?” 星弧故意道:“什么是什么呀?妈咪说这么模糊,我怎么会知道呢?” 珀珥脸颊微红,小声嘀咕道:“你肯定知道!” 克里斯咧嘴,抬手一拳捣上了星弧的肩头,“妈咪问你话呢,你老实交代,别油腔滑调!” 星弧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狗腿子,只直勾勾看向小虫母,恢复了最初他对珀珥的称呼—— “乖宝,好奇吗?” “好奇的话,就再摸摸看吧。” 珀珥舔了一下唇。 说实话,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探究欲有什么错?以前幸存者给他当老师的时候,还说有探究欲是好事呢! 幸存者:欲言又止.jpg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的探究欲不是这个探究欲? 此刻,在星弧暗戳戳的勾引和邀请下,珀珥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虽然刚刚睡醒的时候他模糊一瞥过,可一想到银钉所在的位置,珀珥又忍不住质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那个位置,怎么可能呀?会疼死的吧?! 不止有钉,其他部位还有珠的堕落种:没什么不可能的。 珀珥轻咳一声,浅蓝色的虹膜中带着旺盛的研究欲,随后在星弧含笑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将手探了过去。 甚至为了让小虫母方便找到位置,星弧还主动挺了挺胸。 那与金属结合的胸膛壮硕有力,左边为偾张有体温的皮肉,右边是冷冽坚硬的金属,当它们被主人有意挺起后,某些凸起在左侧胸膛上的圆钉痕迹便有些明显了。 隔着衣服,珀珥轻轻碰了一下。 布料下的痕迹发颤,戴着其的主人则鼻息微急,哑着声调唤了一声“乖宝”。 ……夏盖之前戴的那个是夹上去的,星弧戴着的这个,是深入皮肉的。 珀珥小声问:“会痛吗?” 这向来是小虫母最在意的问题,他不会觉得这些装饰奇怪、难以接受,只会关心星弧会不会因此而感受到疼痛。 星弧咧嘴笑出了声,伴随笑音他胸膛颤动着,于是那抹小小的银钉也隔着衣服布料才蹭在了珀珥的指腹间。 ……有点痒。 珀珥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却被星弧一把按住,实打实地把整个掌心都贴在了对方的胸膛之上。 小虫母的手掌几乎整个盖住了银钉,并笼住了半截烙印在星弧左侧胸膛上的珍珠印记。 星弧低声说有点痛。 但是这种痛对于他,甚至是对于大部分边境哨卫军来说,是一种兴/奋/剂,早在他们沦为堕落种、染上机械改造的瘾后,有些发生的变化便已经彻底不可逆了。 珀珥睁着那双浅蓝色的眼瞳看了看星弧,随即仰头用额心蹭了一下对方的下巴,又微微俯身,在星弧惊讶又兴奋的视线里,隔着衣服布料,用唇瓣蹭了一下那枚银钉。 珀珥说:“亲亲就不会痛了。” 这一刻,克里斯是嫉妒的,星弧是躁动,而被小虫母用嘴巴亲过的小银钉…… 则是颤颤巍巍立起来的。 克里斯:早知道我也打了!我能打满全身! 珀珥蹭在星弧和克里斯的怀里赖了好一阵,直到十几分钟后,穿着睡袍的小虫母才慌慌张张从两个边境哨卫军的手臂间跳起来。 他慌忙说着自己还没洗漱,抬手想将长发拢扎起来,却在中途被克里斯截胡,小心翼翼编了节长辫子;他走动间则又被跪在地上的星弧抓着脚踝,套上拖鞋。 星弧和克里斯,一个给珀珥倒漱口水、挤牙膏,一个浸湿了毛巾,像是男仆一边等候在旁边。 直到珀珥涨红了脸,小声说他要“小解”,并且将两人关在门外后,星弧还有点不甘心地提议,他说他可以帮乖宝妈咪撩睡袍、脱内内,还能帮妈咪擦擦。 对此,克里斯不甘示弱说他也可以!他手臂强壮,还能抱着妈咪方便。 珀珥:??? 不是……许久不见,大家的变/态值都在偷偷进步吗?!! 等珀珥彻底洗漱完,顶着克里斯给他编的长麻花辫,换上一身居家睡衣,踩着拖鞋“哒哒”走出来后,便对上了星弧和克里斯笑意盈盈的目光。 把自己收拾整齐的小虫母站定,冲着两个边境哨卫军的成员抿抿唇,然后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 他说:“刚才忘记说了,我现在补充一句——星弧、克里斯,欢迎你们回家!” 太阳宫是珀珥的家,也是子嗣们的家。 在珀珥以王、以虫巢之母的身份回归到这里后,“家”这个字眼,对于虫母与子嗣来说,似乎已经不再陌生了。 小虫母和两个子嗣们在卧室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 等珀珥喊着星弧、克里斯彻底准备出门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了,他肚子饿得咕噜叫,才刚刚推开门,便被一道高大、壮硕,杂糅有金属硝烟味的怀抱抱了个满怀。 他几乎要被揉到对方的怀抱里,有种深入骨血的密不透风感。 珀珥晃着双腿被悬空抱起来,柔软的腹部被埋进去了一张皮肤泛着金属光泽的面庞。 俊美深邃,义眼猩红,身后游动着的机械臂缓缓摇摆,如同窥见了猎物的数条蟒蛇,气势惊人,压迫感十足。 此刻,尤利西斯鼻梁高挺,抵着珀珥的小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哑声问道—— “妈妈,您背着我们……又养了别的狗?” “他们舔得明白吗?” 第139章 他们的画像 自从尤利西斯领导的边境哨卫军回归中央帝星后, 整个太阳宫以及其外围的办公楼彻彻底底地热闹起来,同时也让身为虫巢之母的珀珥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身边竟然有这么多的男人啊! 这完全就是左右为男、迎男而上、千男万险的典范实例啊!!! 甚至珀珥还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如果不算昆汀叔叔, 以及其他一部分相处没那么密切、亲昵的子嗣, 就光他身边围绕的男人就有好多、好多—— 白银特遣军内有首席阿斯兰, 副首席阿列克谢, 成员洛瑟兰、阿克戎、暗棘和奥辛。 燃血组有首席夏盖, 副首席比约恩, 小队长德米特里。 蝎组首席厄加和副首席02。 秩序同盟的首席赫伊,他的弟弟兼副首席缇兰。 皇家护卫军的首席奥洛维金,副首席赛特和莱茵斯。 边境哨卫军首席尤利西斯, 副首席林, 其他成员阿库、威尔、星弧、克里斯以及刀疤。 再加上已经拥有实体,时不时出现在太阳宫内部的幸存者…… 珀珥把自己左右手上的手指掰着数两遍, 最后确定了—— 目前有24个男人,这还是不加昆汀叔叔,其他高层,维尔颂和小怪物他们的数字, 这要是加上的话…… 天! 怀里揉着老狗公爵的小虫母皱了皱鼻头,忽然有点质疑——他到底是怎么和这么多子嗣们打成一片的?明明一开始他好像……胆子挺小的来着? 属于蜕变的痕迹, 发生在珀珥自己都未曾太清晰意识到的成长过程里,甚至在这个阶段里, 珀珥早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端水技能, 并且炉火纯青。 毕竟……子嗣多,但珍珠妈咪只有一个,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免会引发一些争风吃醋的扯头花行为。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端水大师小妈咪出场了! 此刻,身处会客厅内—— 屁股下面垫着软垫,盘腿坐在沙发上,背对壁画、面向花园落地窗珀珥摸着公爵毛乎乎的耳朵,慢吞吞掀起眼皮,眉头微挑,视线一一扫视过聚集于房间内各具特色的男人们。 数名高大、壮硕,容貌出众,各具特色的子嗣们穿着各自组别的制服,气势惊人、气息混杂。 有些近似微醺的暖风,有些流淌着优雅温柔的男士香,有些潮冷如深渊溪流,还有些则燥热宛若焰火荒土…… 那是属于燃血组的气味。 今天的燃血组成员难得换上了属于他们自己组别部门的制服,那是一套近似海盗服的设计款式,满是放荡不羁的风格。 暗色系宽松的V领衬衣,其下若隐若现大片资本熬人的深色胸膛,就连莹白色的小珍珠印记都能窥见半截,有种欲遮不遮的欲拒还迎感。 当珀珥看向他们的时候,夏盖也看向了珀珥。 于是,在交错的人影中,燃血组的首席夏盖第一个上前,挡开其他子嗣意味不明的注视,在某种一触即发的窒闷感中,主动凑到了小虫母面前。 夏盖身形微俯,丰厚软韧的巧克力色胸肌在敞开的深V领口下微动,隐隐能窥见波浪的痕迹。 他靠近珀珥,横穿左眼皮至嘴角的疤微动,粗犷之气几乎要彻底满溢出来了。 长着一张凶酷脸的大块头像是头巨型犬似的,半蹲在珀珥的面前,抽动鼻头,“……妈妈身上有其他家伙的味道。” 是今天新沾染上去的,味道不算太浓,形成原因应该是拥抱等同类型的肢体接触。 上午才被堕落种们揉到怀里亲亲抱抱的珀珥揉着公爵的手指微动,还不等他说话,沙发背后便笼下半截阴影。 尤利西斯哑声笑了一下,很自然地揉了揉小虫母的发顶,可望向夏盖的眼眸却充满挑衅与恶意,“狗鼻子吗?什么都能闻见。” 夏盖粗犷却英俊的面孔微冷,眸光中满是威胁,“我怕你的机油味熏着妈妈。” 尤利西斯神情瞬间危险,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连带他身后跟着的其他几个堕落种也纷纷面色阴沉,瞳中泛滥冷意。 堕落种浑身都是机械改造的痕迹,想要保养好这些金属制品,并且便于日常活动和战斗,特质的润滑机油必不可少,即便他们再如何小心清洁,但总会有一股冷涩的气味残留。 比约恩和德米特里同时站在夏盖身后,战线统一。 这边的气氛有些紧张,原本三无交谈的子嗣们逐渐息了声响,偏头看过来。 有看戏的,有观察的,还有准备借机把小虫母给偷过来的,就是没有想主动制止的…… 显然他们相互看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被夹心在两个组别内的珀珥又好笑又无语,聚在一起的子嗣们就像是一堆易燃的炸/药/包,从太阳宫彻底热闹起来,此类事情数不胜数,他几乎一天能遇见三五次。 早已经端水端出经验的小虫母,在燃血组和边境哨卫军互成对峙态势的同时将怀里打着哈欠的公爵放在沙发上,随后同时举起左右手—— 左手抓着夏盖的领子,右手揪住尤利西斯的领口,然后半支起身体,一左一右“吧唧”两声。 珀珥:“都是乖狗狗,所以不要吵架嘛。” 原本沉闷压抑的气氛忽然变得轻松了。 夏盖大脑空白,眼神发直,脸颊侧面似乎还萦绕有小虫母唇瓣上的暖香,轻轻柔柔、绵软至极,令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前一秒到底在生气什么。 尤利西斯则在原地僵了半秒钟,随后红色的机械义眼闪动暗光,视线扫过珀珥的唇,有些可惜这吻竟然是落在他脸上,还不是其他什么地方。 在夏盖和尤利西斯因为小虫母的吻失神时,一道身影忽然闪了过去,速度极快,一把便将跪坐在沙发上的珀珥捞了出来。 是暗棘。 以及落后一步,才从会客厅侧门走来的白银特遣军成员。 白银特遣军们穿着他们全套的制服。 外侧白色大衣,内侧开有奶窗的贴身作战服,宽肩窄腰大长腿,长靴紧缚小腿肌肉,再配上那清一色的蜜皮银发、遍布肌理诡秘虫纹,瞧着如冰刃出鞘,压迫感十足。 首席阿斯兰凶残沉稳,副首席阿列克谢冷漠禁欲,洛瑟兰笑意盈盈,阿克戎面无表情,奥辛像只误入狮群的大咪,略显焦躁。 尤其在对上小虫母的视线后,奥辛的耳廓“蹭”一下就烧红起来,连视线都变得闪闪躲躲,显然是想起来什么丢人的知道。 被暗棘抱在怀里的珀珥翘着嘴角笑了一下。 像是奥辛这样青涩的子嗣,感觉确实不太常见诶。 中间一空的夏盖和尤利西斯同时拧眉,“你……” 暗棘勾着唇,怀抱小虫母。 他抬眼扫过一室的雄性,随即偏头,满脸餍足地蹭了一下珀珥的侧脸,甚至在珀珥说要下去的时候,暗棘也只是驯服地松开了手臂,半跪在地上放开了揽在小虫母腰后的手。 珀珥微微惊讶,今天的暗棘好像乖到有点不像话,难不成……对方是从良了吗?!! 暗棘:只是被紧迫感刺激到了。 对于暗棘来说,有些情敌算情敌,有些情敌则不算情敌。 从跟着小虫母回归中央帝星后,暗棘很清楚,小妈咪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男人,就算是老师阿斯兰能坐稳王夫的位置,也依旧会有源源不断的子嗣涌上来。 因此,在有关于未来“情人定位”的思索后,暗棘改变了目标—— 他不奢求独占小虫母、成为小虫母的王夫,但是这个男情人、男小三他是当定了!要当那种凭借一己之力打败其他小四、小五的顶级三! 其他小四、小五:??? 显而易见,按照暗棘的性格,他无法成为阿斯兰那般沉稳、大气,具有引导者气质的“正宫”;也无法像皇家护卫军和秩序同盟的那群装货当“解语花”;更是不似燃血组、蝎组,前者直来直去、后者锯嘴葫芦…… 在这些类型不同的假想“情人角色”下,暗棘很快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定位—— 就是那种又烧又燥,缠着让妈妈无奈,却又能吸引对方注意力,主动争宠的跋扈嚣张型情人。 暗棘:定位拿捏.jpg 在此之前,至少是在边境哨卫军回归之前,整个中央帝星上并不存在相同定位,且会威胁到暗棘地位、超越他所具有资本的雄性。 暗棘打包票,小虫母身边,他绝对、绝对、绝对是最明着烧的那一个,无人可及。 但暗棘没想到,当他跟着同伴们一起进来时,或许是出于同类的直觉,他的视线第一眼就锁定在了尤利西斯身上。 这位他回到中央帝星后只听说过,却没真正见过的边境哨卫军首席尤利西斯。 当然,这份“听说”还是来源于夏盖的评价—— 那是发生在战舰离开艾瑟瑞恩星球、即将抵达中央帝星的时候,当时暗棘偷偷哄着小虫母给他留下牙印,随后被推着关到卫生间门外,却不想被走廊另一侧的夏盖看了个正着。 门内小腹酸胀的珀珥对此毫不知情,门外的暗棘则烧意十足地揪了揪领口,斜靠着门,将右胸膛上那枚漂亮又小巧的牙印露在燃血组首席的眼中,并挑衅着哑笑。 暗棘说,那是妈妈给他奖励。 他还说,如果不是夏盖来得不是时候,这个时候他应该门里面伺候妈咪。 于是,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限制级内容,以至于夏盖那张黑皮酷哥脸晕红一片,只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道:“……你可真是比尤利西斯还变/态!” 那时候,暗棘耸肩,满脸顽劣,“你想什么呢?我只是说伺候妈咪穿脱裤子……还是说,夏盖你想到了其他什么过分的东西?比如舔妈咪的……” 夏盖在暗棘的话语下落荒而逃,而留在原地的暗棘,则有些在意对方口中所提到的“尤利西斯”。 光是听到这名字,便让暗棘隐隐生出了一种古怪的警惕感,难不成会是什么比老师还厉害的劲敌么…… 这种警惕与忌惮在暗棘的心里存在了很久,直到今天—— 当他踏进会客厅的门,扫视室内的其他子嗣,并听话地把小虫母放在地上时,暗棘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他和尤利西斯的定位重合了!!! 显然,这个问题不止暗棘发现了,就是不远处抱着手臂,身后机械链条缓慢晃动的尤利西斯也发现了。 ……那家伙,似乎是个不好对付的劲敌,漂亮招人的小妈咪果然惯会招蜂引蝶,吸引的净是点不好对付的疯子,啧,只能说不愧是他们的小妈咪啊! 不过…… 嚣张跋扈、又烧又燥的情人只能有一个! 在暗棘和尤利西斯对视的那一瞬间里,房间内原本松快的氛围又开始一寸一寸紧绷。 暗棘收回落在尤利西斯身上近乎锐利且充满恶意的视线,他低头冲着珀珥咧了咧,哑声装乖道:“妈妈,我今天很听话的。” 尚没反应过来的珀珥:“呃……是、是很听话……” 暗棘:“所以妈妈,再多喜欢我一点如何?我会舔又耐玩,可以乖也可以疯,还可以让您骑最烈的马……我可比某些又硬又硌牙的家伙好。” 珀珥迷茫。 这和“又硬又硌牙”有什么关系?还有,骑什么最烈的马啊?暗棘你怎么又说奇奇怪怪却莫名其妙让人脸红的话! “烈马?是那种会撅蹄子弄伤主人、没有分寸的疯马还差不多吧。” 尤利西斯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吹了吹他那金属质地的指尖,毫不客气道:“你懂什么是机械的艺术吗?听说你活了很久的?那我是该体谅一下——” 说着,尤利西斯的义眼闪烁红光,语气挑衅又恶劣。 “活了几千年的老东西,估计不知道什么叫机械仿生义肢吧?必然会比你那原装的玩意儿更好玩,妈妈想要玩什么,我就能提供什么刺激……加热、震动、电流,可是你有什么?” 暗棘神色凶戾,犬齿滑蹭过下唇,“……你说了可不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妈妈适应得了吗?可别吓着妈妈了。” 说着,暗棘冲着呆愣的小虫母眨眨眼,语气蛊惑:“妈妈,只要您多玩弄玩弄我,就一定会发现我这种纯天然原装的,一定比其他那些用机械、金属弄虚作假的好。” 什、什么原装的?还有什么机械、金属的? 珀珥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所以是在争论他喜欢没经过机械改造的身体,还是更喜欢进行过机械改造的身体吗? 为了避免战事升级,珀珥手臂一抬,扬声道:“原装的和机械的我都喜欢!” 这话一出,室内的氛围忽然陷入古怪的死寂中。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星弧猜到小虫母没听出来他们到底说的什么,便主动凑过来,乐颠颠解惑道:“妈妈,他们说的其实是呜呜呜……” 威尔和刀疤一左一右,捂住星弧这张祸从口出的嘴。 暗棘咧嘴,笑容不怀好意。 白银特遣军的副首席阿列克谢扫过小虫母有些迷茫的神情,紧绷着一张脸低声道:“暗棘,注意你的措辞。” 同时边境哨卫军的副首席林也不得不提醒尤利西斯,“首席,在妈妈面前别说那么吓人的话。” 阿斯兰垂眸,视线扫过满眼挑衅的暗棘和尤利西斯,随即不动声色地看向珀珥,他嗓音沉冷低哑,有种脱离混乱之外的沉着,“珀珥,身体感觉还好吗?” 这话一出,瞬间引导着珀珥的记忆落回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上。 那条昏暗的长廊、阿斯兰手指上的硬茧、藏匿在被窝中隐秘的舔舐声,以及那磨在他掌心里的坏东西…… 在所有子嗣们的目光里,珀珥耳廓略微发红,轻轻摇了摇头。 除了起床以后手掌有一点点胀,其他都没什么,甚至……珀珥不得不害羞地承认,阿斯兰每次都能让他好舒服呀! 尤利西斯拧眉,刚想说什么,见势不妙的皇家护卫军首席奥洛维金立马给自己的两个副首席使眼色。 赛特拧眉,一时间没想好应该岔开什么话题;倒是莱茵斯反应迅速,余光扫过会客室墙面上的历史浮雕,抢在尤利西斯前面开口—— “妈妈,您想拥有一幅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的画像吗?” 莱茵斯的话吸引了珀珥的注意力,同时也吸引了会客室内所有那尔迦人的注意力。 “画像”这个字眼对于这一代的那尔迦人来说是有些陌生的,尤其在其中一位主角是虫巢之母的情况下。 于是,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会客厅彻底安静了下来。 因为这句话,珀珥的记忆忽然随着莱茵斯回到了将近两年以前的那个晚上—— 那是珀珥刚刚收服堕落种,并且随着那尔迦人回到太阳宫的时候。 他们一起在宽敞华美的餐厅内用了晚餐,珀珥见识到了那时候因为“安全堡垒”太阳宫的规则而彼此针锋相对的子嗣,又在争论停息后,一起聚在了这间拥有那尔迦人历史浮雕的会客室内。 瑰丽华美的浮雕同样如太阳宫上的穹顶一般,描绘着那尔迦从艾瑟瑞恩星球发迹至今的一切历史,极具纪念意义。 那时候珀珥因为好奇所以盯着巨大的浮雕画看了很久。 细致且贴心的秩序同盟首席赫伊出声,为当时懵懵懂懂,甚至整个人都有些不太状态之内的小虫母解释着有关于那尔迦的历史,并因此延伸出了“画像”的故事。 追溯到数百年前,那尔迦帝国移居中央帝星的最初几代,还存在有虫巢之母同子嗣们一起坐在会客厅内,等待画师用古老的纸张、画笔记录属于他们的彩色回忆。 只是后来因为太阳宫过于冷硬的规定,因为虫巢之母与子嗣们渐行渐远的关系,这项传统被封存于历史的深处,以至于当莱茵斯骤然提起时,在场的许多那尔迦人均于怔愣后才反应过来什么。 莱茵斯记得这件事。 莱茵斯在这一天、这一刻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从前久违的热闹对于沉寂数百年的太阳宫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但如今,热闹却成了太阳宫的日常,机械精灵忙忙碌碌,也为此习以为常。 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愣了两秒钟,把自己从过往记忆中拉扯着回神的珀珥抬头,冲着莱茵斯露出了一个灿烂又温暖的笑容。 随即,他看向所有或站、或坐、或蹲于会客厅室内的子嗣们,声调愉悦,充满了期待—— “不如,我们一起画个画像吧?” 然后也挂在太阳宫的长廊内,让很久很久以后的那尔迦人能够看到,珍珠和他的子嗣们都很好呢。 …… 珀珥的行动力很强,在某种程度上,这大概是他们那尔迦人一贯的风格,说一就是一,前一天晚上或许还商量计划呢,第二天一早便已经准备实施了。 那尔迦人:我们天生干活不墨迹.jpg 于是,在莱茵斯提出画像、小虫母点头同意后,活动在太阳宫各个角落的机械精灵们都主动凑了过来,承担起收整会客厅的任务。 至于珀珥……既然准备画画像,自然要打扮臭美一下,属于那尔迦王的风头可不能被子嗣们抢走了。 珀珥火急火燎地抓着他的“时尚顾问”奥洛维金、赛特、莱茵斯往卧室走,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子嗣们也注意好个人形象。 不过,珀珥这提醒纯多余。 相较于每天穿个睡袍、睡衣、宽松半袖短裤在太阳宫内踩着拖鞋跑来跑去,充满居家风的小虫母,他的子嗣们才是真正的形象管理达人—— 工作开会时,他们穿极具有部门组别特色的制服。 因为设计、款式上的差异,每一种制服都能最大限度体现出穿戴者的优势,比如白银特遣军、燃血组的饱满有力的胸型,比如蝎组高挑、劲瘦的薄肌型身材,比如秩序同盟、皇家护卫军优雅傲人的气质,再比如边境哨卫军那血肉与机械结合的躯干。 休闲娱乐时,他们穿能体现出完美身形、肌肉轮廓的常服。 有时候是禁欲系的衬衣,抬臂伸手之际便能勾勒出胸膛、腰腹间的轮廓,甚至有时候会因为本身资本而崩开第一颗纽扣;有时候是充满荷尔蒙的训练背心,大大方方展露出锁骨、肩胛、大臂,毫不吝啬彰显属于自己的优势;还有时候是…… 因为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民风特性,在唯一虫巢之母、那尔迦王的存在下,他的子嗣会本能地为虫母露出自己最完美的姿态。 虫巢之母对未来伴侣的选择具有绝对的性选择权,而作为被选择的子嗣,他们如果想要赢得机会、获得王的青睐,就必须拥有除却实力之外更具有吸引力的魅力。 毕竟,虫巢之母身侧,可从来不缺实力强盛、容貌出色的子嗣。 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机械精灵将会客厅收整出来,也足够收到信息的昆汀安排画师进入太阳宫,等待这一极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到来。 偌大的会客厅内,华美的茶几和长条沙发被暂时搬到长廊内,只在中央位置留了个古朴的深红色丝绒单人沙发,这是属于小虫母的位置。 单人沙发周围空落的位置,则属于子嗣们。 他们共同以会客室后方华美的历史浮雕为背景,在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长达数百年的隔阂,以及虫巢之母一度消失不见的绝望中,终于重新迎来了属于珍珠的时代。 忽然,静立在角落,摆动哑光黑尾勾的厄加和02异口同声道:“……来了。” 上楼换衣服的小虫母,来了。 几乎是他们话落的同时,门外便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所有站在会客厅内的子嗣们情不自禁地偏头,将炽热的目光落在了门口—— 咔嚓。 赛特和莱茵斯一左一右,推开了会客厅的大门,而在那连通长廊、铺有猩红色地毯的位置,则站着被奥洛维金轻握指尖,一步一步走来的珀珥。 那是属于他们的小国王。 第140章 幸运儿 画像对于虫巢之母和子嗣而言, 是一件既严肃却又不那么严肃的事情,因此在衣服搭配的选择上,皇家护卫军的贵公子们为珀珥挑选了一套复古式的宫廷风制服。 这样的搭配乍一看近似贵族院校的校服,但版型更贴近正装、西服。 里面是白色的丝绸内衬, 外面是午夜蓝天鹅绒的制服, 边缘封锁着细密的金线, 款式不算很繁复, 却在色调以及细节的刻画上, 彰显有那尔迦王尊贵、权力, 以及艺术的美感。 在奥洛维金的牵引下,珀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会客厅最中间的单人沙发上。 深红色丝绒沙发与午夜蓝的制服越发衬得珀珥唇红齿白, 当他稳坐于最中央、宛若王座的位置上时, 其他子嗣缓缓从旁侧聚集而来—— 阿斯兰单手搭上椅背,站在距离珀珥左侧最近的位置;奥洛维金则顺势立于右侧, 笑意优雅柔和。 赛特、莱茵斯落后一步,同后方边境哨卫军的成员站在一起,倒是还算和平。 当夏盖和暗棘相互瞪着试图抢占更靠近小虫母的位置时,不声不响的赫伊、缇兰趁机走过, 借助双生子的默契,一左一右把夏盖、暗棘架着挤了出去。 夏盖/暗棘:??? 星弧瞧着偷笑, 谁知下一秒笑容僵硬,眼睁睁看着向来默不作声、存在感不强的厄加和02, 就那么水灵灵地路过所有人, 然后很自然地跪坐在小虫母的沙发两侧。 首席厄加盘着尾勾,卷住了珀珥自然搭在扶手上的手腕;副首席02则略微屈腿,把尾勾环绕在了珀珥露出的小半截脚踝上。 他们不但是和小虫母距离最近的, 还是身体接触面积最多的!果然,不声不响的家伙心机最深!!! 其他子嗣:原来你们是覆面系的心机啊!假装社恐只是为了麻痹我们这群敌人吧?!! 厄加/02:。 …… 按照现在的科技发展程度,这类需要长时间久坐、保持姿势的复古画像,可以借用光脑将其拍摄为动态照片,其动作、光影,甚至是人物的神情、眸光完全一比一还原现实,会同时方便被画的模特和画师。 但因这类画像意义特殊,所以画师会先在空白纸面上打个轮廓,简单记录某些属于虫巢之母和其子嗣之间互动的小细节,就好似为其注入魔力一般。 当大概轮廓图跃然于纸上后,这个时候画师才会借助高科技动态照片的力量,将具有颜色和动态的画面留存,后续再进行细化和上色。 这张画像上的人物数量并不少,再加上对精细度的苛求,这位蓝星古法绘画经验丰富的画师表示—— 他大概需要半年的时间来完成这幅极具有深刻意义的画作,他想要将其绘制得尽善尽美,想要让这幅画挂于太阳宫的长廊之上,成为数百年后第一幅属于虫巢之母与其子嗣们的共同画像。 这对于那尔迦帝国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对于这位画师来说,也将是莫大的荣幸。 对此,珀珥充满期待。 …… 画像之后,太阳宫依旧热热闹闹。 暂时回归中央帝星的各个组别晚间居住在属于他们部门大楼中—— 这些建筑同时将办公、休息、娱乐、训练等项目集合为一体,再加上距离太阳宫距离很近、去找小虫母方便十足,已然完全符合了子嗣们的需求。 上午的时候,有工作的子嗣们各自在办公区内处理公务。 一个个肩宽腿长、风格迥异的制服系帅哥,穿梭在风格略显冷硬的办公楼内,形成一道道惹眼的风景。 这个时间段中,当手头上的工作暂告一段落,不同组别的成员或许会相互串门、约架切磋,至于他们的首席、副首席,则偶尔会被昆汀叫着开个加急会议。 在子嗣们忙碌的同时,珀珥则继续借调白银特遣军的几个成员,在他的专用训练室内寻找自己的精神力极限,并为扩大精神力涵盖范围而不停地训练、消耗,再训练、再消耗。 等早晨的精神力训练结束后,消耗阈值愈发高的小虫母依旧会累到睡过去,但明显他缓过劲儿的速度也在越来越快,甚至伴随着训练次数的增加,他已经不再那么地需要阿斯兰的精神力饲喂。 当然,这种“不需要”难得令活了上千年,堪称“老祖宗”的白银种战神有那么一点点怅然若失,就好像是亲手养大的漂亮宝贝已经不会再依偎在他的怀中,柔软无害地撒着娇,说“还想吃”。 这样的失落对于阿斯兰来说是必然的,而这样的成长之于珀珥来说,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阿斯兰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虽然“精神力饲喂”不再成为小虫母极度需要的环节,但作为充当照顾者的年长的那一方,阿斯兰也有自己的办法—— 精神力饲喂或许不需要继续作为“补充剂”来使用,但却可以作为“放松服务”来让小虫母获得舒服与愉悦。 因此,在珀珥不再那么需要精神力饲喂的那天,阿斯兰站在训练室的门口,顶着一群疯狗崽子发红、凶戾的目光,俯身吻了吻珀珥的额头。 他用指腹蹭过小虫母鬓角汗湿的碎发,声调沉而柔和,带有几分当事人自己都可能不曾察觉的明晃宠溺。 阿斯兰道:“珀珥,如果想要,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说着,阿斯兰垂眸,视线扫过小虫母的脚踝。 “如果害羞的话,另一种办法你也是知道的。” 环在珀珥脚踝上的菌丝颤颤巍巍动了动,那个时候的珀珥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露出几分惊讶。 原来阿斯兰已经知道他知道菌丝的存在了啊!!! …… 等训练之后的时间里,珀珥会在子嗣们的护送下,回到卧室,花费半个小时的时间洗澡。 然后换上一身轻便的半袖、短裤,从那几米高的露台翻出去,借着虫翼和尾勾带来的力量平稳落地,陪花园中散步的星云犬和巨型沙蜥玩一会,直到午饭时间来临。 因为各个组别的成员都暂时回归中央帝星,所以进来午饭都是在太阳宫内最大的餐厅里进行的,珀珥坐在长桌的主位上,从他的左右手两侧依次排序,坐有其他子嗣。 饭后珀珥会去习惯性地进行一场小午休,时长在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间。 等过了人造光源最灿烂的时间后,幸存者会像是从前一样,在图书室内等候小虫母,为其进行有关于那尔迦帝国各种延伸内容的授课。 珀珥喜欢幸存者实体的样子,尤其喜欢对方那双靛蓝色,犹如遥远宇宙,流动着数据和能量流的眼眸。 甚至好几次下课后,已经和皇家护卫军们学会赞扬的小虫母都会睁着那双亮晶晶的浅蓝色眼瞳,明媚又愉悦地盯着幸存者。 他说,你的眼睛真漂亮。 就像是遥远星河中最灿烂、漂亮的瑰丽星云。 像是一个蕴含有万千生命的新世界。 明明只是言语上的赞美,却每一次都让幸存者有种感情模块持续过载的刺激感,甚至等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会看向镜子,久久注视自己的双眸,寻求小虫母所说的“漂亮”。 结束和幸存者的学习任务后,作为那尔迦小国王的珀珥便时间彻底自由了—— 在距离日落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段里,他会肆无忌惮地去玩、去放松、去娱乐。 当然最开始,珀珥会有点担心自己玩太多会不会不好?会不会显得他像是个昏庸的小国王? 但赫伊却告诉他,如果有的公务都由国王来处理,那么他们这群臣民的存在意义又是什么? 赫伊说:“妈妈,想放松、想玩就尽情地去吧,等我们有什么工作是处理不了的,再来向您寻求帮助。” ——不过99%的情况下,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工作是他们处理不了的,但是想要哄住家里这位认认真真的小国王,还是需要这样说的。 这便是臣民们所谓的“善意的谎言”。 因此,在赫伊的开导下,珀珥放下了那一点点属于小国王的“包袱”。 …… 距离公开露面的日子还在一天一天倒数着,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绝对不短。 当小虫母和子嗣们在中央帝星上度过充实且丰富的第一周团聚时,先前恩泽活动后的妈咪周边,也正陆陆续续抵达那些“幸运儿”的手中。 而阿列克谢便是其中之一。 阿列克谢收到这份星际特快的时间正好是下班后。 他提前看到了星际物流的消息,在其他同伴们着急下班,想要去太阳宫找小虫母的时候,阿列克谢脚步一顿,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白银特遣军大楼内办公区的人越来越少,当自动送货的机器人从电梯内向副首席的办公室走时,阿列克谢有些不自然地起身。 他下颌紧绷、神情冷漠,用一个非常快的速度从机器人的箱子中拿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快递。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快速、迅捷得像是间谍在接头似的,甚至不等机械人掉头往电梯走,属于白银特遣军副首席办公室的门便已经悄无声息地合上,连个缝隙都没露。 机器人:? 办公室内,阿列克谢唇角紧抿,坐在桌前盯着那个看起来不算大的快递盒。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中央帝星上的人造光源展露出属于黄昏的色泽后,阿列克谢冷着脸,将快递盒锁在了柜子的最底下、最深处。 他甚至都不曾拆开看。 这个决定对于阿列克谢来说似乎并不好做。 至少在他半跪在地上,将快递盒往柜子里放的时候,他宽大的手背上青筋紧绷,牙关紧咬,冷漠视线的深处藏匿有极端隐忍的燥郁感。 如同困兽一般不甘心,却又无法随心所欲。 他似乎能将自己由内而外地逼疯。 咔嚓。 柜门关上,并被阿列克谢拧上了锁。 随即他起身,一点一点捋平外套上的褶皱,并将那张充斥着冷漠镇定的面具重新戴上,如往常一般,走出了办公室。 从头至尾,他不曾再回头多看一眼。 …… 有的人试图通过藏起小虫母的周边而遏制自己心中的异动,有的人则为自己成为此次恩泽活动的幸运儿彻夜狂欢。 在第一批恩泽活动的新周边送至抢购者的手中后,帝国军部的论坛上再次被点燃了狂潮,彰显着子嗣因他们的妈妈而诞生的狂热劲。 …… 那尔迦帝国,暗物质带第八军团,478宿舍中—— 刚刚结束训练的亚当于十分钟前冲完凉,他赤着上半身,脖颈间搭着毛巾,才走出浴室的门,便看到战友抱着光脑狠狠刷军部论坛有关于此次恩泽活动的帖子。 “嘿,亚当你听说了吗?隔壁宿舍的雷米这次抢购成功了!刚刚才拿着快递回宿舍!” 亚当一顿,眼底闪烁一抹微不可察的黯淡,轻声问道:“……这次妈妈的周边是什么?” 室友摇头,“不知道,雷米小气死了,死活不给我们看,所以我正在论坛里找相关内容……简直好奇死了啊啊啊!” 正说着,室友忽然怪叫一声,拿着光脑凑到亚当身边,兴奋道:“快看快看!有个次次都拿到妈咪周边活动的大佬发分享贴了!” 闻言,亚当那双浅褐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浓郁的羡慕。 此前他也在论坛中回复过帖子,只不过是告诉大家,他从未被幸运女神选过。 自小虫母回归那尔迦帝国至今、从第一场恩泽活动到现在,他就是那个什么都没抽到、没抢到的幸运儿,帝国星网就好像是在同他作对似的,当亚当身边认识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拿到一次妈咪周边的时候,唯有他…… 他什么都没有。 亚当不好浇灭室友的兴致,便也偏头看了过去,看到了被标红,且光是标题就很引人瞩目、充满金钱气息的帖子—— 【帝国高层简直就是在用心做珍珠妈咪的周边!为妈咪氪金我心甘情愿!】 【楼主:标题就是我的心声,我从第一次恩泽活动到现在,每场每次都参加,运气手速也向来不错,次次都能拿到妈咪的小周边,甚至每一次都会觉得比上次更好,这次也不例外!】 文字之下,亚当和室友看到了一张图片。 图片内摆满了每一次恩泽活动内小虫母的周边产品,捏捏、立牌、吧唧一应俱全,甚至都被他们的持有者小心翼翼锁在镶嵌有珍珠的金边柜子里,显然此人非富即贵,和他们这种普通的底层士兵并不一样。 室友发出羡慕的喟叹。 紧接着,他的目光锁定在图片最上方的一个独立立柜上,“我靠,亚当你看这个——” 亚当看了过去,随后瞪大了眼睛。 照片的立柜中是铺着天鹅绒软垫,中央立着一个近似王座的小支架。 而在迷你王座上,则坐着一个20厘米的Q版洋娃娃,高层为其命名为“珍珠娃娃1.0版”,目前整个那尔迦帝国仅有5000个,正是前不久恩泽活动的周边产品。 1.0版的珍珠娃娃脸蛋白皙,头发银白柔顺,脑袋上顶着一个金灿灿的小皇冠,眼眸浅蓝、泛滥星光,面容上挂着一个甜滋滋的笑容,身穿衬衣、背带裤,甚至还从后方露出半截若隐若现的半透明虫翼,以及莹白色尾勾。 不论是虫翼还是尾勾,它们都由特殊材料制成,近乎还原小虫母本身的形态,只是显得更加迷你、可爱。 这是一个属性为珍珠妈咪的科技娃娃,其来源于古蓝星各类偶像活动中常见的棉花娃娃。 不过,在原有基础上,帝国高层的研究团队做了改良,将材质替换给仿生机器人所用的“人造皮肤”,并且增加了具有养成系的互动模式—— 比如日常擦脸、洗漱,换新衣服,投喂能量电池等…… 甚至在珍珠娃娃的肚皮上还有一个迷你的桃心形屏幕,它会根据娃娃本身与“照顾者”之间的相处来增减好感度。 这一功能的灵感来源古蓝星上的养成游戏。 其中,娃娃所具备的原始互动内容是日常问好、晚安,每当好感度增加20点后,就能解锁新的交互,但官方将“新交互”当作是保留项目,等待未来的娃娃“照顾者”自己探索、触发,真正实现养成妈咪的梦幻体验。 室友结巴道:“如果是这样的周边……我肯定也会藏起来不给人看的。” 亚当目光直愣,眼巴巴盯着照片,但很快,原帖的楼主便将这张照片删除了。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下面被刷出来几百条鬼哭狼嚎求图的回复。 【楼主:看到是运气,看不到就算了,就算是我再大方,也做不到和你们彻底分享妈咪的周边,不过虽然现在没有图,但是我可以文字描述一下这一次妈咪版珍珠娃娃的细节问题。】 【楼主:首先就是做工,官方出品这是最不用担心的,手感摸起来很好,衣服是可拆卸的,具有给妈咪打扮、换装的功能,所以我已经让管家下单,先为娃娃先定做100套衣服,面料都要最好的,还得有珍珠宝石做镶嵌,我是富养型家长,我会尽可能给我的妈咪娃娃提供最美好的生活。】 【楼主,其次是原始互动,娃娃内部录入的声音都是妈妈的原音,真的非常好听、非常可爱、非常%¥#7&……】 几个乱码之后,原本分享细节的楼主忽然不见了。 【???不是,楼主你人呢?我已经坐下来准备听了!】 【楼主已经十分钟过去了!】 【什么情况啊?楼主求求你快出现吧,我真的还想听妈咪娃娃的细节!我自己抽不到,让我过过瘾也行啊!】 【等等,我有个猜想……楼主该不会是被妈咪的娃娃迷晕过去了吧……】 这则热帖在15分钟之后,终于等来了楼主的回复。 【楼主:不好意思,被妈妈可爱到流鼻血了,细节汇报进行不下去了,我现在多看一眼妈妈都有点发晕……以及,我立志要成为第一个将珍珠娃娃的好感值刷到100的人,请等我以后要再来吧。】 这一次,在大家的嚎叫渴求中,这位被妈咪娃娃迷到流鼻血的楼主再不曾上线,而属于本次恩泽活动的周边分享也戛然而止。 虽然楼主的文字描述很简单,但对于任何一个渴望虫巢之母的子嗣来说,每个字眼拆开了看都具有最顶级的诱惑—— 珍珠妈咪的专属娃娃,衣服可拆卸,体长20厘米,可随身携带,会增减的好感值,充满神秘性的互动,可以像是养宝宝/老婆一样养妈妈…… 这简直就是实操版的模拟养老婆啊! 帖主的财大气粗几乎从他的文字和标点符号中流露出来,亚当止不住地回忆图片上那个珍珠娃娃的模样,整个心脏又酸又涨,至于他身侧的室友…… 已经快要抱着光脑化身尖叫鸡了。 亚当无声叹了口气。 即便是室友,之前也拥有过妈咪的立牌,只有他什么都没有……虽然知道以后还会有其他恩泽活动,但亚当怕的是自己永远都没机会。 正当这位年轻的暗物质带第八军团的战士心中低落时,敲门声忽然响起,同时走廊内自动递送快递的机器人发出提示音,“亚当先生,这里有您的一份快递,请尽快取走。” 亚当一愣。 室友一顿。 两个人面上都闪过茫然,相互询问是什么时候买的东西,但他们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于是,等亚当满脸疑惑地将快递盒取过来,并在室友好奇的注视下打开后,原本氛围低迷的478宿舍中忽然传出惊呼。 只见在亚当手中的快递盒内,正躺着一个包装精致,被天鹅绒布料包裹起来的珍珠娃娃,白皙漂亮可爱,和先前那个楼主发得几乎一模一样。 “我、我是在做梦吧……” “一定是梦。” “怎么可能呢……我明明、明明没抢中的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亚当甚至有一点点泪目,眼眶酸酸的,连鼻音都开始发沉发沉,好像嗓子里堵了一块石子似的。 亚当整个人都有些轻微地颤抖,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直到室友开口:“嘿亚当!别发呆了!那个信封是什么?会不会是官方说的隐藏款?!” 亚当回神,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手指近乎痉挛地落了下去,近乎以一种虔诚的心态打开信封,并逐字阅读那一行花体字。 内容只有两行,说他是个幸运儿、是那尔迦帝国子民中的独一份,无需星球、军区的选拔,便可以直接凭这张邀请卡抵达开展公开露面的星环广场。 在信封内,还附赠了一张专属的星舰船票。 亚当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一次了……如果这是一场交换,那么他愿意用自己此生全部的好运,来换眼前之事的真实。 遥远的那尔迦帝国暗物质带第八军团内,这样一份幸运令亚当彻夜难眠,明明距离虫巢之母的公开露面还有将近四个月,但他却已经开始提前紧张了。 那时候他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呢?第一次见面要怎么打招呼说话呢? 他是偏远小星球来的,从诞生后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现在驻守的暗物质带……妈妈会不会觉得他很土气呢?万一他不小心让妈妈讨厌了怎么办? 公开露面的话……他是不是应该要给妈妈带一点礼物?可是暗物质带真的没什么好东西…… 这一晚,亚当是带着各种混杂思绪入睡的。 在他的梦里则是恢宏瑰丽的星环广场,以及站在高台之上,冲着他微笑的虫巢之母。 那是王、是他的妈妈。 …… 暗物质带上的年轻战士,因为这份幸运而带着笑意入梦。 中央帝星上刚刚加完班的赫伊,低头瞥了一眼光脑上有关于恩泽活动周边递送完成的消息。 因为近来昆汀太忙了,于是一部分有关于恩泽活动的担子便落在了赫伊的身上,眼下最后一个环节完成,让连续加班的赫伊也松一口气了。 工作状态下,赫伊将单片眼镜替换成了银框眼镜,原先理智禁欲的气质直接提升了一个等级,冷感又睿智十足,光瞧着外形便成了智性恋的天菜。 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关闭办公桌上的光屏,身上还套着白天那身暗色系的军服。 至于隔壁属于缇兰的副首席办公室则早已经被按灭了灯,其中的主人不知所踪,大概早就回到单间宿舍里休息了吧? 赫伊戴上半指手套,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是晚上23点了…… 按照以往这个时间点,小虫母应该是早已经睡熟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某种冲动却令赫伊不由自主地穿过太阳宫外围的大道,并一点一点靠近。 ……就像是魔怔了一眼。 不过就去看一眼吧,反正他难得闲下来,哪怕是花园里看看小虫母卧室的窗户也是极好的。 只是等赫伊进到花园后,却发现那扇属于小虫母的窗户是亮着的,暖融融的微光从拉住的纱帘中透出来,却因为角度的问题而看不清内里的情况。 赫伊讶然,心想既然妈妈没睡,那就上去打个招呼吧,或许还能同小虫母说几句话…… 这两天所有组别都回归中央帝星后,赫伊几乎没什么机会能靠近小虫母,毕竟珀珥身边的男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般想着,赫伊加快脚步。 他穿越镜廊,踏过楼梯。 直到脚步轻缓地踩着地毯、走过长廊后,当赫伊即将靠近小虫母的房间时,他看到那扇门并不曾完全关注,而是留下了一节缝隙。 正当赫伊准备抬手敲门、提醒小虫母有人来访时,另一道并不属于珀珥的声音却忽然从室内响起。 隔着光影恍惚的门缝,赫伊看到两道起伏的身形。 略娇小的那个坐于床铺之上,手臂后撑。 更加高大的那个则跪在地上,双臂环绕小虫母的腰腹,近乎虔诚地仰起头,一边注视着珀珥,一边声线微哑,缱绻且充满了依恋地说—— “妈妈,我很听话的。” “所以……您也多宠宠我吧。” 在所有子嗣都回归中央帝星的盛况下,总有人会坐不住,并打算暗中出击,以博得小虫母的青睐。 毕竟,他们想要的,可不只是爱。 而此刻,赫伊发现那位跪在小虫母面前渴求亲昵的,便是他的双生子弟弟,缇兰。 他们是双子,他们具有极其隐秘的……共感。 当门板另一侧的小虫母抬手安抚性地摸着缇兰的同时,门外的赫伊垂着头,太阳穴紧绷青筋。 他难以控制地在双生弟弟的影响下,感到某一蛰伏起来的部位,正在缓缓苏醒。 140-150 第141章 双子 时间倒回至更早之前—— 晚饭后, 珀珥跟着夏盖、比约恩、德米特里去训练室里回顾了一下之前学过的格斗技巧,从鞭子到匕首一一顺了一遍,中途厄加和02也加入进来,给带着武装尾勾的小虫母传输操控技巧。 甚至在训练复习的尾声, 赶着加完班的奥洛维金也带着赛特、莱茵斯过来。 三个皇家护卫军的成员褪去外边充满贵族气息的华美制服, 露出内里修身又优雅的白色衬衣, 领口半解, 裸/露出线条弧度优美饱满的脊背线条, 随后在一道“簌簌”声后, 交错放开了他们那对铂金色的巨大虫翼。 或许是因为体格上的天生差距,皇家护卫军成员的虫翼大小与珀珥身后虫翼的尺寸差距极大—— 他们靠近着站在一起时,即便珀珥的虫翼自然垂落状态下能够碰到自己的小腿肚, 可与奥洛维金、赛特、莱茵斯作对比, 那简直有种娇小到迷你的感觉。 当皇家护卫军的成员彻底平展虫翼,再一寸寸向内收拢时, 他们能够完完全全地把自己和小虫母都护佑在那片黑暗、温暖的小空间内。 就像是茧包一般。 训练室内,因为有三个组别的成员同时陪伴,珀珥和他们闹到了很晚—— 有时候是训练、练习。 比约恩和夏盖会配合着亲自教导小虫母格斗技巧,翻身、悬空踢、击打、闪避, 主要在于肢体活动上,更看重的是珀珥手臂、双腿, 以及腰腹之间所蕴含的爆发力,及核心力量。 厄加和02的教学焦点是珀珥的尾勾。 武装状态下的尾勾灵活, 并且更加坚硬, 只要不褪去这层外侧的“盔甲”,那么珀珥的尾勾几乎可以称之为是“坚不可摧”,作为自保的武器绰绰有余。 武装尾勾本身是由N26号轻质金属制成的, 再加上珀珥在使用自身尾勾时会加入一部分精神力,这叠加起来的力道,就是想要抽翻一个那尔迦人也是足以实现的。 不知不觉间,最初柔柔弱弱、单薄可欺的小虫母逐渐具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不论是可以将他带离危险的虫翼、能够抽打敌人的尾勾,还是深不可测的精神力,以及追随在身后的子嗣们…… 这些汇聚在一起的因素,共同铸成了珀珥的国王之路,也让他变得更加勇敢、自信,大大方方地接受着全部变化。 训练室的另一侧,小队长德米特里在一边做氛围组。 甚至他还会掏出一个专门的小本子,“唰唰”记录珀珥在格斗上存在的问题,等事后再做针对性的讨论。 等中间累了,珀珥会靠在软垫上休息。 奥洛维金心疼地给他擦拭额角、脖颈间的细汗,挚友组合的赛特跪坐在旁边帮小虫母按揉肌肉使用后发酸、紧绷的小腿,莱茵斯则指腹上沾着药膏,小心揉开在珀珥的手臂、关节上。 那尔迦人都很心疼、照顾他们的小虫母。 整个训练过程中,比约恩、夏盖以及厄加、02都是收着力道进行的,他们要一边拿出实战的状态,尽可能给珀珥传输自保技巧;也要拿捏、控制力道,避免因此而真正伤害到小虫母。 但即便如此,还是少不了一些轻微的磕磕碰碰,这些痛感对于珀珥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落在一众子嗣眼里,便叫他们心疼得厉害。 他们甚至害怕小虫母揍人弄得自己手疼! 于是,最初想把珀珥养成单兵战士的比约恩,都忍不住心脏一揪一揪的,甚至他已经开始思考给小虫母定制一套专用机甲了…… 穿着机甲揍人,就不会弄疼手了吧?! 直到整个太阳宫外的光源彻底昏暗下来,珀珥才结束了这一场闹哄哄的训练。 燃血组、蝎组和皇家护卫军的成员们结伴把珀珥送回了卧室,至于他们则在一番恋恋不舍后,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内的珀珥泡了个澡,等把自己泡得手脚发软,浑身都香碰碰的,才披着浴袍出来,只是还不等珀珥上床,他就听到了一道近乎轻柔的敲门声。 有一点点断续,敲门的人似乎有些神思不属? 珀珥噔噔噔跑过去,打开门,探出半截脑袋。 来人是缇兰。 缇兰身上似乎带有几分属于酒水的气息,混杂着另一种低调的香型,不似奥洛维金身上香水的那股优雅劲,却更加温和细腻,密不透风地向珀珥包裹而来。 ……很好闻。 对方还穿着白日时秩序同盟的制服,简约修身的军服整体看来没有太多的设计,但在剪裁上却很凸显穿戴者的身形—— 从领口、肩膀、胸膛,每一处的形状都被正好撑起。 即便缇兰身上任何一寸皮肤都没有露出来,可还是给人一种隐晦且性感的张力,尤其是他那只戴着半指手套,露出一半修长手指撑于门框一侧的手。 腕间青筋微鼓,透着贴肤的黑色手套隐隐能窥见隆起的痕迹。 这是一种知性的性感。 即便偶尔缇兰的性格会显得不太着调,没有他的哥哥赫伊那般沉稳理智,但就外形而言,缇兰依旧出色,那是一种由能力和气质共同堆砌出来,毋庸置疑的魅力。 珀珥眼睛微圆,他仰头像是小狗一般凑在缇兰的胸膛前嗅了嗅。 确实是一股酒水的气味,但具体是什么酒珀珥闻不出来,并不是很辛辣,味道更显柔和,似乎还带有几分属于水果的甜意。 想到那种果酒的滋味,珀珥小小舔了一下唇。 说实话,他还蛮思念之前在战舰上喝过的果酒的滋味,但自从那一次后,子嗣们总是看他看得很紧,杜绝任何一个可能让珀珥接触到酒水的机会。 奇怪……难道珍珠喝完酒会变成大怪兽吗? 心思回神的珀珥抬手拍了拍缇兰弥散着酡红的面颊,轻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珀珥:“缇兰?缇兰!” 缇兰垂眸,深蓝色的虹膜中倒映出小虫母的身形,某些混杂的情绪充斥其中,让他忍不住低声开口:“妈妈,我想抱抱您,可以吗?” 对于这样的请求,珀珥向来是纵容的。 他点点头,甚至是很主动地展开双臂,借着身高差,大方搂住了缇兰的腰腹。 缇兰一顿。 他微微颔首,鼻梁压在小虫母前不久才垂吹干的发丝间,深吸一口气,同时混杂有珀珥身上的暖香,以及沐浴露那更加清爽的味道。 ……好喜欢。 珀珥心软,他拍了拍缇兰的后腰,小声问:“缇兰是很累吗?要进来休息一会儿吗?” 做国王不轻松,做国王的臣子也并不轻松,尤其还是一群总想做到最好,好让他们的妈妈能够肆无忌惮地在宇宙星河中撒欢的臣子。 珀珥看得明白,甚至也总是很善解人意。 所以,他对着缇兰道:“如果累了,是可以向我撒娇的呀,毕竟——” 说着,珀珥手掌向前,学着以前被子嗣们安抚的姿态,拍了拍缇兰的后背,“我可是妈妈呀。” 孩子向母亲撒娇,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缇兰微微凝滞,他喉咙间还混杂有酒水的香气,反应慢了半拍,才慢吞吞问道:“我……可以吗?” 珀珥露出一个笑容,“当然可以。” 处于半醉不醉状态下的人,会比彻底醉的人更好相处一点,虽然缇兰反应有些慢,但这一刻的他很听话,像是一只木愣愣的小狗,主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就是动作显得有些笨拙,需要被珀珥牵着手才能顺利走进来。 珀珥的房间总是很温暖,有一种非常浓郁的居家感。 当他拉着踉踉跄跄的缇兰走向自己的床铺时,还不等说什么,便被酒气作用下有些踉跄的秩序同盟副首席扑倒在了床上。 珀珥双肘撑在被褥间,缇兰半俯趴在他的腿上,在短暂的朦胧之后,缇兰像是孩子一般,抱着珀珥的腰腹蹭了蹭。 他很贪婪珀珥身上的气味,并且想要渴求更多。 甚至为了给自己壮胆子,缇兰在敲开小虫母卧室的门板之前,主动喝下了一瓶酒—— 酒的度数不算高,不会彻底蒙蔽他的意识和理智,但却足够让他更大胆、更直率,至少可以在小虫母面前暴露出自己某些低劣、难堪的情绪。 “……妈妈,我好嫉妒啊。” 珀珥一顿,撑在后侧的手掌向前,轻轻抚在了缇兰的发丝间。 借着酒意,缇兰抱着小虫母的腰腹,挡住了自己因为嫉妒而丑恶的面庞,声线沙哑,将自己剖析了个透彻。 这种想法并不是近来才有的。 只是当越来越多的子嗣聚集在小虫母身侧,用炽热且感情鲜明的眼瞳注视着珀珥的时候,缇兰忽然发现,珀珥早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懵懵懂懂,需要他来牵引的敏感小家伙了。 那尔迦的虫巢之母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当缇兰还沉浸在最初小虫母会坐在他怀里,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瞳,害羞又结巴地同他说话的记忆中时,现实里的小虫母已然自信耀眼,甚至不再需要他的照顾。 于是,在嫉妒之余,缇兰又有些害怕。 他怕小虫母会更喜欢新的子嗣,怕妈妈会逐渐消减对他的兴趣,也怕有一天,他会成为被妈妈抛下的那一个。 尤其当缇兰在小虫母回到中央帝星的那天,于对方的身上嗅闻到了属于阿斯兰的气味…… 这个事实几乎成了压在缇兰心脏上的阴影,他心中会泛滥出一种恶劣至极的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去做点什么。 甚至在好几个夜深人静的深夜里,缇兰会诞生一个疯狂至极的念头—— 比如把小虫母抓着藏起来,藏在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地方,妈妈那么柔软善良,只要他装得可怜一点,妈妈一定会原谅他的吧…… 但等到了白天,缇兰又会因为自己的想法而颓丧、懊恼、羞愧,然后开始用大量的工作来麻痹自己,避免自己真的做出什么超限度的事情。 毕竟需要缇兰忙的动作真的很多、很多。 他身兼多职,在那尔迦帝国的时候,缇兰是秩序同盟的副首席,负责协助帝国高层和赫伊处理各项事务,以及后续虫巢之母公开露面的筹备工作。 在那尔迦帝国之外,他则是星盟联合官,虽然不用去星盟内部上班打卡,但也需要定期召开跨星域的会议,参与各项事宜的讨论。 那尔迦帝国居于五大帝国之首,综合国力强盛,在星盟有很高的地位,作为异兽潮的主要抗击者,以及宇宙各大帝国、势力内的和平维系者,这也意味着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会引来更多的关注。 因此,作为那尔迦帝国在星盟具有代表性质的联合官,缇兰在外向来滴水不漏,一句话十几个心眼。 这是一种很累的生活方式,可也是缇兰对自己野心和能力的诠释,甚至可以说在这层努力之下,是他想要更好地在小虫母、在妈妈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 缇兰很清楚,他没有白银特遣军的首席阿斯兰那么强大,秩序同盟的成员看各项数据均衡发展,但他们的长处却更聚焦于政治规则方面。 可偏偏缇兰上面还有一个作为首席的哥哥,于是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是在珀珥出现以前,他总有一种自卑感,他怕自己比不过哥哥。 这是造成他们兄弟之间关系生疏,甚至有些敌意的最根本原因。 不论是赫伊还是缇兰,当他们面对小虫母的时候,会成为知心、成熟的“大人”,会安抚、照顾小虫母的情绪和行为,甚至能够充当“心理导师”。 可当他们作为兄弟面对彼此的时候,那份理解却烟消云散,只剩下冷硬和言不由衷。 因此下意识的,缇兰总是会暗自与赫伊攀比,并且钻牛角尖一般,想要从小虫母的眼底窥见他和哥哥,到底谁更得珀珥的喜欢。 这个想法很幼稚,缇兰自己也知道。 但是他忍不住,每当他出于羡慕、嫉妒,想要在珀珥的面前展露自己,甚至不受控制地暴露出更多的、属于雄性那有些恶劣的侵略性后,总是会被赫伊提前开口遏制。 这种对比,愈发衬得缇兰比不过自控能力强大的赫伊,也愈发让他有种坐不住的焦躁。 此刻,微醺状态下的缇兰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抱着小虫母柔软的腰腹,声线沙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有的、没的,他说自己嫉妒,说自己不安,也说自己比不过赫伊,总是无法做到绝佳的理智…… 直到话音之末,这位面颊被酒色浸染出酡红,连深蓝色的眼瞳都潮湿一片的秩序同盟副首席扬起脑袋,他用下巴轻蹭着珀珥绵软的小腹,眸光滚烫,展露出了毫不掩盖的情愫。 他哑声地道—— “妈妈,我很听话的。” “所以……您也多宠宠我吧。” 珀珥两腿分开地坐在床铺上,缇兰几乎整个跪在他的腿间。 对方胸膛温热起伏着,手臂环着珀珥的后腰,缇兰以一种完全仰视的,犹如下位者提供服务的姿态跪坐在,并在自荐的同时,试图献上自己的一切。 珀珥想了想,俯身捧住缇兰的两颊,然后低头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这个举动并不含有情/欲,与其说是挑/逗与调/情,不如说是某种虫巢之母待子嗣的亲昵。 缇兰微潮的眼眸闪过一抹晦暗和失落,但他没有放弃,而是趁着酒意朦胧之际,忽然用力,在将小虫母带到怀中的同时,缇兰顺势后仰倒在地毯上,于是这一下,珀珥便结结实实地坐在了缇兰的腰腹上方。 原本合身的军服被揉出褶皱,坐于缇兰身上的珀珥则身形微僵,有种不敢动作的无措。 即便隔着那略微硬的军服面料,珀珥也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某些偾张着热度,抵在他身下的东西。 早已经有过经验的小虫母知道那是什么…… 除了精神力安抚时的某些失控,这是珀珥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窥见缇兰的渴望。 仰头望着小虫母有些迷茫甚至是惊讶的神色,缇兰抬手,一点一点抚着摸了摸珀珥的侧脸,指腹间还揉着对方鬓角的一缕银白色长发。 “妈妈……是在惊讶吗?” “可我对您也是有欲/望的。” “甚至只要您轻轻摸我一下,我都会因此而弄脏一切,变成一个只要您碰触,便会吐着舌头求欢的男奴。” 缇兰哑声询问:“您会觉得我很yin乱吗?” 珀珥的脸颊一寸一寸染上红晕,略微羞涩。 向来克制优雅的绅士躺在地毯上说出这么直接,甚至是有些粗暴的话,这反差性实在是有点大,至少就珀珥的承受限度而言,他是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不脸红。 热度在面颊上蔓延,珀珥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小声道了一句“不会”。 缇兰喉头微动,他的内心深处正十分下流地享受着来自于小虫母身上的温度。 轻薄的睡袍并不能完全挡住珀珥的体温和香气,在这股温暖源之下,缇兰借着酒意,又一次开口:“妈妈,如果我比您想得更糟糕呢……您会讨厌吗?” 珀珥一顿,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当初艾瑟瑞恩星球上晨间“突袭”的02,在片刻的晃神后,珀珥歪头问:“比如?” “想要对您做很多过分的事情。” “想抱您、亲您,甚至想跪在您的脚边,用唇舌承接您一切的水分。” 珀珥脸颊暴红,下意识伸手捂住了缇兰的“醉言醉语”。 只是在俯身的那一刻,他的眸光掠过半开的门,终于发现了某些疏漏的痕迹。 门板是开着半截的,而在那片暗色调的走廊中,似乎隐隐能窥见半截朦胧的身形。 珀珥忽然出声,“……是谁?” 整个房间内外骤然安静下来,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按下了停止键,不论是仰躺在地上的缇兰,还是如窥视者一般将自己隐藏在门外阴影中的赫伊,此刻都心脏加速,恍若都听见血管内血液奔流的声音。 双生子在情绪、行为上存在某些共感。 促使赫伊晚间抵达珀珥卧室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他个人的思念,更是来源于受到了酒精刺激后的双生弟弟缇兰的影响。 甚至,当缇兰因为小虫母的气味、温度,以及碰触而引发某些生理性的反应时,站在长廊外的赫伊也不受控制地鼻息发沉,隐隐感受到了军服下装的紧绷感。 身为兄长,他正站在阴影中,窥视着弟弟与珀珥的亲昵…… 甚至受困于双子之间的共感而饱受情/欲侵扰,因为那份降落在弟弟身上、并不属于自己的碰触腹间烧灼,只能狼狈地偏转脑袋,死死咬住自己袖口与手套边缘下的皮肤。 这个时候他应该离开的。 赫伊想。 但是他根本迈不开脚步。 他想知道小虫母会和弟弟做到哪一步,也想知道……如果他来得更早一步,是否能够成为另一个幸运儿。 只是赫伊没想到自己会那一刻的疏漏而被珀珥发现。 不,也或许……是他下意识想要被发现吧?不然凭借那尔迦人的敏锐反应,又怎么会真的在门板缝隙间露出自己的一截衣角呢? 他果然是个狡猾的家伙,从来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得那么风光月霁。 于是,当小虫母出声询问门外是谁的时候,赫伊放下那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手,缓缓推开半开的门,带有一种被扒光了的羞耻感,彻彻底底暴露在室内暖融融的光晕之下。 这一刻,场面有些古怪的窒闷,在流动有暧昧的氛围之外,还有几分双生子兄弟相见时的尴尬。 但比起两个兄弟之间的沉默,珀珥第一秒发现的却是赫伊袖口间的伤痕。 那是一截被咬出血迹的齿印。 很显然,是赫伊自己咬出来的! 为此,原本慈眉善目的小虫母瞬间冷了眉眼,浅蓝色的眼瞳中闪过了怒气。 赫伊微怔,下意识道:“……抱歉。” “你应该和自己的手说抱歉!” 原本还跪坐在缇兰身上的珀珥翻身起来,气鼓鼓地赤脚踩过地毯,动作看似带着怒意,可实则抓住赫伊手臂的力道却很轻,几乎是引导着对方走进卧室的。 赫伊一时间没反应来,直到他看见小虫母小心握着他的手,检查那抹烙印于晚间的模糊伤痕时,才后知后觉,唇角忍不住勾出一抹很浅的笑容。 他道:“我是该和它说一声对不起。” 珀珥从鼻腔中轻哼了一声。 那尔迦人体内的治愈因子强盛,但并不代表刚刚出现的伤痕可以立马消失。 珀珥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很迟了,即便太阳宫内的机械精灵并不算是真正的生命,可早已经把机械精灵们当作是同类的小虫母也不愿意侵扰它们的休眠——对于珀珥来说,机械精灵也是独立的个体。 珀珥抬头,一边是低眉顺眼,嘴角莫名挂着笑意,但手腕却血肉模糊的赫伊,一边是靠坐在地毯上,衣衫不整,略带有几分酒气的缇兰。 赫伊和缇兰之间的气氛有一点点僵硬。 但不论是谁,他们的反应神情似乎都和从前不太一样,而这样的变化似乎都是从珀珥回到中央帝星以后开始的。 所以是有什么不同吗…… 珀珥不禁陷入沉思,思索这一路上到底有什么是引发这些变故的。 “妈妈,即便是我们……也想要成为您的王夫。” “……成为被您选择的幸运儿。” 缇兰的声音令珀珥回神,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 珀珥懵了一瞬,有些结巴:“王、王夫?” 所以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吗?!! 同时,垂着眼眸的赫伊也开口了,他道:“您的身上,沾满了白银特遣军首席的气味,很浓烈。” 这话就差告诉珀珥你已经被阿斯兰do透了。 珀珥的面上空白了两秒钟。 他好像有点反应过来最近的古怪到底从何而来的。 当答案摆在眼前后,珀珥似乎更能窥见子嗣们偷偷藏起来的小情绪了。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珀珥作为人造人的时候,以为自己即将被销毁时,他曾许过一个愿望—— 他希望能有很多、很多人爱他。 后来,这个愿望实现了。 只不过爱他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热烈至极,甚至在其他人眼中是怪物的生命。 可是珀珥也爱他们。 虽然这份爱与子嗣所渴求的那份爱似乎略有差异,但珀珥很清楚,只要是他所能给予的,他从不会吝啬。 但是在这份并不吝啬的大方之下,珀珥模糊窥见了一点点他待阿斯兰的慷慨…… 就好像在某个方面里,阿斯兰是有些不同的,可到底不同在哪里,珀珥却还是有点茫然。 不过没关系,阿斯兰曾对珀珥说过,时间会告诉他答案的。 而在得到答案之前……珀珥想,他还会如从前一般,努力回馈着子嗣们赋予他的爱与照顾。 于是,短暂的思索后,珀珥在这对兄弟紧张的目光中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拍拍手,对他们道:“一起来抱着我吧。” 赫伊和缇兰下意识地异口同声:“什么?” “我说——” 珀珥重复道:“来抱着我吧,我想给你们做一个精神力安抚。” 站在柔和暖光下的小虫母眉眼温柔,笑意盈盈,他拍了拍赫伊的手臂,又抚摸了一下缇兰的发顶,随即轻声开口: “虽然我对于这件事情还没有做出最后的选择,但是——” “如果是作为妈妈和子嗣的关系,安抚闷闷不乐的小狗,是我想要做的。” 珀珥踮脚,吻了一下赫伊的下巴,又俯身吻了吻缇兰的额心。 在这对双生子兄弟同时失序的心脏跳动声中,珀珥望进他们的眼底,低声道:“所以……今天晚上,先忘记那些吧。” 称职的小妈咪,可是要肩负起安抚子嗣的责任哦! 第142章 公开露面 赫伊和缇兰作为双子, 他们之间的共感是彼此之间的一个小秘密,除了他们,就是小虫母都不知道。 因此,即便这对兄弟看起来关系实在不算是很好, 可共感的存在, 却依旧令他们默契十足, 在某些具有共同点的事情上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天晚上, 珀珥用精神力安抚了自己的两个子嗣, 而他的子嗣们, 也同样小心翼翼,充满虔诚与眷恋地爱护、服务着珀珥。 …… 赫伊在面对珀珥的时候总是更加清朗温和,他细致小心, 但也是因为这种面面俱到, 会变得有一点点啰唆,比如很喜欢绅士似的询问小虫母是否可以—— “妈妈, 这里我可以碰一下吗?” “妈妈,如果是这里?” “……我可以亲一下吗?” “这样的话,您会觉得更舒服吗?” “如果您同意的话,可以允许我含得更重一些吗?” 尤其每当赫伊询问时, 都顶着他那张戴有单片眼镜,充满性冷感风的睿智感面孔, 尤其这张脸逐渐因为小虫母的反应而染上潮红、为珀珥浑身战栗的时候,珀珥也会更加地不好意思。 甚至因为这份害羞, 偶尔小虫母精神力安抚的频率都会失控几秒, 引得赫伊哑声低喘,连脖颈深处都晕出一片红色。 每当这个时候,赫伊会睁着那双深邃的黑蓝色眼瞳, 在单片眼镜微微朦胧有水汽的玻璃面上,语调性感又无奈地求饶。 他说,妈妈,再温柔一点……玩弄我吧。 至于双生子里的弟弟缇兰,他在这个时候反倒没有赫伊话那么多,只是更喜欢搂着、抱着,让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小虫母的身体——就像是渴肤症的患者一般。 因此,当珀珥操控精神力流动于子嗣们躯干的空隙中,等他回神,便发觉缇兰不知道什么褪去了规整的军服外套,就那么大大咧咧敞开领口,将衬衣扣子解开到最下,难得放纵地露出了胸膛、腰腹间大片冷白色的漂亮肌肉。 这个时候,缇兰会微微躬身,会在得到小虫母的应允后,将人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手指圈着珀珥的尾勾,并将挺立的鼻梁埋在对方的后颈位置,更多地汲取着属于小虫母的气息。 妈妈的味道…… 好香、好喜欢啊。 在无数次的成长之后,只给两个子嗣做精神力安抚,对现阶段的珀珥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并不会为此消耗太多,也不会因为精神力的刺激而变得过于敏感、潮湿。 但肉食系的子嗣们却并不满足于此。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找着时机,为自己创造任何一个可能上位的机会。 甚至有的时候,为了达成目的,他们也会选择合作。 于是,这对关系微微敌对,可却又天生默契的双生子配合得极好—— 他们的能力、工作都令彼此十分善于控场与节奏把握。 在这个过程中,赫伊和缇兰会在精神力安抚的交互中引导小虫母的注意力,会适当地示弱,会表露出自己的迷茫与不安,也会如迷路的野鹿一般,渴求妈妈的安慰。 这一晚,小虫母几乎要被赫伊和缇兰哄得晕晕乎乎的了。 他朦朦胧胧睁眼,模糊窥见赫伊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温热的濡湿感从胸膛两侧蔓延,令珀珥止不住地打颤,他的手腕又被缇兰桎梏在手掌里,动弹不得。 小虫母想要后靠的身体被禁锢着,同时被俯身的缇兰一寸一寸吻过那对柔韧又敏感的翅根,在温热的战栗中,难以控制地分泌出更多香甜的蜜。 两个获得虫巢之母恩泽的子嗣们,难得露出了孟浪、着急的姿态。 赫伊的单片眼镜上氤氲着薄薄的水雾,靠近嗅闻时甜极了,连性感的浅色薄唇上都沾染着水色,甚至因为摩擦、吸吮的动作而泛滥薄红。 缇兰鬓角满是碎汗,他似是有些热地将刘海撩开在额头之上,露出了高挺的山根,微微潮湿的鼻梁,以及被水光浸润的下颌。 夜凉如水的深夜中,赫伊和缇兰吃了个饱。 小虫母那甜滋滋的蜜被他们珍惜地含在口腔,浸润着喉头,一寸寸滑过喉管,带着一股美妙的温暖,几乎包裹他们的全部灵魂,令人战栗不已。 …… 这场充满甜蜜的精神力安抚之后,赫伊手背上被他自己撕咬出来的齿痕一寸一寸愈合,萦绕于缇兰身体内部的酒气也缓缓消散。 以至于当珀珥柔软的睡袍被揉出褶皱,彻底熟睡在这对双子的怀里、呼吸一寸寸安稳时,原本氛围安宁的这对兄弟彼此对上了视线。 均是暗色的深蓝色眼瞳,均是一模一样的面孔,但却因为气质不同而差异明显,即便是相同的长相,也不会相互认混。 赫伊抬手抚着珀珥的发丝,声音很低,被控制在一个绝对不会吵醒小虫母的范围内,“……你的量,不止一瓶果酒吧。” 缇兰挑眉,唇角微微翘起,“首席考核中潜伏满分的秩序同盟首席,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被妈妈发现存在吧?” 赫伊下颌紧绷。 缇兰依旧挑衅,甚至特意咬重了某几个字音道:“兄长,在门外面看到我搂着妈妈的时候,你爽到了吗?” 赫伊拧眉,似是对缇兰这种说话方式不喜,只是哑声道了一句“注意分寸”。 对此,缇兰的回应是“彼此彼此”。 这对共同承担秩序同盟内部事务的双生子虽然面上不对付,但在三言两语的争锋后,便很快收整情绪。 他们小心为珀珥用温热的毛巾擦拭身体,又换上清爽干净的新睡袍,将人放到了被窝里,等掖好被子后,这才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在王夫一事尚未有定论之前,任何一个子嗣都不会在小虫母的卧室内留宿,一方面是他们没有资格,另一个方面…… 是他们尚未得到妈妈的邀请。 晚间的时间匆匆而过,当太阳宫再一次被柔和的光影笼罩时,便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整个那尔迦帝国在虫巢之母回归后走上正轨,所有的一切都在照常进行着—— 中央帝星上帝国高层的忙忙碌碌,皇家护卫军和秩序同盟为那尔迦王公开露面的准备,其余各个星球、军区内部的残酷却也充满希望的选拔赛…… 当时间一天又一天流逝,最初觉得倍感漫长的四个月也不过是转瞬之际。 …… 眼下,公开露面的前一周,中央帝星,太阳宫内专属于珀珥的训练室内—— 训练状态下的珀珥穿着总是很精干。 因为是在室内的缘故,他没有穿传统的作战服,而是学着燃血组的大块头们,只穿了最简单的训练背心和训练长裤。 黑色贴身的背心包裹在珀珥漂亮、单薄的身体上,雪白的脖颈、锁骨,甚至是后侧的肩胛、手臂彻底暴露在空气中,那对颜色清透,闪烁有珍珠母贝光泽的虫翼轻微战栗着,正从那隐秘的翅根部位缓缓流淌有淡金色、甜香满溢的蜜。 而下方宽松训练长裤后侧的尾勾也蜷缩战栗着,似是有些受不住地环绕在珀珥的小腿上,一寸一寸收紧,勾勒出了一节漂亮的皮肉弧度,支撑珀珥在精神力大幅度消耗后的轻颤。 比起三个多月前的第一次训练之后就睡倒在子嗣怀里的状态,三个多月之后的今天,珀珥的进步明显到像是被风吹拂涌动的旗帜。 即便他依旧会因此腿软、颤抖;会面颊潮红,氤氲碎汗,透露出一种濒临破碎的竭力感,但令人骄傲的是,珀珥已然能够撑着自己的身体,坚定而挺拔,犹如翠竹一般站定在训练室中央。 他很棒。 那尔迦的小国王非常棒。 三个多月的精神力消耗训练,珀珥的努力全部都被几个白银特遣军的成员看在眼里,这种近乎变/态的成长速度即便是他们都有些意外。 所有人——所有那尔迦人,甚至是整个宇宙星盟,但是生活在大宇宙时代的高等生命都很清楚,精神力过量消耗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至少在虫巢之母那通过身体内部的腺体分泌蜜来缓和精神力过度消耗之前,那种近似眩晕的感觉会一直伴随精神力消耗者的身体,具体感受很难形容,但不舒服是绝对的。 大部分高等生命对于“难受”的感官,会本能且下意识地抗拒,这是身体、大脑发来的信号。 如果有条件,没谁会希望自己天天承受程度很深的“难受”,也没谁能够坚持忍耐精神力被消耗到极致的“折磨”。 尤其像是珀珥这样,每天定时定点,不论风雨、不论本身状态好坏,只要到了这个时间段,他就一定会准时出现在太阳宫的训练室内,询问几个白银特遣军的成员“要先从谁开始”。 这份坚持并不容易,便是常年镇守异兽战场的白银种们都忍不住又一次为小虫母的魅力而折服。 最初的最初,他们以为那尔迦人保护在中央帝星太阳宫内的虫巢之母是被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所以他们反感过、厌恶过也憎恶过。 但是后来,当他们意识到虫巢之母就是唤醒他们的那个人后,在排斥与喜欢相斥的混杂情绪中,最终还是后者占了上风,并且在不知不觉中加重、加深,变成了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这份喜欢是与日俱增的。 尤其当白银种窥见了珀珥对待子嗣们的柔软、爱护,他们的心脏也在为此而悸动着,并且在某个特别的时机里,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把喜欢转化成的爱意。 甚至可能是一种不求回报的爱。 这是属于珀珥的魔力。 而此刻,历经三个多月,在一步一步练习后,终于全程安抚完几个白银特遣军成员的珀珥,正低喘着站在训练室的中央。 他鬓角潮湿,修长的脖颈上缀着细碎的汗液,皮肤温热、酡红散落。 当他抬眸,睁着那双湿漉漉的浅蓝色眼瞳,扫过不远处几个或站、或坐,同样呼吸发沉、胸膛起伏失序的白银种后,珀珥紧绷着那有些颤抖的小腿,艰难迈开步子,然后向前走了一步,又在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以及子嗣们紧张的视线中彻底稳住。 那一瞬间,珀珥的神情是有些空白的。 而不远处第一个反应过来是洛瑟兰。 啪啪啪。 是洛瑟兰在鼓掌。 即便他眼周发红,作战服有些凌乱地贴在身上,显露一种恍若被蹂/躏过的yin乱狼狈感,可他还是低喘着赞叹道:“妈妈……您做到了!” 在他之后,其他几个后知后觉的白银种们也都一起鼓掌。 奥辛一边鼓掌,一边羞涩道:“妈妈好厉害。” 阿克戎没说话,但是他那双兽性又直白的眼眸却足以说明一切——他望着珀珥的眼神是发亮的。 倒是暗棘有些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在珀珥不解的视线里,他有些失望道: “太可惜了,那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被妈妈玩弄到身体失控了……” 在珀珥陡然爆红羞涩的神情中,暗棘咧嘴,冲着小虫母明晃晃地做出一副勾引姿态,“如果您之后还有想要训练的意愿,请第一个找我——把我玩到多糟糕都没关系的,我心甘情愿。” 烧! 太烧了! 这是珀珥的内心想法。 不要脸! 太不要脸了! 这是其他白银特遣军成员的想法。 整个中央帝星太阳宫,大概除了能大大方方在小虫母面前袒露胸膛,哑声说着想要被您鞭笞的尤利西斯,再没有一个能当暗棘的对手! 尤利西斯:随时准备出战.jpg 不过虽然暗棘和尤利西斯在定位上有得一争,但他们到底知道孰轻孰重,小虫母对公开露面的重视他们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争风吃醋,毕竟珀珥的意志,就是他们的意志。 永远如此。 此刻,当珀珥抖着小腿肚子,忍不住想要踢暗棘一脚,让对方收敛点别那么烧的时候,同样身体偾张有热意,并且那股热潮还源源不断在其下腹作祟的阿列克谢则目光复杂。 他忍不住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小虫母的身上。 即便在前一天的夜里,他已然用那截皮鞭在自己脊背上留下了狰狞的紫红色瘀痕,可当他真的和小虫母身处于同一个空间里的时候……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阿列克谢唾弃自己的行为,又忍不住责怪白银种对疼痛的耐受,以及恢复力过于强盛的体魄。 脊背上的鞭痕经过半宿的发酵,只剩下薄薄一层交错斑驳的痕迹,有些痛,但对于阿列克谢来说是完全可以忍耐的。 他压下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微微直起腰背,用散落在侧的外套遮挡住了某些偾张的狼狈姿态,尽可能公事公办地开口:“距离公开露面还有七天的时间,您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珀珥点头,语气里带了一点点犹豫,“这么久,我的精神力才能训练到这个程度,到时候星环广场上的人只会更多,我怕……” 他怕自己等到实战的时候,远远无法达到现在的程度。 毕竟星环广场上能够容纳的那尔迦人只多不少,某种程度上来说,珀珥最初对公开露面而制定的“计划”本质上就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那尔迦人存在至今,从未有虫巢之母尝试过的事情。 珀珥是第一个。 他给自己找了一份很大、很大的难题,却又坚持且执拗地想要达成这份代表着初次尝试的计划。 也正是作为“第一个”,珀珥其实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自如——即便谁都不曾给予过压力给他,可珀珥依旧紧张,并且越是临近公开露面,便越是在晚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珀珥想要给那尔迦帝国的所有臣民,展现出他身为虫巢之母、身为那尔迦王那独当一面的能力。 自然,越是重视,也越是心里有压力。 珀珥近乎自言自语道:“……我怕自己会让他们失望。”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阿列克谢充满肯定的声音令珀珥微微一愣。 他有些惊讶地望着这位面色冷肃,甚至是有些疏离的白银特遣军副首席,颇有一种不知道要如何同对方相处的无措。 阿列克谢难得目光近乎直白地望向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想要抹去对方眼底的不安和焦虑,“……永远都不会失望。” 珀珥:“什么?” 他没能听清。 于是阿列克谢又说了一遍,“……永远都不会对您失望。” 他省略了主语,可不知道为什么,珀珥就是好像知道阿列克谢藏起来的“主语”是什么。 抱着手臂,直勾勾盯着小虫母的阿克戎忽然开口,用他那低沉却也不失好听的嗓音坚定道:“妈妈,会成功的。” 那副确定的架势,就好像是在说珀珥会做1+1=2这么简单的问题。 在阿列克谢和阿克戎之后,其他几个白银特遣军的成员纷纷反应过来,小虫母的刻苦练习他们都看在眼底,都这么努力了,怎么可能不成功?! 如果不成功一定不是妈妈的问题,是星环广场、是公开露面、是其他子嗣们的问题!!! 星环广场/公开露面/其他子嗣:??? 这个锅是不是有点大了? 即便是桀骜不驯的白银种,在夸起珀珥这一方面,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于是几分钟后,原本有些小丧气的珀珥握了握拳头,哆嗦着还没缓过劲的小腿肚,也学着子嗣们的语气,坚定道—— “对,我一定能成功的!” 他的目标是当那尔迦历史上最厉害的国王! …… 公开露面前的最后一周,因为精神力训练有所成效,珀珥终于停止了他每天雷打不动的安排,给自己放了一个小长假。 一周的清闲时间过得很快,至少在珀珥自己都没反应过的某天清晨,他便提前被机械精灵们叫醒来了。 卧室内闹哄哄一片,提前选定好的礼服被机械精灵们架起来,从内衬、长裤、外搭、披风,甚至精细到了袖扣、胸针,袜子上的花边、鞋子外侧的金属扣、镶嵌满库尔赛蓝宝石的王冠…… 原本提早起床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小虫母在机械精灵的簇拥下,穿上了那身华美又含有几分威严感的长袍。 那是一种近似魔法师外袍的设计,颜色很白净,是接近天空最浅位置的白。 这套衣服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特点,可当它们穿戴在珀珥身上,并轻展开那对漂亮的虫翼后,某些设计师留下的小心思这才被暴露无遗—— 长袍是一种新型布料制成的,垂感十足,可以折射光影。 当珀珥仅是展开半透明的虫翼后,这件长袍上的布料便会流动出一种白日繁星的感觉,流光溢彩,却又不会喧宾夺主,掩盖属于小虫母的风姿。 可以说自从虫巢之母回归后,被养在中央帝星的这群官方设计师终于找到了他们的灵感来源——小虫母就是他们的缪斯之神,小虫母和子嗣之间的互动,也是他们的灵感之源。 他们热衷于打扮自家的小国王,想要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衣服全部都穿在珀珥的身上。 等珀珥整装待发后,他随着提前进入太阳宫接自己的奥洛维金一路同行。 作为此次公开露面的半个组织者,奥洛维金说按照流程,其他组别的首席会带领成员率先抵达星环广场,他则会带着虫巢之母落后一步再到。 ——他们的小国王是在万众瞩目中出场的。 此次公开露面于整个那尔迦帝国来说意义重大。 就像是此前虫巢之母初次回归一般,一出太阳宫,便能看到上千个直播观测球悬在高空,反光的镜头捕捉在珀珥身上,倒映出了这位愈发显得从容不迫的那尔迦王。 而这场公开的直播不仅仅面向于那尔迦帝国境内,更是面向于整个星际。 所有人都会在这一天窥见属于那尔迦王的风姿风采。 于是,当那尔迦官方彻底开放数量超过五位数的外星域直播通道后,很快,那些来自其他国度的弹幕便挤满了整个光屏—— 【距离那尔迦上一次开启直播感觉过去了小一年吧?】 【差不多,快看快看!那尔迦王出现了!】 【我的天,上一次看到这位年轻的小国王还是在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上,那时候他虽然青涩,但在和王级异兽战斗的过程中一点都不气虚,现在感觉气势更盛了。】 【你们还记得这位王初次回归那尔迦时的那场直播吗?恍如隔日啊!】 这个弹幕出现后,原先的直播间卡顿似的安静了两秒。 此刻,身处数光年之外,同样抱着光脑围观直播的艾伦忍不住对身侧的同僚兼朋友的里欧·纳德(蜘蛛)道: “我记得!我还从那尔迦爱好者的论坛里花五千信用点买了一份高清的视频,我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我甚至记得珍珠眨了多少次眼睛……” 同样紧紧盯着光屏的里欧带有一种复杂的情绪道:“那时候的珍珠很紧张。” 艾伦一顿,“是的,非常紧张,他甚至握紧了拳头。” “但是他现在看起来很自如。” 从前属于小人造人的怯懦与破碎尽数从珀珥的身上消失,在他成为那尔迦人的国王后,他拥有了更健康的身体、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眼睛,以及任何人都不敢轻慢、欺负他的身份。 “真好啊。” 艾伦忽然感慨道,“其实这样也很好。” 早已经脱离阴影的里欧不再戴着口罩,他很大方地露出了脸上被灼烧的伤痕,挑眉问,“什么?” 艾伦:“只要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出现一个比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还要强大的势力,那么整个星际宇宙,都不会再有能欺负他的人了。” “是啊……” 不论是里欧还是艾伦,他们都想要保护、照顾这颗瑰宝似的小珍珠,但他们能力有限,又如何能护住这样的至宝呢? 大概也只有那尔迦人才可以吧? 两个都同珀珥有所联系,并且处成朋友的相互笑了笑,这一次他们没有再说话,而是专心致志地投入到了那尔迦的公开直播中。 联合星域帝国,首都星,一座位于郊区的华丽庄园内—— 早已经联合自家势力,处理掉亡夫那边的事务,并且把自己那位已经彻底堕落的亲生儿子送入监牢的格蕾丝,正优哉游哉端着一杯红茶细细品味。 她腿上趴着已经长大了很多的小狗雪顶,不远处则立着光屏,正直播着有关于那尔迦帝国的一切。 而在她身后的地毯上,则是早已经被收拾好的行李,似乎行李的主人早已经做好了远行的准备,并且对此满心期待。 当直播镜头聚焦在那位那尔迦年轻的国王身上时,格蕾丝那双满含风霜的蔚蓝色眼瞳中露出了一抹轻快的温柔。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摸了摸小狗雪顶的脑袋,轻声道:“你也很期待再见到我的宝贝吧?” 小狗冲着自己的主人哼唧一声,表示赞同。 它喜欢那个闻起来香喷喷的小主人。 …… 与此同时,属于虫巢之母的飞行器队伍正浩浩荡荡从太阳宫前方的空地上起飞,扬起旗帜、拉响礼炮,向着星环广场的方向前进。 珀珥端坐其内,视线越过玻璃窗,窥见了远方广场上逐渐聚集起来,越发显得黑压压的人群。 而眼下,距离那尔迦王的公开露面,还有25分钟。 第143章 星河俯首(含5.5w营养液加更) 亚当——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暗物质带第八军团, 第478小队成员,作为此次公开露面唯一抽到隐藏款的幸运儿,在各个星球、军区层层选拔结果出来之前,他便已经拎着大包小包, 在战友、上级羡慕的目光中, 踏上了那艘专门为他而来的小型星舰。 从中央帝星远道而来的星舰很华丽, 有一种低调却又奢华的感觉, 在这种环境对比的变化下, 亚当总有些手足无措, 整个人僵硬地坐在位置上,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包,一动都不敢动。 对于他来说, 这趟出行简直就像是梦一样。 星舰缓缓在宇宙星河中行驶着, 穿越暗物质带外围闪烁着微光的尘埃,又经过周遭瑰丽漂亮的星云。 亚当呆呆地望着窗外的美景, 作为一个帝国最底层的那尔迦人,这是他第一次以非战士的身份欣赏这片美丽又神秘的宇宙星河。 再有几天,他就能亲眼见到虫巢之母了…… 这真的不是梦吗? 出于某种对自己经历的不自信,亚当抿唇, 随即低头狠狠咬了自己一口。 他咬得力道很大,大到神经向大脑传递着疼痛, 大到坚硬的牙齿嵌入皮肤,在那截浅麦色的手背上留下一个很深、很深, 渗着血丝的牙印。 星舰上的医疗机器人被惊动, 带着小型医疗险走到了这位乘客的面前,想要为亚当正在流着血液的手背进行包扎。 但亚当却只是摇了摇头,“谢谢, 不过不用了。” 医疗机器人不懂乘客为什么拒绝自己,但它还是听话地退开了,毕竟系统数据告诉他,这样的伤势对于那尔迦人来说并不算什么问题,无需开启强制治疗。 而盯着手背上伤痕发呆的亚当则怔愣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后知后觉感受到手背上发麻的钝痛后,才眨动着有些潮湿的眼瞳,咧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喃喃道:“是真的,不是做梦……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啊。” 直到这一刻,亚当才终于有了一种作为幸运儿的实感。 他乐呵呵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把怀里的包抱得更紧了,那张年轻又帅气的脸上露出一个憨憨的傻笑。 ……他就要见到那尔迦的虫巢之母了。 从暗物质带到中央帝星的需要整整一周的时间,流动的尘埃被星舰挥开在两侧,终于在那漫长且充满煎熬性的等待后,让亚当饱含激动,踩上了这片属于中央帝星的陆地。 中央帝星与常年浸润于暗灰色天空下的暗物质带很不一样,这里宽阔、明亮,整颗星球透露出一种宏大的气势。 数道巨大的,由高强度透明合成材料构成的巨环如无垠的“天穹”一般悬于中央地下,与遥远的天幕连接,近乎深入宇宙星辰。 带着超过五位数选拔胜利者的巨型星舰缓缓降落于中央帝星之上,早已经铺好的猩红色地毯一路通往远方的星环广场,其上能量环萦绕而过,光影流动,泛着幽冷寂静的浅蓝色。 亚当也是人群中的一员。 他小心抱着自己的包,跟着大部队向前,近乎目不暇接地看向四周,想要更清晰地将这颗星球记在眼睛里——他也想成为这颗星球上的一员。 甚至不只是亚当,每一个走在能量环下方的那尔迦战士都有着同样的野心与欲望。 中央帝星对于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来说,堪称他们战士生涯的最顶峰,每一个星球、军区内部,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脱离原有职位,一步一步爬上去,成为可以登上中央帝星的优秀者。 而帝国高层、白银特遣军、燃血组、秩序同盟、皇家护卫军、蝎组、边境哨卫军这七大部门,更是中央帝星之上的最顶级的,也只有他们才拥有近距离照顾、服务虫巢之母的资格。 这是所有那尔迦人的梦想。 顺着人群,他们走到了一个用于安全检测的关卡位置。 属于虫巢之母的公开露面在安全问题上也十分重视。 每一个走下星舰的年轻战士都认真且顺从地接受着检查,闪烁着微光的检测机器滑蹭过他们的领口、袖口,最终一路抵达脚踝、军靴,直到检查通过后,他们才能继续向星环广场深入。 轮到亚当的时候,那闪烁着浅蓝色光的检测机器悬空浮停在了他的手臂间。 亚当一愣,浅麦色的脸颊微红,立马道:“这、这是我从暗物质带上给王带的礼物。” 周围几个同样接受检查的那尔迦人偏头看了过来。 有些人眼底闪过冷漠,并不认为享受时间一切华美的虫巢之母会看上偏远星球带来的小玩意儿;有些人眼底满是懊恼,似乎在后悔自己不曾带来一份见面礼。 检测机器到底是机器,有些问题不在它的处理范围内。 于是短暂的“滴滴”声后,得到通知的皇家副首席莱茵斯匆匆而来。 作为那尔迦王的近卫军,今日这位熙和俊美的副首席身穿一身华丽却不显繁复的披风式贵族礼服,这同样也是属于皇家护卫军的制服。 在莱茵斯匆匆而来的一段路上,几乎所有那尔迦战士都向他投以了羡慕的目光。 ……他们也想如这位皇家护卫军的副首席一般,光明正大地守护在虫巢之母身侧。 见莱茵斯站在自己面前,亚当憋红了面颊,有些紧张道:“抱、抱歉长官,这是我从暗物质带为王带来的礼物,我、我不知道……” 说到后面,他忽然有些颓丧,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包,哑声道:“请、请您不要驱赶我离开好吗?” 莱茵斯轻笑一声,“不会驱赶的,只是需要我检查一下你包内的物品。” 这话一出,亚当立马激动起来,连手都有些发抖,“好的、好的,请长官检查!” 年轻的战士双手捧着自己一路从暗物质带带到中央帝星的包,那是一个很普通的训练包,里面的东西被很小心地用几层干净的潮湿毛巾包裹着,一层一层,但莱茵斯并没有不耐,而是在亚当不好意思的神情中,小心拆开。 当毛巾散落,露出这份礼物的真容后,莱茵斯微顿。 亚当紧张道:“可、可以通过吗?” 莱茵斯颔首,“可以通过。” 干净的毛巾又一次被仔细盖了回去,待亚当重新接过自己的训练包后,他忍不住有些自卑地问道:“长官,您、您觉得王他会喜欢吗……” 暗物质带是一片很贫瘠的区域,这里被浓郁的暗物质尘埃所包围,星球之上几乎寸草不生,可以算是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内最荒凉的地方,天空灰尘、大地冷硬,在黑白灰三色之外,这里很难再见到第四种颜色。 而亚当手中的这份礼物,是他、是478小队,甚至是整个暗物质带第八军团在灰黑色大地上努力了将近三个月的结果——这是他们当前能拿出来的最珍贵的礼物。 面对亚当满是忐忑不安的注视,莱茵城沉默了几秒钟后,低声道:“他会喜欢的。” 小虫母会珍视每一个向他释放出善意的人,不论对方的身份、地位,不论对方的容貌、年龄。 莱茵斯拍了拍亚当的肩头,低声道:“见到王后,大声告诉他你自己的想法吧,王会喜欢的。” 亚当眼瞳发亮,他忍下那股哽咽感,冲着莱茵斯立正敬礼,“谢谢长官!” …… 结束检查后,年轻的战士们一路穿越能量环支撑起来的、通向星环广场的大道。 当亚当彻底抬脚踏入星环广场的那一刻,他情不自禁地仰头,看向这片汇聚有那尔迦帝国心脏与血脉的核心建筑。 足足有200万平方米的广场四周站着庞大巍峨,受高等人工智能幸存者控制的动力机甲。 它们沉默如钢铁雕塑,整齐肃穆,机械铸就的手掌中握着闪烁金光的能量剑,彼此抬起、交错,形成数道闪烁有王权的耀眼光辉,将星环广场核心区域与周围进行隔开的能量屏障。 在星环广场的最前方,是那座安静矗立着的机械高台。 属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巨大旗帜立于高台两侧,正在高空的风声中猎猎作响。 周围两侧是身穿华服、腰侧佩有长剑的皇家护卫军成员,作为虫巢之母的座下犬,他们守护在最为核心的位置,面容严肃、队伍整齐。 而皇家护卫军之后,则是交错立于两侧,可以日常活动在中央帝星的几个最高级组别—— 叔系天团帝国高层,冰雪战士白银特遣军,陆地单兵军团燃血组,暗中的潜伏之神蝎组,冷感禁欲的秩序同盟,以及操控整个帝国星网的高等人工智能幸存者。 作为几个共同撑起中央帝星,甚至是整个那尔迦帝国内部运转的最主要部门,他们拥有立于高台之上、陪伴在虫巢之母身侧的资格,一个个腰背挺拔、目光如炬,俯瞰着整个星环广场上攒动的人头。 他们是所有那尔迦人羡慕,并且想要成为的对象。 高台之下,则是已经通过能量环入场的那尔迦战士。 他们均是来自数百个星球、军区的战士代表,身高腿长,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他们穿着各自军区极具有代表性的作战服,精神饱满、眼眸晶亮,藏匿有无尽的期待和兴奋。 忽然,星环广场两侧的号角被吹响,雄宏的声音瞬间传递至远方,几声长调之后,号角随着原本嘈杂的人群一起安静下来。 那是一种针落可闻的寂静。 此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距凝固的沉默,只有远方能量环运作时发出来的,如同远古巨兽心脏跳动一般的嗡鸣声,以及上千颗直播球悬浮在空中而发出的极其细微的蜂鸣。 这种安静是可以被传染的。 于是看着直播的那尔迦人,甚至是其他宇宙星际的高等生命都在此刻陷入了沉默。 …… 遥远的奎克帝国的海洋星上,海水起起伏伏,荡漾出一抹微波。 在平静的海面上,一条巨大的触手捏着个先前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时偷摸顺过来的光脑摆弄。 似乎是觉得不好操作,终于度过王级异兽蜕变期的克拉肯晃了晃腕足,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原先巨大的触手便变成了一条修长且肌肉紧致的人形手臂。 没有什么羞耻心的克拉肯赤条条盘腿坐在一头巨鲸的脊背上,他按照大脑中的记忆一般,小心翼翼点了一下光脑的“开启”键,终于,原本关闭的光脑发出一声“滋”的电流音,随后在半空中跳动出一截光屏。 “哦——人类的,好东西。” 克拉肯发出赞美的喟叹,他睁着那双蜕变拟人后深邃的眼瞳,眼巴巴盯着光屏,似乎是在跨越星域和光年,注视着自己的友人,喃喃道: “珍珠……国王……” 悬空于海面的光屏,清晰地展露出了整个星环广场上的寂静—— 长达三分钟的等待后,原先的嗡鸣声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更加有频率、更加明显的声音存在感彻底压制、取代了。 那是飞行器的声音。 高台远方,空间如水波一般荡开,一艘华美精致的飞行器自太阳宫的方向而来。 它以一种绝对瞩目的姿态从远方云层的褶皱中“滑”了出来,通体银白,只在最顶端撑起着一面代表着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旗帜——一个被金丝环绕的虫巢标志。 飞行器悬停在高台之上,舱门无声打开。 没有机械阶梯下落,也没有方便下降的辅助工具,只有一节漂亮精致的小短靴踩在舱门口,随即探出半截身体和脑袋,带着笑容,冲下方聚集那尔迦战士的星环广场挥了挥手。 刹那间,寂静的广场上响起了海潮一般的欢呼声。 “王!” “虫巢之母!” “妈妈!” “是妈妈!” …… 混杂的声音充斥着无与伦比的兴奋和激动,即便有些声音杂乱到无法听清,可站在飞行器舱门口的珀珥却知道,这是那尔迦人对他最为热烈的喜欢和爱。 站在舱门靠后位置的奥洛维金笑容优雅,那张俊美白皙的面庞也被下方的热闹渲染出了几分意动的兴奋。 奥洛维金轻声道:“他们很期待您的露面。” “看出来了。” 珀珥一边笑着冲下方招手,一边抽空同奥洛维金小声说道:“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盛大……” 虽然很早就知道星环广场有多大了,可此时面对下方黑压压的人群,珀珥依旧为自己的计划捏了一把冷汗。 这么多人…… 珀珥抿唇,呼吸微微急促。 他努力了将近四个月,才能完完整整安抚暗棘、洛瑟兰、阿克戎、奥辛和阿列克谢,他也想过继续扩大白银特遣军成员的安抚人数,但阿斯兰制止了珀珥的这个有些冒失的小想法。 阿斯兰告诉过他,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即便力量是足够的,但有些变化和飞跃实在无法一蹴而就,与其盲目追求数量上的优势,不如先把面前的问题解决了。 比如如何在同时安抚五位白银种成员的前提条件下,将精神力消耗降到最低。 珀珥觉得阿斯兰说得有道理。 于是后来的时间,他也都按照阿斯兰的引导练习着 太阳宫内,这份训练成效是珀珥勉强满意,觉得足够探到及格分的,但此刻,当他站在悬空的飞行器上、望着下方数不清的那尔迦战士时,珀珥忽然又有些怯了。 珀珥忍不住道:“奥洛维金,我好紧张……” 紧张到有点忘记身后的虫翼要如何展开,甚至是一会儿要如何按照他计划中的那样闪亮登场了。 “妈妈,您已经很好了。” 奥洛维金从后侧靠了过来,他抬手抚了一下小虫母鬓角的碎发,并在对方略微忐忑的注视中俯身,吻了吻对方的额头。 那是一个虔诚且充满珍视的吻,不含有任何情/欲,温柔到珀珥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在下方广场上的欢呼声中,奥洛维金的声调柔和,带有一种安抚性的魔力。 “妈妈,看看正在等待着您的子嗣们吧,不论您今日做到什么程度,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好的。” 顿了顿,奥洛维金补充道:“——是最好的。” 珀珥闻言,他低头看了过去。 从静立于高台之上的各个组别,再到广场上密密麻麻的那尔迦战士,即便隔着很远,可他们的情绪却能相互传递,足以让高空之上的小虫母感受到这份热烈。 于是,原本因为紧张而加速跳动的心脏,在珀珥的胸前中缓缓平复,让他模糊找到了最初的感觉。 珀珥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奥洛维金,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那么——” 奥洛维金露出一个充满贵公子气息的笑容,随即欠身,行了一个充满绅士气质的礼,他道:“接下来,就是属于您的舞台了。” 说着,作为开场引导者的奥洛维金身形轻盈,直接从飞行器上跳跃而下,那尔迦人强大的身体素质令他乘风降落,灵活落地,只在高台之上惊起一抹小小的尘埃。 奥洛维金的行动就像是某种预示。 几乎是这位俊美首席起身,立于皇家护卫军队伍一侧的同时,高空之上,原本单手抓着飞行器舱门把手的珀珥便又向前踏了一步,吸引着每一簇炽热滚烫的视线。 年轻的那尔迦王并不曾身穿传统意义上的繁复沉重的礼服,而是换成了一袭剪裁完美、质地特殊的浅色长袍,颜色柔和,伴随着光影变化而逸散出漂亮的流光。 当他半截身体几乎悬空在飞行器之外时,下方注视着一切的那尔迦战士发出惊呼,忍不住因为他们这位过于漂亮且尊贵的王而产生各种情绪。 这一刻,躁动的人群又安静了下来。 珀珥漂亮的面孔在自然光线下显得尤为清晰,在短暂的两秒钟停顿后,他忽然向前一步,裹住小腿的短靴骤然踩空,在所有那尔迦人的呼声中向下坠落,宛若被击落的天使。 ——嗡! 悠远的号角声又一次响起。 在万众瞩目之际,年轻又神秘的那尔迦王虫扇动虫翼,瞬间调整了自己下落的方向和角度,不过几个呼吸的瞬间,他便借由虫翼的辅助以及尾勾的平衡,稳稳当当、轻点脚尖落于高台之上。 这一刻,数千个同时工作的直播球,将广场高台上的画面投射到了那尔迦帝国各个星球、各个军区的每一个开启同步直播的巨大光屏上。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那尔迦臣民——不论是军校内还在学习的年轻学生、已经可以上战场的军队成员、坐于办公室内的高层人员,还是遥远资源星上挥洒着汗水的开采者——他们都自发地、整齐划一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站直立正,目光灼灼,做出了帝国最高敬礼。 手臂横在胸前之前,拳头紧握抵着心口,身形半跪,认真而虔诚。 整齐的动作同样发生在又一次陷入寂静的星环广场上。 高台上下,那尔迦战士们的行礼带动起细微的气流声,在这一刻属于虫巢之母与子嗣的联系达到最深,让此刻唯一静立于高台之上的珀珥感受到了那份牵绊。 珀珥屏息,浅蓝色如悠远苍穹一般能映照星海的眼瞳缓缓移动,压抑某种躁动,尽可能平静地接纳这来自整个帝国的、无声的朝拜。 然后,他很轻、很自然地抬起了右手。 寂静被打破了。 不论是星环广场,还是光屏之外的星球、军区,亦或是属于那尔迦帝国的某所军校,所有可以被称之为是虫巢之母子嗣的臣民们高呼着,那是亿万声音汇聚而成,足以撼动星河的洪流—— “以虫巢意志为见证,向王献上永恒的忠诚!” “那尔迦帝国永存!” “虫巢之母永存!” “荣耀将归于那尔迦之王!” 宏大的声浪在整个星环广场上回荡,旗帜飘荡,守卫于四周的机甲抬起手臂,将手中的激光剑指至苍穹,在震颤的蜂鸣声中,激光剑的尖端凝聚起滚动的力量,随后冲上天空,炸开成了数道烟花。 珀珥站在高台之上,他成了此刻所有人目光注视的焦点,如同宇宙神明亲手雕琢的神祇雕塑,年轻、温柔、博爱、仁慈。 甚至无需言语,只要他存在、只要他站在那里,便是让所有那尔迦人燃起熊熊信仰与热烈追随的核心锚点。 高台之上,星河也将为其俯首。 此刻,这位承载有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命运与信仰的年轻君主伸开双臂,一股无形的、磅礴的精神力如实质的潮汐,瞬间席卷了整个星环广场。 那是虫巢之母的精神力。 广场中的人群中,骤然感知到那股轻柔感的亚当睁大了浅褐色的眼瞳,他痴痴望着高台之上,因为距离而有些模糊的身影,整个人宛若木偶人一般,杂糅有震惊和呆滞。 甚至不只是他——所有的通过层层选拔,以优秀战士的身份站在这里的那尔迦人都是如此反应。 他们不敢置信地感受着那环绕于自己周身的精神力,恍惚迷茫,有一瞬间甚至想要抓住身边并不认识的家伙,询问对方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是精神力? 是属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 这是源自于妈妈给予他们的……精神力安抚?!! 流动的精神力很温柔,宛若春水一般,轻飘飘拂过每一个那尔迦战士的身体,像是一双柔软的手,充满了珍惜和爱护,小心翼翼捧起他们的脸颊,然后俯下身体,轻吻着他们的面颊。 像是妈妈一样…… 就像是妈妈亲吻他们的孩子一样。 涌动的精神力自高台而下,萦绕在星环广场每一个子嗣的身上,那一刻,站在人群中的亚当止不住战栗着。 他眼瞳晶亮、面颊潮红,眼眶甚至隐隐泛滥出湿热的感觉,那充满日照质感的浅麦色皮肤上均浮现出一种兴奋所导致的红,连带着鬓角也微微渗透汗液,像是一只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遇见主人的狼狈小狗。 被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安抚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至少就亚当来说,他觉得这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能比妈妈的精神力安抚更舒服! 甚至在舒服之余,亚当还有一点点隐秘的羞耻—— 长时间浸于训练的战士躯干在某些方面真的很生涩,来源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安抚很轻柔,宛若夏日溅落在身上的清凉水花,这令亚当的呼吸微微急促,胸膛随着呼吸而失序起伏,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安抚对于这群生活在中央帝星之外的子嗣们来说,罕见得就像是天上的甘霖,再加上子嗣天性中对虫母、对妈妈的渴求,当这群被养在外面的小狗忽然获得了主人的安抚,自然一个个激动到连尾巴都疯狂地摇摆起来。 妈妈的精神力……好温柔、好喜欢…… 也好舒服。 温柔的精神力拂过子嗣们天生强悍,又因为训练而更加壮硕有力的躯干,亚当遏制着呼吸低喘,紧咬牙关,试图将此刻的体验刻画在记忆的深处。 笨拙又生涩的小狗,早已经沉沦在属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漩涡深处了。 可、可是……真的好喜欢…… 他会在妈妈的精神力安抚下失态的吧…… 不可以,他必须忍住! 当那尔迦的战士们沉浸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安抚时,关注公开露面直播的其他人则忍不住发出羡慕的赞叹—— 【太羡慕能到场的人了!我的天,刚刚妈妈是在对他们进行精神力安抚吗?我没看错吗?】 【我靠我在人群里看见自己的战友了!这次一定爽死他了!那可是妈妈的精神力安抚,我这辈子能有机会体验过一次吗?】 【以后还会有公开露面吗?如果我现在开始翻倍加强训练,还能有机会吗?】 【只有我想知道妈妈的精神力安抚是什么感觉吗?我太想知道了……会很难受吗?我看他们的额角都被汗液浸湿了,喘得很厉害,青筋都绷出了……怎么是一副被弄到有点崩坏的样子啊……为、为什么胸膛会起伏得那么剧烈呢?怎么感觉都要从衣服里跳出来了……】 【……看起来不像是不舒服啊?】 【我觉得不是难受……妈妈你这样会爽到他们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想要魂穿他们!!!】 …… 正如评论分析所说这确实不是难受,而是一种努力抑制爽感,和自我理智打架的,充满甜蜜折磨的煎熬。 好在轻柔流动的精神力并不曾继续加深、加重它们的安抚力道。 高台之上的小虫母很清楚,他的子嗣们对于精神力安抚向来难以抵抗,因此当珀珥感知到这群年轻战士们体内的狂化因子大幅度降低,并且疲惫感也在他身上盘踞时,珀珥适时停下了精神力的输出,轻轻喘着气,避免在众人面前露出孱弱的那一面。 他微微偏头,看向静立在自己身后,如守护神一般存在的各位首席、副首席。 珀珥小声问道:“我看起来还好吗?” “很好。” 昆汀是第一个说话的,甚至他眼圈还因为激动而泛着红,语气微微哽咽,“您看起来真的很好,王。” 随后,昆汀又问:“那么您现在感觉如何呢?” 珀珥小幅度动了动身体,轻声道:“我觉得我还能坚持。” 安抚整个星环广场上的那尔迦人,对于珀珥来说精神力消耗并不少,但好在有先前的专项训练撑着,此刻累归累,但珀珥觉得自己还能坚持——至少他还稳稳站在这里,就足以说明训练成果是喜人的,而他的计划也是可以继续进行的。 其他几个组别的首席对此有些疑惑,显然这是属于小虫母和昆汀的“秘密”。 昆汀:“那么……按照计划进行?” 珀珥点头,坚定道:“是的,按照计划进行。” 在小虫母话落之后,昆汀深呼吸,随即拿过连通整个星环广场的扩音设备,让下方因为虫巢之母精神力安抚而陷入狂潮的年轻战士们收敛情绪、安静下来。 广场上的能量环再一次发出嗡鸣,下方好不容易耐过那股劲儿,面颊潮红、手臂偾张青筋的亚当目光灼灼,盯着高台,已经开始期待此次公开露面的下一项了。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下一项是什么,于是当身披星辰的小虫母挥动虫翼,在众人的注视中从高台向下而落时,那一瞬间广场上所有那尔迦人都屏息凝视,眼底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高高在上的小神明,竟然也会走向他们吗? 高台之上,夏盖忍不住微微蹙眉,“这样可以吗?” 他害怕激动的子嗣们会引起混乱,从而导致小虫母受伤。 阿斯兰没说话,但他的目光一直都紧紧锁定在珀珥的身上,显然做好了随时反应的准备。 倒是昆汀哑声道:“这是属于王的场合……他相信他们。”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相信自己的孩子们。” 赫伊垂眸,低声开口:“那么,我们只需要相信妈妈就好。” 尤利西斯哼笑一声,“这群家伙,还真是幸运啊!” 不过比起他们,他更幸运——至少现在陪伴在小虫母身侧的人,是他、是他们。 星环广场上的最中央—— 哒。 这是珀珥脚尖落地的声音。 当战士们发觉小虫母有落下的准备后,这群宽肩窄腰、俊美帅气、风情各异的大块头们默契十足地让开了空地,紧紧盯着那抹逐渐靠近的身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紧张得就好像在做什么生死决策。 反倒是身形单薄的珀珥,成了此刻唯一一个悠哉自然的。 他抖了抖虫翼,轻柔温和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子嗣身上,轻声道:“你们好呀。” 人群僵硬一瞬。 当漂亮到宛若人偶娃娃的小虫母走下高台,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别说是惊呼了,他们连话都有些不敢说,生怕惊着眼前的珀珥。 于是,一个暂时被这群优秀战士当作是代表的年轻那尔迦人,从窸窣声中小心翼翼走了出来,回应了来自虫巢之母的问候。 “您、您好!” 战士代表有些紧张,他很帅气——是那种充满热带阳光的帅气,此刻还有些羞涩,看向珀珥的眼神有些闪躲,不过对视了一秒钟,便红着耳廓微微低头,只敢盯着珀珥的鞋尖看。 “不要这么紧张啦,我又不会吃人。” 珀珥有些好玩地又往前走了一步,战士代表哆嗦了一下,面上的红色更重了。 珀珥:“所以,要不要握握手,或者拥抱一下呢?” 说着,在子嗣们震惊的目光里,珀珥指了指悬浮在广场上的巨大光屏,“现在是自由互动的时间,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哦。” 星环广场中央的空地上支起一个单人沙发,珀珥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等候着第一个走到自己面前的子嗣。 自由互动时间,便是继大型精神力安抚后,珀珥向昆汀提出的另一项秘密计划——这是一个给予通过选拔的优秀战士们的惊喜。 一个小时的时间不算长,但对于这群渴望虫巢之母的子嗣们来说确实十足的珍惜。 即便他们此刻激动异常,却并不曾发生任何意外的暴动,反而一个个极其自觉地排起了队伍,小心翼翼等待着属于自己的互动时间。 通过选拔远道而来的子嗣并不少,但紧凑点,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祝福、握手、拥抱、吻手…… 珀珥尽可能地满足子嗣们的渴求,而这群子嗣们即便再如何渴望,也都守着那条线,并不曾提出让王为难的要求。 在第58分钟的时候,终于轮到了排在队伍末尾、成为最后一位互动者的亚当。 他激动地站在小虫母面前,面颊通红,在结结巴巴的自我介绍后,忍不住有些颓丧。 明明他已经在心里排演很多遍了,可等他真的站在小虫母的面前,他连大脑都是空白的……太丢人了…… 他的表现这样糟糕,恐怕连礼物都送不出去了……战友们一定会对他失望的……妈、妈妈会不会也讨厌他…… 满心自厌的亚当无意识喃喃出了自己的话语。 “不会哦。” 珀珥记住了这位来自暗物质带的年轻战士的名字,“我并没有讨厌亚当呢。”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小虫母站了起来。 精神力安抚的后遗症还流动在他体内,腰腹酸软、身体无力,但为了这一天的公开露面珀珥已经准备太久、太久了,因此即便这些难耐同时“折磨”着他,但他依旧笑意温柔,不曾让旁人窥见他所隐藏的秘密。 亚当心脏快速跳动着,当他发觉自己比小虫母高很多后,便下意识地蹲坐在地上,像是仰头渴求主人抚慰的大型犬,那双忐忑的眼眸中充满了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期待。 珀珥笑了笑,他忍着小腿上的酸软,抬手摸了摸亚当的发顶。 珀珥问:“那么亚当要给我什么礼物呢?” 亚当愣了半秒,然后有些慌张地将训练包抱在胸前,小心拉开拉链,露出了内里被包裹着的小礼物。 那是一株被种在小花盆内的绿色幼苗,或许在其他星球上它很常见,但在暗物质带……这将是一种堪比库尔赛冰蓝宝石的稀罕物。 亚当有些不自信道:“这、这是我们暗物质带第八军团成功培育出来的幼苗,从种植到移栽都、都是我们亲自操作的,我们想要将这株能够生长在暗物质带的绿色,送、送给您。” 在幸存者的教导下,珀珥知道暗物质带是什么生态情况。 驻守在那里的战士一方面是为抵抗异兽存在,另一方面便是想要让那片贫瘠的黑灰色土地上拥有新的生命痕迹。 他们正在为此努力着。 而这份远道而来,历经光年抵达珀珥手中的礼物,便是证明。 这是一份很珍贵的礼物。 珀珥小心接过,他用手指碰了碰幼苗的叶子,又缓缓低头,在亚当隐隐氤氲水汽的眼瞳中、在观测球反光的镜头之下,吻了一下手里的这株植物。 随即,珀珥看向亚当,轻声道:“谢谢,我很喜欢……我也希望有一天,我能看见暗物质带的每一颗星球,都铺满绿色。” 动态的画面通过直播,实时传递在了暗物质带的各个军团内,一位有些感性的军官没忍住,忽然捂住了眼睛,声线嘶哑却流露出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哑声道:“这辈子……这辈子能听到这句话值了,我就是死在暗物质带也无怨无悔。” 那尔迦帝国内广袤无垠的星域内,有些战士终其一生都无法踏足中央帝星,也无法在有生之年亲眼见到虫巢之母。 当他们诞生并且通过军校的教导、考核后,他们会因为自己的虫种和长处被派往各个星球,如非最为优秀的那一个,其中98% 的战士们只能终生驻守、无缘帝星。 但是这一次的公开露面,却让很小的一部分那尔迦人得以被希望笼罩,也让光屏之后围观直播的其他那尔迦人,诞生出了一种更加明显、流动有热忱的渴望。 在长达一小时的自由互动后,珀珥踩着悬浮梯重新回到高台之上,他的声线柔软却又充满号召力,通过星环广场上的扩音设备,传递至每一个角落。 他说—— “我为那尔迦帝国有你们这样的战士,而由衷地感到骄傲。” 那一刻,如潮水般的欢呼声又一次响起,久久不息,呐喊着属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荣耀,也呐喊着所有臣民子嗣对他们的王献出的忠诚与灵魂。 以虫巢意志为见证,他们向王献上永恒的忠诚。 那尔迦帝国永存,虫巢之母永存! 荣耀将归于那尔迦之王! …… 显而易见,这一天的公开露面举办得很成功。 甚至帝国高层还承诺,明年的这一天,也将举办公开露面,只要你足够优秀、强大,那么你就有机会站在星环广场之上,见到自己梦寐以求的虫巢之母、那尔迦唯一的王。 此番盛大的场面在交错的烟花礼炮中迎来了结束,接下来的收尾工作便交给了帝国高层、秩序同盟、皇家护卫军负责,燃血组、蝎组、边境哨卫军、白银特遣军从旁辅助。 至于珀珥…… 一整天的精神力消耗后,刚一退场,小虫母便已经软倒在了阿斯兰的怀里,他需要一场足够的休息来缓解这份身体反馈的疲惫和充盈过程。 这场觉珀珥足足睡了三天。 等他醒来后,公开露面的收尾工作早已经结束,远道而来的战士们坐上了回归的星舰,但“哒哒”踩着拖鞋穿过长廊的珀珥,却发现今日的太阳宫似乎格外安静。 安静到有些异常。 没有任何一个子嗣守着他醒来,这显然是一个非常奇怪且不正常的情况,令珀珥不得不多做他想。 总不能是异兽攻占太阳宫了吧?!! 直到珀珥遇见了匆匆而来的幸存者。 面对小虫母的疑惑,幸存者于短暂的沉默后,低声道—— “您的子嗣们……都进入筑巢期了。” 第144章 筑巢期(1) “……筑巢期?” 这是珀珥的知识盲区了, 但好在已经存活很久的幸存者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筑巢期对于那尔迦人来说就像是一个消失很久的旧历史,也像是某种已经被退化掉的种群行为。 在过往的千年以来,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隔阂越重,精神力安抚的效果也越来越浮于表面, 在多重因素的影响下, “筑巢期”便成了淹没在时间长流中的被迫出现的失礼行为。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了, 也或许是因为自那尔迦人迁移到中央帝星后, 这类种群行为不再发生, 于是伴随着一代又一代的那尔迦人发展延续, 他们也逐渐忘记了这一生理特性。 毕竟大宇宙时代的辐射下,任何进化都有可能发生。 只是谁都不曾料到,消失数千年的“筑巢期”会在小虫母的影响下重新显露—— 几天前的公开露面中, 珀珥的原计划就是为远道而来的子嗣们进行一个大范围的精神力安抚,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史无前例的,而实行效果显然也是极好的。 但也是因为这份“好”, 精神力安抚加重了子嗣与虫巢之母之间的联系——如果说最初珀珥与子嗣之间的联系相识藕丝,那么经过这一次公开露面的大范围精神力安抚后,他们之间的联系感便厚重成了粗壮的藤蔓,彼此交连、无法解开。 而在这般变化之下, 最先一批受到影响的,便是从珀珥回归以来, 同他距离最近、相处最多,精神力安抚、交互最为频繁的子嗣们。 比如各个组别的首席、副首席, 以及经常性聚在小虫母周边, 日常能够和珀珥亲亲贴贴抱抱的其他成员们。 于是,经过此次那尔迦王的公开露面后,这份变化悄无声息地如幼苗的根系一般, 盘踞在子嗣们的躯干深处,并等待着继续发芽、壮大的机会。 刚一开始的筑巢期并未反馈出太多的症状和后遗症,因此最初的那天,子嗣们只是觉得身体有点发热,轻微头昏脑胀,以及身体似乎比往常更敏感,更容易受到刺激。 但这些症状,均在可以承受的限度范围之内。 那尔迦人向来钢筋铁骨,轻易不会生病,因此这种“小病小痛”向来不在他们的治疗范围内,都想着等一两天或许就好了。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在一两天之后,这些症状非但没好,还有不停加重的趋势—— 他们开始疯狂地渴望小虫母的气味和碰触,想要贪婪地得到更多。 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会忍不住在沉溺在混乱又朦胧的梦境中,一次又一次重温着自己在梦中对小虫母做出的那些糟糕透顶的事情。 他们弄脏了漂亮得像是洋娃娃一样的妈妈。 他们让妈妈变得……潮湿起来。 于是,珀珥呼呼大睡的第一天夜里,有实在耐不住的子嗣们悄悄进入小虫母的卧室。 他们就像是某种护住的大型犬一般,死死按捺住那股兴奋和渴望,只驯服地靠坐在地毯上,一边守护着珀珥,一边汲取那属于小虫母的气味,试图令自己安心。 但这样的行为不亚于饮鸩止渴。 越是能感知到小虫母的一切,他们便越是渴望得到更多。 甚至当第二天清晨降临的时候,某几个趁着夜色,偷偷潜入珀珥房间的子嗣于温暖的日光下,后知后觉发觉自己竟然藏着小虫母的贴身衣物—— 他们就像是痴汉一般,将高挺的鼻梁埋在那几件交叠的柔软衣服上,甚至还会偏着脑袋,用鼻尖、嘴巴,用脸颊蹭着,痴缠至极地寻觅着小虫母的甜蜜香气。 简直变/态到令人发指! 这股古怪又诡异的疯狂劲引起了子嗣们的警惕。 在珀珥安然沉睡,对外界变化毫不知情的第二天里,模糊想到什么的奥洛维金则在思考之后,一语道破此番变化,将已经从那尔迦帝国历史中消失上千年的“筑巢期”重新搬至台前。 早在更久之前——在珀珥刚刚经历过蜕变期的时候,皇家护卫军的首席奥洛维金,便因为某些想要用虫翼将小虫母包裹在内的冲动欲/望,而意外联想到了筑巢期。 只是当时的他实在很难想象,几个月后的今天,属于筑巢期的反应,竟然会真的降落在他们的身上,成为真正发生的现实。 ……这就像是一个奇迹。 身为更加古老神秘的白银种,白银特遣军的成员虽未曾经历过筑巢期,但他们对于这一反应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于是,在一众子嗣们忍着相同的渴望,进行过一场简短的会议后,他们很确定自己陷入筑巢期的原因,便是前几日小虫母在公开露面中进行的大范围精神力安抚。 不,确切来说,公开露面时珀珥赋予的精神力安抚,只是引起筑巢期发生的因素之一,真正原因应当是珀珥以虫巢之母回归后发生的一切。 所有的变化都是一点一点叠加的,当这些变化层层累积之后,才能在某一天彻底爆发,掀起此番名为“筑巢期”的巨浪。 此刻,坐在太阳宫的会客厅内,珀珥盯着对面知道他醒后,便立马赶来的昆汀,以及立于另一侧的幸存者,轻声问道: “这种情况,我应该怎么做?为他们提供安抚吗?” 昆汀沉吟片刻,低声道:“这两天我和幸存者都查过了很多过往的旧资料,他们的筑巢期通常持续时间在一个月左右——如果有来自虫巢之母的安抚,那么时间会缩短到一两天;如果没有,便需要自己熬过去。” 珀珥:“筑巢期……他们会难受吗?” 这话一出,昆汀沉默了。 幸存者睁着那双靛蓝色的眼眸扫过珀珥,机械音一板一眼道—— “筑巢期,顾名思义,是子嗣个体在敏感时期出现的行为,主要表现为对伴侣气味、抚慰的渴望,因此可能会引发收集伴侣衣物,筑造巢穴空间的本能反应。” “我为他们进行过身体状态的扫描,在整个筑巢期期间,他们的体温会保持在一个较高的状态,大脑意识昏沉,身体关节持续阵痛,体内激素分泌紊乱,同时会导致情绪敏感、脆弱,人格性情上会有轻微变化。” “根据数据测算,难受是必然的,但不同成员承受的难受程度也并不相同,与您精神力、身体接触越亲近的人,筑巢期反应越大,安抚难度也越高。” 珀珥抿唇,神色有些不安。 昆汀安抚道:“王,您不用太担心,筑巢期的难受相较于受狂化因子影响,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即便您什么都不做,筑巢期也会在一个月以后结束,所以您无需过分忧心。” “可他们会难受的……” 珀珥垂眸,轻声道:“他们现在很需要我,不是吗?” 在这样的询问下,昆汀根本无法违心地说出“不是”两个字。 他叹了口气,低声开口: “近来各个组别的中下层人员还在正常运转,各项工作也都有我盯着,那几个进入筑巢期的小子们我都给了一个月的休假,这会都在办公楼宿舍内躲着……” “从您昏睡的第二天起,他们就没出来过了,估计是怕自己受筑巢期影响做出什么过界的行为,都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了。” 这群对小虫母满心渴望与欲求的子嗣们,因为精神力联系的加深而引爆了体内的全部生理性反应,这令他们变成了一群急需主人抚慰的迷乱小狗。 珀珥看了看昆汀,浅蓝色的眼瞳晶亮,充斥有一种平静又温和的情绪,他道:“我要去看看他们。” 不是“我想”,而是“我要”。 当子嗣们坚定不移地选择珀珥的时候,珀珥也会坚定不移地去选择他们。 半秒钟的停顿后,昆汀才继续道:“您的进入权限一直都开着。” 珀珥冲着昆汀笑了笑。 “那最近一段时间,就辛苦昆汀叔叔啦!” …… 半个小时后,珀珥穿着很简约的半袖短裤从太阳宫内走了出来,而等候在门口进行陪同的则是幸存者。 各个组别的办公楼均立于太阳宫外围,每一座办公楼的占地面积都很大,六层的开阔建筑注意满足那尔迦人的全部需求,与其说这是办公楼,倒不如说是一个属于不同组别的小型生活社区。 珀珥选择的第一个地点是距离太阳宫大门最近的,属于皇家护卫军的办公楼。 大门内,一楼的接待大厅,以及二楼、三楼的办公区域还走动有很多珀珥比较面熟的皇家护卫军的成员,他们与小虫母的精神力、肢体接触较少,因此并不在此番筑巢期的行列中。 但作为首席的奥洛维金,以及他的两位副首席便不可控制地落入到了筑巢期的旖旎阴影之下。 珀珥和幸存者乘坐电梯抵达了六楼,这里分别是首席和副首席的豪华单人间,由一条走廊做阻隔,左边为奥洛维金独占的私人空间,右边则是赛特、莱茵斯的活动区域。 珀珥想了想,决定先去看看奥洛维金。 他敲了敲房门,但并无人应答。 幸存者:“筑巢期期间,他们的意识并不清醒,反应或许比较迟钝。” 珀珥:“我知道了。” 他想了想,对幸存者道:“你在门口等等我好吗?” 幸存者靛蓝色的眼瞳微暗,他沉默了半秒钟,随即道了一声“好”,然后补充道: “我就在门口,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呼唤我就好。” 珀珥拥有打开整个中央帝星上所有门的权限,他抬手落在门把手上,自动检测指纹的机器微亮起,伴随着一声很低的“滴滴”声后,他拧开把手,侧身走了进去。 奥洛维金的房间内很黑,所有窗户上的窗帘都严严实实地拉着,刚刚进来的珀珥并不太适应光线,才走了两步便被地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绊了一下。 “唔……” 小虫母倾倒的身体在黑暗中,被一抹赤/裸滚烫的躯干接住,对方就像是八爪鱼一般,满是爆发力的手臂紧紧搂着怀里的小虫母,似乎害怕对方会突然消失似的。 昏沉的黑暗间,珀珥感觉有什么轻缓运作的东西包裹在自己身后,将原有的光线又降低到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奥洛维金?” 趴在对方胸膛上小口喘气的珀珥问道。 “……嗯。” 另一个当事人低声应答,同时带着沙哑且沉闷的喘息,宛若阴影中蛰伏的野兽。 珀珥:“你感觉还好吗?奥洛维金,我想看看你。” 奥洛维金的声音有些闷:“不太好……妈妈,我现在很难看。” “怎么会呢?” 珀珥趴在奥洛维金的怀里,小声安抚道:“在我眼里,奥洛维金就是最优雅的人!永远都不会难看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在逐渐适应了此刻环境内的光线后,珀珥发现将他包裹到一个小空间内的东西,其实是奥洛维金张开的虫翼。 筑巢期的奥洛维金身体陷入了半异化的状态—— 铂金色的鳞甲嵌入在他的皮肤上,从眼尾开始一路向下蔓延,原本穿在他身上的白色衬衣早已经被锋利的鳞片剐蹭得破破烂烂,近乎如布条一般,挂在这具肌肉线条漂亮且充满男性性感的躯干。 奥洛维金身体半佝,盘腿坐在虫翼笼罩的空间内。 他似是有些疲惫地微阖眼眸,淡金色的长发凌乱散落,隐隐被汗水打湿,依稀混杂有他日常最喜欢用的香水味。 珀珥跨坐在奥洛维金的怀里,待适应光线后,他看到了奥洛维金面容上的苍白虚弱。 显然,筑巢期对于没有虫巢之母安抚的子嗣来说并不好受。 珀珥更加贴近奥洛维金的胸膛,将自己的精神力探入到了对方的身体内部。 奥洛维金低喘着,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握住珀珥柔韧的腰肢,他一边扬起脖颈,如引颈受戮的天鹅一般接受来自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安抚,一边提起心神,哑声诉说渴求: “我、我想将您再抱得紧一点,可以吗?” 珀珥点头,应允了筑巢期子嗣的小请求。 巨大的金色虫翼一寸一寸收拢,奥洛维金的手臂此刻犹如锁链,紧紧缚在小虫母的周身,牢牢抱着珀珥,几乎要将对方完全揉到自己的骨血中。 甚至这对巨大的虫翼,已然完全与珀珥的虫翼相贴,一寸一寸交错传递着脉搏颤动的声音。 ……好香。 妈妈好香……好喜欢。 这样的亲昵令奥洛维金感到安心,他呼吸发沉,鼻梁埋在小虫母的脖颈间,梦呓一般呢喃着,满是依恋。 筑巢期的子嗣会变得更加敏感、脆弱。 奥洛维金就像是依赖妈妈的孩子一般,将自己的脑袋埋在珀珥的脖颈、胸膛、腰腹之间。 他有些孩子气地用巨大的虫翼,将他与珀珥包裹在其中,在那密不透风的小空间内,近乎战栗地仰头,用鼻梁、唇瓣蹭在小虫母的怀抱里,更多、更干渴地汲取着属于妈妈的气味。 有限的虫翼空间下,雄性的气味与小虫母身上那甜蜜至极的暖香交织着,在极致的焦渴之下,奥洛维金紧紧抱住珀珥的腰腹,隐隐流露出几分失态。 他的面颊、眼周在这一刻被大片潮红覆盖,眼瞳湿润,吐息滚烫,就连碰触在珀珥周身的指尖都是战栗痉挛的。 即便意识因为筑巢期而迷蒙混沌,但奥洛维金很清楚,此刻他已经忍耐、紧绷到了极致。 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能不能从妈妈那里得到应允。 铂金色长发的贵公子喉结滚动,无意识地颤抖,他紧紧抱着珀珥,吐息温热,散落在小虫母的颈侧,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这样的克制是珀珥同样能够感知到的。 他温柔地揉着奥洛维金的发顶,纤细的手指穿插在那交错的发丝间,像是在安抚鼓励。 奥洛维金睫毛颤动着。 昏暗的光线下,他窥见了小虫母温柔的眸光,最终战栗着加深了这个怀抱,哑声问道:“抱歉妈妈……可以允许,我冒犯您吗?我、我会清理干净的。” 珀珥笑了一下,指尖轻轻点了点奥洛维金的腹部。 他说,我同意了。 那一瞬间,奥洛维金几乎从喉咙深处溢出一道破碎的,如同犬类一般的呜声,并在小虫母的应允下,陷入了失控的潮水之下。 …… 珀珥从奥洛维金的房间内出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等在门口的幸存者,“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幸存者垂眸,“皇家护卫军的首席还好吗?” 提及奥洛维金,珀珥面上挂上了一抹有些无奈的笑容,“已经让他去床上休息了,或许好好睡一觉就能恢复正常了。” 筑巢期没妈妈宠爱的子嗣像根草,但若是有了妈妈……什么难受劲儿都没了! 幸运者顿了顿,视线自小虫母落有轻微红痕的脖颈上一扫而过。 在解决了奥洛维金这里的小问题后,珀珥和幸存者抬脚走向另一端——属于皇家护卫军副首席赛特和莱茵斯的住所。 两位副首席各自拥有自己的私人卧室和办公间,在中央共用客厅,当珀珥刚刚进门,走向客厅的同时,就被一双从侧面伸过来的手臂给悬空抱了起来。 来人是莱茵斯。 金发碧眼的副首席眼瞳迷蒙,下一秒就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大型犬一般用鼻梁和唇瓣蹭着珀珥的脸颊。 很快,房间另一侧的赛特也凑了过来。 比起奥洛维金尚还残留有神志的状态,皇家护卫军的两位副首席便显得昏沉很多,他们黏黏糊糊腻歪在小虫母身侧,几乎是珀珥一个指令他们一个动作。 好不容易,珀珥才指挥着两只大型犬坐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准备用精神力对他们进行安抚。 珀珥首先关注的是莱茵斯。 当他将手掌贴在莱茵斯的额头,并将精神力缓缓注入的同时,赛特则半跪在他身侧,用温热的唇一寸一寸舔吻着珀珥另一只手的指尖。 柔软的精神力萦绕在两位皇家护卫军副首席的周身。 莱茵斯依恋地把侧脸蹭在珀珥的手掌内,恍若驯服的家犬,渴求来自主人的温度与气息。 赛特则用口腔包裹着珀珥的指腹,窄窄的喉头充满渴求地吞咽着,水声明显,近乎流露出几分微妙的情/涩。 三个人的场合,总是令珀珥更容易害羞,也总是更考验他的端水水平—— 如果他多摸了莱茵斯,那么赛特会轻咬着他的指尖发出不满的喘声;如果他盯着赛特久了,莱茵斯又会用鼻头顶着他的脖子,小声说着妈妈总是看赛特,是觉得他不好看吗? 面对这种场景,珀珥没办法,只能更加努力地端水,一边赞美莱茵斯很好看,一边揉着赛特的唇,避免筑巢期敏感的子嗣们觉得他偏心。 哎,当个称职的小妈咪可真不容易呀! 等莱茵斯和赛特从筑巢期的状态中稍微脱离几分后,珀珥吻了吻他们两个的额头,像是妈咪领着两个“巨婴”似的,分别将迷迷瞪瞪的两位副首席送到他们各自的房间内,又附上温柔的安抚。 珀珥轻声道: “好好休息吧,等明天我再来看你们。” …… 浑身沾染有子嗣身上气息的小虫母又一次和幸存者汇合,这位高等人工智能眉眼冷淡,可敏锐的气味捕捉功能却足以他清晰地探知到珀珥身上的每一种味道—— 最初是柔美的甜香,之后掺杂有奥洛维金的味道,而此刻,又被混入了赛特和莱茵斯的味道。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幸存者很清楚,在不久的以后,小虫母身上还会沾染有更多子嗣身上的气味,但是……一定不会有他的。 幸存者体内的情感模块升起一抹微妙的怪异感,他一边品味着这种感觉,一边跟随小虫母走向下一个目的地——蝎组成员所在的办公楼内。 蝎组成员人均社恐,他们所在的办公楼也相对冷清,珀珥和幸存者通过电梯直达目的地,不一会儿便站在了最高层。 每一栋办公楼内的陈设布局是一样的,但在风格上又并不相同,皇家护卫军所在的办公楼整体以优雅大气为主,而蝎组成员所在的地方则是清一色的灰黑装潢。 ——很符合他们日常的穿搭和气质。 筑巢期的厄加就像是一条巨蟒,他藏匿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中,直到小虫母缓步走到陷阱中后,这条巨蟒则骤然从黑暗中出现,灵活粗壮的尾勾瞬间卷起猎物的腰腹,等珀珥回神后,便发现自己已经被半异化的厄加抱在怀里,悬挂在房梁之上了。 或许是为了配合蝎组成员具有尾勾的这一特点,厄加的房顶上延伸有结实的横梁,筑巢期被激发了原始兽性的他更喜欢待在高处的阴影里,即便是抓到了猎物,也不愿下地。 此刻,珀珥几乎是被厄加的尾勾环绕着,蜷缩在对方怀里的。 至于厄加则侧身坐在横梁上,身形悬空,戴着黑色的面具,直勾勾盯着怀里这个散发有甜蜜香气的猎物。 比起奥洛维金相对清醒的状态,厄加更显兽性与本能。 珀珥顿了一下,即便他很熟悉厄加,但此时也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几分微妙的压迫感。 就像是丛林中遇见巨蟒的小型哺乳动物,即便隔着覆面,他都能感受到对方那阴冷又极具有力量感的视线。 珀珥轻轻咽了咽唾沫,蜷在厄加的怀里,尾勾僵硬,小声呼唤道:“厄加?还能认出来我吗?” 筑巢期的厄加歪头,覆面遮挡了他的眼瞳与神情,以至于此刻珀珥无从窥见对方的真实反应。 但那条哑光黑色的粗壮尾勾,却一寸寸收紧,缠绕着珀珥的腰腹,并一点一点下滑,连带着卷住了珀珥腴润的大腿软肉。 那是一种很明显的束缚感,令珀珥后脊泛上一股酥麻。 见厄加没有理会自己的呼唤,珀珥便尝试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忽然注意到了一抹一直被厄加攥在手掌里的小布料。 还有点湿答答的。 ……有点眼熟?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小虫母眯眼,浅蓝色的眼眸中倒映出那截只露出了一点点边角的布料。 柔和的米白色,上面印有很细微的花纹,布料微微褶皱,隐约能看到点缀的蕾丝。 珀珥越看越熟悉,终于在长达半分钟的思索后反应过来了什么—— 那不就是配在他睡袍里的小内衬吗?! 当初第一次被厄加“服务”以后,他的小衣服就不见了,为此还报废了一条睡裙,只是没想到竟然一直被厄加偷偷藏起来了! 珀珥面颊发红,下意识想要拿回来自己的小衣服,却不想正好看见厄加蹭开面具,露出那张苍白俊秀的面孔,睁着微直的兽瞳,当着他的面舔上了那抹小布料。 猩红的舌面和米白色的蕾丝对比明显,而厄加舌尖落点的位置又选得极为刚好。 ……是最能紧贴小虫母柔软胸膛间那两枚腺体的位置。 那一瞬间,盯着蝎组首席直勾勾的目光,珀珥头皮发麻,有种厄加的吐息真真切切落在了自己皮肤上的战栗感。 那么明显的舔舐力道…… 真要落在身上,会把珍珠嘬出来水的吧?!! 第145章 筑巢期(2) 厄加的意识其实并不太清醒。 来势汹汹的筑巢期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兽性, 那种源自于阴影中冷血爬行动物的兽/欲燃烧在这具苍白有力的躯干内,一寸一寸在血管、骨头里绽开了难耐的麻痒。 因为对气味的渴望,厄加蹭掉了日常习惯戴在俊秀面孔上的面具,那张苍白如油画中吸血鬼一般的面颊上氤氲着碎汗, 略微泛青的眼周弥散潮红, 颓丧又充满了色/气。 蝎组的首席在居家的氛围里, 只身穿了一件无袖修身的背心。 他的身材很好, 是高挑的薄肌型, 黑色的布料紧紧包裹着那具冷白色却肌肉线条优越的体魄, 宽肩窄腰,手臂肌肉隆起,一手握着那截柔软的衣服, 一手揽着珀珥的后腰, 粗壮覆盖鳞甲的尾勾环绕在屋顶的横梁上,将他们稳稳固定在高处。 ——宛若深夜在树上狩猎的巨蟒。 珀珥面对面坐在厄加的怀里, 双脚几乎是完全悬空的。 他银白色的尾勾包裹着武装,轻微摇摆,虫翼自然垂落,眼眸濡湿地盯着厄加的唇, 以及对方唇间叼着的衣服。 “那、那是我的。” 珀珥有些底气不足地哼唧道。 脑子迷迷糊糊的厄加歪头,喉咙里发出很模糊的气音, 似是在分辨小虫母话语中的意思,直到半分钟后, 才慢吞吞松口, 猩红的舌尖从浅色的唇瓣之间一闪而过,宛若角落里吐信的蟒蛇。 珀珥晃了下小腿,心跳快得厉害, 明明还没做什么,但就是有种遏制不住的羞耻感。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片被厄加弄得皱皱巴巴的衣服。 珀珥小小呼吸了一下,他保持冷静,试图伸手把东西拿回来。 但厄加却下意识躲开了。 那双黝黑的眼瞳紧紧盯着小虫母的面颊,闪烁着暗沉的兽性,直到盯得珀珥后脊发麻,才忽然俯身,将高挺的鼻梁抵着珀珥的颈侧嗅了嗅。 “……好香。” 厄加的声音很沙哑,长时间保持沉默的习惯令他每一次开口时的声线,都显得很沉,却又因为咬字习惯而自带有一股阴冷黏腻的意味,极具有个人魅力。 珀珥被蹭得有些痒痒,刚刚动弹了一下,便感觉到有什么粗壮的东西缠住了自己的尾勾。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 只见厄加那条遍布黑色鳞甲的尾勾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横梁,正一甩一甩地勾缠着珀珥那条穿戴有武装、更加纤细灵动的银白色小尾勾。 就像是两条蛇。 一粗一细,一黑一白,一雄壮一纤弱。 对比分明,反差强烈,便也流露出几分绝对差异下的朦胧张力。 粗壮狰狞的黑色巨蟒坚硬而阴冷,它似嗅着肉味儿的癞皮狗似的,死死缠着下方那条银白色的小蛇。 冷冰冰的鳞甲在交错摩擦之下,逐渐泛滥出热意,黑色长尾一寸一寸收紧,在充满占有欲和侵略性的渴求一下,几乎要把那条银白色的尾勾彻底揉在自己的血肉之内,痴缠得厉害。 珀珥忽然庆幸自己出门时多留了一个个心眼,老老实实穿戴上了比约恩送他的武装尾勾,不然以厄加现在这副样子…… 恐怕他那条敏感的小尾勾,都要被厄加的坏尾巴弄坏了!!! 一定会连着腰眼都发酸发麻的! “好香。” “妈妈……好香。” 厄加的鼻梁紧紧压在珀珥的皮肤上,手臂充满占有欲地圈着对方,喉结滚动,体温相融。 厄加:“但是,为什么……有其他雄性的味道?” 珀珥耳廓微红,想到了之前被皇家护卫军们抱在怀里乱蹭的情景。 厄加慢吞吞道:“不喜欢妈妈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会难受。” 珀珥一惊,顾不得害羞,立马问道:“是哪里难受?身体不舒服吗?” 厄加喘着气,苍白色的颈间青筋微鼓,缀着几颗汗珠。 筑巢期的状态下,他的目光有些茫然,握着珀珥的手,愣愣放在了自己心脏胸膛的位置,“难受……妈妈,这里难受。” 珀珥微怔。 厄加俯身靠近,探着舌尖,舔了一下小虫母鼻梁上浮出的碎汗,“……会难受,会嫉妒。” 珀珥轻轻叹了口气。 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是注定不平等的—— 虫母只有一个,但爱着他的子嗣却有很多很多,甚至源源不断,不论是出于种族的天性还是基因的选择,作为“妈妈”的虫母、作为虫巢之母的那尔迦王,他需要用这份博爱来抚慰每一个心甘情愿为他献上忠诚的子嗣。 听到小虫母叹气声的厄加心脏一紧。 某种恐慌暂时冲散了他大脑里的迷蒙,在不安与焦躁的情绪下,他有些急慌慌地开口:“妈、妈妈,我不嫉妒……我不嫉妒的,别生气、求您别生气……不要离开我……” 筑巢期的子嗣敏感且缺乏安全感,尤其像是厄加这样性格的阴湿小狗,一旦他从珀珥身上窥见了某种低沉的情绪,便会忍不住地自我厌恶、自我责怪。 “我没有生厄加的气。” 珀珥伸手,抱住了厄加的脑袋。 原本有些慌张焦虑的蝎组首席安静了下来了,他的心跳很快,脑袋埋在小虫母的怀里,粗壮的尾勾则紧紧圈着,不愿意放开另一条更细、更柔软的银白尾勾。 珀珥一下一下轻抚着厄加的后脑袋,细白的手指揉着对方的耳廓,声音很温柔,充满了引导的特质。 “如果觉得难受可以告诉我,如果不喜欢我身上的味道……” 珀珥顿了顿,低声道: “厄加,我允许你用自己的味道……覆盖在我的身上。” “这个机会,厄加想要吗?” 厄加低低喘了一声,尾勾缠得珀珥更紧了。 他哑着声,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动,一边汲取着小虫母身上的甜蜜气息,一边喃喃道:“……要的,想要用我的味道……覆盖在妈妈身上。” “好。” 珀珥笑了一下,一边将精神力注入厄加的躯干,一边邀请道:“那就来吧,用厄加的气息,涂满我吧。” …… 蝎组的首席是一只害羞的小狗,即便他渴求用自己的气味涂满小虫母的全身,可真到行动的时候,又羞得厉害——乌黑的眼瞳潮湿一片,眼周发红,连手指都在颤抖着。 如果不是温柔的小虫母扶住对方的手臂,恐怕这只害羞小狗可能连扣子都解不开。 厄加身上的气味像是阴冷天气下的丛林,那是一种令人会窥见满目阴霾的深林,主色调永远都无法鲜明多彩,但却有着异样的生命力,支撑着厄加那颗时时刻刻会为小虫母而加速跳动的心脏。 他如愿驱散了那些皇家护卫军们留下的气息,并将自己的味道覆盖在小虫母的身上。 他就像是小狗一般,蹭在珀珥的怀里轻轻舔舐,还用尾勾圈着珀珥的腰腹小腿,勾着小虫母的尾勾,如同交尾一般死死缠住,近乎沉溺在这片阴冷深林的气息深处。 在彻底沉溺于小虫母温柔的那一刻,厄加脊背微佝,死死埋在珀珥的颈侧,而抱住厄加脊背的珀珥,则感受到了肩头上的潮湿。 “喜、喜欢……” “好喜欢妈妈……” “……好想给妈妈,当一辈子的小狗。” 可怜的小狗哭了。 比起已经学会主动引起小虫母注意力的副首席02,厄加则更加被动。 他安静而小心,永远习惯在角落中注视着,甚至作为第一个向珀珥献上忠诚的子嗣,他不争不抢,安静到令珀珥心生怜惜。 就好像只要珀珥回头,那么厄加永远都会站在原地等着他。 就好像只要珀珥需要,那么不论是99步还是100步,厄加都愿意主动走过来,再乖巧地蹲坐在小虫母面前,驯服地接受对方的亲昵与抚摸。 妈妈会溺爱哭鼻子的小狗。 珀珥抚着厄加的面庞,吻了吻对方的眼皮,轻声道: “我知道的。” “我也喜欢厄加。” “厄加一辈子都是我的小狗,好吗?” 明明身形比小虫母高大很多,但此刻的厄加就像是个孩子一般,注视着珀珥的眼瞳充满了依恋。 他说好。 他还说他永远都是妈妈的小狗。 等珀珥安抚好厄加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他哄着哭到眼周发红的小狗从横梁上落下来,拉着对方走进卧室,推着厄加回到床上、好好休息。 但没有安全感的小狗依旧想要拥有更多的,属于妈妈的味道。 于是,蜷在床上的厄加从怀里拿出了那团皱巴巴的布料,黑色的眼瞳盯着珀珥,仓皇着哑声道:“妈妈的味道……没了。” 珀珥面颊微红,他本来想义正词严地拒绝,可瞥到厄加发红的眼周和潮湿的睫毛后,他又心软了。 好吧、好吧,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心软的小妈咪了! 妥协后的小虫母忍着羞意,凶巴巴地让厄加闭上眼睛,随后在一阵轻微的布料窸窣声后,得到小虫母偏爱的厄加拥有了一件新的小衣服——那是珀珥穿在半袖内的小背心。 那是很贴肤的轻柔布料,不大的布料被两条细细的带子勾着,没什么花纹样式,只是最简单的纯棉质地,却因为刚刚离开主人家的身体,还残留有几分明晃晃的暖香。 一新一旧的两团布料均被厄加小心地搂在怀里,珍惜得仿佛捧着什么珍宝一般。 他身体蜷起,粗壮的尾勾从后侧护了过来,随即在珀珥的注视中,将鼻梁埋在了那尚还沾染有小虫母体温和香气的布料中,深深吸了一口气,餍足而安宁。 抱着安抚物的小狗迷蒙地盯着小虫母,珀珥心软地摸了摸厄加的额头,随即吻了吻对方的眼皮,轻声道:“好啦,这下可以抱着我的衣服安心睡觉了吧?” …… 作为高等人工智能,幸存者的功能很齐全。 他那双由数据、机器构成的靛蓝色眼瞳就像是一台移动的高级计算器,只需要看一眼,便能获得这个世界上98%的数据,至于剩下的2%,那不外乎是时间的问题。 因此,当小虫母带着满身的潮冷气息,从蝎组首席厄加的房间里出来时,幸存者只一眼,便发现了某些变化。 王的身上……少了一件衣服。 驳杂的数据库告诉幸存者,那类衣服会很轻薄柔软,穿在最内侧,通常会被称之为是背心。 因为小虫母胸膛前腺体的发育情况,那里娇弱敏感,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小虫母都会选择在衣服的内侧再多穿一层轻薄的小背心,用来避免摩擦。 显然,这是一种会完全贴合在小虫母躯干上的衣物,也是最能汲取对方体温和香气的布料。 而现在,这件衣服不见了。 幸存者靛蓝色的眼瞳微微变暗,许是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珀珥有些奇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向幸存者,“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机械生灵直来直往的性子并不懂变通。 幸存者开口,声线平直且无机质,可说出来的话却令珀珥耳廓发红。 对方道:“您的衣服……少了一件。” 珀珥在地毯上蹭了蹭鞋底,一边往02的房间走,一边小声解释道:“厄加太黏人、太没有安全感了,没有我的衣服,他会睡不着的。” 黏人,安全感,衣服,睡觉…… 晃动的字眼在幸存者的数据库中掠过,很快又被捕捉到了另一个词汇——撒娇。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在小虫母简单的言语下,幸存者甚至能够通过数据的构造,补充出蝎组首席满足地抱着小虫母衣物睡觉的场景。 ……他也好想要。 想要王的衣服。 幸存者瞳孔中的微光一闪而过,他忽然一板一眼地开口道:“我也可以拥有您的衣服吗?” 珀珥脚步一顿,抿着唇有些不自在,“为、为什么?” 幸存者直言:“我的嗅觉反馈系统很喜欢您身上的气味,闻到您的味道,会令我工作运转更为迅速,比平常状态下快0.9个百分点,并且还有继续加快的可能。” 珀珥面颊微红,含含糊糊道:“那、那等我回去以后找一件给你!” 幸存者礼貌且大大方方地说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变/态的话语:“可以要您已经穿过的衣服吗?” 他想要贴着小虫母皮肤的衣服,要有小虫母身上的气味、痕迹和温度,要沾染着余热。 今天的幸存者感觉也奇奇怪怪的!但如果能够提升工作效率的话……珀珥觉得他应该同意的!他甚至应该为了幸存者的工作状态,主动给对方一堆衣服! 想到这里,珀珥的脸更红了。 他小声道了一句“可以”,便加快速度走到02的房间前敲起了门。 才敲了两下,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缝隙,都不等珀珥出声,他便被一道巨大却又掌控很好的力道抓着腰腹,扯了进去。 幸存者下意识想要上前,但很快,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只盯着那扇又一次关上的门,目光僵直,又慢吞吞垂下眼帘,如无声无息的雕塑一般安静站在原地。 他会等着小虫母出来的。 门板的另一边,珀珥几乎被完全抵在门上。 02赤/裸着上身,下半身穿着一条黑色宽松短裤,似乎是刚刚冲完澡的样子,冷白色的肌肉纹理上散落水汽,蒸腾出一股潮热感。 他没戴覆面,冷白皮上五官深邃俊美,幽绿色的眼瞳晦暗苍夷,如茂盛的丛林,比之厄加更显露出几分冷血猎食者的凶性。 02屈起膝盖顶进珀珥的腿/面间,手臂桎梏着对方的后腰、肩胛,将人悬空固定在门的后方,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珀珥仰头,注视着02那双幽绿色的眼瞳。 比起厄加的混沌,02的状态更显清醒,虽不曾完全被兽性控制,可眼眸中还是闪烁有几分残忍的凶戾,远比寻常情况下看起来更具有攻击性。 但这种攻击性在遇见小虫母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02从喉咙中溢出很轻的喘息,他如大型犬一般低头嗅了嗅小虫母的脖颈,然后又不满地舔着咬了一下珀珥的锁骨。 “嘶——” 珀珥倒抽了一口气,不是疼,而是没做好承受刺激的反应。 “……妈妈身上都是首席味道。” “好浓。” “但是……” 02顿了顿,原本抵在珀珥颈侧的鼻梁微微下移。 很快他的动作变换着,从将人抵着悬钉在门板上的姿势,改为半跪在地,将脸埋在珀珥的小腹上。 滚烫的吐息令珀珥微颤,但还不等他推开02的脑袋,便被对方握着手腕,将那高挺的鼻梁向下滑蹭,悄无声息地埋到了缝隙间。 “0、02!别乱动!” “鼻子……碰到我啦!” 蝎组的副首席哑声吸了口气,他的鼻梁完全藏在了小虫母的tui/面,终于仰起头,用下巴抵着珀珥的腿,低声道: “真好,妈妈里面……没有首席的味道。” 被02这动作和话语羞到面颊发红的小虫母没好气地揪了揪对方的耳朵,小声骂道:“一天天,脑子里怎么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被揪着耳朵的02很享受这种亲昵,他用下巴蹭着小虫母的腹部,漂亮苍翠的绿色眼瞳紧紧锁定在珀珥身上,喃喃道:“因为真的好喜欢妈妈……” 喜欢到一看见妈妈,就忍不住想起来很多糟糕的事情。 “真的好喜欢。” 02蹭在珀珥的腹部,有股撒娇的示弱劲,看得珀珥又软了心肠,转而揉上了对方被自己揪过两下的耳朵。 02筑巢期的状态没有厄加那么严重,虽然都是黏人,但到底神志清醒,只是比平常变得更加外放,偶尔会提出一点点过往并不敢表露的小要求,比如亲亲妈妈的脸、舔舔妈妈的手指、蹭蹭妈妈的胸膛…… 以及—— “我可以给妈妈……洗澡吗?” 窝在02的怀里,几乎被对方长手长脚完全缠住,就连脚踝也被哑光黑色的尾勾环绕半圈的珀珥仰头,发顶蹭过02的下巴,微微眯眼,像是一只正在审视饲喂者心思的小猫咪。 小猫珀珥问:“为什么突然想给我洗澡?” 02沉默了两秒钟,最终还是没忍住,有点别扭地小声道:“妈妈身上都是首席的味道……就好像妈妈是属于首席的一样。” ……而不是属于他的。 珀珥对筑巢期子嗣的小心思溺爱十足。 毕竟多数情况下,都是他冲着子嗣们撒娇,倒过来的情况少之又少、罕见得厉害,如今有机会体验了,珀珥自然也心脏软软,能应允的要求全部大手一挥,同意了! 于是,在蝎组副首席02的独立浴室内,浴缸内注满了温热的水体,浅粉色的泡泡绵密地铺满了整个浴缸,将珀珥雪白漂亮的躯干遮挡大半,只露出半截被水汽熏红的锁骨,以及睁着湿漉漉眼瞳的面庞。 虽然说是洗澡,但02很老实,他坐在浴缸边沿上,冷白色的修长手指揉着泡沫,洗过小虫母的发丝、四肢,然后一点点捧着水,彻彻底底将那些属于厄加的气味冲洗干净。 直到吹头发的环节,02将鼻梁埋于小虫母的后颈,满足地吸了口气,哑声道:“……妈妈好香。” 珀珥裹着浴巾无奈道:“我和你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呀。” “但就是妈妈香。” 02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且在珀珥没注意的时候,低头吻了吻小虫母的发丝——小心翼翼,充满虔诚。 已经在子嗣房间里洗过澡的珀珥伸了伸手臂,等吹干了头发后,忍不住盯着自己的“脏衣服”陷入沉思。 02眼眸微动,闪过一抹暗色,随即用尾勾蹭着珀珥的脚踝,低声道:“妈妈或许可以先穿我的?是还没有穿过的新衣服……” 从很早之前,02就幻想过小虫母穿着自己衣服的样子—— 他的肩膀要比妈妈的更宽、更壮,所以妈妈穿着他衣服的时候,一定会显得很宽松,说不定领口会倾斜滑落至肩头,会露出那抹漂亮的锁骨。 因为衣服足够长,或许妈妈会选择不穿裤子,直接露出修长的双腿,赤着脚站在他那张暗色调的床上,然后伸开手臂,向他讨要拥抱与安抚。 那是02的幻想。 是他无数个梦境中渴求到腹部坚硬、滚烫的美好。 这个提议珀珥接受了。 他干脆钻到02的衣柜里,像是调皮的小猫咪似的,浴巾下面探着半截尾勾,虫翼翕张,整个人埋到深色调的柔软衣料中,翻到了一件全新的黑色长半袖。 正如02所想,这件衣服很宽很大。 珀珥穿着的时候显得很松垮,偏生又衬得他四肢修长,窄窄的锁骨露出半截,衣服长到可以当短裙,遮在了膝盖上方。 珀珥不乐意挂空挡,因此还是有点小嫌弃地穿上了清晨才新换的内裤。 他干脆将02的半袖当成了睡袍,仰起脖子亲了亲02的额头、说了声拜拜后,便离开了房间,准备去下一个目的地安抚筑巢期敏感脆弱的子嗣。 门板“咔嚓”一声合上,房间又陷入了寂静。 02在门口静立了片刻,随即面颊微红地走向浴室,从衣篓中拿出了那套前不久穿在小虫母身上的半袖、短裤。 他很随意地坐在地上,揉着那两件香喷喷的衣服。 最开始02只是如痴汉一般嗅了嗅,将脸颊埋在柔软的衣服面料间,在那近乎憋闷的窒息中,蹭了满脸属于小虫母身上的暖香。 浴室光滑的墙面上模糊倒映出一抹影子,似是肤色冷白、身形修长的男人俯身低头,将自己死死藏在衣料之间。 他身后粗壮乌黑的尾勾缓慢又愉悦地摆动着,在水汽尚未散尽的浴室内,传出细微的摩擦,以及几分微妙存在的水声。 02想,他是一只坏狗。 是一只弄脏了妈妈衣服的坏狗狗。 不过没关系的,他会清理干净的。 所以……妈妈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小秘密的。 …… 幸存者对于小虫母为什么出来一趟换了身衣服并不曾多问,于是原本还有些害羞的珀珥放松了下来。 反正02的半袖足够长,屁股都能遮住,和睡袍几乎没什么两样,在太阳宫内穿习惯睡袍的珀珥没多想,自然也没注意到他一路上走向燃血组时,那群大块头们瞥见他小腿时的目光有多炽热,甚至有几个走路时差点儿撞在墙壁上! 燃血组的成员常年在各个星球的异兽战场上交错行动,因此他们身处于中央帝星的时间并不长。 多数情况下属于燃血组的办公楼只有零星几个驻守的成员,只有等大部队结束了任务,这片地盘上的大块头才会重新多起来。 而今,因为虫巢之母公开露面的大场面,这群风风火火、说风就是雨的大块头们难得齐聚在办公楼里,甫一见着珀珥,便叫着“乖宝妈咪”、“主人妈咪”一窝蜂地涌过来。 他们本想着将人抱起来贴贴蹭蹭,可瞧着小虫母穿了件只到膝盖的半袖,便又目光游移,似是不知道怎么伸手。 万、万一不小心摸到了妈妈的腿……那简直太、太超过了! 妈咪风范十足的珀珥耐心地揉了一会燃血组的巨型犬们,这才转身向电梯走去。 六楼住着燃血组的首席夏盖、副首席比约恩,又因为他们组别成员设置的问题,小队长德米特里也在六楼独占了一间卧室,跟着他的两位长官一同陷入了敏感十足的筑巢期。 和幸存者到六楼后,珀珥短暂思索了两秒,便将第一个安抚目标聚焦在了燃血组首席夏盖的身上。 只是珀珥没想到,还不等他敲门,那扇门板背后的主人似乎早就知道了有人到访—— 赤/裸壮硕的巧克力色手臂骤然伸了出来,青筋紧绷,单臂拢着小虫母的腰腹,便将人提着抓了进去,整个过程就发生在两秒内。 快得就像是幻觉。 又一次,幸存者被挡在了门外。 他垂着头,瞳光黯淡,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几乎能听到机械零件摩擦的滋啦声。 而门内,属于02的黑色长半袖被蹭起在小虫母软白的腰腹间,他几乎跨坐在夏盖偾张着力量的手臂上,被烫得抖了一下,连呼吸都有些发颤。 夏盖身上的温度……太高了。 简直就像是正在燃烧着的大火炉,烫到令珀珥有种皮肉焦红的瑟缩感,那股热几乎要从腿面上,一路传递到大脑神经的深处。 对于珀珥来说,夏盖的体温是滚烫的。 但对于燃血组的首席来说,小虫母身上的温度简直温凉到他发出满足的喟叹。 ……太舒服了。 像是酷暑抱着一块温凉的玉。 被筑巢期逼到体温升高、精神兴奋的黑皮猛犬仰着头。 他的手臂还横在小虫母的腿下,那凸起的青筋正正好蹭过,引得珀珥腰腹发酸,下意识用尾勾环住对方的手臂,并伸手紧紧揪着夏盖又黑又硬的短发。 头皮上的触感又疼又爽,夏盖深红色的眼睛微眯,随即咧了咧嘴,难得不嘴硬地哑声央求道—— “……妈妈,再坐我一次吧。” “我快要渴疯了。” 第146章 筑巢期(3) 几日前就已经从中央帝星离开的星舰, 正向遥远的其他星球行驶着,星舰内部则乘坐有前不久才参加完公开露面的年轻战士们。 他们或是激动,或是回味,或是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朦胧的恍惚感……不论是谁, 都忍不住在回程的深夜里, 偷偷将脑袋埋进被子, 在那隐秘又昏暗的小空间内, 近乎战栗地死死咬着唇, 喃喃呼唤着“妈妈”两个字眼。 在此行列的亚当也不例外。 自从离开中央帝星后, 他几乎神不思蜀,满脑子公开露面上的各种场面,甚至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会摸出光脑, 一遍又一遍地回看那场被观测球记录下来的视频。 亚当不得不承认,他第一眼的时候, 是因为基因血脉,因为小虫母的容貌而被吸引的。在小虫母刚刚回归那尔迦帝国的时候,亚当曾在直播中看见过对方—— 苍白瘦弱,浅蓝色的眼瞳雾蒙蒙一片, 长长的银白色长发有些发枯,整个人瞧着瑟缩着, 胆怯又可怜,像是一只常年流浪的小猫咪, 对谁都充满了警惕与小心, 但却又缺乏自我保护的能力。 那时候,亚当便因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联系特性,对小虫母生出了浓重的保护欲/望。 在他看来, 懵懂脆弱的妈妈简直就像是天使。 只是后来,尤其在这一次的公开露面后,他发现自己对妈妈的喜欢骤然变得更深、更重了,甚至已经脱离了单纯的容貌、基因的吸引,而是觉得小虫母怎么可以这么好,性格那么温柔…… 甚至在露面即将结束的时候,亚当因为他的胆量与主动,获得了和小虫母合照的机会。 那张照片被他锁在光脑内的加密相册里,画面里的他站得笔直,神情、身形都很僵硬,而他身侧的小虫母则笑眼弯弯,浅蓝色的眼瞳中闪烁着光亮,正认认真真地盯着镜头,笑得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 真好。 ……真好啊。 亚当摸出光脑,又一次输入繁复的密码,在昏暗中点开了那张照片,小心而珍重。 他会记得一辈子的。 早已经远离中央帝星周围星域的星舰依旧远离着,一路上,零零星星的优秀战士陆续离开,像是做梦一般,回到了自己训练的星球上。 身处星舰之上的时候,他们放纵自己陷入了那层朦胧的幻想中,梦醒梦中都是小虫母的身影,似乎永远被那股甜蜜的暖香包裹着。 但是等离开战舰,重新踏上自己常年训练、守卫着的土地后,这群优秀的战士们又一寸一寸收敛心神。 他们的眼眸变得锐利、气质逐渐凛然,那股沉溺于甜蜜之乡的柔和一寸寸消弭,最终被冷硬取代,重新回归到军队之中。 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战士有很多,经过这次公开露面,他们不知道小虫母会不会记得自己,但他们知道——他们一定会永远记得。 异兽战场残酷危险,作为战士他们不能逃避这份保护星球的责任,亲眼见到并与虫巢之母接触,对于很大一部分那尔迦人来说,大概是此生只此一次的幸运。 所以此次公开露面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个珍惜又难得的念想——一个让他们更加努力、更加小心,坚持活着从异兽战场上走下来的念想。 如果好好活下来,如果能取得更多的军功,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也有机会再一次踏上中央帝星,成为小虫母身侧的利刃与盾牌? …… 当年轻的那尔迦战士们抱着这样的想法,一个个回归队伍,重新开启训练生活时,中央帝星上的小虫母,则被一片热意包围,近乎烫到血液都开始沸腾。 筑巢期的夏盖浑身滚烫,体温高得吓人,但这对于燃血组的成员来说是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 这群体格壮硕,身体肌肉总偾张有夸张热量的大块头们在恢复原始形态后,会根据战斗情况燃烧血液,提升自身的战斗能力。 通过奇特方式在皮肉血管内燃烧的血液,会令他们的体温在战斗状态下无限升高,近乎岩浆热浪,这也铸成了燃血组成员原始形态下那一身深红色,犹如火焰灼烧的鳞甲。 也是因为这样奇特的战斗力提升方式,每一个燃血组的成员天生体温偏高。 而今,受到筑巢期的影响后,这种“偏高”只会过渡到“更高”,以至于珀珥才在夏盖凸起经络的手臂上坐了那么一会儿,便觉得腿面烫得厉害,似乎因为温度的传递而蒸出了一片细细密密的碎汗。 黏黏糊糊的。 好奇怪。 “夏盖,你先放我下来!” 连耳廓、后颈都一起羞红的小虫母蹬着脚,一个不注意便把拖鞋踢到了夏盖的怀里。 珀珥出门的时候为了方便和舒服,只穿着了一双橙黄色的蜜蜂拖鞋—— 这也是缇兰给他准备的,和先前的鲨鱼拖鞋是同一个系列,缇兰瞧着可爱,大手一挥给珀珥买了全套,什么鲨鱼、蜜蜂、兔子、猫咪……所有缇兰认为可爱的生物都包括在内! 甚至不只是缇兰,每一个子嗣都有给小虫母买买买的欲/望,力求把他们的小妈咪打扮得漂漂亮亮、可可爱爱。 因此在珀珥回归太阳宫不久后,他的卧室隔壁便被重新开辟出来一间宽敞的衣帽间,几面墙上满满挂着都是珀珥的衣服,各种风格一应具体,就连拖鞋都有一整面墙的柜子穿,一天换一双恐怕几个月都换不完这群购物狂子嗣们买的新拖鞋。 而今天,向来不乐意穿袜子的小虫母偷了懒,赤着一双雪白的脚,将小皮靴、运动鞋都搡到了一边,挑中了柜子里的第36号拖鞋——这双橙黄色小蜜蜂的款式。 拖鞋到底宽松,就那么松松垮垮地套在珀珥的脚面上,当他坐在燃血组首席的手臂上挣扎时,不免蹭掉了鞋,屈着膝盖、光着脚,意外踩上了夏盖的胸膛。 壮硕丰厚,滚烫有力,甚至还能感受到那颗跳动在巧克力色胸腔下,怦怦直跳的心脏。 ……跳得好快。 珀珥觉得夏盖的心跳声,都要震到他的脚了。 他有些不自然地蜷了蜷脚趾,出声呼唤此刻似乎有些晃神,连眼瞳都不太聚焦的燃血组首席。 珀珥:“夏、夏盖?” “唔……?” 夏盖闷闷地应了一声,但是没说话。 这个角度很特别,特别到小虫母坐在自己面前,夏盖都有些控制不住地走神。 他的神思此刻非常得恍惚,大脑似乎也被体温影响着一起升温,神经在敏感与迟钝之间来回跳转着,促使夏盖的视线不可控制地下落微垂,然后落在了小虫母的衣摆上。 ……妈妈穿着一件很宽松的黑色长半袖。 只穿了上身,下半身盖在长而宽松的衣摆之下,修长白皙的腿面上晕着薄红,漂亮的脚一边悬空勾着小蜜蜂拖鞋摇摇欲坠,另一边则曲起踩着夏盖的胸膛,支撑起一个微妙的角度。 一个透过半蹭起的衣摆,足以窥见隐秘深处的角度。 这对于夏盖来说并不算陌生,毕竟在数个月之前——当他匆匆离开中央帝星,抵达卡塞双星与比约恩汇合的那段时间里、在那深邃闷热的矿洞中,他曾仰面下落,被那片柔软蹭着、夹着鼻梁,短暂于泉眼内尝到了甜水。 甜死了。 而此刻,分明什么都不曾做,可夏盖却觉得喉咙干渴紧缩,似是闻到了肉香的野兽,鼻翼翕动努力嗅闻着,完全就像是狗一样。 他死死盯着小虫母,眼白上遍布血丝,横生出一股兽性的野欲,似乎下一秒便会暴起攻击,将自己看中的猎物撕碎后吞入腹中。 不过,如果这个猎物是珀珥的话……或许这头野兽会避开“撕碎”这个环节。 会用粗糙的舌面不停地舔舐,用锋利的獠牙小心啃咬,然后一点一点将猎物拖拽到洞穴深处,慢条斯理地品尝猎物的鲜美。 ……太凶了。 珀珥被夏盖的眼神瞧着莫名后颈发凉,连尾勾那一片都麻得厉害。 原来子嗣的眼神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啊…… 珀珥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却又被燃血组首席那过于热烈的体温烫得轻微瑟缩。 被热气蒸得面颊发红的小虫母正跨坐在夏盖的大臂上。 那筑巢期之后自发半异化的手臂比之寻常更为壮硕几分,坚硬的深红色鳞甲密匝匝地嵌入在紧致的肌肉上,因为主人陷入筑巢期的特殊状态而兴奋地一寸寸炸开着。 这些鳞甲很硬,但却收敛了锋利,避免被小虫母坐在屁股底下的时候,划破对方的裤子和皮肉。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些硌人。 甚至是过分烫了。 珀珥有些不高兴地噘嘴,为夏盖无视自己而有些羞恼,“夏盖,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叫你?” 目光发直,已经要被小虫母衣摆下风光迷死的凶犬喉结重重滚动着,他沙哑地溢出一道气音,“……听到了。” 夏盖的声音哑到就像是砂纸在剐蹭金属。 珀珥故意用脚踢了踢夏盖的胸膛,轻声道:“我的拖鞋掉啦。” 说着,他晃了晃白净、光裸的脚,只有脚踝上圈着一抹近乎于无的菌丝,安安静静。 夏盖干涩地吞咽着,他像是傀儡一般,将落在地方的小蜜蜂拖鞋捡起来,又浑浑噩噩地套在珀珥的脚面上。 等做好了这一切后,这只混沌间却也觊觎着小虫母的凶犬眼阿巴巴道:“妈妈……想要奖励。” 珀珥一顿,想到了一进门时夏盖说的话。 他耳廓潮红,整个人都被子嗣身体上的高温蒸出一层细细的汗液,才洗干净不久的身体又变得黏黏糊糊,令他有些不自在地夹了下腿。 到处都是汗。 到处都潮热、潮热的。 但也是在这样的热度之下,令珀珥被夏盖周身的荷尔蒙狠狠笼罩着,熏到头晕目眩。 他盯着夏盖那张硬汉十足的面庞,明明凶恶狠厉得要命,连带着那抹刀疤都有些狰狞,可偏偏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那么一股特别的劲儿。 是凶巴巴的大狗狗。 在珀珥怔愣的期间,夏盖手臂小幅度动了一下,鳞甲搓动蹭过珀珥的腿,令他下意识抖了抖,又被对方扶着腰桎梏在原位。 原本还撑着的劲儿落下,珀珥几乎完全坐在了夏盖的手臂上,被烫得倒抽了一口气,忍不住嘟囔地骂了一声“坏狗狗”。 但坏狗狗只觉得这是小妈咪在夸他,便抵着鼻梁蹭在珀珥的怀里,哑声又一次央求道—— “想要妈妈的……奖励。” “坐在坏狗的脸上……惩罚我吧。” 如果这话是暗棘或者尤利西斯说出口,珀珥只会觉得他们又烧又变/态。 他一定会忍不住红着脸,用巴掌把他们嘴里乱七八糟的话给扇回去。 当然这样做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被两个半斤八两的变/态握着细白的手腕,被从指尖吻到掌根,羞得珀珥满面潮红,骂也不是、打也不是,生怕自己动手的后果是他们爽到! 暗棘/尤利西斯:不过是基操罢了.jpg 但当这句话换作从夏盖的嘴里说出来,珀珥只会在羞愤中又升起几分微妙的,想要欺负人的小恶魔心思。 夏盖总是一副嘴硬的酷哥模样,面上看起来凶巴巴的,实则嘴硬心软,之前还会为了道歉而戴上金属夹,主动跪在小虫母面前任人撒气,野性中透露着乖,远比暗棘和尤利西斯更好驯服。 被恶魔附体的小妈咪摇晃着尾勾,一点一点贴在夏盖的咽喉上蹭了蹭,在对方吞咽动作愈发明显的境况下,珀珥用小腿顶了一下夏盖的手臂。 他说,可以,但是不许咬我哦。 …… 燃血组首席的房间内拉着窗帘,光线昏暗,只从窗帘的边缘溢出了零星几道交错的光斑,影影绰绰,投落下碎金一般的光泽。 筑巢期的子嗣们似乎并不喜欢太明显的光源,他们更喜欢待在昏暗的地方,喜欢在热气氤氲的怀抱中锁紧小虫母,尽可能地得到对方的身体和味道。 室内的氛围闷热潮湿,珀珥背靠墙壁抵着劲儿,正面悬空于夏盖的肩膀上,修长微腴的腿踩在燃血组首席的肩胛上,一晃一晃,白得惹眼。 他热得眼睫潮湿,全身上下都被汗液浸透,水淋淋得像是刚刚从大海里爬出来的小美人鱼,连走路都成了问题,似乎正需要一位俊美的王子来提供帮助。 但很可惜,此刻没有英俊善良的王子,只有一头凶巴巴、热乎乎的恶龙守着小美人鱼。 恶龙远比王子更厉害,也更喜欢搁浅的小美人鱼。 来自于02衣柜中的黑色半袖皱皱巴巴地贴在珀珥身上,橙黄色的小蜜蜂拖鞋一只歪歪斜斜地挂在他的足尖上,另一只则染着落在地上,隐隐能窥见几缕潮湿的痕迹。 珀珥用脚跟踢了踢夏盖的后背,娇气又不满道:“拖鞋弄脏了……” “我给妈妈洗干净。” 半跪在地上,用自己壮硕躯干轻而易举便撑起肩头小虫母的夏盖哑声应着。 燃血组首席的鼻梁、唇瓣潮湿一片,水意朦胧,隐隐泛滥甜香。 甚至……如果不是看小虫母眉眼间染了疲惫,似是暂时没了水,夏盖想他可能真的会当一头坏狗,继续“欺负”他漂亮的小主人。 夏盖躯干、精神上因筑巢期带来的混沌,因为虫巢之母的恩泽而缓缓消停。 他单臂抱着人放在自己深色的大床上,宛若雄壮又贴心的男仆,用温热的毛巾将汗淋淋的小虫母擦了一遍,等对方滚在自己床上休息的时候,夏盖则打着赤膊,露着劲瘦性感的公狗腰,半跪在地收拾先前的狼藉。 弄湿的地板被重新擦干,潮湿的拖鞋也被夏盖拿到浴室冲洗干净,等收拾好一切后,趴在床上的珀珥缓过神,又聚拢着精神力往夏盖的身体内输送了一点。 夏盖肤色深,故而那些落在他面颊耳廓上的红并不明显。 某种事后彻底清醒的羞耻感被他藏在那张凶戾的面皮之下,只有些木楞地给小虫揉了揉痉挛的小腿,哑声问有没有弄疼妈妈。 珀珥懒洋洋躺在床上,娇娇气气地享受着子嗣的服务。 直到又磨叽了十多分钟后,他才反过来按着夏盖躺在床上,像个小家长似的,给浑身紧绷的燃血组首席掖了掖被子,叫对方好好休息。 “妈妈……” 夏盖僵着,忍不住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明明他并不觉得困,可当自己躺在这片氤氲有小虫母气味的床铺上时,却意外觉得有些困了。 躺在妈妈的气息中沉眠,一定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筑巢期的各种反应会消耗子嗣们的精力。 当他们在敏感、焦虑的状态下得到了虫巢之母的安抚,满足的同时也会相应地引起困倦和疲乏,这个时候,一场安然的睡眠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珀珥:“睡吧睡吧,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就好了。” 经过一场按摩后的珀珥没有先前那么腰酸腿软,他低头亲了一口夏盖的额头,抬手抚上对方已然有些失焦的眼瞳,轻声道:“妈咪的坏狗狗,好梦呀。” “……好。” 进去的时候珀珥还穿着崭新的黑色长半袖,等出来的时候,衣摆皱巴一片,看起来像是被谁抓着狠狠揉了一番,银白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肩头,似乎是谁家的小王子受了欺负似的,有些可怜。 幸存者扫过小虫母的状态,低声道:“我帮您重新整理一下头发吧。” 珀珥:“好呀,谢谢你啦。” 幸存者的手指很凉,落在珀珥的头皮上时,刺激得小虫母有些舒服地轻喘了一下,前者身形微僵,目光偏移,又一次一板一眼地问道:“已经中午了,您要休息一下,或者先用午餐吗?” “……不了,先去看看比约恩和德米特里吧。” 珀珥抿唇,他倒是也没有很明显的疲惫和饥饿感。 主要是他不想让子嗣们难受的时间太久,毕竟除了燃血组,还有好几个组别的成员得他一一瞧一遍,他的效率越高,子嗣们难受的时间也越短。 对于小虫母的决定,幸存者驯服地应了一声“好”。 但他靛蓝色眼瞳中流动着的能量流,却迅速扫过珀珥的躯干,见对方的身体确实各个状态都很好,才咽下了继续劝慰的话语。 高等人工智能会时时刻刻、分分秒秒监控那尔迦王的身体状态,他不仅承担有太阳宫的安保工作,帝国内星网数据流通的管理工作,更肩负着日常关注小虫母健康情况的重大责任。 …… 比约恩和德米特里的房间同在走廊的另一侧。 珀珥先敲响了比约恩的房门。 这位向来粗野、高壮的燃血组副首席更为年长、成熟,比起受到筑巢期侵扰而状态不佳的夏盖,比约恩在筑巢期期间并不曾流露出太多的失控,只是穿着一套训练服,在房间空落的位置不停坐着俯卧撑。 而珀珥敲响门的时,比约恩的俯卧撑正好做到第1078下。 年长粗犷的叔系打开门,在瞧见小虫母满眼的忧心后,咧嘴笑着唤了一声“小家伙”,随后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便把人带到了室内。 不同的那尔迦人在筑巢期会有不同的表现。 有些子嗣黏黏糊糊想要和小虫母贴贴,而有些子嗣……则让小虫母骑在他脖子上,开始重新做俯卧撑。 比约恩是珀珥在目前所有那尔迦人所见到最为高壮的,2.3米的身高,再加上燃血导致的深红色皮肤和乌黑的眼瞳,这令他看起来像是从深渊中走出来的筋肉恶魔,完全就是一座移动的铁塔。 如今,这座铁塔双臂撑着地板,宽阔的肩头因为运动而肌肉偾张,珀珥叉开腿坐在比约恩肩头的时候,完全就像是在骑马。 甚至珀珥还得一心三用——要一边骑马,一边给比约恩数数儿,一边将精神力缓缓注入到对方身体内部。 珍珠:当妈咪好忙呀! 战斗狂魔的本性在比约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筑巢期不仅没有令他陷入虚弱敏感的狂潮,还助长了那股想要给珀珥当教官的心劲儿。 于是,等小虫母在他肩上数够了两千、结束俯卧撑的环节后,比约恩又揪着小虫母教了两招近战制敌的偷袭手法。 珍珠:TnT 又当妈咪又当学生的珀珥被比约恩盯着练了半小时,练到肚子开始咕咕叫才被放过。 怕小虫母饿着难受,瞧起来凶恶如铁塔的比约恩男妈妈十足地系上围裙,大肆展露了一番燃血组副首席的手艺——比约恩不仅擅长烤肉,其他的也不差,大鱼大肉、清粥小菜均不在话下。 他在现有食材里选了珀珥最喜欢的几个口味,很快便准备了一桌子菜,随即单臂抱着训练后腿软的小虫母进行美食投喂。 坐到比约恩怀里吃饱喝足的珀珥打了个一个小小的嗝儿,原本训练消耗的体能,似乎又被美食给补足了。 珀珥在比约恩的房间里度过了小半个中午,照顾欲大增的副首席本来还想留小虫母睡个午觉的,但珀珥怕幸存者等得久,便急匆匆捂着吃饱后圆鼓鼓的小肚子偷跑了出来。 他要是再不跑,比约恩就要一边读故事,一边亲自哄他睡觉了!!! 比约恩:筑巢期后觉醒了某些男妈妈属性。 …… 继燃血组副首席比约恩之后,则轮到了小队长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是个容易害羞的青年,虽然瞧着身高腿长,一副高高壮壮、糙到很耐欺负的模样,但实际上他就是只一逗弄就害羞的小狗。 筑巢期的德米特里是披着被单开门迎接小虫母的。 他像是小狗一般挤挤蹭蹭,小心翼翼嗅着珀珥的手指,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哼声,潮湿的深色眼瞳中充满了依恋,瞧着忠心又可怜。 珀珥最是对撒娇的小狗没办法。 他也学着德米特里的样子蹲在地上,伸手把这位帅气的小队长好一顿揉,直到对方耳廓发红,仰头低喘着蹭过珀珥的鼻尖和额头,“欺负”够子嗣的小虫母才注入精神力,驱散了那股盘踞在德米特里大脑深处的迷蒙感。 得到满足的德米特里很乖。 他撑着胆子向小虫母讨要了一个面颊吻,随后恋恋不舍地将人送出门,还将囤的一大堆零食塞给了小虫母,这才兴奋地扑回到自己的床上,像是大狗一般翻滚了一圈,似是在回忆着刚才的碰触傻乐。 嘿嘿……妈妈摸他了! 妈妈刚刚还夸他是乖狗狗! 德米特里:小狗开心! …… 从上午开始,直到下午两点,赶着场端水的小虫母成功安抚了分别陷入筑巢期的皇家护卫军、蝎组以及燃血组。 虽然过程中莫名其妙地损失了一件小背心,没了半袖和短裤,但他也换来了一件黑色长半袖,偷袭小妙招,吃饱的小肚子,以及一大袋零食。 据德米特里说,这些零食是其余燃血组成员存放在他这里的,就是为了有机会全部送给小虫母! 珀珥提着零食嘀咕了一句,似乎燃血组的大块头们见了他,总是喜欢给他塞吃的……难道他看起来像是吃不饱的样子吗? 燃血组:拥有一些投喂妈咪的小爱好.jpg 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珀珥和幸存者从属于燃血组的大楼内走出来,距离天黑不过四个小时。 珀珥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算自己还有几个男人要操心。 算着算着,珀珥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幸存者顶着机械音问:“您心情不好吗?” “……也不是,”面上流露出几分高深情绪的小虫母摇了摇头,深沉感慨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身边的男人好多啊!” 幸存者微顿,他想到了那尔迦帝国的特性。 唯一的虫巢之母,以及成千上万的子嗣,从珀珥以王的身份回归后,他身边的雄性数量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往后……必然还会有无数位更加年轻、更加有实力的那尔迦战士通过考核与选拔,层层上爬,直到彻底获得可以站在中央帝星上的资格。 未来小虫母身边的男人,会越来越多。 想到这里,幸存者眉眼部位的仿生皮肤微微蹙起,连带着情感模块又生出了几分异样的躁动。 与燃血组紧挨着的办公大楼属于秩序同盟,内里身着军服的绅士们忙忙碌碌。 相较于燃血组内热情、粗犷的大块头们,秩序同盟的成员更加内敛温和。 他们只是露出自己最俊雅的那一面,笑着同小虫母打招呼,几乎一路走来都是顶级的温柔理智型男色,看得珀珥都有些眼花缭乱。 赫伊和缇兰都住在六楼,因为双生兄弟的缘故,他们共享整个六楼,卧室各自独立,但其他活动空间却相互重合,只是因为关系问题而井水不犯河水。 幸存者依旧安静地等候在电梯口,珀珥则抬脚走向了门板的位置。 这个时候,已经忙忙碌碌端了一天水的小虫母才后知后觉,感到了几分疲惫。 还不等珀珥伸手敲门,闭合的深色门板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很快打开,露出了一前一后站在房间内的赫伊与缇兰。 两人仅着衬衣长裤,身材高挑挺拔,难得沾染着居家的休闲气息,慵懒而温和。 站在前方,半敞着白色衬衣开门的赫伊,清晰捕捉到了小虫母眉眼间那一抹淡淡的疲累感。 秩序同盟的首席垂眸。 他在珀珥有些惊讶的神情中,将人抱在怀里,修长白皙的手收着力道,轻轻卡住小虫母的皮肉,却是冲着不远处的幸存者道:“今晚妈妈休息在我这里吧。” 珀珥讶然,“但是……” “您已经很累了。” 筑巢期的反应似乎并不曾在赫伊的身上留下太多明显的痕迹—— 除了微微潮红的面颊,难得凌乱的衬衣领口,不曾佩戴在脸上的镜片,他依旧神情温和冷淡,深蓝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明晃晃的清醒与理智。 赫伊道:“妈妈,休息好了,您才有精力继续安抚其他人,而且……” 顿了顿,赫伊低声道:“……这里还有缇兰,当我们成为您今天最后的‘负累’吧。” “才不是负累呢。”珀珥小声反驳着。 缇兰瞥了一眼赫伊,虽然他同这位双生哥哥的关系确实不好,但有时候他们之间的默契还是很管用的。 他道:“妈妈,留下来吧,我保证——我们什么都不做。” 珀珥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赫伊和缇兰的建议。 这会儿他确实感觉到了很明显的力不从心,毕竟安抚筑巢期的子嗣们,他是在同时消耗自己的体力、情绪和精神力,感到疲惫也是很正常的。 休息休息,明天状态会更好。 子嗣要听妈咪的话,妈咪也应该听子嗣的话! 幸存者下颌紧绷,见小虫母已经做了决定,便沉声道:“那么明早,我再来这里接您。” 珀珥:“好哦,今天辛苦你啦。” 幸存者:“我的荣幸。” 当幸存者走向电梯的时候,赫伊已经抱着小虫母回到了房间。 缇兰顺手关上了门,然后偏头在珀珥的颈窝嗅了一下,抬眼与赫伊交换了个视线。 有些子嗣在筑巢期是渴求方,但有些子嗣在筑巢期则是给予方。 例如秩序同盟的赫伊和缇兰。 比起抱着小虫母一味地汲取对方身上的香气与温度,此刻他们更想借助双子的默契配合,让他们疲惫了一天的小妈咪舒服到彻底放松、彻底缓解疲惫。 如果有幸得到恩泽,他们一定会更加熟练且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会接住全部的甘霖,一滴不漏。 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抚剂。 小虫母舒服,他们也会为此而……愉悦到。 于是,缇兰哑声邀请道—— “所以……由我们来让妈妈舒服到睡着吧。” 他们一定会很小心、很温柔的。 而小虫母只需要闭着眼睛,在沉睡中体会一波一波的战栗,等待潮水抵达彼岸,泄出一片湿漉朦胧的香甜水色。 ……他们会满怀感恩与虔诚地吃干净的。 第147章 筑巢期(4) 秩序同盟的双生兄弟虽然关系不太好, 但他们在审美却又格外地有默契,共用的客厅内均是清一色的冷调,低调却又清冷的浅灰色与冷白的墙面做搭配,装潢简约、利索, 台面一尘不染, 整座房间里甚至有种缺乏烟火气的性冷感。 ——全部都是白色与灰色的搭配。 但当小虫母踩着他的小蜜蜂拖鞋, 被赫伊放在灰色的沙发上后, 这间冷色调的房间好像骤然活了起来, 被那抹鲜亮的橙黄色点缀着, 隐隐有了几分温暖。 赫伊微顿,深蓝色的虹膜中闪烁过几分异色。 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冲动,想要把更多的, 与小虫母有关的东西留在这个房间内, 就好像这里是他们共同居住的……爱巢。 一个……三个人的爱巢? 赫伊眉眼微微忪怔,他盯着小虫母的影子出神, 直到缇兰出声询问小虫母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的时候,才堪堪回神,却又忍不住回味刚刚那种想法。 不可否认,偶尔理智至上的秩序同盟首席也忍不住沉溺于幻想的美好世界中。 …… 现在已经到了下午的时间, 虽然说着累,但珀珥还是一鼓作气, 先给赫伊和缇兰做了简单的精神力安抚。 先前公开露面的前一天夜里,因为默契和双子感应而共同聚集在小虫母卧室内的两兄弟才接受过珀珥的精神力安抚, 因此筑巢期的影响对他们的性格、行为影响并不算深, 至少远没有奥洛维金、厄加、夏盖他们几个严重。 眼下,见小虫母坚持自己的想法,赫伊与缇兰相视一眼, 便上前半跪在沙发前。 冷灰色的沙发下方铺着颜色更深的灰色短毛地毯,并非毛茸茸的那种质地,而是有些硬撅撅的冷硬。 赫伊和缇兰一左一右,围在小虫母的膝侧,珀珥则伸手,同时被两兄弟握住了手。 赫伊的手指很修长,冷白色的手背皮肤上隐隐凸起青涩经络的痕迹,骨节分明,那是一种极为晃眼的男性魅力,更显凌厉。 缇兰的手型则相对柔和,依旧修长白皙,虽然没有他兄长手上的青筋那么明显,但也爆发力十足,便是这一双漂亮的手,完全可捏碎异兽的头骨。 但不论是哥哥弟弟中的哪一个,他们的手都要比小虫母的手宽大很多,当珀珥被他们握着的时候,几乎被完全包裹住了整个手掌,暖和得厉害。 筑巢期的子嗣渴求虫巢之母的碰触与气味,因此进行精神力安抚的时候,珀珥会更喜欢将具有自己气息的精神力环绕至子嗣们的周身—— 莹白色的丝缕跳跃着,一路从珀珥的手指间溢出,它们如同无忧无虑的小精灵,对外界的一切充满好奇,正旋转着蹭过赫伊、缇兰的小臂,一路上爬,再到他们的肩头、锁骨。 赫伊偏头喘息,衬衣领口半敞的布料下是冷白色的皮肤,此刻因为小虫母精神力的刺激而微微泛红,连带着结实的腹部都有些轻微抽搐,可他的视线却又着迷似的,根本移不开珀珥的身形。 缇兰则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他有些慵懒地后撤撑着手臂,脑袋后仰,分明的喉结滚动在脖颈间,在满是色/气的吞咽声中,半阖着眼瞳注视着神色认真的小虫母。 珀珥被两兄弟看得面颊微红,似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害羞,于是他一边注入精神力,一边轻声开口道:“不要再看着我啦,感觉好奇怪……” “很喜欢妈妈,怎么都看不够的。” 缇兰轻笑。 他的嗓音质地此刻有些沙哑,便愈发显得朦胧慵懒,微微仰着头的姿势因为小虫母的话语而变化,像是一头温驯又懒怠的大型犬,侧身往前靠了靠,然后将头侧着枕在了珀珥的膝头上。 珀珥将手从缇兰的掌心里抽出来,揉在对方的碎发上,余光瞥见一直盯着自己的赫伊,便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另一侧大腿,笑眼弯弯地问:“赫伊要一起来吗?” 秩序同盟的首席喉头滚动,于无声中吞咽着。 但显然,他根本无法抵抗小虫母的邀请,便也驯服地靠了过来,侧脸隔着半截衣摆,枕在了珀珥的大腿上。 这样的距离很近,近到五感敏锐的这对双生子能够清晰地听见彼此不那么平均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也近到他们能嗅闻到从小虫母大腿皮肉下传递而来的甜蜜暖香。 午后的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静谧,懒洋洋靠坐在沙发上的珀珥不知道什么时候眯起了眼睛。 他浅色的睫毛一颤一颤,像是一把小扇子似的晃动着,连带着眼下的阴影也忽长忽短,像是画了一抹动态的眼影。 赫伊和夏盖在小虫母彻底闭上眼睛之后小心起来,他们一左一右跪坐在地毯上,很轻柔地给珀珥脱掉了那双拖鞋,又褪去了有些皱巴的黑色半袖。 赫伊从柜子里拿来了一件全新的浴袍,柔软的缎面光亮清凉,因为过于大号而松松垮垮地裹在小虫母那副雪白的皮子上,有种小孩穿着大人衣服的差异感。 缇兰温热的手掌覆盖在珀珥的小腿上轻轻按揉着,一点一点为小虫母放松着肌肉。 此刻的房间很安静,银灰色的纱帘遮挡住了中央帝星外围的自然光,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变化,此刻远方天际略显朦胧暗沉,数层轻薄的云聚拢着,隐隐为大片天空蒙上了一层纱。 这个时间点的光并不烫人,甚至可以说是柔和。 云被风吹着向前运动,于是多变的光影也零零散散落在了大楼之上,时而明亮时而昏暗。 缇兰修长的手指上沾染着缓解疲惫的迷迭香精油,挥发之后淡淡的青草辛香弥散在这片空间内,与珀珥自带的体香相融,构成一股甜蜜却又不会显腻的香气。 赫伊起身将纱帘之后更厚重的窗帘拉上,原本还透出几丝光亮的房间彻底暗了下来,被手动营造出一种很适合睡眠的气氛。 “妈妈已经睡熟了。” 缇兰的声音很轻,他洗过手,用手背蹭了一下珀珥的额头。 赫伊:“今天……累到妈妈了。” 当子嗣们的小妈咪,也是很辛苦的。 缇兰:“要抱到床上吗?” 赫伊:“你的床上还是我的床上。” 这话一出,缇兰沉默了。 赫伊低声道:“沙发上更软和,妈妈喜欢柔软的质地,再抱过来两床被子吧。” 缇兰:“好。” 珀珥对于双生子兄弟的轻声交谈一无所知,大半天安抚筑巢期子嗣的“工作”后,甫一放松,铺天盖地的疲惫感便瞬间侵袭了他的全身。 以至于当赫伊、缇兰把柔软的被子堆在他身边的时候,珀珥也只是小声轻哼,像个蚕宝宝似的把自己蛄蛹在交错的被窝深处。 裹着被子滚了一圈的小虫母把脑袋半藏起来,却露出了半截雪白、雪白的脚踝。 小腿腴润,足踝纤细,骨节漂亮,脚尖晕染着淡淡的粉,瞧着像是个玉雕摆件似的,似乎没有一处是不精致的。 缇兰看直了眼睛。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喉结,随后又拿出光脑,无声靠近,给珀珥的小腿、脚踝拍了几张动态照片。 赫伊盯着缇兰的动作没出声。 被兄长盯着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的缇兰毛躁地翻了一下眼睛,声音压得很低,“……行吧,我知道这行为确实显得有些变/态,但、但是……” 赫伊打断了弟弟的解释,只是不动声色道:“给我发一份。” 缇兰愣了两秒钟,随后轻“啧”一声,道了一句知道了。 双生子容貌一模一样,性格相近,虽气质迥异,但在某方面的喜好却是一模一样的,缇兰会盯着小虫母的脚撒不开目光,那么作为双生子里的哥哥,赫伊也同样会被影响。 此刻,两兄弟陷入无言之中。 从诞生起到现在的生硬关系无法令他们像是寻常人的兄弟一般亲密无间,但也至少能勉强相安无事,尤其是在喜好偏向都完全相同的情况下,默契却又生疏的兄弟俩默默移开视线,就那么坐在地毯上,安静注视着熟睡中的小虫母。 珀珥睡得沉,万事不知,只沉浸在梦中,蓄养着消耗了一天的精神力。 他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上八点多,等懒洋洋伸着腰坐起来后,才发觉自己被扒光了半袖,光溜溜地裹在一件宽大的浴袍里,身上弥散着精油的香气,屋里黑沉沉一片,隐约能听到窗外瓢泼的大雨声。 中央帝星的气候四季如春,常年温度适中,介于一个不冷不热的情况,太阳宫内的能量屏障会在幸存者的指示下模拟四季,暖春的绿茵、盛夏的繁华、金秋的硕果,以及寒冬时的凛凛白雪。 但在太阳宫之外,中央帝星上所具有的气候便单调极了,确实宜居,可也确实没什么多变的新意,顶多每个月下场大雨,浸湿这片土地上的一切,让空气更加清新潮湿。 而今天的午后,便正好迎来了这场大雨,周围的建筑被打得湿哒哒一片,空气潮湿、天空阴沉,越是衬得此刻适合一觉睡到天明。 懒得动弹的小虫母被缇兰裹着浴袍抱了起来,独立的小厨房内,赫伊自己动手熬了奶油浓汤,汤汁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勾起了珀珥腹中的饥饿。 珀珥喜欢奶油浓汤,而这一手也是赫伊专门为他学的—— 当然,缇兰心底也曾起过这份学习的苗头,只可惜有些人注定与厨房无缘,当赫伊再三练习已经能熬出很美味的成品时,缇兰却只能抱着他糊了的锅一脸费解。 缇兰:做饭竟然是比考星盟联合官还难的一件事! 饭后,缓过精神的珀珥去浴室里洗了澡。 赫伊和缇兰因为都想和小虫母贴着,便直接将客厅的空间铺成了一张大床,被子、绒毯交错覆盖在重新清洁的地毯上,踩上软得就像是云彩。 珀珥靠着抱枕躺在中间,赫伊、缇兰一左一右在他身侧,空白的墙壁上投射出光屏,在这个雨水朦胧的夜里,播放着近几年来星盟娱乐部评分高达9.7的电影。 夜里,他们是一起在客厅里睡觉的。 下方的被子、软毯铺出了一片柔软,珀珥侧着身体,脑袋枕在缇兰的胳膊上,怀里抱着赫伊的手臂,自己睡得一派香甜,却不知道躺在他左右两侧的子嗣彻夜未眠,在黑暗中用目光描摹着小虫母的轮廓。 第二天一早,小虫母简单在双生子的地盘上用过了早餐,跟随幸存者离开之前,珀珥转身、踮脚,手指微微勾着赫伊、缇兰的后脑袋,在对方配合俯身的动作下,仰头“吧唧”两声,分别亲了他们两个的脸颊。 “快回去好好睡觉吧。” 休息一晚彻底恢复精力的小虫母把他的子嗣们往屋里推,“我知道你们看了我一晚上,晚上看够了……白天总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看不够,但是要听妈妈的话。 赫伊和缇兰驯服地应了声,老老实实回卧室里休息,蓄养筑巢期时身体难以自控而出现的生理性的疲惫反应。 珀珥换了一身幸存者给他带来的新衣服,抬脚往堕落种们的地盘走。 此次公开露面,边境哨卫军除了正副首席尤利西斯和林,以及其下最主要的成员星弧、威尔、阿库、克里斯和刀疤,其余回来的人并不多。 至于其他剩余的大部队则还驻守在严寒的星球上,时时刻刻待命着,小心防守雪虻的出现和成长,避免此类异兽在成年之后开启引起混乱的微型虫洞。 故而,由于成员数量上的问题,边境哨卫军那冷灰色的办公楼中人烟稀少,那副冷清程度已经赶得上全员社恐蝎组所在的地盘了。 各个组别的办公楼布局基本一样,前一天连去了四个部门大楼的小虫母熟门熟路。 他踩着那双被赫伊、缇兰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小蜜蜂拖鞋,身着幸存者给他带来的新T恤、长裤,就那么大摇大摆地乘坐电梯,率先抵达了六楼。 六楼是属于首席和副首席的地盘,被尤利西斯和林独占,宽敞空荡,安静极了。 珀珥打算先去看看他们两个的情况状态,等之后再乘坐电梯去五楼—— 那里是边境哨卫军内普通成员所在的宿舍。 根据珀珥提前了解到的信息,喜静的威尔、阿库和刀疤共住三人间,日常安稳清静、相互理解,从未发生过摩擦。 至于他们的隔壁,则是闹腾如哈士奇的星弧、克里斯一起占据双人宿舍,三天一吵架、五天一打架,把两个人的宿舍过出了十八人宿舍的热闹,估计没谁会比他们更愁人了。 星弧/克里斯:哈士奇笑脸.jpg 威尔/阿库/刀疤:烦人的邻居.jpg …… 在珀珥的印象中,尤利西斯烧烧的,是和暗棘不相上下的同类,因此在敲门无人应声后,珀珥很小心地用自己的权限打开了门,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像是探险的小猫咪,肉垫落在地上都是轻盈无声的。 尤利西斯的房间里也同样和其他几个子嗣一般,拉着深色的窗帘,外界的自然光被彻彻底底遮挡着,光线昏沉,珀珥适应了好一会,才模模糊糊瞧见了家具的影子。 只是……怎么光有家具,不见家里的主人呢? 珀珥关好门,又往里面走了点,在看到了紧闭着房门的卧室。 或许尤利西斯在卧室里? 是难受到在睡觉吗? 珀珥顿了顿,小心上前,在拧动门把手并将其打开的同时,窄窄的门缝间溢出了几分淡色的暖光—— 床上的尤利西斯垂着头,机械臂半搭在膝头,修长的锖色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朦朦胧胧的浅灰色烟雾缭绕,近乎模糊了他那双猩红色的机械义眼。 此刻边境哨卫军的首席坐姿很狂放慵懒。 他一只遍布金属纹理的机械腿懒散踩在烟灰色的地板上,另一只则半曲着,线条流畅的机械元件共同交错将其构成,勾勒出属于腿部肌肉的轮廓,却不曾覆盖仿生皮肤,只大大咧咧裸露着最为根本、冷沉的金属色泽,分账有力,却冰冷到宛若无生命的造物。 开门的动静吸引了尤利西斯的动静,他歪头,义眼中情绪淡薄,冷冰冰地扫了过去,直到反应过来站在门口的人是谁后,才有些迟钝地偏了偏头,哑声开口: “……妈、妈妈?” 尤利西斯的状态很不对劲。 这是珀珥最直观的感受。 他走到卧室内,鼻腔间的香烟味儿令小虫母忍不住偏头咳嗽,整个反应都慢一步的尤利西斯愣了两秒钟,将猩红的烟头按灭在自己的掌心里,留下一截小小的叫焦黑圆圈,却又一抹就掉。 身形高大的堕落种颤颤巍巍起身,筑巢期下的他浑浑噩噩,机械改造的躯干令他浑身发麻无力,超过98%的改造率影响着这具身体原有的生理功能,以至于一度令尤利西斯昏沉头疼,连视线都是模糊的。 显而易见,身体特殊的堕落种受到的筑巢期影响极大—— 尤利西斯走路时有种醉酒的歪歪斜斜感,感官和神经的迟钝令他陷入到某种困顿中,如果不是珀珥提前一步靠近,拉住了对方冰凉坚硬的手,恐怕尤利西斯会直接撞翻旁边的柜子。 抓到小虫母手指的尤利西斯低喘着,情不自禁在珀珥的引导下,半跪在地,佝偻着高壮的金属躯干,恍若巨型机械犬一般,在迷蒙的视线中蹭动着,一点一点寻觅小虫母的怀抱。 珀珥拧眉,抬手捧住尤利西斯覆盖有金属的面庞。 他低声道:“尤利西斯,能看得清我吗?” 被小虫母的暖香扑了满面的机械大狗愣了五六秒,慢吞吞运转的大脑才反应过来珀珥在说什么。 尤利西斯:“唔……不太清楚,只有一层影子。” 很模糊,他甚至无法分辨小虫母面孔上的神情是什么模样。 筑巢期的各项生理反应下,堕落种身上首要受到影响的便是那些机械改造的部分。 尤利西斯是所有堕落种里金属覆盖率最高的,因此他的反应也尤为明显,主要表现为反应缓慢、视线模糊,浑身上下泛滥着如蚂蚁啃食似的麻痒,也只有尼古丁才能领他略有缓和。 但是这一刻,尤利西斯发现还有个东西能够缓解他痒到骨子里的难耐——是小虫母的气味。 虽然思维反应受到的影响强烈,可这并不会改变尤利西斯的本性,等他抵着鼻梁,蹭在小虫母怀里深深吸了几口气后,原先那股低沉劲从尤利西斯的周身褪去,带出了几分鲜活劲儿。 他撑开手臂,优越的臂长能够完全拢住小虫母的腰腹,在珀珥反应不及的瞬间,尤利西斯梏着对方的腰侧,整个人屈着膝盖,后仰躺了下去。 尤利西斯的力气很大,他轻而易举地就举起了珀珥,并且能够将洋娃娃一般的小虫母摆成各种姿势。 过于明显的体型差下,壮硕的机械犬成了小虫母屁股底下的座椅。 珀珥的拖鞋落在了尤利西斯的身侧,他坐在对方的膝盖上,双腿下意识想要踩着支撑住身体,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踩在了机械犬的腹部。 因为怕脚凉,所以穿了一层薄薄的浅米色棉袜,隔着一层存在感细微的布料,下方触感坚硬生冷,那是属于机械造物的质地。 很硬很硬,往下踩的时候,还能够感知到腹肌上覆盖着的薄金属。 这个姿势让珀珥有些害羞。 他脚趾微微蜷缩,抓挠出一点点麻痒。 这种感觉对于尤利西斯其实很稀薄。 他的躯干大部分都被改造成了金属的材质,在褪去血肉之后,原有的神经也会变得迟钝,很多的碰触、抚摸、亲吻对他来说就像是落在身体上的羽毛,轻到完全可以忽略。 就连下身那沉甸甸的机械改造物也安然静谧,如死物一般蛰伏着,似乎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因此,某种程度上来说,机械改造程度超过90%的堕落种其实并不具备本身的欲/望冲动,因为他们感受不到。 即便如尤利西斯所说,他们可以通过机械改造实现很多功能——ru珠、加热、震动、电流……但这些一切造福的不过是承受者,至于改造者本身,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欲望削减。 比起这些实打实的碰触感所引起的反应,更令尤利西斯满足的是从小虫母面孔上窥见的各种情绪,惊慌的,意外的,羞恼的,生气的…… 每一种都是令尤利西斯腹部金属发疼、发热,机械元件摩擦到胀痛的根源。 光是瞧着小虫母羞红的面庞,听着对方的呼吸,闻着那温暖的甜香,便已经足够尤利西斯头皮发麻、颅内高/潮。 于是,原本迟钝的机械神经也被大脑带动得活跃起来,一簇一簇因为臆想而躁动着,原本静谧蛰伏的机械造物也开始一寸寸活跃,零件扭转、摩擦,支撑起来的力道越发明显,就那么眼睁睁地,在珀珥的注视下起来了。 珀珥脸红,收着脚向后缩,却被尤利西斯握住了脚踝,用冰冷的指腹摩擦着。 小虫母的唇瓣嗫嚅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本来是想要严厉制止尤利西斯的行为,可当天对上堕落种那双因为筑巢期而黯淡的机械义眼后,又忍不住软了心肠,任由对方握着自己脚。 这些碰触对于此刻的尤利西斯来说都像是隔着一层雾,没那么明显。 可他只要想象到坐在自己身上的是珀珥、是他心心念念,恨不得舔到没水儿的小妈咪,尤利西斯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大脑带来的潮感一簇一簇绽放在他的神经末梢,边境哨卫军的首席仰着头,在模糊的视线中紧紧锁定小虫母的身形,握着对方的脚,一点一点按着踩到了实处。 珀珥脚底的温度几乎让尤利西斯兴奋到零件失控。 他说,妈妈,使劲儿点。 把我当成您脚下的男奴,支配我、控制我吧。 ……是熟悉的烧感。 听到这话,耳廓发红了珀珥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这足以说明筑巢期有些蔫哒哒的尤利西斯还是原来那个尤利西斯,依旧和以前一样烧呢! 烧烧的,很安心! 第148章 筑巢期(5) 机械改造对于当初叛离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堕落种来说, 是没有第二种选择的唯一自救办法。 蕴含有狂化因子的血肉被一寸寸剥离,替换成了坚硬冰冷的金属,在那机械与血肉共生的躯干内,金属覆盖率极高的尤利西斯曾一度忘记存活生命体的温度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是小虫母不一样。 隔着那层金属, 对方温热的皮肤、跳动的脉搏, 正令尤利西斯身体内部的精密电路一寸寸苏醒。 白皙泛着薄红的脚踩在冷灰色的金属上, 这种视觉、触觉上的强烈对比本身就充满了美感与冲击力, 让视线模糊的尤利西斯头皮发麻, 喘气发沉。 多么神奇。 这一刻, 尤利西斯甚至因为小虫母的存在,而感受到了体内元件细微震动时的内部嗡鸣。 尤利西斯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热度蔓延至机械躯干上, 连胸膛起伏的力道、频率也更大了些。 他像是躺在地上等待赏赐的机械巨犬, 是小主人稍微给予一点点温柔,便会兴奋到零件烧热。 珀珥坐在边境哨卫军首席的膝盖上, 他们之间的体格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脚尖抵着对方腹侧的小虫母晃了晃腿,身后的尾勾摇摆着,偶尔会蹭过尤利西斯握着自己脚踝的手。 那对半透明, 闪烁着珍珠母贝光泽的虫翼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张开,在昏暗的室内流动有浅色的光泽, 像是一片散落的纱,镶嵌着熠熠生辉的碎银。 居高临下坐在那里, 低头俯视尤利西斯的小虫母就像是天上的神明, 他纯洁干净、高高在上,却也仁慈博爱,会回应信徒有些过分的渴求。 尤利西斯想, 他迟早要醉死在这片旖旎的温柔乡。 …… 筑巢期的尤利西斯虽然烧,但或许是因为受到体内机械的影响,并没有日常那么有侵略性,难得有了几分驯服感。 模糊的视线和发麻的身体让尤利西斯缺乏安全感,于是在小虫母踩完后,这只巨型机械犬小气十足地把珀珥拉到怀里。 数十条交错的机械臂缓慢游动,在拉着窗帘的室内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就那么将尤利西斯和珀珥包裹在内,只偶尔能听见金属摩擦时的“滋啦”声。 尤利西斯抱着小虫母缓了好一会儿。 筑巢期的后遗症在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注入后,伴随着时间一点点缓解,原先蒙着浓雾的视线逐渐清晰,让尤利西斯于短暂的昏沉后,看到了背对着坐在他怀里的小虫母的后脑勺。 ……有些人,连后脑勺的形状都是好看的。 这一点是尤利西斯第一次把小虫母抓在自己面前,还不小心惹哭对方时就知道的。 不过那时候还能逞着恶意说几句过分的,现在嘛……哪里舍得?比起委屈巴巴的眼泪,尤利西斯倒更宁愿对方羞恼地望着自己,用巴掌打他、用脚丫踩他。 尤利西斯微哂,心道他可真是变/态得厉害,可没办法,他做不来纯情的狗,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尤利西斯低头,把脸埋在珀珥的长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有种神经放松的满足感。 他想,当初让下属们去把这颗漂亮的小珍珠掳来,一定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珀珥不知道尤利西斯抱了自己多久,等他回头看顾对方的状态时,才发现尤利西斯已经枕着他的肩头睡着了。 闭上眼睛的堕落种没了那股令人胆寒的攻击性,他很安静,因为面部覆盖着的金属而显露出几分难得的脆弱。 珀珥小心翼翼从尤利西斯的怀里爬了出来。 虽然主人睡着了,但显然那些机械臂还拥有着自我行动的意识,它们小心地蹭过珀珥的手臂、小腿,似是察觉了对方的想法,便一寸寸退离,打开了这截钢铁牢笼。 珀珥从金属包围的空间内出来,又从床上拿了枕头和被子。 忙忙碌碌的小虫母先是提前摆好了枕头位置,又使劲儿撑着尤利西斯的身体,让人重新平躺下来。 这份体力工作做得珀珥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散去薄红的面颊又热了起来,不是羞的,而是累的——大体格再加上机械改造,尤利西斯的体重夸张得厉害,珀珥自己估算能有十个他不止!!! 给筑巢期的子嗣们当妈咪好累哦。 站在原地的小虫母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然后拖着被子盖在了尤利西斯的身上,他不确定机械改造后的堕落种会不会怕冷,但筑巢期的子嗣本就敏感脆弱,或许被子也应该掖得严实一点? 出汗总比着凉更好吧? 这一刻,珀珥选择性地忘记了那尔迦人堪称赛亚人的身体状况。 勤勤恳恳、认认真真、满心满眼都是关心意味的小虫母将被子拉到了尤利西斯的下巴位置,又把边边角角掖着压在了对方的身体、四肢下方。 经过五六分钟的努力后,珀珥几乎用被子把熟睡的尤利西斯成功裹成了粽子! 睡沉的尤利西斯:怎么感觉有些呼吸困难.jpg 大功告成的珀珥拍了拍手,他俯身亲了一口尤利西斯的额头,凑在对方道了一句“好梦”,这才带着照顾子嗣之后满当当的成就感出门与幸存者汇合。 至于被裹成粽子的尤利西斯……睡醒后的他差点因为这股束缚感,用机械臂崩裂整张被子。 被子:我是无辜的好吗?!! …… 在小虫母进入不同的房间安抚筑巢期的子嗣时,幸存者并不会站在原地干等—— 虽然他情感模块因为珀珥的存在而出现了不小的变化,甚至因为某种冲动而驱使着他摒弃投影,将自己尘封了数百年的实体拿了出来,但这种“异变”却并不会影响他的工作。 或许这也是人工智能代替碳基生命进行工作的最大优势,即便幸存者上一秒会因为小虫母的动作行为而导致数据流躁动、加速,可下一秒,他便能遏制变化,重新恢复状态。 高等人工智能的诞生初衷,便是为了帝国高层分担工作与压力,在这方面幸存者是整个人工智能界的佼佼者。 当然,在能力出众、功能齐全之外,幸存者对占领、称霸碳基生物的世界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想以人工智能的身份实现某些同类宣传的宏图伟业。 是否受碳基生命的驱使,对幸存者来说无关紧要,比起其他同类勃勃的野心,幸存者更喜欢操控数据、利用数据,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完成碳基生命一天都做不完的工作量。 这种优越感令幸存者痴迷。 不过在他的感情模块出现异动后,现在幸存者新增了几个爱好—— 比如观察小虫母,拍摄记录有关于小虫母的照片、视频,亦或是模仿那尔迦人的行为举止,从生疏却又充满探究性地从小虫母那里获得所谓的“奖励”。 幸存者想,他更喜欢自己的工作了。 而此刻,在珀珥尚未从尤利西斯的房门中出来时,可以一心多用的幸存者还抽空和帝国高层们开了个简短的线上会议。 前不久那尔迦王的公开露面举办得极其成功。 正如昆汀所想,这完全是可以载入帝国史册的一天,即便这项活动已经结束,但其余热却久久不散,甚至这股热度从那尔迦之内扩散至帝国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着。 近些天连轴转加班的昆汀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瞳,在这场线上会议上提议趁热打铁,在官方账号之下再为珀珥专开一个属于虫巢之母的账号,全权交给小虫母自己打理—— 不论是想要碎碎念,还是想分享什么小细节,总归都是小虫母自己的日常。 这对于在远方训练、战斗的那尔迦战士来说就像是一剂强心针,公开露面不常有,甚至可以说是少见,但王的账号动态却是他们能够看得见的。 这对于每一个生活在中央帝星之外的那尔迦人来说,都是一种安慰。 他们的信仰聚焦在小虫母的身上,以珀珥的存在为锚点,当他们身处数光年之外,能窥见有关于小虫母的零星动态后,年轻的战士也会为了这份光,而更加努力、更加小心地活着从异兽战场上走回来。 珀珥……妈妈是他们坚持的源头,是精神支柱,也是支撑他们活着回来,继续往上爬的唯一动力。 昆汀爱着自己的国家,爱着这片星域,爱着虫巢之母,也爱着远方守卫这片土地的战士们。 因此他想要更加努力,避免从前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全部隔阂,想要摒弃那尔迦王位空置四百多年的空虚和影响。 他在为此而努力着。 整个帝国高层也与昆汀站在同一个战线,试图为那尔迦带来新的光明。 于是在简短的线上会议后,幸存者得到了询问小虫母意见的任务。 就在他刚刚切断数据连接的同时,那扇紧闭的房门被从内侧打开,露出了珀珥那张漂亮到在昏暗走廊里都有些发光的脸。 明明幸存者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珀珥就是觉得对方有话想说。 不等对方开口,珀珥先小声关了门,仰头看向比自己高了很多的高等人工智能。 珀珥:“怎么了吗?” 幸存者一顿,简约概括了这场线上小会议的内容。 对此,珀珥大大方方点头,“当然可以呀!” 或许是出于虫巢之母的天性,也或许是珀珥本身的性格所致,总归绝大多数时间里,小虫母对子嗣的包容性很强,甚至他也很喜欢那种可以和大家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的感觉—— 虽然中央帝星上的官方账号也可以分享,但到底是旁人打理,比起珀珥自己操作总隔着一层雾,看不清摸不到,可若是换成了小虫母亲手分享、编辑,那将会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珀珥又问:“这件事情着急吗?” 幸存者摇头,“不急的。” 珀珥点头,“那就行,等筑巢期之后吧,不过我没有弄过这样的账号诶……” 幸存者轻声道:“我会教您的。” 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什么东西是幸存者不会的。 珀珥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总觉得自己麻烦了幸存者良多,没忍住又小声道了一声谢。 幸存者想,即便没有这声“谢谢”,他也很愿意教导小虫母不懂、不会的一切,这会令他数据发烫发热,膨胀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他喜欢这样。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有关于小虫母专用账号的事情被敲定,前期的准备工作均有昆汀和幸存者去处理,至于珀珥自己,他只需要偶尔分享分享自己的日常就足够了。 在中央帝星上,总有人为他做好一切的准备。 六楼需要安抚的还剩下边境哨卫军的副首席林。 林向来温柔好说话,最初因为机械改造和狂化症侵蚀的问题,他会变得意识不清醒,整个人有些絮絮叨叨的,很神经质,记性也差,总是会忘记自己吃没吃过午饭,以至于一天吃好几顿把自己撑到…… 但当林因为珀珥的精神力安抚而脱离这幅失控状态后,这位对比其他那尔迦人显得过分没有攻击性的副首席,找回了自己原来的模样—— 作为边境哨卫军的副首席,林的温柔是几个组别内各个成员都知晓的。 他的温柔更深、更浓,也更真,比起奥洛维金秉持着贵公子身份而伪装出来、用于社交的温柔,亦或是赫伊、缇兰那般被理智、距离包裹的温和,林则真真切切好脾气到了极点。 哪怕是取人性命的时候,他大概也只会很歉意道一声“对不起”,然后手起刀落,尽可能地不给受刑者带来任何的痛苦和折磨。 而此刻,当门被打开后,珀珥看到了笑容略微惊喜,却带着几分温和病气的林。 林浑身上下的机械改造覆盖率仅次于尤利西斯,因此他的症状也比较严重,身体内部止不住的发麻感、昏昏沉沉的大脑、迟钝的神经,以及那双被蒙上纱帘的眼瞳。 他只能从模糊的光影中窥见小虫母的身形。 珀珥很小心地握住了手,将人拉着回到卧室内。 很久很久之前,珀珥也曾双目失明,在没有光明的黑暗里踽踽独行,但是那尔迦人会小心地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去感受这个世界的一切。 而现在,曾被那样对待过的珀珥也这般拉着林。 “林,你感觉还好吗?” 珀珥轻声问道。 “或许……还可以?” 林笑了笑,与金属拼接的半边侧脸苍白温润,眼瞳中流露有很清和的情绪,如果不是有机械改造的影子,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位堕落种。 林道:“其实难受得并不是特别厉害,就是……” 珀珥:“什么?” 顿了顿,林苍白的脸色微红,声音也低了很多,“……就是似乎比平常,更加地思念您。” 思念您的声音、气味、温度,甚至是碰触。 珀珥笑了笑,他仰头伸开手臂,大大方方地抱了一下林的身体。 他道:“所以我来陪你啦!” 如果说尤利西斯的房间是清一色的暗色调,沉而冷,有种沉闷的压抑感,那么林的房间就是很清亮的感觉。 即便是筑巢期的状态下,他也坚持拉开窗帘,整个室内亮亮堂堂,配色干净简约,柜架、桌面上摆着很多绿色的盆栽,显露出主人家热爱生活的特性。 珀珥很喜欢林的房间,喜欢那些绿莹莹的植物,他陪在林的身边,和对方一起浇水、一起晒太阳,一起交流养植物的心得体会,甚至珀珥还提起了几天前公开露面上,那位年轻战士送给他的礼物—— “他说他叫亚当,来自暗物质带的星球……那里的植物很少见,而且生长困难,他给我送的那个小盆栽一定耗费了很多力气。” “但是这种植物我没养过,但是我问了幸存者,他说如果养得好,以后是可以开花的……那种白色的小花,会长得有点像是百合,很香,没有什么名字,是一种野花。” 身体懒洋洋趴在林怀里的珀珥晃了晃脚,他眯着眼睛,一边享受林揉在他发丝、头皮间的力道,一边用手搭在对方的腕子上,缓慢而轻柔地注入精神力。 珀珥的精神力总是很柔软,它们一缕一缕游动在林的身体内部,像是无数只小手,抓挠着边境哨卫军副首席的神经,令他有些难以自制地偏头喘气。 面颊苍白错落有金属覆盖层的林,逐渐在柔软的皮肤层上晕染出潮红,他的眼瞳更加失神无力,连吐出唇的气息也烫得厉害。 ……好舒服。 视线依旧朦胧的林深呼吸,他尽可能地压住那股汹涌在体内的热潮与冲动,抚平语气,只捏了捏珀珥的耳廓,温柔道:“妈妈很喜欢这份礼物吗?” “很喜欢。”珀珥认真点头,“任何礼物都是值得被喜欢的——林,我想把它养得很好很好,所以你可以教我吗?” 珀珥知道,林很会养植物,他房间中绿莹莹的盆栽便能说明一切。 林愣了一下。 此刻,半撑起身体的小虫母睁着一双圆润清亮的浅蓝色眼瞳,他的眼尾在蜕变期后的成长中,微微上挑了一点点轻微的弧度,中和了最初的清纯,而多了几分熟透的朦胧。 毫无疑问,珀珥是个很漂亮的人,那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状态最大程度展现了他的魅力。 即便林此刻看得并不真切,但他就是知道,他们的妈妈一直都很好看。 珀珥歪头:“林?” “好。”林忍着喉咙深处的渴意,柔着嗓音应了声。 他说,“一定可以养得很好的。” …… 陪伴林的时间很轻松自在,等珀珥和林把房间内的所有盆栽都浇过一遍水后,小虫母踮脚吻了吻边境哨卫军副首席的下巴,笑盈盈说了一声“拜拜”。 从六楼出来后,珀珥同幸存者下到了五楼。 幸存者依旧静立在电梯口等待,珀珥则往走廊深处走,找到了相邻的两间宿舍。 只是在敲门前,小虫母俯身,摸了摸环绕在脚踝上的那一簇银白色菌丝。 很细很窄,就那么轻飘飘地圈在珀珥的脚踝上,日常没有任何存在感,直到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时候,珀珥才在某天悄无声息地发现了这个小秘密。 银白色的菌丝属于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珀珥来说明显到像是在卷面上已经写出来的答案。 最初,他想问阿斯兰,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等到了后来,珀珥早已经习惯了脚踝上的这截菌丝,他便有些小心思地装着不知道,试图透过这抹菌丝窥见阿斯兰的反应。 ——毕竟那位白银种战神看起来总是很沉稳,深邃俊美的五官上浮现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情绪,自控力很强,给珀珥一种近似石雕的冷硬感。 不过,菌丝的存在,以及后来那抹被发现的鸟笼,让珀珥逐渐窥见了阿斯兰的另一面,并在蜕变期的那段时间中彻底看清。 至于现在,他还处于预备做出选择的道路上。 走廊内,珀珥摸了摸脚踝上微微蜷起的菌丝,声音压得很低,但他知道,阿斯兰一定会感应到的。 珀珥说:“再等等嘛,等我忙完啦就去找你好不好。” 安静的菌丝颤了一下,似乎是听懂了小虫母的话,然后探出半截,挠了挠珀珥的手掌心。 冰冰凉凉的,很痒,即便只是一点点碰触,可珀珥就是明白,这是阿斯兰在告诉他—— “我等着你。”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漫上心头,让珀珥忍不住揉了揉发麻的耳朵,这才直起身体,率先敲开了住着威尔、阿库以及刀疤的三人间。 他们所在的三人间内分别有独立的卧室和卫浴,共用小客厅和休息室,虽然说是宿舍,但其实和小套间差不多,环境很好,更是因为主人的性格显露出干净、整洁的特质—— 威尔喜欢安静,没事的时候会一边看书,一边听着音乐放松。 阿库则平常话少,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发呆、新闻,以及安静地坐在房间某个角落里画画。 至于刀疤…… 他五官外貌瞧着最是凶悍狠厉,但实际却是个粗中有细的男妈妈,因为心细且喜洁,总是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有种强烈的反差感。 他们三个身上的金属覆盖率相对较低,筑巢期的影响主要体现在黏人方面,没有尤利西斯和林那么严重。 筑巢期放大了威尔的爱好,他抱着小虫母,把下巴蹭在对方柔软的银白色长发里,放起舒缓的音乐,便开始给人讲故事。 这爱好还是因为当初堕落种们把珀珥掳走,想要讲故事哄小虫母却词穷后养成的。 那时候,威尔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总归等他反应过来以后,他已经开始看书了——看得还是故事性很强的那种书,至少有些讲的内容。 一个故事讲了十分钟,威尔吸够的小虫母,又被对方的精神力安抚得缓过神后,便懒洋洋地放开了珀珥,只仰头讨了枚吻。 吻是落在威尔脸颊上的,力道轻,带着香喷喷的气味,亲得威尔心脏直跳,然后撑着下巴,注视小虫母走向其他人的背影。 ……没办法,只有他一个的话,根本留不住人。 阿库是第二个得到小虫母安抚的幸运儿。 作为以成年状态的0号实验体诞生的他,某种程度是被叛逃后的堕落种们“养大”的,就连看起来满是少年感十足的星弧都比他的心智更加成熟、老练。 因为性格经历的缘故,阿库有时候会显得有些木楞,甚至有些害羞。 筑巢期状态下的他邀请珀珥去了自己的房间,像是孩子一般,把自己的画本捧了出来,小心翼翼递给了小虫母。 满满一画本,全部都是小虫母的画像。 正面的、侧面的,笑着的,回眸看过来的…… 珀珥惊喜又小心地捏着画纸,在边缘的角落看到了一抹有些模糊的英文签名—— ACu,阿库。 从很早之前,他便开始用这个名字,偷偷记录有关于小虫母的一切。 珀珥陪阿库待了半个小时,等他出来后,刀疤已经等在了休息室内。 内敛又可靠的叔系堕落种比起小年轻们更加容易害羞,筑巢期的他并没有向小虫母讨要亲密举止,而是半蹲在地上,以一个仰视的姿态询问道:“……可以将您的手给我吗?” 珀珥笑了一下,白皙干净的指尖落在了刀疤的手里。 刀疤低头,吻了吻珀珥的手背。 而属于小虫母的精神力也潺潺而来,聚成上千道丝缕,缠绕于堕落种那被机械改造的躯干深处,一寸一寸抚平筑巢期带来的难耐与敏感。 精神力流动在刀疤的躯干之上,令他偏头微微战栗。 待那股奇妙的劲儿褪去之后,他又一次吻了一下珀珥的指尖,哑声说:“谢谢您。” 如果说这边的三人间一派安然,那么隔壁的二人间可以说是乱成了一锅粥。 星弧和克里斯都不是省油的主儿,筑巢期的状态加成下,前者疯得像是哈士奇,后者则是被哈士奇勾得躁动的大金毛,两只巨型犬闹得房间里混乱一片—— 枕头、被子、衣柜里的衣服,就那么乱七八地翻开堆在地上,甚至等珀珥进门后,还发现自己穿过的衣服,被前几晚偷偷潜入到房间里的星弧、克里斯偷了出来,勉强达成两道互不干扰的“巢”。 珀珥无奈,他眼睁睁瞧着星弧和克里斯因为衣服所有权差点打起来,又及时伸手,给这两只不安分的大型犬一人一巴掌。 顶着小虫母那留不下痕迹的巴掌,星弧和克里斯老实了。 两个筑巢期影响下疯疯的堕落种这会儿歇了那股争夺欲/望,他们难得团结地把从珀珥房间里搜刮来的衣服推着聚在客厅中央,然后哄着、蹭着,把满身暖香的小虫母按在那片柔软的“巢”之上。 那些衣服又一次沾染上了属于小虫母的气味和体温。 甚至在窗外日光缓缓移动的某几个空隙后,星弧低头,垂眸注视着那片交叠在小虫母身下的衣服。 他看到了一抹逐渐扩大的洇湿水迹。 那形状,漂亮得让他和克里斯想要不管不顾地舔上去。 …… 从边境哨卫军所在的大楼出来后,已经是中午了。 幸存者陪着小虫母回了一趟太阳宫,等用了午餐,又缓了半个小时后,珀珥揉了揉星云犬、巨型沙蜥,还抱着老狗公爵玩了一会。 吃饱喝足,又蓄养出精力的小虫母伸了伸懒腰,在准备和幸存者去白银特遣军的地盘时,珀珥忽然开口—— “幸存者,一会儿你直接回去休息吧。” 幸存者一愣,流动的数据隐隐泛滥出麻痒感,“不用接您吗?” “不用。” 珀珥摇头,浅蓝色的眼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湿润。 在幸存者无机质的注视下,并不知道自己面颊已然浮现潮红的小虫母轻声开口。 他说,晚上他要住在阿斯兰那里啦。 第149章 筑巢期(6) 从一开始, 珀珥就将安抚的最后一站选定为了白银特遣军的成员。 他很清楚,存活了数千年之久的白银种对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抗性更大,珀珥并不确定在筑巢期的影响下,这份“抗性”又会异变成什么模样, 因此为了自己的精神力能够最大限度被利用, 珀珥才将白银种们放在了最后一位。 进入白银特遣军所在的大楼后, 珀珥笑着和一楼的几个白银种们打过招呼, 然后乘坐电梯上了五楼—— 他晚上是要在阿斯兰那里过夜的, 自然安抚顺序也得调整一下, 比如先安抚住在五楼的暗棘、阿克戎、洛瑟兰、奥辛,再上六楼去看副首席阿列克谢和阿斯兰。 珀珥计划得很明白,阿斯兰是他此次筑巢期安抚活动中的最后终点。 一想到阿斯兰在这条路的最后等待自己, 珀珥便觉得心跳有一点点快, 还站在电梯里的小虫母偏头,自银白色的金属内壁上看到了自己脸。 毫无疑问, 珀珥有一张很好看的脸。 这种好看可以说是公认的——是符合整个宇宙星际大多数人的审美,干净柔软的白皙肤色,明媚澄澈的浅蓝色眼瞳,他的睫毛纤长浓密, 鼻子生得恰到好处,嘴唇的形状因为心情的缘故而微微翘起, 给人一种很轻快自然的感觉。 珀珥歪了歪头。 他发现自己从眼尾到两颊上浮出了一抹很淡的薄红,被电梯银白内壁衬得有些朦胧。 ……他好像在期待晚上的见面。 真是奇怪的感觉, 所以这就是喜欢吗? 珀珥不太确定。 他对喜欢和爱的定义……似乎与子嗣们所渴求的不太一样, 那种微妙的差异直到他明确感受到他们对自己蓬勃、偾张的欲/望后,才逐渐水落石出,露出几分明晃晃的痕迹。 珀珥不太懂, 但是他在学着感受,并且去接受。 不过在做出选择的这条路上,他依旧需要时间来填充这抹因为那尔迦人而重新生出血肉的灵魂。 叮。 通体冷色的电梯停在了格外空寂的五楼。 这个时间,其他白银种的成员都在办公区,于是宿舍所在的楼层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几个受筑巢期影响,还蛰伏在巢穴深处休憩的野兽。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并不明显,甚至可以说是轻微,柔软的地毯吸收了大半音色,只露出一点点绒毛摩擦的窸窣动静。 五楼的长廊内,珀珥先去了阿克戎和洛瑟兰的房间。 双人间内的风格特色泾渭分明,属于阿克戎的地盘野性简约,甚至有些缺乏生活的人气,但洛瑟兰那边却大有不同,陈设、装潢有着他独特的异域风格。 白银特遣军的成员或许是因为实力更加强大,也或许是因为活得更久,在某种方面他们更具有侵略性和独占性,如非特殊,即便是平常看来关系比较好的阿克戎和洛瑟兰,谁都不愿意在此刻共享小虫母的安抚。 筑巢期似乎是目前他们唯一能够单独接触小虫母的时段,不然其他时候都被同类、情敌紧盯着,哪里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聪明的子嗣自该主动抓住时机。 珀珥可不知道白银种们都藏有什么样儿的小心思,他一视同仁端着水,完全就是十佳好妈咪—— 在洛瑟兰的房间里时,珀珥忍着羞满足了对方有些变/态的小要求,柔软的手掌带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力道落在白银种的下颌、锁骨、胸膛,甚至是对方紧绷的腰腹间。 当洛瑟兰抱着珀珥的腿,战栗喘息的同时,那些轻柔的精神力也一寸寸深入,拂过那些因为筑巢期而敏感的身体情绪。 整个过程远比珀珥想象得更顺利。 单一的精神力安抚下,虫巢之母很难满足白银种所需要的状态,但筑巢期的脆弱性却中和了他们对精神力安抚的抗性。 于是精神力世界中那些凛冽的寒风都柔和了不少,连带着那头苍白色的怪物也迅速地俯趴在地上,似是因为筑巢期而向虫巢之母的精神力投降。 当洛瑟兰抱着被子,蜷在床上掩去他俊美潮红的面孔,以及失序滚烫的呼吸时,珀珥已经轻声关上门,走向阿克戎的房间。 这头兽性未曾消退的凶猛烈性犬瞧着慑人,实则远比洛瑟兰那般心眼子多的更好安抚,因为他想要的很简单——那就是来自小虫母的亲昵靠近,不论是程度的深浅,只要得到了,阿克戎便喜欢。 如同兽类呼吸的低喘蔓延在珀珥与阿克戎之间,他喘得有些急,却又渴求地将脑袋埋在小虫母的腰腹间,蹭来蹭去,像是找奶吃的狗。 有点凶,但也有点可爱。 …… 虽然和白银种们相处的时间不算太久,但珀珥也大概摸清了几个主要成员的性情。 洛瑟兰和阿克戎都是好安抚的,珀珥在他们的双人间里待了半个小时,便裹挟着满身热气退出来,两个白银种则老老实实裹着被子,睡回到了床上。 即便有虫巢之母的安抚,他们也需要时间来度过筑巢期的最后阶段。 出来以后,珀珥脚步一转,去了隔壁。 在暗棘与奥辛之间,他选择先去安抚更烧更变/态的暗棘。 只是珀珥没想到,暗棘竟然也是“衣服小偷”中的一员,甚至远比星弧、克里斯做得更过分—— 如果说星弧、克里斯是只捡了外衣拿的小打小闹,那暗棘便不得不夸他一声真痴汉,也不知道是怎么找的,全挑的是珀珥比较贴身的衣服,就连袜子也不放过。 虽是偷来了,但暗棘也没做太过分、太失控的事情,只是大摇大摆地将这些珀珥或是穿过、也或是没穿过的小布料安置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活像是一间独留有小虫母气息的特殊艺术展。 暗棘:当代痴汉艺术大师.jpg 珀珥被这一遭简直羞到没脾气,他无语又好笑,但也对暗棘烧的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暗棘做不出来的。 筑巢期的暗棘就像是叼来反光物件装饰自己窝巢的乌鸦。 偏他是用小虫母的衣物装饰,有种隐秘又炫耀的劲儿,整个人兴奋得不像话,抱着珀珥又蹭又舔,最终讨着、求着,让小虫母在自己的床上留下了那股身上甜味儿。 温柔的巴掌和柔软的足面落在了暗棘的身上,他喘得像是一条发/情的狗,大大方方在小虫母面前展露自己狼狈、失控的一面,似乎毫无羞耻,也不那么在意尊严,总归在小虫母面前,暗棘想,他可以变得更无羞耻感,也没有尊严。 有羞耻感的三儿哪里追得到老婆? 喘息着的白银种仰躺在地毯上,他的胸起伏的力道很剧烈,呼吸声粗重发沉,连带着心跳声,变成了此刻室内唯一的背景音。 暗棘在平复着那股兴奋,他怕自己吓着小妈咪,到底不敢过分,只是喘了两声,他又实在耐不住地爬起来,滚烫的掌根就那么贴在了那只悬着垂在床边的脚踝上。 暗棘握着搓了一下。 弯着腿正给自己套袜子的珀珥不满地噘了下嘴。 或许是因为室内温度高,也或许是被暗棘那身躁动的体温蒸的,此刻珀珥的面颊泛着漂亮的红色,像是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连浅蓝色的眼瞳也湿漉漉、亮晶晶的,比宝石、比星星还漂亮。 珀珥用还没穿上袜子、被暗棘握着的脚往前踢了踢,想着先前被弄脏的脚,心里还有些羞恼,动作便也不怎么客气,像是发脾气一般蹬在了暗棘的锁骨上。 白银种身上的温度烫得他脚心发颤。 可被这么对待,暗棘也不气,只是低头吻了吻小虫母的脚背,哑声道—— “我帮妈妈穿袜子。” “是刚刚弄脏妈妈的赔礼,好吗?” 珀珥故作凶狠地“哼”了一声,但他到底也生不起来更多的气,毕竟有时候暗棘厚脸皮起来什么话都往外说,又羞又哄人的,珀珥能扛住十分钟也很厉害了。 穿了一半的袜子落在了暗棘的手里。 袜子是米白色的,脚腕上的口儿上带了一圈很细的黑边,没什么装饰,但质地绵软,连缝合线都细密得可怜,揉在手里很舒服,穿在脚上自然也是一样的舒服。 整个中央帝星对于小虫母的照顾可谓好到了他们所能做到的极致,吃穿用度,什么都要精着来,即便他们很清楚,珀珥在某些方面其实并没有那么挑——没条件了,粗糙的地摊货他能穿、廉价的合成食品他也能吃。 其实珀珥很好养活的,他前十几年在烂泥杂草中也努力活着,看似脆弱却坚强如生机勃勃的野草,养在荒野也能开出花。 可是谁舍得呢? 那尔迦人有一定舍不得。 于是,一切好的、精的都被堆砌而来,只为把他们的小妈咪养得更健康、更骄纵、更肆无忌惮。 胸膛上被气哼哼的小虫母踩了几个脚印的暗棘慢条斯理地给人穿着袜子。 他知道珀珥下一站还有其他家伙要安抚,心里的妒忌作祟着,便也故意放慢动作,可还是被小虫母发现,被那只细白的手指揪了揪耳朵,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捋平了袜子的边。 独占不了,哪怕能舔一口也是好的。 多舔几口,舔得舒服了,妈妈自然会惦记他。 从暗棘房间出来的珀珥脸颊还没能褪去热意,他拍了拍脸,还没透两口气,就见行为举止有些闪躲的奥辛探出半截脑袋。 最初遇见的虫巢之母的时候,奥辛心里没那么服气,只惦记着把自己从黑暗中唤醒的那个人。 可当这两抹影子相互重合后,还不等“初恋”的树苗彻底长成,那些藏匿在小虫母身体深处、属于白银种战神阿斯兰的气味,便扰乱了奥辛的思维。 他没有暗棘那么叛逆,也不像阿列克谢那么克制,所以在短暂的隐忍之后,奥辛压不住心底的欲求,便在背德和焦渴交织的混乱情绪下,选择向自己的欲/望投降。 而此次筑巢期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看起来青涩十足的奥辛,在真正反应过来以后,可不是什么没心眼、没脑子的家伙。 “妈妈,可以抱抱我吗?” “我……我好难受。” 知道小虫母心软的奥辛声音微哑,他确实在因为筑巢期而变得难受,但这份难受远没有他主动在珀珥面前表露的这样严重。 弱势对于雄性动物来说是一种没有力量的屈辱标志,可如果是为了博得小虫母的联系,这份弱势变成了最有利的办法。 珀珥抬手摸上了奥辛的脑袋。 奥辛整个人抱住他的腰,那深麦色的面孔因为兴奋和激动漫上潮红,又被深深压在珀珥的腹部,不曾被人知晓。 ……就连他面颊上那近似猎豹的银白色虫纹,也在这一刻变得锐利而凶悍,如同发威的大猫,充满危险。 属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一簇一簇聚集在静谧的房间内,它们交错成丝缕的痕迹,缓缓注入至奥辛的身体。 这股过于轻柔的力量像是落在落入油锅的水,瞬间在奥辛的身体内部炸开,反反复复刺激着他过于敏感青涩的神经。 细碎的汗珠浮在奥辛的皮肤上,又一点点汇聚着,最终从的下巴处落下,弄湿了珀珥的衣摆。 精神力安抚的作用对于筑巢期的白银种来说效果出奇得好,在感受到奥辛体内的躁动感逐渐下降后,珀珥又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似是在做最后的安抚。 奥辛缓了口气,他小幅度在珀珥的腹部蹭了蹭脸,随后有些气息不稳,甚至可以说是小心且害羞地询问:“妈妈要走了吗?” 珀珥点头。 “一会儿还要去看看阿列克谢和阿斯兰,也不知道他们状态怎么样……” 奥辛想挽留,但又知道现在的自己没什么资本挽留,等从那股毛头小子的情绪里反应过来后,奥辛也真正显露出几分白银种在应对战场时的敏锐多变。 他悄无声息地用唇蹭了一下珀珥的小腹,隔着衣服,像是留下了一个吻,然后微微后撤,以半跪在地上的姿态帮珀珥整理好了衣服。 奥辛道:“……妈妈,我送您上去吧。” 他比不过那些更早陪在妈妈身边的狗,也没有暗棘那么烧、那么会吸引妈妈的注意力,更抵不上老师在妈妈心里的地位,既然如此,他只好先夹着尾巴当乖乖狗了,反正他知道的,妈妈喜欢乖狗狗。 奥辛把珀珥送到了六楼,虽然只是一层电梯的时间和半截走廊的距离,但奥辛依旧很满足,这种满足持续到望着小虫母用自己的权限打开阿列克谢房间的门为止。 他在原地看了一会,然后揉了揉头发,转身离开。 …… 其实最初珀珥对筑巢期期间是否要去安抚阿列克谢是存疑的——在所有的子嗣里,阿列克谢因为他的正直和疏离显得格外不同。 即便是公开露面之前的精神力训练,这位白银特遣军的副首席也从未失态过,甚至在某次还保留有意识的中后阶段,珀珥朦胧间偏头,看到了阿列克谢扶在他腰间的手。 那是一个戴着手套、握着拳头的手,蜷起来的手指避免了掌心直接接触到的机会,力道不大,正好够扶住小虫母的腰腹,为其支撑力道,却又不会有任何旖旎的色彩。 看起来绅士……或者说是过于绅士了。 珀珥在情/欲问题上的认识就目前而言也不算是生疏,毕竟子嗣们的欲/望和渴求是明晃晃摆出来的,珀珥看得多、碰得多了,也能从子嗣们的小动作里窥见到不同。 比如其他人,他们抱着他的时候,手掌一定是打开的,因为这样足够修长的手指、宽厚的手掌以及有力的掌根才能尽可能地覆在他的皮肤上,近到好像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但是阿列克谢不一样。 也是因为这份不一样,珀珥犹豫过自己应不应该打扰筑巢期的阿列克谢。 所以,在敲门无人应答后,珀珥选择自己打开这扇门,他打算问一问阿列克谢是否需要他的帮助,如果需要,那么他会提供精神力安抚;如果不需要…… 或许这个敏感的阶段,对于阿列克谢来说,独处是更好的选择。 只是,当珀珥打开门后,他原本的想法改变了—— 装修简约的房间内一片混乱,原本整齐到像是被尺子比量过的空间七零八落,书本倒在桌面上,椅子歪着,几件衣服散落在地上,就连床上的被子都有半截耷在地毯上,剩余的部分则在朦朦胧胧的光线中撑出一截弧度。 像是有个人蜷缩在那里。 应该是白银特遣军的副首席阿列克谢。 珀珥顿了顿,他进门的动静并不小,可蜷在被子里的人却毫无反应……是被筑巢期影响的吗?还是已经睡沉了? 还不等珀珥思索到底要如何,那被子下面却溢出一声沙哑的闷哼。 ——充满了隐忍与痛苦。 站在原地踌躇片刻的小虫母决定走过去看看。 他心软得厉害,见不得对自己好的人难受——即便阿列克谢待他确实显得疏离,但不可否认,阿列克谢又从无恶意,甚至尊重、照顾着他。 房间内的窗帘拉得很黑,只在缝隙间溢出了一点点光,珀珥走进以后,发现那被子是完全笼罩在阿列克谢身上的。 他伸手,小心翼翼拉开一角,随即茫然又无措地睁大了眼睛—— 被子下方冒着冰冷的、尚未干结的潮气,近乎半赤着身体的阿列克谢穿着一身湿漉漉,似乎是被冷水浸泡过的浴袍,紧紧贴在那具冰冷苍白,却蕴含力量的躯干上,有种被凌/虐的脆弱感。 但这并不是令珀珥惊讶的地方。 他真正惊讶的是那浴袍下方,斑驳交错在阿列克谢手臂、肩膀、腰腹上的鞭痕。 力道很大,淤成了可怖的紫红,鞭数很多,几乎晕染了大片皮肤,甚至在那浴袍下方交叉的衣摆间,珀珥还看到一抹自虐般捆着那狰狞家伙的软鞭。 有些吓人。 但更多的是可怜。 珀珥不知道阿列克谢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瞧着对方有些凄惨的样子,心软的小虫母还是伸手,碰触着阿列克谢的额头,将温和的精神力送了进去。 在痛苦中昏沉的阿列克谢自干涩的唇间溢出一道沙哑的低喘。 精神力流动令他一点一点脱离昏沉难耐,那份因为筑巢期而起的敏感和躁动似乎也被抚平,让他终于抓到了几缕即将清醒的神思。 然后,在艰难睁眼之际,阿列克谢看到了一道模糊却又熟悉的影子。 妈、妈妈…… 是在做梦吗? 下一秒,落在阿列克谢额头上的碰触告诉他—— 你不是在做梦。 阿列克谢骤然睁大一双银白的眼瞳,他向来冷沉宛若雕塑的神情在这一刻彻底皲裂,变得破碎而近乎崩溃。 他被看到了…… 被虫巢之母看到了这副丑态。 只是这番丑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是在他受筑巢期影响,浑身上下痒到发疼,越是克制,那份觊觎着老师的小妻子的欲/望便愈发强烈,以至于阿列克谢不得不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 最开始他只是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但很快,那股无法平复的躁动劲儿烧灼着,令阿列克谢不得不再一次借助鞭笞的疼痛来遏制欲/望。 但这根本没用……他控制不住自己那吐着水的家伙,完全就像是发/情的野兽一般,越是想要摒弃脑子里想着的身影,便越是走向失控。 筑巢期将他的渴求放大到了一种夸张的地步……不,更确切来说,是筑巢期令他的情绪、心神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到毫无屏障的敏感阶段里。 在这般的影响之下,最初还能够被抵抗的欲/望,在此时显得凶猛而激烈,就那么击碎了阿列克谢艰难竖起的、名为道德与疏离的铁盾。 ……他无处可躲。 阿列克谢厌恶自己的这份欲求,于是在几次三番用疼痛、用冷水都难以压制欲/望后,他选择了暴/力和近乎自虐的方式。 软鞭勒紧皮肉,带着近乎窒闷的痛压下了身体里的躁动,也让晃神的阿列克谢终于能闭上那双干涩的眼睛,昏昏沉沉沦陷于难耐的睡梦中。 只是他没想到妈妈会出现在这里……会拉开他的被子,用手掌碰触他浸着冷汗的额头,会很温柔地对他说—— “阿列克谢,把那里解开吧。” “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那一瞬间,轰鸣炸开在阿列克谢的大脑里,即便有软鞭束缚、即便被勒着充血发青发紫,可在虫巢之母的温和细语中,那丑陋狰狞的家伙还是颤动着弄糟了一切。 呼吸骤然加重的那一刻,阿列克谢一直背负在身上的,名为背德的枷锁彻底碎掉了。 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不是吗? …… 珀珥对于阿列克谢的行为没有多问,他隔着一层雾,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可瞧见对方紧绷的下颌,以及润了水汽、已经失去焦距的眼瞳,珀珥又觉得没有什么好问的。 这个时候,阿列克谢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柔和的精神力一点一点修复着白银特遣军副首席体内的躁动与难耐,捡回几分清醒的他重新恢复了那副克制的姿态。 珀珥知道阿列克谢很高自尊,所以他后退两步,站在窗户边,只给对方留了一个背影。 阿列克谢哑声道了一句“抱歉”,有些躲闪似的把自己身上的狼狈收拾了干净——换掉了潮湿的浴袍和被子,将被弄脏的鞭子洗干净,然后半跪在地上,很小心地拿起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小虫母刚刚沾染过他额间汗液的手指。 珀珥想了想,他考虑到了尤利西斯和暗棘的那种情况,于是轻声道:“阿列克谢,你喜欢疼痛吗?” 不同子嗣、不同情况,自然也要区别对待,这就是小虫母端水技能日渐进步的最大原因。 阿列克谢一僵,哑声开口:“……不喜欢。” 珀珥:“那鞭子……扔掉吧,好吗?” 是很温和的询问意味,还带有小虫母特有的柔软关心。 阿列克谢喉头滚动,随后认输一般地从喉咙中溢出了一声“好”。 用于惩罚自己的鞭子被丢到了垃圾桶里,阿列克谢在小虫母的监督下,重新躺在了干净的床铺上。 珀珥俯身,在阿列克谢有些发愣的视线下,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天空逐渐暗沉,珀珥收回落在窗帘缝隙上的视线,又摸了一下阿列克谢的发丝,“好好休息,然后做个好梦吧。” 顿了顿,他说:“阿列克谢,晚安。” 柔软的香气逐渐远离,随后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在片刻的寂静后,床上的人忽然翻身起来,他很快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将某个不久之前到来的快递重新从黑暗中翻出来,然后在几秒钟的怔愣后,带有某种决心地将其拆开。 那里面是个漂亮的珍珠娃娃。 黑暗中的阿列克谢重重喘了一声,他有些颤抖地低头,虔诚又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娃娃的唇。 很轻,很快,转瞬即逝。 然后在黑暗中,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妈妈,晚安。” 与此同时,长廊另一端的,属于白银特遣军首席的房间内—— 注满了冷水的浴缸中,阿斯兰缓缓睁开眼睛,在水花声中站了起来,露出那具壮硕、强悍,蕴含有力量的深麦色躯干。 银白色的虫纹在深色的躯干上交错流动着,有种异样的神秘诡谲感,它们聚集着向下涌动,在阿斯兰的腰腹间汇聚,却又绕开那犹如yin纹标记一般的,烙印于腹部末端的珍珠图案。 毫无疑问,这是一具性感的雄性躯干。 只是在性感之外,却又裹挟着令人会自动联想到疼痛与拘束的金属笼。 金属条根根银白,却束缚在那偾张有可怖青筋的野兽身上,沾染上了属于白银种战神的滚烫体温。 第150章 筑巢期(7) 阿斯兰的房间在六楼走廊的最顶头。 那是一个很安静的长廊, 顶部点缀着亮而简约的灯珠,像是一道铺平在天花板上的银河,碎光散落,连带着将地板上冷灰色的地毯都照射出了零落的光。 像是聚集在一起的萤火虫。 从白银特遣军副首席房间里出来的珀珥揉了揉面颊, 他脚步轻盈地踩在具有吸音功能的地毯上, 最初速度很慢, 似乎带有几分的踌躇, 但走着、走着, 他的速度逐渐在加快。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时候珀珥忽然好想见到阿斯兰。 其实他们也并没有很久不曾见面—— 在他因为精神力消耗而沉沉睡了好几天之前,那场盛大的公开露面上,珀珥曾在数次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高台后方的阿斯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看似沉稳温和, 可在那层不动声色之下, 总是藏有几分珀珥回望时会心跳加速的宽纵宠溺。 带有年长者温和的力道,不失引导者充满赞叹和鼓励的宠溺, 就好像珀珥做什么,阿斯兰都会摸摸他的头,然后声线低哑说“珀珥做得很好”。 只是那天之后,因为精神力的过量消耗, 珀珥一觉睡了几天,等从那种懵懵懂懂, 睡到不知今夕何夕的状态中脱离后,他忙碌在子嗣们筑巢期的事务里。 虫巢之母超过限度的精神力消耗, 以及一次性安抚星环广场上所有子嗣的行为, 在无形中加深了他与子嗣们的联系。 按照正常情况以及更为久远的,要追溯到数百年前的案例,与虫巢之母联系更深的子嗣们之间的筑巢期时间通常是相处错开的。 在更为原始的世代里, 子嗣们肩负有保护、照顾虫巢之母的职责,尤其在充满异兽威胁的野外世界,如果那尔迦人的筑巢期时间撞在一起,那么对于虫巢之母,甚至对于整个族群来说,毫无疑问,这必然是一场极大的危机。 这是适应自然的结果。 只是当那尔迦帝国接连数百年不曾出现过虫母,加之虫母与子嗣之间的关系一再疏离、恶劣,筑巢期受其影响而逐渐淡化在那尔迦人的视线与认知中。 他们以为筑巢期已经在进化的过程中彻底消弭了。 但是这一次的公开露面,却因为与虫巢之母加深、加重的精神力联系,而将这一安静蛰伏数百年的生理反应重新勾了起来。 ——甚至还是一场同时发生在数位子嗣身上的大型筑巢期。 而这种情况,受累的便只会是心性柔软,看不到子嗣们难受的小虫母了。 也或许是因为这份并不那么明显的疲惫,这几日充当情感给予者的珀珥便十分地想念阿斯兰。 对,是想念。 加快速度走在地毯上的小虫母忽然一顿。 他站在原地,鞋底蹭了蹭短融的地毯,身形停顿了几秒钟,还不等他继续迈开步子,走廊尽头的那扇门背后的主人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提前打开了门。 室内柔和的光线与长廊上略显清冷的光相互交融,此刻外面已经陷入了黎明后的昏沉,天色暗淡、繁星闪烁,被缭绕的薄云笼罩着。 立在门口的那抹高大身影将门打开得更大了,他似乎早就等待已久,冲着怔愣在长廊中间的小虫母微微勾唇,然后抬脚从内侧的房间走了出来。 不论是珀珥站在哪里,阿斯兰似乎永远都会主动走过去。 “阿斯兰……” 珀珥愣了一下,在阿斯兰即将走到自己的面前之前,他也迈开步子,有一点点雀跃,伸手拉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阿斯兰的手掌很厚很大,深麦色的手指修长,指节之上流窜着躁动的银白色虫纹,一路从他的指尖开始向上,穿越手背、手腕,又一点点隐没在浴袍的袖口中,隐隐盘踞于那充满荷尔蒙气息的凸起青筋上。 这位从筑巢期开始,一直等到最后的白银种战神似乎才刚刚洗完澡,他那头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身后,氤氲潮气,身上带有一股很淡的香气,但嗅闻起来却很冷。 珀珥抓了抓阿斯兰的掌心,还不等他说什么,便被人抓着腰腹,直接起来坐在了阿斯兰的臂弯之间。 “诶——” 珀珥小小惊呼了一下。 “感觉还好吗?” 阿斯兰问道。 珀珥眨了眨眼睛,放松身体,手臂半搂住阿斯兰的脖子,手指还有些闲不下来地缠着对方银白色的长发把玩。 他有些故意地反问:“什么还好吗?” 阿斯兰垂眸,面上的神情很淡,可瞳中的情绪却如幽深的漩涡,令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微微抬手,扶着珀珥的后腰,似安抚一般揉了揉,这才重新开口,精细了先前有关于“感觉”的问题:“这两天会觉得累吗?” 珀珥想了想,身体软软靠在阿斯兰的肩头,懒洋洋道:“有点累的。” “那就先休息一下吧。” 阿斯兰一边揉着珀珥的后腰,一边重新走回到房间内。 这是珀珥第一次进入阿斯兰的私人空间——之前来的那次,他是在阿斯兰的办公室里,装修冷硬简洁,几乎没有什么颜色艳丽的装点。 他坐在阿斯兰怀里,抬起脑袋,浅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对这片空间的好奇。 白银特遣军首席所有的单人间装潢主要以冷调的白色为主,这里一尘不染、满目冷白,所有的陈设、摆件都规规矩矩地放在他们应该在的地方。 中央的客厅很宽敞,沙发、茶几、光屏投影仪一应俱全,半截白色屏风的隔断后,则是开放式的厨房、餐厅,阳台上的纱帘半拉,露出深蓝色的天空,靠边的位置还立着一个铺着白色薄毯的吊椅。 珀珥有些惊讶,下意识问道:“阿斯兰喜欢坐吊椅吗?” “没兴趣。” 阿斯兰将人放在了餐厅白色餐台前的高椅上,随后转身在准备食材的台面上弄着什么东西,“那是给你准备的。” 坐在椅子上的小虫母有些愉悦地晃了晃脚,他手肘搭在桌面上,撑着下巴,目光落在了阿斯兰身上。 珀珥:“你在弄什么呀?” 阿斯兰:“晚餐。” 说着,他转身,将餐盘端在了珀珥面前,那一份前不久才炙烤好的小羊排,温度正好,热而不烫,鲜嫩的肉上装点了两片柠檬,正冒出一股浓香。 此刻阿斯兰身上那种年长者的成熟感愈发浓郁,他道:“珀珥,到吃晚餐的时间了。” 珀珥吸了吸鼻子,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的肚子立马发出咕叽的叫声。 珀珥会用刀叉,但又不那么喜欢用,他手腕上的力气不大,而餐食情况下准备的刀又不会太过锋利,因此自己动手的时候,珀珥总会有些费劲于餐刀的使用。 但自从阿斯兰注意到这个情况后,他便会提前将剃掉骨头的肉排切成刚好入口的小块,再蘸上酱汁,便于珀珥能够直接用叉子叉着吃。 餐台上的座椅很高,珀珥坐在上面的时候双脚悬空,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虽然肚子饿、嘴里吃着小羊排上最鲜嫩的部位,可视线却忍不住落于静坐在旁侧的阿斯兰身上。 阿斯兰不曾用餐,只是注视、陪伴着他。 但是,阿斯兰那双银白色眼瞳内所具有的情绪却很深、很沉,令珀珥偶尔几次不小心瞥到的时候,有种胆战心惊的战栗感。 珀珥小声问:“你不饿吗?” 阿斯兰此刻的神情略显漫不经心,恍若一头略有疲惫的雄狮,正趴在落日之下的荒原上,吹着那汹涌热意的风,看似安适,实则蕴含危险。 他伸手,用指腹蹭了一下珀珥下巴上沾到的浅褐色酱料,在对方执着得到答案的视线里,阿斯兰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声线沙哑性感,甚至令珀珥的耳道止不住地发麻。 ……怎么感觉阿斯兰的声音比以前更好听了?是他的错觉吗? “珀珥,我并不饿。” 这个时候的阿斯兰坐姿变得放松很多,语调慵懒,眼瞳深处令珀珥有些看不清的情绪像是软钩子一般,缠绕在虽历经情/事,却在某些方面依旧青涩的小虫母身上,以至于令珀珥有些懵懵懂懂移不开目光。 年长者的优势在于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的魅力、长处在哪里,时间的沉淀变成了阿斯兰所具有的最大优势。 他不会年轻气盛、无所顾忌地靠着一腔冲动凑上去,但他会将温和与宽纵变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一点一点收紧,将早已经踏入了半只脚的小虫母拉到自己身边来。 珀珥抿唇,在那种头皮发麻的奇怪感觉下,他舔了一下下唇沾染的酱汁,然后歪了歪脑袋,有些怀疑地问道: “阿斯兰……筑巢期,你不难受吗?” 在对比过其他所有子嗣在筑巢期的反应后,此刻珀珥瞧着给自己准备了晚餐,又坐在这里陪他吃饭的阿斯兰,只觉得反差实在有点太大了。 筑巢期会放大子嗣们心中各种不安的情绪,受到这般情绪影响,他们会更加敏感、脆弱,会渴求虫巢之母的安抚,多数情况下,甚至会迫切地使用沾染有小虫母气息的衣物为自己搭建窝巢,把自己藏在那片狭窄的小空间内,以满足那份极致的渴望。 但这些症状,珀珥却不曾在阿斯兰身上看到半分? 难道阿斯兰并不受筑巢期影响吗? 这般想着,珀珥也带着好奇,这样问了出来。 阿斯兰轻笑了一声,他慢条斯理道:“珀珥,我也会被影响。” 说着,他轻微停顿,似乎是在思索措辞,随后一边给小虫母倒了杯提前准备好的果汁,一边开口,“我很兴奋。” 非常、非常、非常兴奋。 各种程度、意义上的兴奋。 珀珥咽下了最后一块小羊排上的肉,然后含着喝了一口果汁——是清甜的香橙味儿,口感清爽,带有几分凉意,等浸润了咽喉后,珀珥盯着阿斯兰,慢吞吞道: “可是……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诶。” “阿斯兰明明看起来很冷静,和平常差不多的样子。” 珀珥抬手比划了一下——除了虹膜的颜色略沉,他是真没能从阿斯兰的身上感受到对方所说的那股兴奋,甚至与其说是兴奋,珀珥觉得阿斯兰现在理智得厉害。 他本来还能期待看到筑巢期阿斯兰也失控、脆弱的样子,然后好好承担起小妈咪的责任,给阿斯兰做一回可以被依靠的肩膀,但是现在……好可惜啊! 阿斯兰又笑了一下,对于小虫母不信任甚至充满可惜劲儿的质疑,他只一眼便能察觉到对方的想法,因此在身形微微后靠在椅背上后,阿斯兰开口—— “珀珥,我从不撒谎。” “所以……要自己验明真相吗?” 阿斯兰本身的五官是偏向俊美冷漠的正派长相,而这份正派又被他眉眼间的凶戾压抑,以至于第一眼注意到阿斯兰的时候,往往会忽略他深邃又出色的容貌,而更加聚焦在那份如冰川般的气质上。 但现在,身穿浴袍,靠坐在椅背上的阿斯兰,却因为他的眼神、他的姿态,而生出了几分糜烂的气场。 珀珥抿唇,他耳廓烧红,原先那股麻劲儿从头皮一路蔓延至尾椎,令他有些不安地晃了晃尾勾,可身体却带有几分雀跃的好奇劲儿。 他一点点前倾、靠近,然后睁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瞳,就那么翻山越岭,从自己的椅子上跨坐在了阿斯兰的腿上。 或许是早已经拥有过更加亲密的举动,也或许是很早之前,就非常明确地从阿斯兰那里得到了一份“我喜欢”,甚至是“我爱你”的答案,此刻被好奇心裹挟的珀珥显得有些有恃无恐—— 他记得日常相处时阿斯兰有多么地宠溺沉稳、掌控全局;记得当时在艾瑟瑞恩星球的山洞深处,阿斯兰一寸寸凿入的动作是多么的温柔体贴…… 但显然,此刻的珀珥忘记了那次事后,阿斯兰曾在他耳边喃喃说自己并不曾放纵的哑笑。 他忽略了这头雄狮的危险,所以才会毫不设防地踩入到对方的“陷阱”之中。 珀珥坐在阿斯兰的怀里,他仰着头,视线滑过阿斯兰那张骨相优越的面庞,然后在短暂的犹疑后,伸出手,有点小心翼翼地隔着浴袍,落在了阿斯兰的胸膛上。 掌心下的温度是即便浸过冷水也依旧滚烫的,藏匿在胸腔内的心跳声很快、很烈,像是荒原上奔腾的无数头野马,震得珀珥手掌发麻。 他身体微微下滑,他坐在了阿斯兰紧绷的大腿上,隔着一层浴袍垂落的衣摆布料,然后将脑袋枕在了阿斯兰的胸膛上。 珀珥用柔软的脸蛋蹭了一下阿斯兰的胸脯,然后在阿斯兰尚不曾反应的空隙间,低头用嘴巴吻了一下对方胸膛左侧、生长有心脏的位置。 他轻声说:“阿斯兰,你心跳得好快呀……跳起来,就像是在亲我的嘴巴一样,麻麻的。” 升高的体温让阿斯兰身上的荷尔蒙更甚,他原先还有些懒怠地靠在座椅上,可当小虫母的吻隔着浴袍衣襟,落在他心脏部位的时候,阿斯兰原本还能被理智压抑的神经在这样的刺激下,狠狠跳动了一下。 原本坐在阿斯兰怀里的小虫母,被他双手梏腰腹,放在了推开餐盘后的桌面上,然后阿斯兰仰起下颈,用滚烫的唇碰了碰珀珥微凉的下巴,然后缓缓向上,落在了对方的下唇上。 坐在桌子上的珀珥瑟缩了一下,似乎是被烫的。 阿斯兰的这枚吻一触即离,但对方的温度却残留在珀珥的唇上,令他有些忍不住地舔了舔嘴巴。 朦胧的水色落在小虫母的唇上,瞧得阿斯兰眸光微暗。 这一刻,谁都没有说话。 阿斯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缓缓靠近,压在了珀珥水润的下唇上。 最初只是很轻的抚摸,似乎是想要擦干净那抹莹润的水意,但逐渐地,阿斯兰被珀珥那双浅蓝色的眼瞳注视着,开始隐隐压不住筑巢期带来的兴奋。 他没有骗珀珥。 他真的很兴奋——甚至可以说是非常。 精神力世界内的苍白色怪物在那片冰天雪地下肆虐着,阿斯兰忽然低低喘了一下,然后柔软的指腹微微用力,抵着珀珥唇间的空隙,便挤在了对方的牙关间。 珀珥呼吸微窒,因为阿斯兰的动作也莫名有些心跳加速。 他很确定自己来找阿斯兰的时候,是带有一种异样雀跃的心情,而此刻当他的牙齿、舌尖能够感受到阿斯兰的手指时,这种心情几乎达到顶峰,令他有些慌乱。 于是,在这种慌乱之下,珀珥下意识合上了牙关。 珀珥的虎牙并不像是星弧、暗棘那般显然,有种近似獠牙的锋利感,而是显得更加柔和,露出半截微弧的尖度,在牙关合上的同时,嵌进了阿斯兰手指的皮肉之上。 力道不算大,可阿斯兰却蓦然沉了虹膜中的色泽,像是渲染了一片银灰色的浓雾。 被印上一截牙印的指腹重新蓄力,以一种并不会让小虫母难受的力道撑开了对方的牙关。 阿斯兰站起来,近乎俯身将珀珥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方,眸光沉甸甸地落在对方的唇上,似乎在思量着应该先从哪里开始亲。 但在亲之前,阿斯兰问:“珀珥,我可以吗?” 我可以亲吗? 可以抱吗? 可以做更加亲密的事情吗? 一个问题涵盖了很多个小问题,明明阿斯兰没有全部明言,可珀珥就是看明白了。 珀珥小小咽了下唾沫,这一刻他忽然从阿斯兰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慑人的危险,明明头皮后颈都在因此而发麻,可珀珥却又被某种情绪鼓动着想要看到更多的,有关于阿斯兰的失控。 于是,珀珥歪头,唇顺着力道微张,有些含糊且害羞道:“我、我又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在小虫母脸红的状态下,阿斯兰哑声轻笑,随后他彻底低头俯了下来,吻了上去。 甚至在接触的那一瞬间,他还舔了一下珀珥的舌尖。 房间内的温度开始继续升高,珀珥被年长者握着后颈,吻得晕晕乎乎,连带着那条银白色的尾勾也盘了上来,环在阿斯兰另一只撑在桌面上的手腕。 筑巢期不曾让阿斯兰进入虚弱、敏感的状态,却令他全身上下的各处神经都开始兴奋,那双眼白色的眼瞳在低头俯身的情况下逆着光,更显晦暗,却又流露出了一种浓烈而直白的情绪—— 阿斯兰的神态彻底转变了,原先属于白银种战神、属于特遣军首席的那份稳与沉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凶烈的瘾。 数千年的时间令阿斯兰沉下心绪,如雕塑一般静默地充当虫巢物质的守护者,可被吻在唇瓣之间的小虫母,却又将阿斯兰从静默中拉离,迫使他流露出另一面真实。 这个吻结束在小虫母气喘吁吁到脚趾都有些痉挛的颤抖下。 珀珥蹭在阿斯兰的怀里,呼吸很急,却又有种猫咪得到抚摸的慵懒。这是珀珥第一次经受这样深的吻,就好像灵魂都要被阿斯兰灵活的舌舔过一遍似的。 好舒服。 珀珥舔了舔微肿的唇,下巴磕在阿斯兰的胸膛上,黏黏糊糊道:“阿斯兰,还想亲亲……这样好舒服呀。” 小虫母向来是个贪心的小馋鬼,喜欢舒服的,如果他觉得好,便会羞答答地凑过来,黏黏糊糊想要享受到更多的舒服。 阿斯兰略略弯了一下唇,笑被亲迷糊的小虫母现在都没发现自己对他的欲/望,已经深成什么样了。 不过没关系,虽然他很兴奋,但是时间还长……珀珥总会发现的。 …… 银白色的长发像是雪鸟的翎羽,因被汗液浸湿而散落地吸附在出过汗的潮湿皮肤上,热腾腾被蒸出一片潮气。 阿斯兰与珀珥的长发早已经如藤蔓一般缠绕在一起,彼此难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餐台上的小虫母被阿斯兰抱到了卧室,柔软的白色大床上除了枕头、被褥再无旁物,浮动的菌丝悄无声息地聚拢在他们身边,编织出了一道柔软滑腻的菌毯。 珀珥仰着头,从指腹开始向手腕、四肢蔓延着红。 此刻他的呼吸滚烫且断续,原先晶亮的浅蓝色眼瞳雾蒙蒙一片,聚拢着水汽,眼睫也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只唇张着,露出半截舌,小口、小口用嘴巴喘着气。 阿斯兰耐心十足,又有很强的观察力,他有时候会像撸猫一样,手指从珀珥的发根插进去缓缓抚摸着,再沿着那头银白色长发生长的方向轻轻梳理,往往会舒服得令小虫母黏黏糊糊地靠上来,然后再低头亲一亲对方。 不论是修长生有茧子,在指节一圈凸起,如同青竹一般的手指,还是笔挺如山峰,有些时候能顶到很深的鼻梁,亦或是温热灵活,起伏着如蟒一般的舌面…… 这些都是他用于满足小虫母的工具。 于是,观察着珀珥的状态,阿斯兰在隐秘的水声中轻笑了一下,似是宠溺、似是纵容。 随后那浮现淡青色青筋、修长性感的手指动了动,银白色的虫纹盘绕在阿斯兰的指根、指腹之上,最终抚过珀珥柔软的发红的皮肤。 刹那间,珀珥那被拔高了敏感程度的身体颤抖着,脚趾蜷缩着,整个都藏在阿斯兰的怀里,有些止不住地痉挛。 “珀珥……” 像是哄小孩一般,此刻的阿斯兰很有耐心,他自制力远超常人,便是被金属笼缚得生疼,也依旧温和地询问此刻陷于半梦半醒状态中的小虫母,道:“还想要更多的舒服吗?” 在晃动的朦胧视线中,珀珥对上了阿斯兰那双宛若漩涡的银白色眼瞳。 ……好像,阿斯兰是不一样的。 珀珥张了张唇,于那份被愉悦冲击的恍惚中,吐出了半截气音。 他说—— “要的。” 阿斯兰哑声低笑了一下,那声音几乎穿透珀珥的耳膜,让他整个头皮、神经瞬间发麻,连带着腰眼都是酸的。 他说,想要的话,那就亲手解开我的笼子吧。 150-160 第151章 追逐的光 中央帝星, 白银特遣军六楼,首席豪华单人间—— 珀珥的前半段人生比起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充满了精彩与惊险,但除却那些外事外物带来的“刺激”,珀珥的本性却可以说是乖巧安静, 甚至是循规蹈矩。 就像是作为人造人的那个阶段, 即便他害怕、恐惧拍卖行内的一切, 但因为亲眼见到过逃跑者受到的折磨与痛苦, 所以珀珥怯懦地将“逃跑”从自己的计划中取掉, 只安安分分、小心翼翼地生活在角落里。 这份乖巧、安静是铸成了珀珥性格最本源的元素, 甚至就是珀珥自己回忆全部的经历,他亲自做过的最重大、最刺激的决定,或许就是第一次听从那尔迦人们的说法, 认下了虫巢之母的身份。 也是在这一次决定后, 珀珥体验到了另一种人生—— 因为认下了虫巢之母的身份,所以他能够使用精神力, 在混乱残酷的异兽战场上为那尔迦的战士们多上一层保护屏障; 因为认下了虫巢之母的身份,所以他能够在万千欢呼声中,窥见那尔迦人待他最真实、最热烈的喜欢和爱; 也是因为认下了虫巢之母的身份,所以珀珥挥别了属于人造人时的一切, 并在筑巢期后生长出了轻薄漂亮的虫翼,以及一条灵活却又敏感十足的尾勾。 这是那份“决定”带给他的礼物。 而同样的, 这份礼物所附加的某些其他惊喜,也让珀珥感受到了另一种无上的, 更加超越极限的刺激。 太刺激了。 刺激到珀珥有很长一段时间脑子都是空白的。 比如和阿斯兰做。 在那抹银灰色的金属笼, 被一双细白、纤长,漂亮到像是艺术品的手颤颤巍巍解开,并沾染着潮闷的水色, 被扔到床边,带出一片隐晦的湿痕后,年长的引导者依旧沉稳缓慢,不动声色地去挑起小虫母身上的每一个敏感反应。 阿斯兰似乎因为岁月漫长而抵去了那份属于雄兽的侵略性,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彻底丧失攻击性。 单就阿斯兰作为白银种战神、虫巢物质的守护者、白银特遣军的首席这样的身份,很明显他必然是哪哪儿都出类拔萃的,尤其在性情与能力上,只要他想,便能被架起在寻常人瞧不见的高度。 这种高度提升了阿斯兰感知情绪与刺激的阈值,他像是一尊石雕般被沉冷浸润,于是流露出几分冷漠的神性与漫不经心。 就是阿斯兰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被提得很高才能得到满足的情绪,竟然会全部把控在珀珥的手里。 珀珥的呼吸,他的喘息声,他胸膛起伏的幅度,腹部痉挛颤抖的频率,甚至是……潮湿的程度。 对方的每一个反应就好像跳动在阿斯兰情绪阈值的最高点,甚至都不需要夸大、延长,只一瞬间便能挑动阿斯兰的全部心神。 他凿进来的速度很慢,并且时时刻刻观察着珀珥的状态。 很可爱。 像是一枚熟透的小果子,也像是一颗藏在蚌肉内害羞的小珍珠。 面颊晕红,发根潮湿,眼睫湿漉漉地粘在一起,生理性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滑,连带着下巴、锁骨都洇湿了一片。 ……怎么能这么可爱、诱人呢? 这么好,这么柔软,这么招人,被喜欢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有几个瞬间,阿斯兰甚至想要不管不顾地进到底,可到底年长者的沉稳将他拉回到了安全线之内。 于是他又变得温和缓慢,并且还会俯身吻一吻小虫母彻底被泪珠浸湿的睫毛,以及颤抖着只能挤出破碎字音的嘴巴。 他会告诉珀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所以一切都可以慢慢来——直到你彻底适应为止。 毕竟,比起当初在艾瑟瑞恩星球的山洞中,此刻可不会有其他人再来影响什么。 但是先前被阿斯兰服务过的小虫母实在是过于敏感了,完全就是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稍微用手指按一下,那绵软的材质便会下塌,挤出满手的水。 于是,被拔高的身体反应成了珀珥此刻最大的“累赘”,以至于阿斯兰还没到底,便觉着下方潮了一片。 小虫母的脸蛋上也湿漉漉的,像是淋了山林中的雨丝,朦朦胧胧,被热气熏出了漂亮的红色。 阿斯兰笑了一下,他低头吻了吻小虫母的耳廓,哑声道:“珀珥,怎么niao了呢——我都还没彻底进去呢。” 那一瞬间,珀珥骤然睁大了那双浅蓝色的眼瞳,在濒临涣散与崩溃的潮水中,银白色的菌丝晃动在他朦胧的视野内,一寸一寸交缠包裹着。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个无与伦比的万花筒—— 视野中的一切旋转成了混乱且找不到规律的花纹,它们在不停地重复打碎、重组,再打碎、再重组的过程,所有的一切都在转动变幻,最终凝结成了一片笼罩着水雾的白色,然后于某一阶段的空隙里,珀珥又重新看到了阿斯兰那双银白色却又深邃的眼瞳。 在那抹向来沉稳冷静的银白中,珀珥模糊窥见了几分压抑至深的失控。 那时候,珀珥听到阿斯兰说要辛苦一下他了。 ……辛苦? 辛苦什么呢? 他躺在床上,都是阿斯兰在动,应、应该不辛苦的……吧? 迷迷瞪瞪的小虫母思维发散着,显然 下一秒,他们的身体就那么密不透风地贴在了一起,毫无间隙,恍若共生的黑白蛇,连尾巴都是缠绕在一起的。 在意识彻底被拉入另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中的时候,珀珥感受到自己的尾勾圈在了阿斯兰的手臂上,而阿斯兰则俯身吻着他的唇,声线那么地沙哑,却又那么地清晰—— “现在,彻底进来了。” …… 睡倒在被褥里的珀珥像是一朵被雨水浇湿的浅红色花朵,他吐息微沉,眼尾、鼻头晕红一片,嘴巴也被亲得发肿,整个人蜷缩在白色的薄被里,睡得很沉。 在他休息的间隙里,只披了一件浴袍的阿斯兰赤脚踩在地上。 银白色的虫纹流动在他修长有力的四肢间,直到清洁、擦拭完小虫母的身体,阿斯兰才有空拿了纸巾,低头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深麦色的腹部肌肉。 那被烙印在他下腹的银白色珍珠印记潮湿一片,当然大部分都是被珀珥打湿的,倒是上方胸膛位置还是干燥的,只是零碎的牙印一大堆,张牙舞爪地点缀在阿斯兰的躯干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沉迷纹身的时髦人士。 甚至不只是咬,还有不少含着吃/奶嘴的痕迹。 像个饿坏了,正处于口欲期的小宝宝。 阿斯兰盯着自己身上的牙印眉头微动,随后俯身轻轻捏着珀珥的腮帮子,待对方张开了红艳艳的嘴巴后,才垂眸看了一眼小虫母的牙口。 白生生的牙齿很漂亮,排列整齐,牙缝细密,形状长得很好,没什么问题,看样子不是因为牙齿发育问题所引起的含咬反应。 不是发育所致,那就是生理性战栗而导致的下意识行为? 阿斯兰放开了珀珥的腮帮子,又轻轻用手指抚了下对方湿红的眼尾,这才直起身体,开始收拾房间内其他的狼狈。 打湿的地毯,落在床边的金属笼,被小虫母踢到床下的抱枕,亦或是刚刚已经被换下来的、洇了好几片水色的床单被褥…… 一场近乎通宵的活动下来,没有给阿斯兰的身体增添任何负累,甚至他依旧精神奕奕,有工夫在这被浓重夜色笼罩的时间段中亲自、亲手地重新打扫房间。 ——他怕清洁机器人的声音影响到珀珥的休息,倒不如自己干了。 大半夜的混乱沉溺后,阿斯兰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将整个房间重新收拾了一遍,就连先前餐台上尚未洗掉的餐盘、杯子都被逐一刷干净,放在了一尘不染的玻璃柜中。 随后,阿斯兰兑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拿出了提前就准备好的奶油小面包,还切了一小盘水果,浇上蜂蜜,将东西都放在了保鲜餐盒中,当做是小虫母晚间饿了的“夜宵”。 做完这一切后,阿斯兰将餐盒放在了靠近珀珥那边的床头柜上,把属于珀珥的光脑也一同摆在旁边,又将露出小半截缝隙的窗帘彻底拉上,这才掀开半截被子躺了进去,微微撑起身体,并不曾完全地躺下。 这样近乎正式的同床共枕,对于阿斯兰和珀珥来说可以算是第一次。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臂微张,将身体无力的小虫母捞着搂在怀里,这一刻阿斯兰的力道很轻柔,温热滚烫的手掌拿捏着力道,为珀珥按摩酸软的后腰和小腹,并在偶尔几个空隙中低头吻一吻对方的额角、眼睫,缱绻至极。 做这全部的事后事情时,阿斯兰也同样细致小心,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年长者向下求爱,通常没有年轻人那样毫不掩饰的热烈与近乎幼稚的冲动行为,甚至比起那些因为荷尔蒙而一时爆发的情愫,他需要付出更多的,来将这份爱意实打实地握在掌心中—— 照顾、引导、包容、宽纵、宠溺…… 甚至在这些向外给予的情感之外,阿斯兰自己也要更加地克制、忍耐、理智。 于是在这份关系里,阿斯兰看着珀珥的时候,既是看令他心动到神经战栗、想要一寸寸吞入腹中,彻底占有的爱人;也是在看一个需要引导而继续成长的孩子,对对方的每一个决定和行为充满了欣赏与鼓励,并且带着珀珥走向更高、更远的位置。 这一刻,阿斯兰侧靠在床头,就那么溺爱地瞧着循着温暖与舒服,自动蛄蛹着贴过来的小虫母。 太年轻、太青涩了,以至于阿斯兰连彻底放开了做都舍不得。 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就慢慢来吧。 …… 珀珥是晨曦时醒来的,他整个人迷迷瞪瞪,浑身酸软,但或许是因为阿斯兰事后的按摩,酸困归酸困,但至少没有动弹不了的痛。 他偏了偏头,脖子才刚动,就被阿斯兰抱着吻了一下他在被窝里焐得热乎的后颈。 麻麻的感觉瞬间侵袭,刺激得珀珥蜷了蜷脚趾。 然后,他被阿斯兰从被子里捞出来,后腰、屁股下面被摆着几个柔软的枕头,用于漱口的水端了过来,等珀珥口腔被温水浸润,并吐到阿斯兰端着的小水盆后,保鲜餐盒被放在了支起来的小桌面上。 在这一顿操作中还没回神的小虫母懵懵懂懂,然后他感受到了阿斯兰抚在他发顶的手掌。 阿斯兰:“时间还早,吃完了再休息会儿。” 珀珥:“那你……” 他被自己嗓子的沙哑程度惊了一下。 阿斯兰给珀珥整理了一下被子,才道:“我在旁边处理公务。” 在珀珥端着温牛奶喝的时候,阿斯兰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一番,这个时间点他不累不饿,只拿着光屏靠坐在床边,神色逐渐收敛了那份柔软,开始处理筑巢期堆积下来的有关于白银特遣军的各项公务。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珀珥小口咀嚼、吞咽的声音。 他用指尖将自己的光脑勾过来,点开光屏,便看到了昆汀和幸存者发来的消息——他们说属于珀珥的个人账号已经弄好了,等他发布第一条动态后,便会自动开通。 珀珥对这个所谓的“个人账号”充满了好奇,他兴致勃勃地先去点开了星网社交平台上其他人的个人账号—— 整个宇宙各个帝国、星域均用整体星网相互串连,在整体星网之下则细分为帝国星网。 昆汀和幸存者给珀珥弄的账号是挂在整体星网上的,甚至身份认证后,珀珥那带有前缀的名字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小的、金灿灿的王冠标志。 珀珥浏览着首页上的各种火爆账号,有些是星际知名的影视明星,有些是靠个人特色起来的星网网红主播,还有些则是用于科普的官方账号。 等看了个大概后,珀珥用光脑联系了太阳宫的机械精灵,让它们帮自己拍了一张小盆栽的照片。 ——正是先前暗物质带的年轻士兵亚当带来的礼物,它被小虫母小心翼翼地摆在了窗边,是一起床就能看到的位置。 首次操作个人账户的珀珥小心极了,他上传了照片,一边吃面包,一边冥思苦想比较时髦的配文,但因为实在不擅长这个,最终选择随意点、亲民点、日常点。 于是—— 【那尔迦帝国国王-珀珥:希望能养到开花的那一天^v^[配图]。】 等发完了动态,吃饱喝足的小虫母没再关注,而是推开悬浮桌,重新一头栽回了被窝里。 珀珥慢吞吞开口道:“阿斯兰……” 像是撒娇似的。 公务处理一半的阿斯兰抬眸,随后他起身,很自然地握住了珀珥耷拉在床边的手,然后半跪着,抱着人重新躺回到了被窝里。 被熟悉的温热包裹,珀珥发出舒服的喟叹,然后挤着蹭着,埋在阿斯兰的怀里。 他像是标记地盘的小狗般张嘴咬了一口对方的锁骨,磨了磨牙,只留下一截漂亮完好的牙印,这才满足地闭上眼睛,黏黏糊糊在被窗帘挡住的晨曦下,道了一句“晚安”。 阿斯兰垂眸,抱紧了怀里的小虫母,同样低声回应了一句“好梦”。 …… 又是一天新的晨曦到来,巨大的星舰破开厚实的云层,穿越那片暗淡的冷灰色天空,终于降落在了此行的最后一个目的地。 暗物质带上的暗色是这里最为显著的特点。 山石、土壤、建筑是冷感十足的灰色、黑色,天空或许是白的,但云层又变成了薄薄的浅灰色,受辐射、光线等多种宇宙因素的影响,这片被暗物质带包裹的星球区域永远灰暗、永远单调,永远缺乏黑白灰之外的第四种颜色。 伴随着震颤的轰鸣声,巍峨的星舰带着阴影一点点落地,于半个多小时的停顿后,又重新浮空,远离了这颗被灰色调包裹的星球。 亚当是在一周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天回归军区部队的。 回归之后,他整个人精神气十足,浅褐色的眼瞳晶亮,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后,亚当转头去了上级的办公室进行报道。 他离开军区训练场已经将近大半个月,在和上级汇报之后,原本严肃着脸,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上级没忍住挑了一下眉,问:“这趟中央帝星之行,感觉如何?” 被问到的亚当愣了一下,似是回忆起来了什么,麦色的皮肤迅速红了一片。 他有些结巴道:“很、很好。” 上级挑眉,摆出一副想听的姿态。 亚当组织了一下语言,在短暂的沉默后,低声道:“我……我其实有些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像是我这边的家伙,距离中央帝星实在是太远了,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努力十年、二十年,有没有可能走到那个高度。” 在此之前,在虫巢之母回归之时、在恩泽活动重新启动后,亚当由衷地为这些事情高兴过,但这份愉悦的情绪就像是隔着一层雾在看花一般,因为太远、太缥缈,以至于亚当没有什么实感。 或者说,他只是因为虫巢之母和子嗣之间的这层联系而感到情绪上的激动与兴奋。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当亚当站在星环广场上,终于真真切切看到那尔迦的王之后,那份阻隔在他们之间的浓雾一点一点散开,让亚当忽然意识到,那是他们的虫巢之母,也是珀珥,是珍珠。 “……他很温柔,很仁慈,他接受了我从暗物质带带来的礼物,他还说他期待着暗物质带的星球被绿色铺满的那一天。” 亚当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上级,忽然道:“虽然知道遥不可及,但是我还是想拼一把,想杀更多的异兽、攒更多的军功,然后走到更加靠近王的位置。” “亚当,你心里有数就成。” 上级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亚当的肩头。 不同的那尔迦人潜能资质不同。 上级很清楚,自己的路已经到这儿了,再高的山他攀不了,再远的路他也走不到,后半辈子不求能踏上那颗汇聚着所有那尔迦人梦想的星球,只求能在暗物质带多带出来些年轻的新兵,至少让他们从异兽战场上活着回来。 当然,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向亚当这般做过梦,有过理想,只是他生在一个不那么好的年代里,四百多年虫巢之母未曾出现的那尔迦帝国像是一潭死水,便是他有再多的抱负也无处施展。 上级已经度过了自己最能冲、最能拼的年纪了,而今瞧着亚当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面颊,他只觉得欣慰又感慨。 亚当很幸运。 这一代年轻的新兵们都很幸运。 他们生在了一个有虫巢之母回归的美好年代,甚至这位虫母、这位那尔迦王明媚温柔,时常活动在公众的注视下,有着自己的性格和偏好,像是一朵开在遥远帝星上的花。 即便距离很远,可他足以让其他那尔迦人看见,而不是让他们抱着一种朦胧的、只知道去保护虫巢之母,却不知道要保护一个什么样儿的虫巢之母而在异兽战场上冲锋陷阵。 上级笑了笑,硬朗的面孔上带着鼓励,“亚当,好好干吧。” 亚当狠狠点头,“我会的!” 结束归队报道后,亚当的心脏还残留有那一份尚未褪去的激动,只是还不等回到宿舍,他便感受到了手中光脑的震动。 这个时间,是军队里发的什么新训练通知吗? 亚当低头,点了进去,便到光屏上探出一个消息框,是来自中央帝星官方账号的友情提请—— 【那尔迦王已开通个人账号,请问是否要现在进行关注?】 【是】 【否】 亚当顿了一下,怀疑自己眼花了。 他晃了晃光脑,但光屏上的内容还是原来的,那条提醒的消息框甚至还在等待他的回应点击。 那尔迦王……妈妈的个人账号? 这、这真的可能吗? 就像是此前的公开露面一般,属于虫巢之母的个人账户在整个那尔迦帝国的发展史中也是前所未有的。 数百年前,虫巢之母与子嗣关系僵硬,又受困于名为“安全堡垒”的太阳宫,这类与子嗣们进行交流的活动从未存在过,但是自从这位名为珀珥的小虫母回归后,似乎一切的不可能、不存在都变得可能并且存在起来。 ……真是个奇迹。 亚当咽了咽唾沫,手指微微颤抖,然后点在了消息框上的“是”上。 光屏跳转很快,一个崭新的账号出现在他的面前,同时在被关注的那一栏显示出了一个极其夸张的数字——关注人数:5175256人。 甚至这个数字还眼睁睁地在亚当面前增长着,以一种夸张且快速的速度,不过亚当点着界面刷新了一下,原本的数字便增长成了5288903人。 ……很多人。 每一个都是收到了消息提醒后,立马点击关注小虫母个人账号的那尔迦人。 亚当吸了一口气,带有几分虔诚紧张的感觉,点到了小虫母的账号内。 个人账号是今天开通,动态也只有一条,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放在窗台上的小盆栽,被窗外的自然光笼罩着,于叶片上泛滥出一层薄薄的金色。 亚当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他认出来了这株植物。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某种奇妙的心理作用,亚当觉得这株植物比他当初见到得更加生机勃勃,浅绿色的叶片从叶脉根部晕染出一片浓绿,原先略微泛在浅黄的色泽似乎也被彻底冲淡,展露出了另一种昂扬的力道。 他呼吸微微急促,随后然后在照片之上看到了一段很简短的配文—— “希望能养到开花的那一天[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在努力平复心情的亚当还是潮湿了眼眶,他低低喘了一口气,手指穿过光屏上的照片,就好像是在抚摸那片叶子。 亚当喃喃道:“我也会努力……努力走到距离您更近的地方。” 那是他这辈子都要追逐的光! 第152章 最喜欢的小珍珠 筑巢期的影响在子嗣之间盘踞了小半周, 等这股敏感劲儿彻彻底底远离这群人高马大、向来身体健康的那尔迦人后,所有的——居住在中央帝星上的子嗣们又一次在小虫母的身上嗅闻到了熟悉的,并且惹人讨厌的味道。 那是阿斯兰的味道。 是属于白银种战神、白银特遣军首席的味道。 那么浓,那么重。 显然是抵在小虫母身体内部深深浸染过的。 五感敏锐的子嗣们不约而同地将这份掺杂有羡慕与嫉妒的情绪深深压了下去, 并于暂时看起来和平、安宁的日常中, 酝酿出了一种稠密且悄无声息的暗潮。 不过这股暗潮并不曾影响珀珥的状态。 在子嗣们的筑巢期之后, 正好到了那尔迦帝国大部分军校、军区的放假日, 于是之前被幸存者送出去上学参加训练的维尔颂, 以及小怪物们都乘坐星舰, 重回到了中央帝星的太阳宫。 经过了幸存者先前的教导,再加上他们在军队内的训练,再一次见面后, 维尔颂和小怪物们几乎给珀珥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维尔颂换下了他那身黑漆漆的大长袍, 穿着便捷、利落的训练服。 宽肩腿长,露出了俊美且有特点的面容, 五官深邃、气质特殊,虽然依旧给人一种空洞、暗沉,恍若浓郁雾气能把人吸进去的感觉,但比起最初时被星际清道夫们称为“空洞者”时的状态已经好了太多。 虽然说话还有些慢吞吞的轻微结巴, 但胜在语言表述能力进步了很多,足以比肩小虫母蜕变期之前的状态了! 珀珥:珍珠夸夸.jpg 至于五个小怪物——他们先前因为虫巢之母在艾瑟瑞恩星球上精神力的大幅度消耗, 以及残存虫巢物质的新能量馈赠后,借由这份“礼物”, 冲破了原有的, 属于怪物皮囊的束缚,获得了第二次新生。 原先的鳞甲、口器、长而有力的尾巴缩回至身体的内部,取而代之是柔韧有力的肌肉, 修长的四肢,以及堪比那尔迦人俊美的五官姿态。 虽然他们因为实验室遗留的缝合线无法彻底消除,但这并不会影响他们本身的魅力,甚至因为这些诡异如疤痕的痕迹而增添了几分奇妙的特质。 小怪物们各自拥有新的名字,一个个主动凑在小虫母的面前,眼巴巴等着妈妈呼唤他们。 一旁的维尔颂不甘被冷落,也一样挤了进来,借着从前相处时的习惯和默契,直接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气得几个小怪物差点冲上来和维尔颂揪着打在一起。 珀珥从混乱中钻出来,乐得坐在太阳宫花园的草坪上看热闹,手里还拿着维尔颂给他从训练军区背回来的特产糖果—— 据说是只有那边才有的,被训练的战士们称之为是“能量糖果”,味道甘甜,有些偏向山竹的味道,但含着含着,原先的水果味儿会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天天提神的苦涩咖啡味儿。 珀珥撑着手臂,一边吃糖一边看热闹,不远处的星云犬和巨型沙蜥闻风而来,前者圈着尾巴,趴在了小虫母身后,安静地给珀珥充当巨大版的绒毛靠垫。 至于沙蜥则闲不住,在珀珥去艾瑟瑞恩星球的那段时间里,它早就和维尔颂和小怪物们打成了一片,而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于是它一个疾冲便挤了进去,也加入到了这场花园混战之中。 打架的打架,看戏的看戏,慢吞吞从后边走来的老狗公爵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混乱,对于这些小年轻们的想法它搞不明白,只悠哉走到了珀珥面前,用湿漉漉的鼻头蹭了蹭小虫母的手背。 “公爵!你今天看起来精神很不错呀!” 珀珥将公爵一把搂在了怀里,就像是子嗣们吸他一般,他低着头把脑袋、鼻梁埋在了公爵的短绒毛中胡乱蹭着。 而被搂着的老狗也顺从享受着此刻的时光,自带水光的眼瞳濡湿温和,充满了包容和忠诚的情绪。 子嗣们度过筑巢期之后的日子重新走上了正轨,珀珥日常在花园草坪上与他的小伙伴们玩耍。 维尔颂和小怪物们在陪伴他们的小妈咪度过一周的休假后,不得不依依不舍地继续归队训练。 好在离开前,他们半跪在地上,而珀珥则叫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然后俯着身体、伸开手臂,一边拥抱,一边亲了亲他们的额头。 珀珥说,好好加油,等你们下一次的放假再来陪我。 …… 维尔颂和小怪物们前后离开中央帝星后,太阳宫的后花园里安静了一段时间。 珀珥将自己以往的安排提上日程,将学习与训练按时分布在上午、下午的时间里,累了便去和星云犬和巨型沙蜥玩一玩,等到了下午下课后,他则会晃悠着去各个组别的办公大楼晃悠。 不过在所有大楼里,珀珥最喜欢去的地方是白银特遣军办公楼顶层的走廊末端。 阿斯兰总是对小虫母的到访了如指掌。 每一次珀珥来,餐台上便都会提前准备好餐食,每一个都是100%符合珀珥口味的,当然偶尔也会配上一盘小虫母不那么喜欢的蔬菜沙拉——即便酱汁调得再好,珀珥也总会剩下很多代表着健康的小块蔬果。 但为了营养均衡,为了避免阿斯兰把他抱在怀里、哄到晕头转向,甚至弄湿椅子而被喂进去蔬菜的羞耻情况,多数情况下珀珥还是会老老实实吃进去。 不然弄湿了椅子,被阿斯兰轻笑着单臂抱起来,实在是太羞耻、太奇怪了!!! 在数次到访阿斯兰的私人领域后,珀珥总觉得某种模模糊糊的苗头出现在他的大脑、心脏里,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坏掉的小机器人,一瞧见阿斯兰,便有种耳廓发烧的奇怪反应,连带着心脏也怦怦直跳。 为此,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这就是喜欢吗?因为喜欢,所以每一次见到阿斯兰都会脸红、心跳加速吗? 但明明阿斯兰也喜欢他,为什么阿斯兰看起来就很游刃有余呢? 出于某种首次心动的不服气,想到这个问题的小虫母忽然从阳台上正摇晃的吊椅上爬起来,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走到了旁边靠坐在长沙发上,正低头看着公务的阿斯兰身边。 “怎么了?” 都还没彻底走近,阿斯兰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了头,很自然地伸过手臂,将珀珥揽着坐在了自己的怀里。 珀珥也不客气,像是个小炮弹似的,砸在了阿斯兰怀里。 等窝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他没说话,而是先转着脑袋,偏头欣赏了一下阿斯兰的房间—— 最开始还是纯粹简约的白色调,视野之内几乎找不出来三种同时出现的颜色,但自从珀珥成了这里的常客后,这里便经常能见到一些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 有时候是珀珥的彩色拖鞋,有时候是他很喜欢的彩页小说,偶尔珀珥会像是勤勤恳恳的小搬运工,把自己在太阳宫里养活、养好的小多肉给阿斯兰分几盆。 当然,作为会端水、爱端水、擅长端水的大师级别妈咪,珀珥从不厚此薄彼,可可爱爱的小多肉不只阿斯兰有,其他子嗣也都有,只不过他偶尔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小偏心—— 给阿斯兰的小多肉都是长得最好的那种,叶子上晕开好几种色,通体肉乎乎的,饱满可爱。 而给其他子嗣们的,颜色会少一点,叶子没那么胖,但是也一样的精神! 珀珥:是一颗偷偷摸摸偏心的珍珠呀.jpg 此刻,盯着阿斯兰房间内与自己有关的小玩意儿,珀珥心里烧燥得厉害,便又挤着蹭着,钻到了阿斯兰怀里的更深处。 阿斯兰低头,滚烫宽厚的手掌扶住小虫母乱动的后腰,避免对方乱蹭着再把他蹭出火气。 他又一次开口:“珀珥,饿了吗?” “没呢,我又不是小猪。” 才在阿斯兰这里蹭过饭不久,对方总是很知道珀珥的口味,会把食物切成方便入口的大小,完全纵容了珀珥吃小肉排时不愿意上手的懒惰。 珀珥晃了晃脚,面对面坐在阿斯兰怀里,膝盖夹着对方的大腿,扬起脑袋,像是一只懵懵懂懂却又漂亮十足的鸟,叽叽喳喳叫得欢快,丝毫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令人犯规。 他说:“阿斯兰,最近我最近一见到你,就觉得心跳好快呀——不对,也不是最近,但是最近这种症状会格外明显。” 这话一出,珀珥还没什么反应,倒是阿斯兰先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连带着腹部发硬,隐隐有种热意。 珀珥:“还会觉得脸上烫烫的,很想看着你,想和你待在一起,也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顿了顿,珀珥像是饿了的小猫似的钻在阿斯兰胸膛,挺翘的小鼻头就那么抵着白银特遣军首席那柔韧丰厚的胸膛蹭了蹭,压出一截弧度轻微的小圆坑,随后还嗅了嗅。 温热的呼吸隔着一层薄衬衣,落在了阿斯兰的胸膛上,引得他喉结重重滑动,喉咙间泛滥着干渴。 便是再如何年长成熟,如何能够用理智驯服自己的神志,但这并不代表阿斯兰不会被珀珥的某些小举动、带着钩子的俏皮话给勾动。 甚至可以说,阿斯兰很吃这一套。 根本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絮絮叨叨的话语把阿斯兰钓着的珀珥,埋在对方怀里又吸了一口气,慢吞吞道: “阿斯兰的味道真的很好闻,我喜欢被你抱起来的感觉,你手掌热热的,贴在我身上很舒服,也喜欢你摸我——” “摸脑袋,摸脖子,或者是摸一摸我的肚子、尾勾……” 说到这里,珀珥的脸颊微红,他伸手捞过阿斯兰那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就那么把玩自己的手指之间,然后捧着贴在了自己的胸膛前。 “摸这里,喜欢。” 白皙的手又一次握着那只大掌,带有一种幼兽的直白,在阿斯兰晦暗难辨的注视下,贴着放在了珀珥自己的小腹上,然后又往下滑了滑。 那是一个很微妙的位置。 甚至因为珀珥是岔开腿,坐在阿斯兰怀里的,以至于深麦色的手掌之下能够拢着触碰到什么,是阿斯兰心知肚明的。 珀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轻声道: “摸这里,也喜欢,会很兴奋,尾勾、翅膀也觉得麻麻的,感觉要在你身上融化掉了……阿斯兰,这样就算是喜欢吗?你说的那种喜欢?” 此刻的珀珥身上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儿,倒不是故意的,而是他确确实实为自己近几日的反应感到了一点点品尝起来很甜蜜的苦恼。 不过当然,对于这个问题,珀珥并不需要阿斯兰回答,因为他也在细细感受着,于是在余光瞥见阿斯兰准备开口时,被养出一身娇脾气的珀珥伸手捂住了阿斯兰的嘴。 “别说、别说,阿斯兰不用告诉我答案,这个问题我打算自己想明白。” 阿斯兰已经教给他很多东西了,教他大胆、教他做决定、教他成为有能力的小国王、教他平衡子嗣之间的关系…… 最初珀珥也想让阿斯兰教他这份不太一样的喜欢,但后来,珀珥还是决定自学——这样得到的答案,一定会是他心里最最最想要的那个。 珀珥语气雀跃道: “不过可能需要一点点时间?” “……不是现在。” “也可能会等得久一点?虽然幸存者总夸我是聪明的学生,一学就会,但是这个问题……我觉得有些深奥,我想更认真地想一想。” 阿斯兰张开手掌落在了珀珥的头顶,眉眼舒展,在与珀珥对视的时候,隐隐藏有几分微妙的愉悦。 “珀珥,你知道的,我们并不缺时间。” 他有时间,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怀里这个小宝贝思考出问题的答案。 阿斯兰想,那时候这颗熟透了的果实,一定会是最甜蜜、最腻人的。 珀珥晃了晃脚,仰头注视着阿斯兰那双银白色的,却仿佛藏了很多很多的深邃眼眸,那份不疾不缓的态度感染了他,也让他不再因为尚未得到答案的问题而感到着急。 因为阿斯兰说了,他会等着他的。 在得到了很多、很多爱后,珀珥变得更加大胆,他不会钻牛角尖思考为什么会有人爱自己、为什么是他、因为什么而爱,他只会大大方方地问: “阿斯兰,所以我是你最喜欢那个小珍珠吗?” “是那种过了很久很久,即使我落了灰尘,你也会觉得我亮晶晶,像是最开始见到的那样,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最吸引你,让你路过橱窗时一定会回头,然后买回来的小珍珠吗?” 珀珥的心性有时候会像是个孩子,他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可爱到让阿斯兰偶尔会生出那么一点点负罪感。 阿斯兰伸手,将面对面他坐着的小虫母揽得更紧,“这么好的小珍珠,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而且不是路过,也不是回头,只要我在橱窗里看到你,就绝不会走过。” 如果是珍珠的话,阿斯兰想他连视线都舍不得移开,又怎么可能会路过之后再回头呢? 珀珥小声“哇”了一下。 阿斯兰的回答是他没有想到的另一个方面,他眨着那双湿漉漉的浅蓝色眼睛,像是撒娇一般道: “阿斯兰,我觉得你说得对——如果我是橱窗里的小珍珠,但是你路过之后又回头买下了我,我会很开心,但是开心之外还是有一点点难过的——只有一点点。” 说着,珀珥伸手,冲着阿斯兰比画出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确实很小,都没有珀珥小拇指指甲盖十分之一那么大。 可即便这个“一点点”并不大,但那也是难过。 珀珥晃了晃脑袋,“哎,阿斯兰怎么办呀?我好像被你们爱得有点贪心了,一想到我变成珍珠躺在橱柜里,但你却在路过之后才回来买我,我就觉得怪怪的,好像忘记了怎么呼吸一样。” “所以那只是一个假设——我只会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买下来,甚至不愿意别人多碰一下。” 阿斯兰低头,吻了吻珀珥的发顶,轻笑道:“所以亮晶晶的小珍珠,要陪我去一趟办公室吗?” “当然!” 珀珥点头,虽然他还没思考清楚这些有关于情情爱爱的事情,但他并不掩盖自己黏着阿斯兰的想法,更何况他总觉得自己待在阿斯兰身边,就好像发呆都是有意思的。 真奇怪呀。 如果他完全喜欢上阿斯兰,那这个世界上还会存在没有意思的事情吗?珀珥想,如果是和喜欢人在一起,哪怕做世界最最最枯燥的事情,应该也是很有意思的。 他已经开始期待自己想通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 除了阿斯兰在顶楼的私人空间,珀珥还很喜欢去阿斯兰在下面几层的办公室。 那里会更加冷硬简约,单面玻璃之外是忙忙碌碌的白银种成员,而这个时候,阿斯兰会坐在办公桌前处理事务,珀珥则抱着光屏或者某些故事书,躺着、趴在办公室的长沙发内懒洋洋打发时间。 当然,有小虫母的地方必然会存在子嗣们的争端。 有时候珀珥在阿斯兰的办公室里待得久了,暗棘、洛瑟兰、奥辛他们几个会借着送报告的幌子,过来看看小虫母的情况—— 奥辛害羞乖巧,喜欢给珀珥塞些好吃、好玩的;洛瑟兰更加大胆,偶尔会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光明正大地亲一亲小虫母柔软的脸蛋。 阿克戎会暗戳戳直接把人偷着抱走;阿列克谢虽然没什么行动,但珀珥就是知道,这位高道德感的副首席总是默默注视着他。 至于暗棘…… 不提也罢,好几次他都是被阿斯兰直接用菌丝卷着从办公室里扔出去的,可即便如此,暗棘并不悔改,而是越演越烈,显然准备将抢人活动进行到底。 珀珥:哎,当万人迷的小妈咪好累呀! 因为珀珥成了白银特遣军办公大楼的常客,原先几个白银种的房间里,多多少少都有小虫母的痕迹。 那些被养起来的多肉摆在了他们的办公室、卧室里,室内会专门准备可爱的拖鞋和备用替换的睡衣睡袍,冰箱里总是会放珀珥喜欢的果汁、零食…… 空荡冷清的房间在沾染了属于珀珥的气息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甚至几个白银种还铆足了劲儿,想让珀珥在他们自己的地盘里多待一待,哪怕留下点属于小珍珠妈妈的香气也是极好的。 珀珥对于子嗣们的某些小心思也算是顺水推舟,不过作为端水大师,珀珥还是会在心里偷偷记着数儿,隔三岔五再去其他组别的大楼晃一晃、玩一玩、做做客,顺便再给子嗣们带一点儿他自己的小玩意儿。 于是,太阳宫外几个组别的大楼变成了小虫母日常遛弯的地点,面对诸多子嗣选择难做,珀珥便将选择权交给了陪着自己一起散步的老狗公爵——公爵去哪栋楼,他就去哪栋楼。 子嗣:现在讨好妈咪的狗狗伙伴还来得及吗?!! …… 中央帝星上的一切重新进入正轨,忙过了一段时间的昆汀也终于能喘口气,不过这口气还没喘多久,几个部门组别的首席便向他递交了一份联合签字的文件—— “重启王夫候选赛?” 坐在办公室椅上的昆汀挑眉,手指摸着下巴,和自己对面的同僚道:“这群小子,我就知道按捺不住,之前我还想过这个问题的,本来就打算最近问问王的,没想到他们倒先来一步。” “一个个生在这么好的时代,能按捺住就怪了。” 另一个高层笑眯眯道:“要我再年轻个百岁,估计也要挤着一起参加了……可惜啊。” 旁侧的同僚倒是看得开怀,他面上瞧着像是三四十出头的帅大叔,实际年岁至少在三位数以上,但却因种族特性一点都不显老,甚至有种壮年的俊朗。 他道:“有什么可惜的?一点儿都不可惜,至少我们这一波老东西死之前还熬到了王的出现……这份幸运有几个人能尝到?更别提咱们的王……” 说到这里,这位高层捏了捏鼻梁,深邃的眉眼间全然是愉悦和自豪,“咱们的王虽然来得迟,但绝对是整个那尔迦帝国历史中唯一的!便是往后更新换代,恐怕也不会再有能超越王的继任者。” 这话昆汀赞同。 珀珥的出现对于整个那尔迦帝国来说就像是一道光——一道能让长夜骤亮的光,怕是往后再过千年、万年,也不会再有这么一束光,能够超越珀珥所代表的意义了。 他道:“行了行了,言归正传,先来说说候选赛的问题吧,不然那群火急火燎的年轻小子们恐怕要等不及了。” 其他几个高层点头,聚到了会议桌前。 昆汀开口: “不过他们着急归着急,这事儿的话语权在王那里,我得先问问王的意思。” “毕竟王还年轻,那么有魅力,谁来爱上他都是正常的,而这份爱他想不想交付出去、想要交给谁,也都是王说了算……这场候选赛啊,只是个过场,胜利与否对于参赛者来说,只能算个机会。” ……或者一种不服输的念想。 想到这里,昆汀笑了笑,“等着吧,要是王同意了,恐怕不久以后,要有一场硬仗要打喽!” 只不过这场硬仗不是他们这群老东西打,而是那一个个争着、抢着,为小虫母打架的疯狗崽子们!想到这里,昆汀眼中等待看戏的笑意更深了。 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东西忽然转了个圈——昆汀忽然想到了曾在小虫母身上嗅闻到的,有关于阿斯兰的气味…… 也不知道在这场拉锯战里,这位白银种的战神又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或者说,他会是王最终做出选择的特例吗? 第153章 为妈妈而战 有关于“王夫候选赛”的事情, 昆汀提早和珀珥打了招呼,对于这项似乎充满有暧昧色彩的项目,珀珥最初的反应是羞涩且不习惯的,不过当昆汀将整个赛程的意义掰开了讲给他后, 珀珥便从中提取到关键要素, 反应了过来—— “所以, 这其实只是给大家一个发泄渠道?” 抱着公爵, 坐在花园中小凉亭的珀珥反问道, 那双浅蓝色的眼瞳中装了一点懵懂的不确定, 但又有举一反三的聪慧劲儿。 “您说得很对。” 昆汀点头,他的手指从光脑上方的悬浮屏划过,很快有关于过往候选赛的记录就出现在小虫母的面前。 昆汀:“说是王夫候选赛, 但就是顶了一个‘王夫’的名头, 至于您想要选择谁成为自己的伴侣,亦或是想要拥有几个伴侣, 这些事情的决定权都在您——即便您爱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兵蛋子,我们也支持您的选择。” 就像是昆汀说的那样,王夫候选赛并不具备最终确定那尔迦王伴侣的作用,它的作用只是为了给那群渴求虫巢之母的子嗣们一个发泄、挑战、证明自己的途径。 同时让虫巢之母能够拥有一个更直观、更明确的途径, 去看看爱慕着他的子嗣到底有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说到这里,昆汀笑了一下。 “倘若您选择的伴侣在候选赛中赢了那群家伙, 他们或许会心服口服,也或许不愿放弃, 等着下一次被您看到的机会;若是您选择的伴侣输了, 他们大抵会更加有信心地站在您面前,等待您是否要因此做出第二次选择。” 珀珥晃了晃脚,又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温度正好的红茶, 见昆汀叔叔耐心地望着自己,珀珥有些犹豫道: “但是这样子打架,会受伤吗?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因为我变得不好吗?” 害怕子嗣们受伤是一方面,而担忧他们关系破裂,则是另一方面。 作为过来人,也作为更加年长的一方,昆汀看向小虫母的视线就像是在看孩子,充满了柔和与慈爱,即便已经习惯了珀珥的柔软善良,可每一次,他都会为对方的善意而动容。 昆汀很耐心地给珀珥解释那尔迦人在这一方面的特殊情况。 “受伤对于想要争夺虫巢之母宠爱的子嗣来说是在所难免的。对于那尔迦人来说,这就是我们的天性、是我们的一部分,异兽战场或许会令我们失去生命,但是这样的候选赛不会——这是一场竞争,而不是不死不休的异兽战场。” “至于您所担心的关系问题……” 昆汀笑了一下,他说:“只要您在这里,只要您还作为我们的锚点,用您的光笼罩着我们,那么我保证——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将永远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这是因小虫母而存在的。 珀珥讶然,他对上了昆汀那双深邃而充满慈爱的眼神,在片刻的沉默后,翘着嘴角笑了笑,“那就举办吧,不过——我还有个小要求。” 昆汀意外,“什么?” 珀珥:“我要也参加!” 这一次,昆汀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什么?!” 那么危险粗鲁的活动,小虫母也要参加?是他没睡醒听错了吗?!! 珀珥笑眯眯道:“昆汀叔叔,既然是给我找王夫,那我肯定要亲自过目呀。” “但、但是也犯不着您去啊……那么危险……” 昆汀犹豫了。 “昆汀叔叔,就让我也去玩玩嘛!我保证,他们打架的时候我一定离得远远的!” 说着,珀珥眨了眨眼,“再说了,他们会保护我的,而且昆汀叔叔也会看着我的,对吗?” 昆汀挣扎了两秒钟,还是投降了。 总归王夫候选赛本就是为虫巢之母而诞生的,自然是小虫母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再说了,那么多个子嗣,要是连个心血来潮想要参加候选者的小虫母都保护不好,还竞争什么?干脆都去荒星挖矿去吧! 想通了昆汀点了点头,准备按照小虫母的要求,将整个赛程重新修改一下——一定要力求让小虫母玩得开心!玩得快乐! 昆汀:努力.jpg …… 珀珥并不知道从前的老古董、现在的时髦先锋昆汀被他一句话弄得多么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想出来个新赛程,好满足小虫母的好奇心。 在昆汀和帝国高层开启秘密会议的同时,中央帝星上则来了一位令人意外的访客—— “妈妈!” 别误会,这不是子嗣们在呼唤小虫母,而是听到消息的珀珥急匆匆从太阳宫跑了出来,在那柔和的自然光下,看到了正提着行李,身侧拉着小狗雪顶,站在不远处的格蕾丝。 同样看见珀珥的格蕾丝有点惊讶,她下意识放开了手里的行李箱和小狗的拉绳,才上前了几步,下一秒就被情绪外露的珀珥给冲着扑到了怀里。 当过数年机械改造师的格蕾丝臂力很好,她向来是一位出色且具有力量感的出色女性,她稳稳地接住了怀中的孩子,原本蔚蓝色的眼瞳中溢出柔光,哪里还有当时在联合星域帝国内惩治恶徒的冷冽。 珀珥像是小猫一样在格蕾丝的脖颈间蹭了蹭,虽然忍住了没流眼泪,但眼圈还是红红的,似是受了委屈一般,又可怜又高兴。 虽然在中央帝星有子嗣们陪着他,可对于珀珥来说,格蕾丝妈妈是不一样的。 “我的小珍珠,怎么眼睛又红了?” 格蕾丝笑得温柔,她伸手抚摸着珀珥的脸颊,又用指腹勾了勾对方的眼睫,轻声道:“妈妈的小珍珠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被妈妈夸赞的珀珥害羞地笑了笑。 他从格蕾丝的怀里出来,如同展示新衣服的小朋友一般,在原地转了个圈,半透明流动有珍珠母贝的虫翼晃动着,银白色穿戴有武装的尾勾摇摆着,整个人不灵不灵地像是一只小孔雀,昂首挺胸,瞧得格蕾丝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这一刻,格蕾丝不讲道理地想到,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的小珍珠才能这么可爱!!! 转了一圈的珀珥眼睛亮晶晶的,脑门上还有一点点碎汗,似乎一下子就变回了从前那个依赖着格蕾丝妈妈的小人造人——只不过是超级无敌快乐版。 他问:“妈妈,我的翅膀和尾巴好看吗?你喜欢吗?妈妈要摸摸吗?” 一连三个问题,个个砸得格蕾丝心脏发颤,她抛开了贵族的矜持和克制,低头吻了吻自己的小宝贝,“我们珍珠的翅膀尾巴都好漂亮,妈妈好喜欢,妈妈当然想摸了。” 漂亮的小虫母和溺爱他的格蕾丝妈妈拥抱在一起,他们之间似乎有说不完话的,看得周围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子嗣满眼羡慕,但也因为看到珀珥的笑容而满心柔软。 因为格蕾丝的特殊身份,机械精灵们为她在太阳宫内收拾出来了一间卧室,小狗雪顶被老狗公爵领着一起去花园散步,在珀珥的介绍下,格蕾丝则正式认识了自家宝贝的“子嗣们”—— 都是一群身高腿长、相貌俊美的年轻人,气质迥异,性格中或许带有几分种族特质所导致的高傲,可他们待珀珥却好到没话说,甚至也因为格蕾丝与珀珥的关系,对她尊重有加。 格蕾丝倒是不在意这群“子嗣们”待她的态度,她只在意他们如何对待珀珥,好在先前在奎克帝国所见,以及现如今的所闻,让她终于能够放下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确定他们真的对珀珥很好。 她的小珍珠值得获得这世间一切的爱。 …… 晚餐是在太阳宫内的大餐厅里进行的,等吃饱后,子嗣们瞧着天色逐一离开,把接下来的空间留给了珀珥和格蕾丝。 太阳宫内的大灯被关掉,只剩下了廊道上柔和的小灯珠,珀珥依恋地握着格蕾丝妈妈的手,将人带到了自己的卧室,兴致勃勃地给她分享自己房间内的每一个摆件—— “这个毛绒玩偶是缇兰送给我的!他很喜欢可爱的东西,我也很喜欢,有时候晚上我会枕在玩偶的腿上睡觉,软乎乎的,很舒服!” “妈妈快看这个小盆栽,这是上次公开露面,一个来自暗物质带的那尔迦人送我的!他叫亚当!我不想辜负他送我的礼物,我想把这株小盆栽养得很好!” “还有这个——” 珀珥从漂亮的盒子里拿出一块浅蓝色,犹如他眼瞳一般的水晶吊坠,“妈妈,这个是海蓝烟水晶,是克里斯送我的!他说很像我眼睛的颜色!” “还有这些,都是我自己养活的多肉,有很多种类,我打算等养好了送给他们!” 格蕾丝笑意盈盈,充满兴趣地问珀珥:“珍珠准备送给谁呀?” 珀珥下意识指了指十多盆摆在一起的小多肉道: “奥洛维金一个,阿斯兰一个;” “夏盖一个,阿斯兰一个;” “赫伊、缇兰各一个,阿斯兰一个;” “尤利西斯一个,阿斯兰一个;” “厄加一个,阿斯兰一个……” 格蕾丝愣了一下,眼瞳中浮现出一丝温柔,“那宝贝要给阿斯兰很多盆小多肉了。” 珀珥顿了顿,耳廓微微发红,他像是小孩子一样,躺在了格蕾丝女士的腿上,顺从地任由对方梳理他银白色的长发。 他小声道:“妈妈,喜欢是什么感觉?” 珀珥想,虽然他当初决定要自己想通这个问题,但格蕾丝妈妈不一样……他没想作弊,只是想问一问而已!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格蕾丝愣了一下。 她低头,蔚蓝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柔和的蓝色光晕,在注视着珀珥的同时,也伸手轻轻梳理着对方的长发。 她的小珍珠……长大了呀。 真好,也要变成一个会去思考“喜欢是什么”的好宝宝了。 格蕾丝:“喜欢啊……对于我来说,喜欢应该是一种你想到某个人后,会觉得只要能和对方待在一起,哪怕是发呆也是快乐的。” 格蕾丝·卡佩的前半段人生是幸福的。 在大多以利益交换为基础的联姻上,许多贵族夫妻貌合神离,但格蕾丝和她的丈夫不一样——他们最初相识于令贵族们哂笑的一见钟情,又在逐渐的相处中脱离容貌与外在的吸引,变得更加相知相爱,再加上双方家族均有利益往来,便铸就了一场强强联姻的真爱婚事。 格蕾丝很爱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也同样爱她。 他们是在一个爱到满溢的环境下结合并且孕育后代的,最初他们期待着孩子的诞生,并为那个孩子取名为亚契,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送给那个孩子。 但是意外总比计划更先到来,在听到丈夫死讯的那一刻,格蕾丝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碎掉了——她从未体验过那么痛的感觉,痛到她一度失声,连意识都是恍惚的。 听到这里,珀珥抓着格蕾丝衣摆的手指紧了紧,然后他转过身体,像是个小猫咪一般,抱住了给予他照顾和温暖的格蕾丝妈妈。 珀珥小声道:“……妈妈,抱歉,那时候一定很难受吧。” “珀珥——我的小珍珠宝贝,没有什么是需要道歉的,对于我来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格蕾丝并不知道如何去向一个懵懵懂懂,近似孩童,却已经对喜欢产生了好奇心的小珍珠描述爱情的滋味,于是她决定将自己从前的经历更为详细地告诉对方,这是年长者对年幼者经验的传递,也是一种给予对方更多思考的机会。 最初知道丈夫死亡的消息时,格蕾丝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继续进行了,她觉得自己会永远回忆这份痛,无法开怀。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在的格蕾丝再回忆起当初,却只会记得丈夫带来的那一部分美好——那是他们共同凝结而成的,只属于他们彼此的美好记忆。 格蕾丝伸手捏了捏珀珥的耳廓,笑容温和,“所以对我来说,喜欢就是这种感觉,即便我失去了、即便过去了很多年,可当我想起来有关于他的一切时,我依旧会笑得很开心。” 她道:“珀珥,如果不着急的话,慢慢感受吧,我们的小珍珠那么聪明,一定会明白这种感觉的。” 晚间属于格蕾丝妈妈和小珍珠宝贝的谈论话题进行了很久,在珀珥至今的生活中,能够和他谈论这类问题的女性长辈只有格蕾丝一个,这令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种小猫咪被摸到了后脊时的放松感。 在这个话题之后,珀珥没忍住坐了起来,他睁着那双澄澈的浅蓝色眼瞳,望着格蕾丝时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欲言又止的情绪。 格蕾丝笑了一下,“我们珍珠宝贝有什么想问妈妈的呀?” 面对珍珠,她总是温和得过分。 珀珥小声道:“妈妈,那些事情……” 他想问格蕾丝妈妈那些有关于过去的事情是否处理好了?以后会一直生活在中央帝星吗?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吗?他们之间还会分开吗? 明明还没彻底说出口,但格蕾丝就是知道她的小宝贝在问什么。 眼尾已经生出细纹的格蕾丝女士道:“那些事情都处理好了,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生活在这里,不过等一两年以后,我或许会尝试一下星际旅游,以后每去一个新地方,都会给我们的小珍珠寄礼物好吗?” 格蕾丝从来都不是依附而生的菟丝子,她的经历、她的心智,足以说明她的强大与独立。 当有关于珀珥的缺口在多年后被补齐,并且让她看到这个孩子活得很好后,格蕾丝才在迟到了很多年以后的今天,选择自己想要体验的生活。 她爱珀珥,也爱自己。 珀珥眼睛亮了亮,他没有挽留,而是问:“那妈妈旅游中途会回来看我吗?如果我想去找妈妈,妈妈会期待我去吗?” 格蕾丝笑道:“当然会回来看你,也当然会期待你来看我。” …… 格蕾丝的到来让太阳宫有了另一种温情,因为从前当过机械改造师的缘故,再加上她本身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她便在昆汀那里领了一份兼职,会替这群暂居中央帝星的堕落种修理、修理机械改造过的躯干。 白天,格蕾丝在边境哨卫军的办公室里工作着打发时间,等中午了会陪着珀珥用餐,午后他们会一起在太阳宫的花园里散步、遛狗。 面对格蕾丝妈妈的时候,珀珥总是有很多话、很多话想说,他会变成一个幼稚的小朋友,便是瞧见了路边的花开了,也要拉着妈妈去看一看。 因为格蕾丝的缘故,近些日子各个组别的大楼冷清了很多,子嗣们心心念念的“小客人”不来,但碍于格蕾丝作为妈妈的妈妈的身份,这群打翻了醋坛子的家伙们也只能忍着—— 妈妈的妈妈只能讨好!不能得罪! 不过当然,有人偷摸着羡慕吃醋,也有人暗中狂喜,比如边境哨卫军的几个成员。 格蕾丝就是当初的骨头脸,在重新捡起机械改造的技能后,格蕾丝日常来得最多的地方,便是边境哨卫军的大楼,而作为格蕾丝女士的小跟屁虫,珀珥也喜欢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妈妈工作。 跟着妈妈、瞧着妈妈工作,这对于绝大多数的小朋友来说都是他们童年的一个小日常,但对于珀珥来说却罕见得厉害。 不过毫无疑问,珀珥喜欢陪伴格蕾丝上班的感觉。 在珀珥拥有格蕾丝妈妈陪伴的第五天,一份从星盟寄来的星际快件被送在了他的手里,同时还伴随有光脑私人号码中的一条消息,大概意思是珀珥被赠予了一份足以让人阔绰数百年的巨大资产。 而赠予人正是格蕾丝。 珀珥瞪圆了眼睛,他数着后面那看到人都有些眼花缭乱的零,忍不住问:“妈妈……这是什么啊?” 正坐在工作台前,将长发扎起来,戴着半截高清眼镜,两手拿满机械元件的格蕾丝偏头,在看到那抹熟悉的文件袋后,满不在乎道: “妈妈知道你现在不缺钱,毕竟咱们的珍珠可是小国王,有是想要给我们小宝贝花钱的人。” “但作为母亲,总想给自己的孩子留点什么,我把从前和爱人的资产清算了一遍,彻底从联合星域帝国里提了出来,又通过星盟进行转赠,全都到了你的名下。” “妈妈后面操心生意少,所以资产也没有多少,就给你当零花钱了,等以后妈妈赚了钱再给你花,所以珍珠想买什么就大胆买,这是给你的小金库,宝贝想花在哪里都可以。” 格蕾丝总觉得自己没能当好一个称职的妈妈,便想着更努力、更用心地补回来,好在她的小宝贝还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她要给她的小宝贝很多很多的爱,也要给他赚很多很多的钱花——即便那尔迦帝国本身就在富养着小珍珠,可妈妈想要赚钱给小珍珠花是不一样的! 没有多少钱?!! 珀珥盯着那一串数数都可能盯花眼的字数,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珀珥:“都、都给我啦?” 虽然珀珥是那尔迦帝国的小国王,虽然他不缺钱,每次买什么都有子嗣们掏腰包,虽然他也有自己昆汀给他准备的小金库,但还是头一次这么直白地窥见财富,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然。” 格蕾丝笑了笑,偏头吻了吻她的小宝贝的额头,低声道:“妈妈的一切都想给你。” 珀珥怔愣片刻,然后露出了一个有些傻乎乎的笑容。 他的愿望早就实现了,他已经拥有了很多很多的爱,也有了很多很多爱他的人。 …… 王夫候选赛的事情被昆汀提上日程,在经过了几次会议上的商讨与计划后,这项活动最终被定在了这个月的月末——也就是十五天后。 经过昆汀和同僚们的几番讨论后,他们将候选赛的地点定在了位于太阳宫之外以南,即将抵达中央帝星0度纬线位置——即塞伦盖提森林。 那里生长有一片原始丛林,地域开阔,原始性很强,将其设定为那尔迦人竞赛、战斗的位置最是合适不过,便是这群上头的战士们想要恢复原始形态进行战斗,也是整个地域完全可以容纳的。 赛程时长被确定为十天,从第一天参加者进入密林场地后,原先各个组别分类活动的团队模式便彻底被打破——在这里,没有首席、副首席之分,没有部门、组别之间的界限,有的只是一群用最野蛮的方式,来彰显个人力量的那尔迦战士。 当然,这对于其他宇宙高等生命来说,会显得有些过分粗野,但对于生于长于野外的那尔迦人来说,战斗是他们的本能,通过战斗来获得认同以及虫巢之母的青睐,是他们亘古以来的行为模式。 甚至可以说,就某些方面而言,那尔迦人的灵魂深处活着的是数头无法被时间和进化取缔的凶戾野兽,哪怕再过几千几万年,他们也依旧崇尚使用最原始的暴/力来解决某些具有争端的问题。 这就是他们的行为模式。 帝国高层敲定这一切后,官方便立马发送公告,将这个消息广而告之,不出所料,很快便在帝国星域内引起了很大的热潮。 各个星球军区、军校内部的论坛几乎经过了轮番轰炸,每天都是各种有关于王夫候选赛的帖子,每个人都倒数着时间,并且关注这场他们此时此刻还无法抵达的彼岸之地。 在候选赛余热的狂潮之外,倒是不少人猜测最后的胜利者会是谁,而小虫母最终的选择,又会是谁? 当众人掺杂着羡慕与期待的心情,等待王夫候选赛重办的同时,十五天的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对抗。 上午八点整,子嗣们按时抵达帝国高层的最大会议室内。 参赛名单不算长,但每一个都是小虫母熟悉的名字,那些跟在表格后的亲手签名清晰而各自带着独特的风格,在此刻隐隐流露出几分战意熊熊的挑衅意味。 在王夫候选赛正式开启,并带着参赛者乘坐星舰向0度纬线前进之前,他们所需要做的是在这间会议室里,进行抽签决定各个组别进入密林的顺序。 按照先后顺序进入场地后,组别内的各个成员可以自由活动。 而等赛程开始的通知彻底响起后,所有的队伍都将彻底打散,开启一场目的相同的大型混战。 这个时候,他们将不再是战友、同僚,而是为了获得虫巢之母青睐的竞争者。 ——为妈妈而战。 第154章 王夫候选赛(1) 王夫候选赛的赛事规则没有太多的限度, 主打一个自由和实力至上,在为期十天的期限里,不会有任何人限制参赛成员的竞争方式,联合围攻、独自抵抗、埋伏陷阱…… 就是出阴招都行, 毕竟在自然界里雄性追求另一半向来残酷, 近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而彻底打散各个组别的成员, 就是为了这群子嗣能够在本场候选赛内放开手脚, 完完全全地竞争一场。 那尔迦人战斗力强盛, 日常他们作为战友、同僚, 训练格斗的时候有来有往,多多少少都会对彼此收着点力道,但此番赛事却不一样—— 于公, 这是王夫候选赛, 关乎到子嗣们在虫巢之母的面前展露个人能力的重要机会。 他们的体质、战斗情况都是个人资本中的一环,谁都不愿意被淘汰, 谁都想要成为胜利者。 于私,这是一个子嗣们情绪爆发的契机。 日常相处中他们不免对同类与小虫母之间的关系、距离颇有微词,羡慕、嫉妒、冲突实在无法避免,而此番也是正式爆发的机会, 等打完架了、发泄完了,之后还是互帮互助、一起守护小虫母的好战友。 按照过往历史中的王夫候选赛, 每一次赛程都是虫巢之母坐在太阳宫内,通过观测球远程看直播的。 甚至这群跃跃欲试的子嗣们, 也正期待着珀珥亲眼见证这即将发生的一切—— 在野兽的暴/力与狂欢中, 如最终的奖励、恩泽,等待信徒交付一切的小神明一般,看着他们为了他而战斗、为他而疯狂。 这般近乎高高在上的观赏姿态, 非但不会令子嗣们难堪,只会令他们更加亢奋、激动,战栗到头皮发麻,迫不及待等候着混战的正式开启。 不过今年的王夫候选赛却有些不一样。 本该静坐高台,慵懒安适地在太阳宫内,围观这场主角是自己的修罗场的小虫母选择亲自下场。 在和昆汀进行商议后,珀珥下场的消息被隐瞒了起来,不曾被任何一个子嗣所知,甚至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依旧是一场和以往历史一般无二的候选赛。 没谁知道在塞伦盖提密林的深处,还藏有一颗熠熠生辉,等待被子嗣们寻觅、发现的珍珠宝藏。 ——在这场属于子嗣们的暴/力竞争之外,珀珥便是隐藏环节的小惊喜。 早在数天之前,珀珥便通过幸存者得到了塞伦盖提原始丛林里的整个立体地图,作为“小惊喜”,珀珥会比子嗣们更先一步进入密林,因此赛事规则也随之演变—— 珀珥分担80%的裁判决断,以昆汀为首的帝国高层,再加上被那尔迦人奉为上宾的格蕾丝女士共同掌握剩下20%的决断权。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在脱离了规则之后,珀珥实则拥有100%的裁判权。 这本身就是为他而诞生的。 在这场候选赛中,子嗣们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同类之间的暴/力竞争,更要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密林中,找到昆汀所说的“隐藏宝藏”——即提前秘密进入深林的小虫母珀珥。 最终带着“隐藏宝藏”成功走出塞伦盖提密林的人,将是最后的胜利者,至于中途因为暴/力对抗而受伤失去活动能力的人,则被视为淘汰。 不过昆汀并不曾明言这份“隐藏宝藏”到底是什么,面对参赛成员的询问,这位帝国高层的代表者只是笑眯眯地卖了一个关子。 他说这是个秘密。 候选赛成员:……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是个秘密”?!!无语!!! 在王夫候选赛期间,帝国高层并不会向参赛者发放任何物资,一切将恢复最原始的状态,食物、水源需要子嗣们自己去寻找,面对同类竞争者则需要追踪、狩猎……甚至还会进行随时可能反目的短暂合作。 毕竟最终的胜利者只能有一个,合作的前提只是为了能够在这场竞赛中走得更远。 毫无疑问,这会是一场暴/力的狂欢。 甚至某程度上来说,这已然形成一个大型户外狩猎场,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靠自己来完成,具有一种返璞归真的野性力量。 不过当然,作为特例、秘密进入赛场的珀珥将拥有属于他自己的物资包,他独立于规则之外,是整个赛事为之诞生的中心点。 此刻,子嗣们正聚集在会议室内,进行先后入场顺序的抽签时。 进场的前后顺序不会影响最终的获胜者与淘汰者,但能够在前期提供一定的影响——越是先进入密林的人,便拥有更多的优势,也更容易进行某些提前的布置。 抽签环节是按照组别划分的,几个首席都不是墨迹的人,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入场顺序便拟成了名单,明晃晃地挂在了悬浮着的光屏之上—— 边境哨卫军,秩序同盟,白银特遣军,燃血组,蝎组,皇家护卫军。 先后名单出来,等候在外围的飞行器也早已经准备好。 一位位首席、副首席,亦或是队内成员,均换上了便于在野外生活的作战服。 他们各个都宽肩窄腰,瞧着肌肉爆发力十足,再加上那些佩戴在肩胛、腰腹上的束带,就好像他们是一支在刀尖上舔血,即将去原始丛林执行秘密任务的雇佣兵,危险又魅力十足。 不过当然,他们确实准备去执行秘密任务——比如去那片密林中寻找被遗落在外的“秘密宝藏”,然后打击一下同样暗中觊觎虫巢之母的情敌。 在子嗣们准备出发的同时,被认为还在太阳宫内睡懒觉的珀珥,则已经乘坐飞行器抵达了塞伦盖提密林的上空。 此刻,他冲着送他一起过来的幸存者摆了摆手,便背着一个小书包,“唰”地展开虫翼,就那么灵活地自数百米的高空跳了下去。 幸存者静立在飞行器门口,忍不住在风声中用有些僵硬的机械音道:“请您一切小心!” 撑开虫翼,翻身仰躺在气流中的小虫母笑得眉眼弯弯,也大声回应道:“放心,我会小心的!” 珀珥的训练成果喜人,如今的他早已经不是最初手无缚鸡之力、受了欺负都没办法反抗的小人造人,而今他会骂人、会打架、还会发脾气,就连高空降落都不在话下。 风的声音流动在耳边,珀珥灵活的身形裹着贴身作战服,再加上虫翼的辅助,让他在身体栽入交错的树影之后,很轻盈地用尾勾圈住了一截粗壮的树干。 正式参赛者们还在赶来的路上,珀珥则挑挑拣拣,在塞伦盖提密林中选中了一个格外粗壮,需要十几个人环抱的巨木。 然后,他提着自己的小背包,呼扇呼扇虫翼,飞到了几百米高的巨大树杈上。 树杈上的空间足够大,珀珥从小背包里掏出来了昆汀叔叔给他准备的高科技设备。 银色的卡扣在接触到粗壮的树干后,立马延伸出了足以抱牢、固定的机械臂,随即珀珥扇动虫翼,让开位置,原先只有拇指大的银色金属发出“咔咔”的元件摩擦声,只一会儿工夫的时间,便在树杈之间铸成了一座金属质地的木纹小房。 房子的空间不大,但暂居珀珥一个人绰绰有余。 他选择的这棵树粗壮且生机勃勃,茂盛的树冠之间垂落着深绿色的藤蔓,它们散发有一种沉沉的,近似木质香的气味,古朴而陈旧,带着几分密林间的潮湿,将属于小虫母身上的甜香藏匿在了这片空间中,并逐渐被风稀释消弭。 在候选赛正式开启前,珀珥打算等等看——看到时候谁是第一个找到“隐藏宝藏”的幸运儿。 想到这里,正坐在树屋前方小平台上的珀珥,下意识摸了摸被作战服包裹在内的脚踝。 那里空空的,似乎缺少了什么。 早在离开中央帝星太阳宫之前,那截来源于阿斯兰“赠送”的银白色菌丝在长久的紧贴之后,终于离开的小虫母的脚踝,被他小心翼翼放在了卧室的小首饰盒。 这抹菌丝的存在感很淡,甚至最初很长一段时间里,珀珥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可当真的为了候选赛的公平性而将其摘下后,珀珥才后知后觉到有一点点舍不得。 但他又有种直觉,觉得即便没有这截菌丝、即便无人知道他就是那所谓的“隐藏宝藏”,可阿斯兰一定能够找到他的。 没什么理由,就是这样觉得。 并且也想要这样觉得。 眼下,距离王夫候选赛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珀珥一边望着远方的景色,一边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拿出零食,晃悠着脚,坐在巨木之上几百米的高空,等待着不久以后的开始通知。 与此同时,飞行器从远方而来,刚刚降落在塞伦盖提密林之外的空地上—— 因为有先后进场的排序,几个组别的主要成员各自围成一小队,站在属于自己的小地盘内。 阿斯兰垂眸系着自己腕间的束带,站在他不远处的暗棘眉峰微挑,牙尖轻咬舌面,在感受到轻微的刺痛后,暗棘哑声挑衅道:“老师,我很喜欢妈妈——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喜欢到当三儿都心甘情愿。 不过,若是存在一争高下,能够将老师这个近乎“正宫”一般的存在拉下来的机会,暗棘也绝对不会手软。 尤其想到那些藏匿在小虫母身体深处的,属于阿斯兰的气味,暗棘就嫉妒得眼睛发红、神经发狂,太阳穴处的青筋一跳一跳,于猩红色的眼瞳深处聚集满了压抑的阴云。 他将“老师”这个称呼丢弃,“阿斯兰,来看看吧——看我能不能打败你,得到妈妈的青睐与恩宠。” 阿斯兰掀起眼皮,银白色的虹膜中流动有几分漫不经心,面对疯狗崽子的挑衅不为所动,“那就拭目以待吧。” 暗棘不会手软,或者说站在这里的任何一个子嗣都不会手软,而作为白银种战神的阿斯兰更不会—— 在面对珀珥的时候,他沉稳、宽纵,以长者的姿态引导着小虫母的行为与成长,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嫉妒。 阿斯兰很偏心。 在他看来,年轻还没玩够的珀珥足以得到一切宠爱,他可以在万千宠爱中挑挑拣拣,选择自己喜欢的、想要的那一个,也可以将这些宠爱抛在脑后,过得自由自在。 至于那群逞着爱,却想要束缚珀珥的疯狗崽子们,则应该得到教训,应该学着自我约束,然后任由珀珥在他们的名为爱的世界里走走停停。 比赛开始的讯号尚未发出,但此刻密林之外的气氛却已经一触即发。 沉默站在原地,抬眸瞧着幽静深林的阿斯兰在这一刻似乎成了所有参赛者想要合作狩猎的对象—— 他们望着他的目光掺杂有很多复杂的情绪。 羡慕、嫉妒、不甘,甚至是更加浓烈的,想要取而代之的渴望。 气氛在这一刻愈发得紧绷。 边境哨卫军的首席尤利西斯眉眼沉沉,暗色的机械义眼扫过阿斯兰,似乎在做着某种评估。 副首席林微微蹙眉,向来温柔的神情染上几分淡色的阴影,晦暗不清;星弧、克里斯、威尔低声交谈,阿库和刀疤作为旁听,他们视线的主要落点则聚焦在周围对手的身上。 秩序同盟的参赛成员有首席赫伊,以及副首席缇兰。 这对双生子或许是在赛前已经进行过详细的计划,以至于在此刻沉默得厉害,连眼神交汇都少得可怜。 白银特遣军内,除了作为首席的阿斯兰外,其余队员——副首席阿列克谢、暗棘、洛瑟兰、阿克戎,以及奥辛均在候选赛的行列中。 暗棘眉眼间不掩想要篡位的野心,洛瑟兰和阿克戎略显收敛,阿列克谢神色冷漠,看不出深浅,倒是奥辛脸上的惴惴不安在此刻显露出了几分真实。 他们身侧十多米的位置,则是以夏盖为首的燃血组。 夏盖沉着脸,视线扫过自己不久之后的对手,神色微微烦躁,似乎在着急怎么还不开始;小队长德米特里有些紧张,眼瞳深处隐隐藏有某种逐渐升起的野心。 比约恩待小虫母的情感很深,像是照顾一个漂亮的小宝贝似的,大抵是无关情欲的。 因此,对于这场赛事的存在,与其说他是要参与进去争个高下,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围观者,以老父亲一般的心态,审视、观察着这群想要获得小虫母注意的疯崽子们。 不管那群崽子们斗、怎么打,比约恩都懒得理会。 他不会影响小虫母对感情和另一半的选择,也不会以副首席的身份向夏盖提供帮助。 至于蝎组,厄加和02之间的气氛属实不太美妙。 在很早之前——在珀珥刚刚回归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时候,02作为副首席、作为下属,他碍于那层身份上的差异,在面对厄加时会主动退让,但在经过艾瑟瑞恩星球一行、见识过暗棘的所作所为后,02决定改变一下自己的行为模式。 不论结果如何,此番他都会挑战属于厄加的首席权威,也不论胜败与否,在这场候选赛结束之后,他们会各自归位,继续充当小虫母麾下最忠心的臣民。 对比蝎组首席和副首席之间近乎针锋相对的氛围,皇家护卫军内的几位成员倒是显得相对平和—— 副首席赛特和莱茵斯彬彬有礼,即便他们是在向自己的长官宣战时,也依旧秉持着贵公子的姿态,就好像此刻他不是在说什么战前宣言,而是在同奥洛维金商讨某些利益交换。 奥洛维金微微挑眉,他优雅地笑了一下,随即慢条斯理道:“那就试试吧,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最后的等待时间过得很快。 悬浮在周边的观测球统一发出机械音,开始倒计时,并且提示各个组别按照次序进入塞伦盖提密林。 作为第一个入场的边境哨卫军,其首席尤利西斯仰头,看了看那幽静茂盛的丛林,露出了一个跃跃欲试的笑容,扬声道:“……出发吧。” 这场候选赛,他必然会拼尽全力。 …… 按照规定,每个组别进入塞伦盖提密林之间的时间间隔是两分钟,对于那尔迦人的速度脚程来说,两分钟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彻底拉开距离。 在他们进入密林的同时,一人一个的观测球也会随之进入,将这场回归原始的暴/力对决转播至身处于中央帝星的帝国高层面前。 同一时间,早已经给自己找到最佳观测点的珀珥,正抱在自己的光脑,点出光屏与各个观测球连接,等待着一会儿开场后的大型格斗场。 不知怎么的,珀珥翘了翘嘴角,忽然想起好久之前,他在辐射荒星上和那尔迦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好像也是这种充满野性与暴/力的场面。 …… 塞伦盖提密林地域宽广,植被覆盖率很大,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深绿色,地势复杂,山林间错综复杂,虽无异兽涉足此处,但野外环境,即便没有异兽威胁,也会存在其他各方面的危险因素。 昆汀能够放任珀珥单独进入这场竞赛场地,必然是提前做过准备的,那间金属特质的“树屋”在铺开后,会向外溢出保护屏障,形成一道静谧且私密的空间—— 这类保护屏障具有特殊的能量波动,看似无声无形,但却足以影响密林中各类野生动物,避免它们主动靠近这棵巨木,同时保障居住者的安全。 当然,这些科技手段仅对普通动物,以及低等级的异兽有效果,换了高等级的异兽来那是连一个照面都挡不住的。 甚至如果不是昆汀再三严谨筛查、幸存者扫描了十几遍,确定塞伦盖提密林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原始丛林,没有任何异兽存在的痕迹,他可放不下心让小虫母独自进去看热闹,怎么都得配上一个军团作陪。 一个不够的话三个、五个都行,要不是怕小虫母觉得夸张,昆汀能给配一个星球的军团! 珀珥:…… 昆汀叔叔,这实在有些过于夸张了!!! 昆汀:保护王我责无旁贷!!! 不过,作为整个王夫候选赛内疑似惊喜的存在,在珀珥和昆汀的计划里,他们并不打算让“隐藏宝藏”轻易被子嗣们找到。 高科技造物会将树屋,以及住在内部的小虫母隐匿在一种无声无息的特殊状态下—— 就像是某种独立于密林深处的特别空间,只要珀珥不主动离开能量屏障的范围,那么他的气息、存在都将被特殊手段屏蔽,令这份“隐藏宝藏”无法随意显露出相关线索。 这一刻的珀珥,就像是远离血腥暴/力的小神明,居住在远离纷争的地方,等待他的信徒们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地来向他献上灵魂。 而只有最忠诚、最强大的那位信徒,才能得到来自小神明的恩宠与奖励。 甚至获得神的偏爱。 …… 几个组别按照顺序,依次进入塞伦盖提密林内部。 他们因不同的计划、打算,彼此分别,敏捷快速的身形不多时便消失在这片茂盛的丛林中,只剩树叶窸窣摩擦,就好像这里从未有过来客一般。 按照规定,竞赛尚未开始之前的他们并不拥有完全的自由,因此在与自己同队成员的距离拉开百米、避免陷入开始后的混乱攻击后,子嗣们则站定不动,等待着时间的倒数。 此刻,原先聚集的队伍彻底打散,分布于密林的数个位置,某种隐晦的紧张感正一触即发,等待着彻底暴烈喷涌的时机。 很快,跟在各个候选赛成员身侧的观测球发出了异口同声的机械音,冰冷而充满无机质的锐利感: “候选赛即将进入倒计时模式,请各位参赛成员做好准备。” “倒计时十、九、八、七……” “……三、二、一。” “开始——” 冰冷无机质的机械音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激动感,但当它们在同一分、同一秒的时候落下“开始”两个字眼后,一部分站在原地的那尔迦战士便如利箭一般,以一种近乎留下残影的速度冲了出去。 而观测球也瞬间调转镜头,飞速跟了上去。 分散在密林中的子嗣们,现阶段因为能量屏障而无法嗅闻、感知到“隐藏宝藏”的气息,他们只能靠最原始的办法,去猜测、寻觅、去观察林中的任何非自然痕迹。 然后向自己的对手展示力量,用暴/力、用野蛮、用血腥,去威慑、去战斗,争夺被虫巢之母青睐的机会。 …… 白银特遣军最初分散的位置—— 那声“开始”之后,暗棘反其道而行,猩红色的虹膜中闪烁着杀意,骤然向着阿斯兰消失的位置前进。 阿克戎和洛瑟兰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知道在这场战斗中最大的威胁是谁,因此不过两秒钟的时间,便迅速做出了决定,跟着暗棘的方向追了过去。 如果可以,他们想在最一开始,就联合起来把阿斯兰淘汰,一旦给阿斯兰脱离缠斗的机会,恐怕他们只能变成这场王夫候选赛的陪跑炮灰了…… 他们不甘心,倒不如暂时合作,一起解决劲敌。 反应过来这层谋算的奥辛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道:“阿列克谢,他们打算……” 不等奥辛彻底问出口,白银特遣军的副首席低声道:“他们准备狩猎老师。” 年轻的雄狮妄图联合,将掌控领地的狮王推下领袖位置,并想取而代之。 “……怎么可能?” 奥辛喃喃,“老师那么厉害……而、而且……” 奥辛很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就算是像暗棘一样又争又抢,也没办法成为妈妈心里的top1、top2,所以他想好了,他也不挣小三、小四,他能挤上一个小七、小八的位置也可以,反正他乖乖地当小狗,等时间久了,奥辛就不信妈妈不会多疼一疼他! 再说了,光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亲昵小虫母,奥辛都已经老老实实,紧张地夹起了尾巴,这种直接正面硬刚……不好,不太适合。 过于张扬,万一惹了妈妈不高兴就不好了。 至于阿列克谢…… 他心中自有一杆秤,虽说筑巢期的种种反应,让他没有办法再继续藏起自己对小师娘的觊觎之态,但在这层背德行为之外,阿列克谢也不愿意同暗棘他们一起围攻老师阿斯兰。 他会去挑战属于白银特遣军首席的权威。 只不过不是现在。 此刻的态势分明,显然,奥辛和阿列克谢并不打算参与这场多对一的围剿,与其将开始的时间花费在这里,他们更宁愿先在这片尚未彻底被人迹侵染的密林中寻找所谓“隐藏宝藏”的线索。 越是拖得时间久,难度将越大。 阿列克谢和奥辛各自收回目光,在短暂的思索后,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的不同方向。 五分钟后—— 哗啦! 林中忽然响起一道惊鸣。 不约而同循着气息,向某个方位汇聚的子嗣们彼此交换视线,达成了一个短暂的合作。 他们准备共同合作,狩猎白银种战神阿斯兰! 第155章 王夫候选赛(2) 远方的密林响彻鸟鸣, 坐在树屋上的珀珥晃悠着小腿,怀里抱着零食,正津津有味盯着悬浮在自己面前的光屏—— 光屏的另一端,镜头正好聚焦在了阿斯兰的背后。 原先进入塞伦盖提密林中的阿斯兰, 并不曾在竞赛开始的提醒后动身离开, 他只是很安静地站在原地, 银白色的眸光晦暗不明, 于静默的氛围中微微仰头, 看向那被茂盛树冠遮挡的半片天空。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簌簌。 风被带动得从林间穿梭, 原有的空气似乎骤然窒闷,树叶沙沙作响,隐隐通过流动的风, 送来了几缕源自于烈性雄兽的气息。 阿斯兰眉峰微动, 略略掀起眼皮,神情平淡, 似乎并不为所动。 很快,林间窸窣的摩擦声越发明显。 数个高大壮硕的身影自阴影下走了出来,完完全全以对立的姿态,站在了白银种战神的面前。 为首的赫然是眸光凶戾、神情满是挑衅和不服的暗棘。 他身侧跟着面无表情的阿克戎, 笑意疏冷的洛瑟兰,形成有一个半包围的阵势。 作为阿斯兰的学生, 这群年轻的疯狗崽子们向来处于被压制的一方。 艾瑟瑞恩星球一行后,他们因为虫巢之母的存在而压下了最初的反叛, 但当王夫候选赛到来后, 他们又因想要得到小虫母更多的青睐而选择合作。 每一个想要尝试挑战阿斯兰的白银种,都是心底私藏有独占小虫母欲望的恶犬。 阿斯兰抬眸,视线一寸一寸扫过自己的学生。 眼下的局面几乎和他预想得差不多—— 桀骜难驯, 如疯犬一般不安分的暗棘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野心与谋算,必然会成为狩猎围剿的领头者;向来恣睢的洛瑟兰机敏狡猾,掺和一脚,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至于阿克戎…… 他兽类本能强盛,在遇见小虫母之前一心只有战斗,等遇见了小虫母之后,便同时记挂着珀珥和战斗,眼下能拥有挑战阿斯兰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领头的暗棘又疯又野,但他并不傻。 因为了解自己同伴们的心性,便也很自然地与洛瑟兰和阿克戎一拍即合,共同形成这支随时都可能相互反叛的狩猎小队。 此时,暗棘咧了咧嘴,声音微哑,犬齿锋利,抵在下唇上隐隐流露出几分诡谲的恶劣气质。 “老师,虽然说围攻不太道德……不过自从我想从您身边撬走妈妈,想要亲吻他、占有他后,‘道德’这两字对我来说就没什么束缚作用了。” “我比您更年轻,更懂花样,只要妈妈试一试我的舌头、我的手指……他一定会喜欢的。” “我可以比您舔得更好、更深。” “像您这样的老男人,哈……” 暗棘勾了勾唇角,慢悠悠地嘲讽道:“还是好好修身养性吧。” 阿斯兰眸光发沉,周身甚至不曾放出那银白色的菌丝,面对暗棘的挑衅,只送出了一句“没礼貌的疯狗崽子”。 如同长者,根本不把年轻小狗的吠叫放在眼里,就好像从一开始,便将自己与挑战者区分开。 只是,阿斯兰口中的“没礼貌”,却让人无法深思其含义—— 到底是说暗棘试图越级挑战老师、不够尊师重道呢? 还是说暗棘烧性十足地将私密话题摆在明面之上,没有半点男德与矜持。 短短几个字,原本还笑着的暗棘沉了脸,他眼瞳幽幽,冷意十足,甚至不等两个呼吸落下,便手臂紧绷青筋,如愤怒的雄狮一般,向着积威已久的狮王冲了上去。 砰! 是雄壮的肉/体在暴/力击打下,碰撞起来的动静。 密林之下阴冷的空气溢出扭曲的气流。 阿斯兰站在原地,只作战靴轻微后撤,那包裹着小臂的肌肉挡住了暗棘的突袭,近乎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接下了来自年轻雄狮挑衅的这一道攻击。 暗棘的行动是一个开始的信号。 热衷战斗的阿克戎如同闻见了骨头的烈性犬,侧身而来,瞳孔中兽性泛滥。 他与洛瑟兰同时自两侧袭击,试图拉扯开阿斯兰的注意力,却在即将近身时,被白银特遣军的首席侧身闪过。 阿斯兰反手抓住暗棘的拳头,力道上翻,将人悬空掀起,同时空落的另一只手则挡住阿克戎的攻击,在身形转换之时,直接一脚将洛瑟兰重重踢了出去。 砰! 林间的树木颤抖着,暗棘、洛瑟兰翻身落地,又重新上前,配合着阿克戎加入战场。 阿斯兰则一心三用,神情冰冷专注。 这场三对一的狩猎围剿,从一开始,暗棘、洛瑟兰、阿克戎都是使出全部能力的。 没有任何的试探与犹豫,只有出手时的狠辣果决,和一击毙命的决心,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自己稍有漏洞,便是给了阿斯兰甩开他们、寻觅“隐藏宝藏”踪迹的机会。 阿斯兰很强。 他所具有的战神名号,自解决了随时可能引爆的狂化症后,完全被当事者发挥到了极致。 什么是战神? 战神意味着在战斗方面无人能及的反应与能力,而本就在战斗方面为佼佼者的阿斯兰,更是从数千年前的异兽战场上浴血而来。 对他来说,战斗是一种本能,他甚至无需思考,便能在三人的围攻中游刃有余。 白银特遣军的成员拥有绝佳的速度、体能和力道,因此在战斗过程中,他们并不喜欢如秩序同盟、皇家护卫军以及蝎组那般借助武器,而是更偏爱如燃血组那般,以肢体碰撞的暴/力格斗方式进行对抗。 大开大合的战斗密集且混乱,密林间的杂草翻飞,暴露出了野蛮的兽性。 在这份淋漓尽致的本能展露过程中,蕴含力量的攻击带来猎猎风声,每一次都拳拳到肉、饱含杀意,发出令人牙酸的沉闷撞击声,不多时便夹杂有血腥气,并且逐渐浓郁。 当暗棘和洛瑟兰、阿克戎交换攻击,试图破开阿斯兰的防御时,后者比他们的动作更先一步反应过来—— 仰头、后撤,骤然顿步。 随即抬手,一左一右扼住了洛瑟兰和阿克戎的衣领,带有千钧的力道,将人狠狠下压砸在了杂草丛生的地上。 覆盖浓密绿草的地板被砸出了皲裂的痕迹,同时骨骼碎裂的“咔嚓”声也令人耳道发麻。 在这样的力道之下,即便是皮糙肉厚的白银种也依旧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洛瑟兰翻身倒在一棵巨木之下。 他□□,满嘴都是充满铁锈的血腥气,肋骨断裂的疼痛,密密麻麻起伏在他的躯干内部,加之内脏破裂,令他有两秒钟失去了爬起来的力气。 阿克戎也同样满身狼狈。 他砸下的落点不好,肩头皮开肉绽地被刺入半截尖锐的长石,混杂着血液和碎肉,被他硬生生拔下来,鲜血瞬间浸染了大半白色系的作战服,就连偾张颤动的奶窗都被血色晕染,顺着内部的沟壑缓缓下落,溶于深处布满碎汗的紧实腹部。 阿斯兰掀翻、重创洛瑟兰和阿克戎的空隙中,野心勃勃的暗棘找到了机会,欺身而上,力道恐怖的拳头深深砸在了阿斯兰的腹部。 ——即便这一击的代价是被阿斯兰扭断手臂,额间遍布冷汗。 剧痛瞬间从手上传遍全身,暗棘以腿做格挡,身形后撤,如灵活的大型猫科动物一般,翻身落在了阿斯兰五米外的位置,偏头吐出一口血沫。 暗棘的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喘气声,眼球之上血丝密布,呼吸在剧烈的搏斗中粗重沙哑,浸满了口腔深处的血腥气。 因为那股想要篡位、夺妻的强烈欲/望,即便暗棘的身体被汗液和血水浸湿,即便他体内已经断了两根肋骨、一只手臂,但疼痛与暴/力的刺激不会令他胆怯,只会令他越挫越勇。 他眸光阴沉地抬起左臂,原先还能握拳、成爪的左手软趴趴垂着,自深麦色的指节皮肤上遍布可怖的青紫血痕。 嘀嗒。 是断骨刺破皮肉后向下掉落的血珠,在暗棘脚下汇聚成一滩小小的血水。 三对一的局面并不曾让人数多的那一方显露出优势。 当洛瑟兰和阿克戎撑着力气爬起来,而暗棘折损了一截手臂的同时,阿斯兰在整个过程中,也仅是被暗棘一拳砸中腹部,将衣服弄褶了几分。 “你们是我教出来的。” 阿斯兰站在原地,神情冷漠,在此刻流露出了几分白银种战神的高高在上与不可冒犯,宛若战争屠戮中的暴君,似乎能够将一切踩在脚下,令敌人毫无反抗之力。 暗棘咳了满口血气,不服道:“那又如何?” 在彻底释放兽性的残酷战斗里,没有谁会觉得想要杀死老师是有什么不可以的。 “……想猎杀我?” 阿斯兰轻笑,那张俊美深邃的面庞终于显现出了数千年前,单独一人打退异兽潮前线数百米的冰冷暴虐—— 那是他并不曾暴露在珀珥面前的另一面。 也是令暗棘、洛瑟兰、阿克戎同时一怔,神经末端生理性泛滥战栗的悚然。 就好像这个时候……他们的老师才真正认真起来。 阿斯兰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眸,他伸手,一寸一寸捋平了腹部的作战服布料,就好像是在漠视来自学生们的合作围剿与挑衅宣言。 他说,做梦。 暗棘目眦欲裂,神情阴鸷到近乎滴出水来。 这样的对比过于明显且讽刺,已经彻底点燃了几个年轻白银种的神经—— 他们对老师阿斯兰的不服与嫉妒,对小虫母的喜欢、觊觎,想要独占珀珥的蓬勃私欲,都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促使着他不顾伤痛,又一次冲了上去。 野蛮,血腥,暴/力。 这是一场极致的,充满原始意味的雄兽争夺战,没有心软和退一步的海阔天空,只有不死不休,将野性诠释到极致的暴虐与惨烈。 …… 远方的另一边,厄加与02在开赛之初,便已经点燃了暴/力因子。 他们手握匕首、尾勾甩动,招招见血地缠斗在一起,令围观的人根本无法以为他们从前是上下级、是彼此具有默契的同僚。 厄加戴着覆面,神情被遮挡,但他乌黑眼瞳中的杀意却浓郁到足以被对手感知。 来自对手的锋利匕首,在他的作战服上留下渗出血液的伤痕,隐约能看到冷白色的肌理,以及那具有凌虐感和脆弱性的殷红。 厄加看起来有点狼狈,但他对面的02也没好到哪里去,虽说作战服还是完整的,可他尾椎末端连接尾勾的根部,却脱落了几块粗硬的黑色鳞甲,露出了内部鲜红痉挛的血肉。 ——那是被厄加如幽灵一般,用匕首生生卡着鳞甲缝隙翘掉的。 02没戴面具,唇角微青。 他的面具是在开局的攻击中被打落的。 眼下,他面色苍白到毫无血色,一双幽绿色的眼瞳阴沉危险,身形修长,爆发力强大。 那被胶质作战服包裹的躯干如蟒一般,同时操控着双手中的匕首,以及那粗壮有力的尾勾。 作为旁观者,性格敏感的02足以窥见小虫母对阿斯兰的独特性与特殊性。 他自卑却也清醒,自知比不过阿斯兰,因此在这场王夫候选赛的过程里,02并不曾将白银种战神当作是自己的假想敌。 他的目标是自己的长官——蝎组首席厄加。 首席与副首席的官职虽然在名头上只有一个字的差异,但02很清楚,只要他是副首席,那么他接触小虫母的机会和时间,永远都比不过首席。 就像是此前的很多次经历中,02需要因为等级、身份让步,眼睁睁看着首席从自己的怀里接走小虫母,哪怕再不甘、再不情愿,也只能执行命令,沉默注视着一切。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02想要更进一步,比如取代厄加的位置,令自己成为那个更加靠近小虫母的人。 这般想着,02那双潮湿的绿色眼瞳中狠辣又现,他握紧匕首,骤然加速,从旁侧掠过,加大了自己的攻击力道。 厄加瞳孔针缩,却是反应迅速,以尾勾挡开了02的匕首,却是被在颈侧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口。 蝎组首席厄加与副首席02之间的格斗,并非白银种那般大开大合,他们更加内敛沉默,像是两道潜伏的影子,连交锋都是静谧无声的,可下手却狠辣至极,招招致命。 而这充满原始性的战斗,则一一被观测球追踪拍摄,恍若顶级的动作大片,无替身、无特效,有的只是最真实的残酷交锋。 即便观测球再如何高清、如何高科技,在这一刻,甚至都有些难以捕捉清楚那尔迦人出击的动作。 …… 数颗观测球聚焦在参赛者的身上,同时连通星网,跨越塞伦盖提密林,向外界实时直播着此番充满野性的暴/力狂化。 这场候选赛直播,被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开启了公开直播的模式。 宇宙各类种族的高等生命,只要他们生活在宇宙星网的覆盖之下,那么便可以通过近乎立体的光屏投影效果,窥见那尔迦战士强盛战力的冰山一角。 当然,这也将从另一方面,体现那尔迦帝国的帝国实力,对外起到威慑的作用效果。 宇宙星网内的大多数网民,正如那尔迦帝国所想,心中再一次为其冠上了全民皆兵的“强国”之名,同时也让他们从新的角度,窥见那尔迦帝国别样的风土人情。 那是一种原始的暴/力美学,却又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自从那尔迦新王珀珥回归之后,从前强大却低调的那尔迦人一个个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整个宇宙内部,那尔迦帝国的神秘、与世隔绝似乎在这个年代被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同时他们也为此招致了一批特殊的忠实狂热粉—— 有关于“那尔迦”的出镜率对比以前来说高到离谱,再加上一个个都是俊男美人、宽肩窄腰,从古至今向来擅长拉郎配、磕糖的人类磕学家,早已经在默默无闻中形成了数支极其强大的cp队伍。 那尔迦帝国人均顶级男模,如同早期蓝星古老生命绘制的美型漫画人物一般,唯一的缺点是粮有点少,就那几个,都快要被这群哭天喊地等吃饭的磕学家们盘包浆了! 比如,那尔迦新王的回归、帝国阅兵仪式、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那尔迦王的公开露面,以及此次的王夫候选赛,再加上偶尔从那尔迦帝国官方发出的动态新闻…… 擅长找粮吃的磕学家们,足以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有意露出的消息中,窥见各大组别首席、副首席的形象,并且通过他们自己的视频剪辑、文字描述、绘画表达、音乐创作等方面,描绘出了一场那尔迦王右位的香香饭。 而今,宇宙星网论坛之上便是盛况,其中最热的一则帖子,甚至被那尔迦人搬运到了自家的军区论坛内—— 【标题:那尔迦帝国惊现顶级修罗场,本次候选赛中谁能杀出一条血路,成功抱得美人小国王归?本帖为all小国王向,不喜勿入。】 一边围观王夫候选赛直播,一边高强度冲浪的年轻那尔迦战士,盯着这被同僚转发来的帖子愣了一下。 虽然这里有关于虫巢之母的衍生类恩泽活动很发达,甚至花样百出,引得其他宇宙生命也羡慕嫉妒,但那尔迦国土之内,因其内部特殊的民风情况、虫巢之母与子嗣之间的联系,cp文化少得可怜。 年轻的战士被这标题上近乎花花绿绿的文字吸引了,他沉默片刻,带着浓郁的好奇心,就那么点了进去—— 【小国王要选王夫了?怎么才选一个啊?这么漂亮的国王宝宝就应该被所有臣子疼爱,大被同眠才是王道!我们的小国王这么漂亮,就该后宫三千!每天换一个睡!】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们珍珠国王全部都要!】 【哦天呢,我们的国王宝宝看起来小小的,大被同眠的话,会被那群狼子野心、以下犯上的坏狗狗们欺负坏的吧?】 【我靠你们看看那尔迦人的战斗直播!太暴力、太狂野了!真要大被同眠的话,我怕国王宝宝的身体遭不住啊!】 【其实1v1和all小国王我都能吃,我就是混邪杂食党、珍珠死忠粉,只要是小国王,他干什么我都能磕!不过言归正传,你们觉得这场候选赛谁更有赢面?或者说小国王最后会选谁成为王夫?哪一股更有潜力?】 这个时候,一个ID名后带着高级王冠标志的账号出来分析了—— 【入坑第一天我就去翻了那尔迦帝国官网的资料页,先说说白银特遣军这边的情况吧,我一直压他们的首席阿斯兰是正宫,毕竟从咱们小国王最初回归的直播里,就有阿斯兰的身影。】 【那时候的小国王还可怜巴巴的,像是被遗弃了很久的小猫咪,我记得很清楚,最开始的直播里小国王很紧张,但是阿斯兰侧过身体和国王宝宝说了悄悄话,可惜角度太刁钻,唇语实在读不出来,不过我肯定那是安抚宝宝的话。】 【至于我为什么说阿斯兰是正宫呢?主要源自于这位特遣军首席的气质,在对比其他潜力股以后,阿斯兰那种年长熟男的特质是很明显的!我永远坚持年上是非常美味可口的一款饭!】 【而且阿斯兰很强,之前那段在小行星上异兽蜘蛛袭击居民区的视频你们还记得吗?如果是阿斯兰做正宫的话,他有能力压制住下面想要撬墙脚的小三、小四、小五,如果没有阿斯兰,我们的小国王估计会被他的臣民啃得骨头都不剩吧?】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位白银特遣军的首席看起来就很能干的样子——那种能干塌床板的强者(比比划划)!是雄性中的顶级统治者!所以,我在此封阿斯兰为古蓝星后宫剧中的正宫皇后!】 【再说白银特遣军内的其他成员,这几个都是后来才出现的,在陪伴时间上肯定不如阿斯兰和小国王那么细水长流,但是——就我火眼金睛来看,暗棘必然是个劲敌!虽然他和阿斯兰定位不同,但是他看起来就很烧啊!是那种会主动争宠的设定性格,如果没有阿斯兰压着,他肯定第一个把小国王吞进肚子里!】 【按照暗棘这种张扬的性格,他必然是跋扈嚣张的贵妃了,试图和皇后平起平坐,但总输一头,所以用尽心思想把小国王撬到自己的床上。】 【一旦暗棘当了皇后,他肯定会暗中一个一个清理情敌,等小国王回神以后,身边估计就剩下暗棘一个了!不行不行,太危险了,暗棘×小国王怕是会达成囚/禁向结局吧。】 【再看副首席阿列克谢,禁欲高道德型俊男,瞧着不声不响的,但以我多年吃粮的经验,隐忍禁欲系的爆发以后更可怕,面上瞧着好像对小国王兴趣不大,暗地里有可能已经戳破n条裤子了!贞洁烈男,也好味!】 高级账号显然是位很有经验的磕学家,每一份发言背后都跟着一些用于佐证的视频截图。 很快,这位高级账号的主人话锋一转,将分析目光落在了其他人身上—— 【秩序同盟的双子兄弟赫伊和缇兰,双子盖饭一向是好吃的,他们算是小国王身边的“老人”了,禁欲军服控,再加上半指手套,顶级智性恋!以后哥哥弟弟一起服务我们的小国王,夹心饼干yyds!】 【皇家护卫军的成员都是骑士贵公子,首席奥洛维金是金色长发的大美人,副首席赛特和莱茵斯是挚友组,他们给人一种看起来就很优雅的样子,简直就是门面担当!】 【至于燃血组,光看外形就知道,像是烈性犬那一挂的,瞧瞧他们的个头、肌肉,多有安全感啊!每次看到他们和珍珠国王同框的画面,就会让人想到一堆巨型犬围着迷你小猫,简直可爱死了!不过这支队伍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机,我估计抢不过暗棘那种的。】 【蝎组是存在感比较低的,我翻过那尔迦官方网站的各种资讯,大胆怀疑这是一支非常社恐的队伍,人均覆面系,但紧身作战服+皮质束带真的好味,安安静静待在角落里盯着珍珠国王,阴湿男鬼味拉满,感觉组内成员不是痴汉就是变/态,像是那种会偷偷收集小国王穿过的衣服、喝过水的杯子,甚至整个房间内贴满小国王照片的阴森家伙!但阴湿小狗真的很好品!】 【再说说边境哨卫军,队内全部机械改造人——说到机械你们会想到什么?我会想到花样多啊!肉/体不能实现的机械改造可以实现啊!光是看到他们首席尤利西斯的机械臂,我都已经能脑补出3000字的小剧场了;还有星弧的舌钉,就说舔上爽不爽吧?!!】 【说实话,我纵观各种产粮帖,发现你们都忽略了一个人——幸存者。】 【作为高等人工智能,幸存者的颜值在那尔迦也是能排名前十的,虽说他的存在特性显得冰冷且没有人情味,但这正是美味的地方!人工智能的爱意是永恒的,但他又因为自己冰冷的身体和数据而感到自卑,他对小国王求而不得,只能默默注视着对方,甚至不敢主动渴求一份触摸!】 【综上所述,我站阿斯兰正宫地位不倒,以我们珍珠国王的魅力来说,后面小三、小四、小五肯定不会少,all小国王的粮我能从现在吃到老!】 从宇宙星网转发来的帖子,很快就在那尔迦人的论坛内火了起来。 现阶段各大组别的成员都在候选赛内,没工夫关注帖子,倒是悠哉坐在树屋上的珀珥趁着看直播的空隙,偷摸刷帖子,意外刷到了这位楼主在长篇大论的分析后,又分享出了对方私藏的高端粮的宇宙压缩包。 “咦?” 珀珥眨了眨眼,盯着标题上黑到发黄的文字,耳廓微红,在抓心挠肝的好奇之下,终于还是点了进去,随后被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all小国王/嗯批]《王座之上的珍珠》以下犯上,微强制,多攻扯头花,修罗场.txt】 【[阿斯兰×珍珠]《娇养》架空家族文,dom感封建大爹控场攻×漂亮娇气小宝贝受,表面暗黑实则纯甜,点击就看大佬daddy养娇宝宝,无血缘但伪父子.txt】 【[赫伊/缇兰×珍珠]《认错男朋友后我成了夹心饼干》校园文,学霸双子攻×可爱转学生受,有双子共感/认错人设定,从校园到婚纱,结局大被同眠哦.txt】 【[皇家护卫军×珍珠]《豪门:兄弟们的战争》架空世界,设定巨富,豪门贵公子兄弟们×被收养的小可怜.txt】 【[边境哨卫军×珍珠]《机械之心》末日废土,一群改造人养育漂亮宝贝.txt】 【[幸存者×珍珠]《神的伊甸园》囚/禁强制play,幸存者黑化,圈养漂亮珍珠宝宝.txt】 …… “哇哦——” 珀珥瞪圆了眼睛,耳廓、眼尾红通通的,他偷摸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然后轻咳一声,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收藏。 珍珠:让我来看看都是什么好东西?! 他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是带着学习心态的好奇而已。 于是,珀珥决定了,在围观候选赛期间,他要提升一下自己的知识素养,了解、了解其他宇宙高等生命的精神世界。 他是那尔迦的小国王,应该要知己知彼!不然以后跟不上宇宙潮流怎么办啊?!! 珍珠:理不直气也壮.jpg 在作为正主的珀珥像是个小仓鼠一般红着脸,看自己的all向小文章时,塞伦盖提密林远方的另一端则骤然响起一道巨响,伴随有骨头被捏碎的咔嚓声—— 阿斯兰站在原地,深麦色的指尖向下滴答着的血水,仅侧脸有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血痕。 而在他的面前,则是俯趴在地,围剿狩猎失败后,满身狼狈、断了好几根肋骨的暗棘、洛瑟兰,以及阿克戎。 对比衣衫完好的阿斯兰,他们实在太惨烈了,却又因阿斯兰收着力道,不曾令他们彻底成为这场候选赛中的淘汰者。 此时此刻,阿斯兰垂眸,银白色眼瞳几乎毫无个人情绪,只是在描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他说—— “太弱了。” 第156章 王夫候选赛(3) 王夫候选赛是上午开始的, 还不到中午的时间,白银种战神阿斯兰已经拿捏着度,将三个妄图挑衅他权威的疯狗崽子打趴下了。 在暗棘、洛瑟兰和阿克戎暂时失去行动力后,阿斯兰并没有继续下手, 而是扫了他们一眼, 眸光中带着某种审视和凌厉, 于片刻的静默后慢条斯理地开口—— “冲动, 轻浮, 善妒, 还不知深浅。” “你们的妈妈柔软心善,管教不了你们,但是我可以。” “我给你们挑战我的机会, 直到这场候选赛结束的最后一刻。” “但如果你们还学不会如何拿捏尺度, 我不介意再重新教你们一遍。” “家犬就要有家犬的样子。” 掺杂有血腥气的风散落在塞伦盖提的密林深处,阿斯兰偏头, 视线落向远方,他手指上的银白虫纹微微晃动,随即收回了落在疯狗崽子身上的视线,转身离开。 经过一场三对一围剿的白银种战神几乎毫发无伤, 那银白色的身形不过两个呼吸,便消失在了茂盛的密林之间, 好似从未出现过。 ——他给他们自愈恢复的时间,也给他们下一次集合起来的挑战机会, 但这样的机会却往往比彻底的失败, 更令暗棘感到屈辱和不甘。 “啧,还真是强大到傲慢啊……” 暗棘仰躺在地上,胸膛起伏剧烈, 原本包裹躯干的作战服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几乎成了几条横过胸前的破布,露出了那雄壮有力的深麦色胸肌,正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快要从破损的布料间跳出来似的。 他锋利的眉骨上一片血污,便是全身剧痛,猩红色的眼瞳深处也依旧闪烁着汹涌战意。 整个战斗过程中,暗棘和洛瑟兰、阿克戎均是全力以赴,阿斯兰还是留了手的,偏生实力悬殊得厉害,就是三打一,都没能让他们讨到任何一点好处。 在他们三个里,暗棘是受伤最重的,也是围攻过程中为了打到老师阿斯兰而最不计后果的。 完全就是一头失了控的疯狗,但再失控、再疯,此刻也不过是只不服输的败犬。 “咳咳……” 阿克戎撑着手臂爬起来,他断了一条腿和三根肋骨,肩头、腰侧被锋利的尖石穿刺,浑身失血,内脏也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受到重压,呼吸间全然是剧痛。 阿克戎哑声道:“老师……更强了。” 强到令他身体内部强大的兽性本能为之战栗。 在艾瑟瑞恩星球一行后,本身已经具有战神之姿的阿斯兰更加强盛,体质、体能甚至是精神力无一不精,尤其没了那股盘踞千年的狂化因子的影响,对于本就强大的阿斯兰来说不亚于挣断枷锁,彻底释放。 狮王并不曾沦陷于年轻雄狮们的初次围剿猎杀。 “不行,凭我们几个根本打不过老师。” 洛瑟兰喘着气,抬手擦过嘴角的血迹,从地上撑着靠坐在树下。 他编着满头银白色小辫的长发中混杂着灰绿色的杂草,侧脸擦伤鲜红,神情有一瞬间变得阴鸷十足。 洛瑟兰嗓音嘶哑道:“暗棘、阿克戎,我们还需要助力……我们三个不行,那如果五个、十个呢?我相信除了我们,应该也有其他人看出来妈妈对老师的特殊了吧……我就不信他们老老实实、没别的心思。” 暗棘沉默片刻。 在白银种快速的自愈能力之下,他忍着剧痛翻身起来,阴沉的目光与洛瑟兰相对片刻。 他道:“……你说得对。” “那么——” 暗棘吐出一口血沫,扶着树干站了起来,身体内部破碎的脏器正在愈合着,但那些疼痛在他的神经末端叫嚣着,一时间令暗棘太阳穴胀痛烦躁。 “继续联合起来,找更多的家伙狩猎阿斯兰吧。” “反正老师给了我们这个机会。” 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呢? 就算是最终的结果依旧如此,暗棘也要生生从阿斯兰身上撕下来一块肉,告诉对方,他绝对不会放弃挖墙脚的!!! …… 候选赛第一日的中午,白银特遣军内的几名成员暂时失去了首席阿斯兰的踪迹,但以暗棘为首的狩猎小队并不曾放弃,他们在短暂的自愈、休息后,重新行动,开始在这片茂盛的密林之内寻找更多的、心怀嫉妒的其他同行者。 千米之外的另一边,厄加与02的对抗也进入了尾声。 蝎组副首席02实力不差,单说潜伏和刺杀,他绝对在顶尖的行列,奈何上面有身为首席的厄加处处压了一头,以至于在这场挑战中,02被厄加的尾勾刺穿腹部,死死钉在了粗到两人都难以抱住的望天树。 哑光黑色的粗壮尾勾上沾满了02腹部滚烫的血水,厄加踩着浓郁的血腥气,一步一步上前。 他依旧戴着覆面,如同从地域中走来的恶魔使者,正握着匕首,准备彻底断送02的行动能力,让其成为此番对抗中的失败者。 厄加瞳孔幽静黑沉,眼周附着一圈淡淡的青,颓丧中流露出几分冰冷的杀意。 他近乎喃喃道:“……我会淘汰你的。” 匕首上银光微闪,眼见就要落下。 上一秒假意虚弱被困的02虹膜中流动有幽绿色的阴影,在厄加靠近的同时瞬间暴起,在腹部被对方的尾勾穿透的同时,卡着厄加尾勾上的粗鳞将人甩了出去。 砰! 厄加被甩着砸在了旁侧的树丛中,等他翻身稳稳落地时,却发现那棵望天树下空无一人,只留有被他尾勾穿凿的半截痕迹,以及浸透了树皮的猩红。 “……逃走了?” 戴着面具的厄加歪头,在原地愣了半秒钟,他像是迟钝反应过来的机器人一般,阴冷的视线扫过毫无动静的密林,很快便锁定了方向—— “会抓住你的。” 首席的权威不容挑衅。 能够靠近妈妈的位置……不容觊觎。 …… 白银特遣军和蝎组一前一后开启了内部混战,但在塞伦盖提密林的另一片区域,则是选择组别一起活动的燃血组、边境哨卫军。 也不知道是出于缘分,还是出于对方向的选择,最初进入密林时并不在同一方向的两支队伍在中午时,正好遇上了。 虽是狭路相逢,但两支队伍之间的敌对意思,却不是很明显。 比起一开始便分崩离析的白银特遣军和蝎组,以及暂时搭伙行动的燃血组,边境哨卫军的成员似乎另有算计,并没有其他打散队伍的行动意图。 “啧,是你们啊。” 夏盖揉了揉脑袋上的短寸,粗眉压低,贯穿眼型的疤痕微微抽搐着,骁勇且匪气十足。 他哑声道:“不用紧张,我的目标不是你们。” “——哦?那是谁?” 被如蟒蛇一般的机械臂环绕着的尤利西斯义眼微闪,他若有所思地扫过燃血组的三个成员,故作疑惑地猜测道:“不是我们,那就是白银特遣军的首席了?” 夏盖没否认,只从鼻腔中哼了一声,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边境哨卫军的副首席林向前跨了一步。 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几乎如邻家哥哥一般明媚,能够降低旁人的警惕心。 林柔声道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阿斯兰很强大,或者说是非常、非常、非常强大。” 他用三个“非常”来直白地描述了白银种战神与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不是短时间加强训练和实战经验能够弥补的。 夏盖面色微沉,小队长德米特里也略有蹙眉,倒是比约恩抱着手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悠哉样。 ……强大的家伙才有资格站在小虫母身边,强大的家伙才有能力保护那尔迦的小国王不受任何侵害。 夏盖:“……我知道,所以呢?” 这几个堕落种总不能是闲着提醒他自己和阿斯兰之间的差距吧?肯定别有所图! “所以——” 林笑了笑,他站在尤利西斯的身侧,身后跟着一众边境哨卫军的成员,似乎早就料到了此刻的情况。 他道:“夏盖,我们合作吧——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距之下,有时候围剿才是更好的选择,这个时候,可不适用个人英雄主义……燃血组的首席,您觉得呢?” 林彬彬有礼地使用了敬语,却也让夏盖面色微凝,散发冷意。 同样智近多妖的威尔慢吞吞补充道: “和阿斯兰一对一毫无赢面,但若是多对一就不一定了,等先把最强的那个淘汰了,之后这支狩猎队伍自然会分开,再继续经常竞赛,这样何乐而不为呢?” “还是说……夏盖首席更想看着阿斯兰成为妈妈最终的选择?” 夏盖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小队长德米特里挠了挠头,低声补充道:“但、但就算是我们联合起来围剿阿斯兰大人,也很难打败他吧?” “不止我们。” 星弧舔了下唇,舌面上的银钉在密林中流动着冷光,有些晃眼。 他道:“这么好的机会,你觉得其他人会放过吗?一个能够把阿斯兰拉下来,换成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上位的机会——即便妈妈真的对阿斯兰有些特殊,我就不信那老男人要是真输在这场候选赛里,还能有脸站在妈妈身边!” 尤利西斯似乎早已经料定了对方会答应,他看向夏盖,慢条斯理地又一次问:“要合作吗?” 夏盖哼笑一声,他凶戾得像是一团火,瞧着像是个大块头的战斗狂魔,可能坐稳首席的位置,并不代表他不擅长思考。 在对上尤利西斯邀请又满含挑衅的视线里,夏盖不答反问:“除了我们,应该还得加点和阿斯兰对抗的筹码吧?” “当然。” 尤利西斯颔首,“只不过你们是我拉拢的第一支队伍。” 在这之后,还将有第二支、第三支…… 这一次,夏盖点头了,“好,那么合作愉快。” 尤利西斯也笑道:“合作愉快。” 这场围剿合作谈不上真心,但到底大家有相同的目标,短暂同一段路也是可以的。 可一旦他们合作后真的将白银种战神阿斯兰淘汰了,那么接下来他们必然会反目敌对,开始剔除前不久才进行过合作的“同伴”。 不过,对于燃血组和边境哨卫军们的合作,副首席比约恩举了举手,哑声道:“我退出——我对狩猎阿斯兰没兴趣。” 比起合作围剿阿斯兰,比约恩更想以观众的身份来瞧瞧这群冲着小家伙献殷勤的男人们…… 比约恩觉得自己得好好观察一下他们的格斗路数、找找弱点什么的,等竞赛之后再给小虫母教点掀翻人的小技巧,避免以后真在一起了挨欺负。 老父亲比约恩:任重道远.jpg 这时边境哨卫军那边的刀疤也举了手,“我也退出。” 克里斯欲言又止,阿库下意识道:“刀疤你……” 沉默寡言的男妈妈刀疤咧嘴笑了一下,那张硬汉脸上流露出几分温和,他低声道:“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比起同僚们对小虫母那份难以遏制的渴求和欲/望,刀疤的感情心绪会显得相对平和一点,倒不是说他不喜欢小虫母,只是这份喜欢中同样夹杂有长辈对小朋友的照顾与爱意,便显得不那么纯粹,因此在两种感情之下,刀疤更倾向于后者——比起得到,他更想默默地守护。 于是,经过燃血组和边境哨卫军的意外碰头后,两个队伍重新组合—— 以尤利西斯、夏盖为首的狩猎围剿队伍包括林、威尔、星弧、德米特里、阿库以及克里斯;放弃狩猎的小队成员则有比约恩和刀疤。 因为前者当前的主要目标是阿斯兰,因此在队伍重新组合后,他们并不曾为此发生争锋,只是和平交换、和平离开。 两个队伍相互往不同的方向走去,夏盖、尤利西斯他们还有继续吸收、扩大这支用于围攻阿斯兰的队伍的想法,而比约恩和刀疤则打算先在林中找个暂时安置的地方。 届时其他人合作围剿阿斯兰,动静只大不小,等他们彻底开战了再去也不迟。 …… 在塞伦盖提密林中各个组别的成员,又一次被打散、重组的时候,珀珥蜷在自己的树屋上已经看完两篇以自己为主角的同人向小文章了。 耳廓烧红的小虫母连眼瞳都是潮湿的,他微微咬唇,盯着光屏上那些过于生猛的文字深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缓解自己那跳得过于快速的心脏。 珀珥第一次知道原来文字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强大到他看某些特定的字眼时,甚至会觉得腰眼、腹腔发酸,令这具已经在阿斯兰身上尝试过情/欲的青涩身体微微躁动,下意识地夹了夹腿,似是回想起了某些令人呼吸急促的记忆。 什么青筋偾张的手臂、骨节微凸的修长手指、深麦色被汗液浸湿的胸肌、延伸至下腹深处的经络…… 太、太刺激了,原来人类都看这么刺激的东西啊!!! 看得他小脸通黄,没忍住点到原链接里,一口气打赏了好多星网通用点,还发了可爱小表情的鼓励评论。 打赏、评论、催更一条龙后,追文上头的小虫母意犹未尽地点了退出。 珀珥压根没注意自己追更、评论的是他唯一的大号,就连打赏都拥有独一无二、被星盟认证的那尔迦国王的特殊标志,以至于顷刻间在整个宇宙星网引起了巨大的躁动—— 星网磕学家们:所以,我磕的cp的正主给我的粮点赞了?!! 珀珥:毫不知情.jpg 此刻,珀珥起身,站在树屋前的平台上,眯眼看了看远方的天,才后知后觉时间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 明明他感觉自己没看多少内容呢,甚至都没过瘾,这时间就已经走过大半,连肚子都有点饿了…… 人类创造的精神食粮实在厉害!怎么能有人忍住不看呢? 甚至为了把注意力从刚刚的剧情片段里拔出来,珀珥觉着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着心里还燥燥的,恨不得干完别的继续追更。 哎,忍住、忍住! 再看下去,恐怕一天都过去了…… 他还得好好看看子嗣们的格斗直播呢! 艰难将那些涩气十足的文字从脑袋里丢出去后,并且试图从黄珍珠回归白珍珠的珀珥晃了晃脑袋,又一次看向远方的美景,准备洗刷一下他有一点点染色的大脑神经。 远方,亮净的蓝色几乎被交错的树冠遮挡大半,只能窥见零星的浅蓝,以及偶尔从高空飞掠而过的鸟雀。 塞伦盖提是完全的热带雨林,其内树木种类丰富且高大,宇宙时代的望天树交错而生,足足有数百米之高,是尚未被人迹侵染的原始自然。 时间在这片浓郁的绿色中仿佛被苔藓浸染,凝滞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散不开的雾气缭绕着,如同乳白色的纱幔,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不甚清晰。 这种从浅到深的幽暗绿色,令珀珥下意识想到了蝎组副首席02的眼瞳——那似乎是一片被绿色苔藓覆盖的岩石,也像是层层叠叠的蕨类植物,充满了泥土、朽木和植物混合的气息。 但是才刚刚想到02,当珀珥的视线瞥见那乳白色的林间雾气时,却又有些奇妙地联想到了阿斯兰—— 乳白色和银白色的差距大到足以容纳一颗星球了,前者柔和雾蒙,后者冰冷锐利,以至于当珀珥对自己的联想回过神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想到阿斯兰啊?!难不成是因为刚刚看到了那些小文章的缘故吗? 珀珥那好不容易从文字中脱离的大脑,刹那间又被拉扯回到了那片充满欲/色的世界里,简洁的字眼因为它们的组合而变得丰富多变、涩气满满,似乎又引诱着他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漂亮的潮红浮现在珀珥的面颊、耳廓之上,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某些水乳交融时的描写…… 那位账号的主人分享了很多个嗑糖链接,可所有的里面,最能在珀珥心脏、神经上留有烙印的,似乎还是他和阿斯兰的那篇。 好奇怪的感觉。 所以这也是喜欢吗?会不自觉地想到对方,想到以后也会不自觉地心跳加速、脸蛋发烫,然后想起一些羞羞的记忆和细节吗? 珀珥拍了拍脸颊,想要让那股热气散去,直到肚子又咕噜噜叫了一声,才让他迟迟记起来自己已经饿了的事实。 可恶,差点被香香的小文章给迷成连饿肚子都能忘记的黄色小珍珠了!!! 珀珥伸了伸懒腰,又打了个哈欠,白皙的手指点了点悬浮在半空中的光屏,将所有观测球同步直播的画面重新调出来,足足二十多个,几乎呈现环形屏风一般立在他身侧,形成一个360°的立体观影体验—— 好几个直播画面里的内容是相近的,意味着其中一部分子嗣已经在密林中碰面,并有相互合作的意思。 珀珥偏头看了一眼。 暗棘、阿克戎、洛瑟兰在恢复一部分伤势后,于林中遇上了一起行动的双子赫伊和缇兰,于是他们五个暂时组成小队,继续向内深入。 厄加和02在那场对战后各自分开,即便观测球拥有锁定跟随者的模式,但因为蝎组成员善于潜伏,便是高科技的追拍效果都打了折,只能窥见半截乌黑尾勾的残影,剩下的画面均是大片大片的深绿树丛。 边境哨卫军的尤利西斯、林、威尔、星弧、克里斯、阿库,再加上燃血组的夏盖、德米特里组成一队,因为观测球离得远,珀珥没听到他们的谈话,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准备合作追踪、狩猎阿斯兰的事情。 至于皇家护卫军的奥洛维金则在开场之际,便与赛特、莱茵斯打了一场,只是三人似乎没出太重的手,于半个小时后结束了争锋,继续以小队的模式深入活动。 珀珥转着那双浅蓝色的漂亮眼瞳,将视线落在了身后的光屏上—— 上午的时候,阿列克谢和奥辛还是活动在一起的,但在接近中午的时间后,两人分道扬镳,回归单人行动的模式,或许是在寻找昆汀口中的“隐藏宝藏”。 而另一边追踪阿斯兰的观测球,直播画面内只有树丛快速掠过画面,大片大片的浓绿涌动着,令人多看一眼都有些发晕,连半抹银白都捕捉不到,好似是镜头的主人有意为之似的。 珀珥心里数着人,然后在另外两个相同画面的光屏上找到了脱离大部队的比约恩和刀疤。 他们两个虽然是不同组别的成员,但都是粗中有细的熟男型帅哥—— 年长、成熟、细心,粗犷却不粗鲁,许是性子相近,因此相处氛围意外融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针锋相对,就连话题都意外得贴合,透过近距离的观测球传递在了珀珥的耳朵里。 比约恩:“啧,也不知道昆汀这老东西着什么急?王还是个没玩够的小朋友呢,怎么就把王夫候选赛给办起来了?这件事情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不迟,总该让小家伙先玩够吧?早早定下来有什么好的?” 刀疤点头附和,“确实太着急了点,王还小,多玩几年也是应该的……而且王现在还是小小的一团,就怕他遭欺负。” 比约恩:“我也是担心这个,格斗技巧已经教很多了,我还专门找人给王设计了一套小型机甲,现在还在调试期,毕竟王的体能和那尔迦人差距太多了,细节问题上不能马虎。” 刀疤:“机甲的话我可以帮忙,之前还没重回那尔迦的时候,我经常在巴别塔星港上接机甲改造的单子,调试过不少人类适用的机型——王的体质体能和人类相差不多。” 比约恩高兴了,“那正好,有了这个也不用怕王日后被欺负,精神力加上小型机甲,就是掀翻一个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都行!” 说到了自己擅长的地方,刀疤有些兴奋,“到时候我可以把能量输出的数据调高点,给王开成最大化的,至少要能干翻雪象的程度……等以后时间多了我再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弄出来比肩冰川猛犸的新型号。” 比约恩/刀疤:励志把小虫母打造成超级无敌钢铁机甲版赛亚人! 珀·小朋友·珥:来自老父亲们的超强武装设备,无敌! 对于比约恩和刀疤所说的机甲,珀珥心里充满了期待,甚至忍不住幻想自己一巴掌掀翻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简直超酷得好吗?! 带着这种心情,心情愉悦的小虫母才终于开始捣鼓自己的午饭。 离开太阳宫之前,珀珥的背包中的物资是昆汀、幸存者还有机械精灵们一起操办的,零零碎碎各种物件都有,不过食物还是便捷、饱腹的营养液为主——要不是怕背包太重累着小虫母,恐怕他们都想提前做好饭用保鲜餐盒装着了。 珀珥从背包里掏出一袋香草味儿的营养液,懒洋洋叼在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 虽然他肚子里饿,但显然胃口一般,毕竟嘴巴都被养刁了,营养液那怪兮兮的滋味真是有点熬人。 不过他向来不是那种看不清环境的人,就算是营养液不合胃口,但也不会任性饿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珀珥以前吃过苦,便是他后来被子嗣们养得矜贵、娇气,养出了挑嘴、懒怠、骄横的小毛病,可在这些几乎没有任何尖刺的脾气之下,依旧是那副柔软心肠,好得令所有人都想要对他更好。 香草味的营养液被珀珥磨磨唧唧喝了五分之一,肚子里有了很轻微的饱腹感,正当他准备一口气干了剩下的时,却鼻头轻微抽动,闻见了一股勾人的香气。 不是那种甜腻腻近似蜜香的香气,而是正儿八经的、属于食物的香气! 高科技树屋外的能量屏障,能够屏蔽自内向外散发的气息因子,但却无法遮挡从外向内的影响,以至于这股香气闻得珀珥瞬间失去了一口喝尽营养液的心思。 珀珥眼巴巴趴在数米高的树屋上往下瞧,奈何树枝交错、雾气缭绕,压根儿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股味儿飘飘忽忽浮了上来,一寸一寸勾动着他的味蕾,香得厉害。 太香了…… 像是热火炙烤的肉类食物……似乎还撒有某种调味材料,带有一种野生植物的香气,不同于厨房内常规的调料,光是闻着就让珀珥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口水了。 要不……偷偷摸摸下去看一看? 总不能是子嗣们吧? 可是他们又不知道他也在这里,怎么可能准备这些啊?更何况…… 珀珥歪头看了一眼数个悬在半空中的光屏,画面内每个子嗣都有自己的事情干,没谁工夫闲着搞烤肉。 珀珥轻轻“咦”了一声。 难不成是昆汀叔叔和幸存者给他偷偷安排的食物外送服务?也没提前打招呼,所以是惊喜吗? 想到这里,珀珥觉得很有道理,原先那点犹疑瞬间被他抛之脑后,总归他有精神力,在这个没有异兽的密林中,没有什么是能够威胁到他的! 唯一不好的是万一发生意外,他用了精神力,很有可能会破坏游戏规则,被子嗣们提前发现! 日常情况下,珀珥随时可以将精神力扩散在体外,形成一道敏锐的探知性能量波动,感知外界变化和讯息。 可精神力一旦使用,即便有这层树屋上的能量屏障存在,也依旧存在被子嗣们发觉的风险—— 毕竟有珍珠印记的存在,珀珥与子嗣们的精神力联系如今深到离谱,根本不存在什么能够被精神力屏蔽器阻隔的情况,所以为了以防万一,珀珥自进入塞伦盖提密林后一刻都不曾用过精神力。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先下去看看吧。” 珀珥将营养液盖上盖子,虫翼向后收拢,随即带有武装的尾勾向下甩动。 顷刻间,他如灵活的猫咪从数米高的位置向下跳跃,同时银白色的尾勾灵活地缠在树枝之间,带动他的身形一寸一寸下落接近地面。 ——这是珀珥同蝎组成员们学来的野外行动小技巧,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等珀珥像是猫咪一般轻盈落地后,他抽动鼻头,在苍翠的林间捕捉到了那一抹诱人的食物香气。 珀珥往前走了走。 随后,他在一片小小的灌木丛后,发现了被石块堆起来的火苗,以及戳在木枝上的一只烤鱼。 火候正好,奇香无比。 简直比阿斯兰的胸肌、腹肌还勾人。 难吃营养液吃了个半饱的小虫母站在原地,狠狠咽了咽口水。 如果这是谁对他设下的陷阱,那么珀珥宣布—— 你已经成功了!!! 第157章 王夫候选赛(4) 插在树枝上的烤鱼很香, 甚至等落下树后,珀珥才发现火堆的位置依旧在高科技树屋的能量屏障范围之内—— 能将近距离、位置把握这么精准,必然是昆汀和幸存者的投喂了!感谢这位不知名的“田螺先生”! 虽然不知道投喂人还在不在,但有礼貌的小虫母还是主动打了招呼, “那我就先吃喽!谢谢你呀!” 话落, 被勾起馋虫的珀珥眼睛亮了亮, 他干脆将香草味的营养液抛在脑后, 乐颠颠地凑过去, 拿起了架在小火上的烤鱼。 处理野外食材的“田螺先生”很细心。 他削干净了树枝上的木刺, 将其磨得光滑且不扎手,其上戳着的烤鱼被提前剔除了珀珥不太喜欢的鱼皮,米白色的肉上撒着某种野生植物磨成的调味汁, 似乎还涂了一层浆果汁, 闻起来十分鲜香,完全对珀珥的口味。 好吃! 珀珥像是小猫似的“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鼓着腮帮子,整个人幸福地眯了眯眼睛,满脸满足。 来源于原始森林中某条河流里的鱼肉鲜嫩得厉害,植物碎末带有一股淡淡的咸和草木味, 再混有浆果的甘甜,香得珀珥食欲大增, 三五下就啃完了这只烤鱼。 “田螺先生”对小虫母的饭量把握得很好。 一条大小适中的鱼,对珀珥的肠胃来说是刚刚好的“负担”, 不至于饿着, 但也不会撑得难受,只是没吃够的珀珥有些意犹未尽,忍不住舔了舔嘴巴。 饱腹后的小虫母站起来, 小心熄灭了石块堆中的火焰,随后又将光溜溜的树枝放在了原位。 因为没使用精神力,他也不知道那位“田螺先生”是否还在周围,但还是偏着头,将自己的礼貌贯彻到底—— “你做的烤鱼超级好吃!” “我很喜欢!” 顿了顿,珀珥翘了翘嘴角,又道:“等回去了我让昆汀叔叔给你加工资,从我的零花钱里走!” 他也是有小金库的人了!感谢格蕾丝妈妈的馈赠! 小虫母的话无人回应,只有密林中簌簌起伏、摩擦的树叶声,以及某些昆虫的嘶鸣。 不过珀珥并不在意。 按照这场王夫候选赛的规则,除了正式参赛成员以及作为“隐藏宝藏”进来的他,为了比赛的完好性与公平性,就算是有人专门进来投喂,也得偷偷摸摸来,避免成为影响子嗣们竞争的其他因素。 吃饱喝足的珀珥又一次向没了影子的“田螺先生”道了谢,随后他撑开虫翼,簌簌扇动着重新飞上了巨型望天树上的高科技树屋内。 珀珥靠坐在透风的树屋平台上,身后靠着抱枕,手边打开了一瓶果蔬汁,优哉游哉地抬手将直播光屏划拉到了自己面前。 他要继续追更子嗣们的竞赛直播了! …… 深林之中,属于热带气候的潮热正在蔓延着,但高科技树屋的能量罩不仅能阻隔气息、精神力,更能隔绝外部的潮湿闷热,为珀珥创造出一个完美的森林露营环境。 很舒服。 在这被雾气笼罩的绿色迷宫中,外界的一切嘈杂仿佛都被过滤,只剩下一股庞大、古老而充满跃动的生命力正悄无声息地涌动着,让珀珥通体舒畅,时而盯着光屏内的画面在心中紧张呐喊,时而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浓绿深深吸气。 光屏内—— 计划围剿白银种战神阿斯兰的队伍正在不停地扩大,并且在眼下主要分成两拨势力。 一边是以暗棘为首的一号猎杀小队,目前成员有白银特遣军内的洛瑟兰、阿克戎,以及秩序同盟的赫伊、缇兰。 另一边是尤利西斯领导的二号猎杀小队,除了边境哨卫军本身的成员林、威尔、星弧、阿库、克里斯,还吸收了燃血组的首席夏盖和小队长德米特里。 在猎杀队伍之外,则是此刻行动计划不明,依旧聚集在一起活动的奥洛维金、赛特、莱茵斯,他们既不曾表露出围剿阿斯兰的意图,但也没明说要放弃围攻,暂时处于中立。 至于阿列克谢、奥辛以及比约恩、刀疤,他们都是明言不参与狩猎合作的,在他们四人之外,剩下的参赛成员就只剩下尚未露出行踪的阿斯兰,以及潜伏于密林深处的厄加和02。 厄加与02的缠斗之后,后者受伤严重,但又因为丰富的作战经验避开了厄加想要淘汰他的手段,此刻正隐蔽了声息,藏身在一棵巨木之上,闭着眼,等待身体状况的恢复。 至于厄加,他独身一人游荡于塞伦盖提密林的深处,于晚间七点的时候,遇见了暗棘带领着的一号猎杀小队。 ——或者说,是暗棘在有意追踪厄加的行踪。 “聊聊吧?” 暗棘挑眉,已经伤势愈合大半的面庞上只有嘴角微青,即便前不久他才被阿斯兰狠揍了一顿,揍到断手断肋骨,但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便又开始跃跃欲试,准备拉拢更多的“同伴”,为不久后的围剿活动增加筹码。 头戴覆面的厄加面无表情,他歪歪头,几个小时没说过话的嗓子很低很哑,略显阴沉,“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厄加向来看不顺眼暗棘的做派—— 浪荡、风/骚,衣服的领口开那么大,那胸肌都快从衣服布料里跳出来了,就好像谁没有似的? 还喜欢动不动凑在妈妈身边,骚话连篇,不是亲就是舔,将那点儿床上的情/事拿到明面上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吃到了妈妈的甜水……毫不知羞、并无男德! 如果不是妈妈心软,就他这样争风吃醋、又争又抢的性子,恐怕很快就惹了妈妈的烦。 妈妈太善良了!!! 珀珥:阿嚏! 此刻,瞧着暗棘那张烧且躁动的面庞,厄加没来由地生出一股烦躁,想要直接转身离开。 暗棘舔了下唇间的犬齿,出声道:“藏在角落里等待被注视的滋味好受吗?” 蝎组首席厄加身形一顿,显露出几分古怪的僵硬。 即便他戴着面具,但此刻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子嗣依旧察觉到了厄加周身向外蔓延的阴鸷冷意。 很危险! 几乎是他们神经跳动着提醒的瞬间,站在原地的厄加没了影子,而暗棘咽喉上则横向甩来一截锋利、闪烁着寒光的尾勾尖端。 那力道、那角度,完全可以贯穿暗棘的喉咙! 但暗棘却没动。 他立在原地,神情中有种漫不经心的肆意,却是在尾勾险些穿刺而来的同时开口:“你就不想让妈妈主动看向你吗?” 对于藏身在角落的阴湿小狗来说,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来源于妈妈的注视最重要。 尖利的尾勾在距离暗棘咽喉处0.1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厄加的身形犹如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暗棘身后,声音阴郁低哑,“……你想说什么?” 暗棘又舔了一下犬齿,在背对着厄加的角度下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慢吞吞道: “所以,为了妈妈视线的落点——” “让我们一起合作,打败阿斯兰吧。” “这是一个能够让妈妈主动、清晰看向你的机会,不是吗?” “厄加,你真的要放弃吗?” “难道你不想在打败阿斯兰之后,作为胜利者拥抱妈妈,得到他的宠爱吗?” 厄加站在原地,尾勾一寸一寸放了下去。 随即,他偏头看向站在不远处,默不作声的赫伊和缇兰。 厄加微微蹙眉:“你们……” 赫伊下意识扶了一下单片眼镜,沉声道:“阿斯兰很强。” 这个回答足以解决厄加的询问。 缇兰也道:“厄加,你应该也看出来妈妈对阿斯兰的特殊了吧?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唯一一个越过阿斯兰,被妈妈看见的机会,总之我是不甘心,必须试试。” 即便挑战失败了,他也有被看见的可能,但倘若不试这么一次……缇兰忽然想到了那天夜里,当妈妈感受到他欲/望时的惊讶神情。 就好像在小虫母的眼中,他是不会对他产生欲/望的。 但那怎么可能? 分明在他晚间的梦境里,每一个被自己抱着揉在怀中,被吻、被舔,被鼻梁与唇舌伺候服务的对象都是他臣服着的小国王。 先前那份记忆,每一次被缇兰回想起来时都倍感挫败,既然如此他还不如大大方方地争抢一回,至少也该被妈妈看到,他那份压抑在骨子里的渴求。 缇兰看向厄加,“你怎么选?” 是继续站在原地,等待被妈妈看见? 还是主动出击,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挤到妈妈的视线范围之内。 或许是暗棘描绘的情景太过勾人,也或许是缇兰说的内容过于现实,在长久的沉默后,厄加点了点头。 他选择加入到这支围剿阿斯兰的猎杀小队中。 厄加眸光幽冷,宛若毒蛇。 等结束了这场合作,再去猎杀不听话、并且妄图谋篡的手下也不迟。 …… 王夫候选赛的第一天,各个参赛人员大体分为了六个部分—— 暗棘带领的一号猎杀小队,尤利西斯、夏盖等人所在的二号猎杀小队,尚不知踪迹的阿斯兰、02、奥辛、阿列克谢,不曾打散分开的皇家护卫军,以及老父亲围观团队的比约恩、刀疤。 或许是因为两支猎杀小队还没遇上阿斯兰,因此傍晚时分的塞伦盖提密林还是很平静的。 在太阳即将落下的时候,裹着小毯子、趴在树屋内一边追更、一边看直播的珀珥再一次嗅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他像是中午一般,身影灵活地下落,浅色的作战靴轻盈地踩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等珀珥循着上午的记忆,继续走到先前堆有石子块的堆上时,不出所料,他又看到了用于投喂自己的食物。 这一次是戳在光滑木棍上的野鸡鸡腿、鸡翅,被烤得外皮油亮喷香,撒着不知名的植物碎,因为热气蒸腾而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完全是珀珥爱吃的口味。 晚饭珀珥吃得有点撑,他坐在原地缓了一会儿,一如中午时的表现,冲着无人的灌木丛道了声谢,并夸赞了一下对方的手艺,这才心情愉悦地扇动翅膀,重回木屋看接下来的候选赛直播。 而原先炙烤过食物的位置,则在几分钟的静默后,发出了树丛摩擦的轻微窸窣声,随即不远处传来一只鸟雀的惊鸣,不过转瞬之间,石子堆自然散落在落叶间,就连用以支撑烧烤的木棍都没了踪迹。 这里干净得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望天树下方的小插曲珀珥一无所知。 晚间塞伦盖提密林中的温度略低,即便有能量屏障的存在,但珀珥还是打了个小小的哆嗦,将身上的毛毯裹得更紧了。 二十多个光屏悬浮在他的周遭,珀珥看得入神,只是越看越觉得……这几个光屏内的画面怎么都这么眼熟呢? 下一秒,裹着毛绒的珀珥骤然坐直—— 怪不得眼熟呢,这不就是他之前走过的地方吗?!! 几乎是珀珥刚刚反应过来的瞬间,密林远方传来明显的动静,紧接着,数个光屏上的画面开始逐一重合,最终在距离树屋能量屏障500米之外的区域停了下来。 那是一片树木略显稀疏的空旷地,巨石嶙峋,其上覆盖着厚实的深绿色苔藓,不知名巨木的根系盘虬卧龙,交错在地面土壤之间,宛如蜿蜒的蟒蛇,在地表上裸/露出半截深褐色的痕迹。 这个位置的光线很昏暗。 本就是层层叠叠的树枝、树冠遮挡着天际的星光,再加上日落之后近乎稀薄的光源,令这片被藏匿在望天树之下的底部区域昏暗黑沉得厉害,如果不是观测球自带光线调节功能,恐怕珀珥根本看不清下方的情况。 珀珥有些紧张,干脆裹着毛毯从树屋里挪了出来,继续趴在那截小平台上,小心翼翼围观着光屏内的一切。 五百米外—— 数颗观测球已经在聚焦目标停下脚步后,重新悬浮找到了更好的拍摄角度,而在它们彼此交错的镜头内,这是几道深色的影子,正从不远处的密林中一步一步往出走。 通过零星气味的追踪,已经计划围剿的两支猎杀小队在此处碰面,倒也算不上是意外,毕竟他们的目标本就是相同的。 密林东方的位置,冰冷的腥风扫动在林间,身后浮动着机械臂,宛若蜘蛛一般的尤利西斯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在他身侧是眉眼发沉、凶戾的夏盖,以及其余一部分边境哨卫军和燃血组的成员。 而密林的西方位,则是半抱着手臂的暗棘,几个白银特遣军的成员,以及暂时达成合作的秩序同盟、蝎组首席。 原有的组别在之前被打散,又因为狩猎目标而重组。 当两支猎杀小队彻底聚集在这片空地后,林中翻动着树叶摩擦的窸窣声,在暗棘和尤利西斯抬头的瞬间,一抹银白的身形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了一棵巨木延伸出来的粗壮树干上。 盯着光屏的珀珥惊讶了一瞬间,阿斯兰竟然也在这个附近吗? 之前光屏上有关于阿斯兰的部分,都是快速赶路而掠过的大片浓绿,他还以为阿斯兰一直在找“隐藏宝藏”呢! …… 此刻,远方的空落区域内—— 上方是白银种战神阿斯兰,只他一人,却不见任何即将被围剿攻击的慌乱不安,如同深海之下凶猛的白鲨,能够嗅闻到其他同类被稀释于空气中的雄性气味。 下方是暗棘、尤利西斯分别聚集的猎杀队伍,人数众多、实力难测,最重要的是他们在这一场候选赛中都有同样的目标和打算,显然会在集结之后奋力一搏。 汹涌的敌对意思在这片空间内开始蓬勃上升,一时间谁都没说话,气氛僵硬窒闷,而通过观测球围观的星网网民则紧张到连呼吸都放轻了动静。 【之前那个贴主分析阿斯兰是正宫我还不信,现在不得不信了——估计也只有正宫才会在这场赛事里被针对得这么明显!】 【阿斯兰肯定得到过小珍珠国王的偏爱!你们看看其他人,盯着阿斯兰的视线都快要冒火了,就差咬碎一嘴牙,明显是羡慕又嫉妒的情绪。】 【白银特遣军这位首席太强了……第一次围剿的时候毫发无损,第二次围剿的人数几乎翻倍,也不知道阿斯兰还能不能扛过去。】 【珍珠国王身边有这么强的男人,实在太有安全感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关注过小国王最初回归的那几个视频?虽然那尔迦帝国官方的新闻零星委婉地掩盖了很多,但明眼人都知道小国王以前过的日子肯定不好,估计还被欺负过……现在不一样了,有这么强的追随者在,我们珍珠国王就是横着走都行!】 【那尔迦人把他们的小国王养得太好了,那种气质、行为、心性上的变化,就是前后说两个人都不为过,真好啊!】 【快看快看!第二次猎杀正宫的激战马上开始了!到底是白银特遣军阿斯兰能摆脱围剿呢?还是合作起来的狩猎者更胜一筹?请看大屏幕——】 …… 珀珥也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所、所以是要正式开始了吗? 在这个疑问刚刚冒出头的瞬间,密林又一次传来窸窣声,随后比约恩和刀疤的身形从中走了出来。 接触到上方阿斯兰的目光后,比约恩和刀疤又后退一步,显然是为了让出围剿的场地,同时也是为了告诉眼前的三方人马他们并不打算参与这场围攻。 静立在高处的阿斯兰垂下眼皮,在白日已经经历过一场战斗的他被释放出了几分淡淡的兽性,同时杂糅有神性与暴虐的特质,显得矛盾而古怪,却又因为阿斯兰本身而显得格外贴合。 此刻,他漫不经心地问:“要开始吗?” 那语调轻松到就好像在询问要不要现在吃饭。 经过大半天时间,伤势已经差不多痊愈的暗棘嗤笑一声,他眸光暗沉,唇角微勾,握着的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显然已经迫不及待再一次暴起挑战白银种战神的了。 暗棘拉长了声调道:“——当然。” 暗棘话落的瞬间,他与洛瑟兰、阿克戎骤然跳起,白银种超强的弹跳力令他们身形上浮,同时也将自身的银白菌丝释放出来,加入到了这场缠斗之中。 在几个白银种动弹的瞬间,赫伊、缇兰相互对视,从腰侧抽出了锋利的长刀迎了上去;厄加速度更快,等观测球反应过来、继续追踪的同时,这位蝎组的首席已经攀上的巨木,操控尾勾横向扫过阿斯兰的小腿。 整个围剿暴起就发生在一瞬间。 一号猎杀小队全员出动后,尤利西斯不爽地“啧”了一声,他哑声开口,“被那个疯狗抢先了。” 说着,他回头冲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低声道:“一起上!” 唰唰。 周身被金属覆盖的堕落种“咔嚓”展露出自己的机械附肢,夏盖和德米特里放出半异化手臂,纷纷冲了上去。 那尔迦人天性野蛮凶残,即便日常他们在小虫母的面前会表现出温柔和亲昵,但他们不是无害驯服的小宠物,而是一旦发威,便能随时暴起、咬断猎物脖颈的野兽。 此刻,多对一的混战中,那尔迦人狩猎者的天性因为血腥气而被彻底激发,瞳孔针缩、犬齿抵唇,浑身上下散发着因为战斗而躁动的热气。 当白银种内的挑战者扬起银白色菌丝后,站在高处躲开厄加袭击的阿斯兰微微偏头。 他身形灵活敏捷,被作战服包裹着的手臂肌肉偾张有蓬勃的力量,在银白虫纹迅速流动的同时,原先藏匿在阿斯兰体内的菌丝瞬间自他脊背后侧暴涨,顷刻间铺天盖地,笼罩着这片有限的空间。 堕落种们用机械臂扯开、格挡菌丝,并且靠近阿斯兰的位置合作攻击。 夏盖和德米特里习惯大开大合的战斗,因此他们选择正面迎敌,直接撑着狰狞锋利的钳足狠狠砸了上去。 赫伊、缇兰擅用长刀,厄加的拿手武器则是匕首和尾勾,当阿斯兰的前方、左侧、右侧分别被占据后,他们三个选择后方进攻,试图以利刃破开阿斯兰的防守,给暂时的合作伙伴提供机会。 所有人的目标都是阿斯兰。 这是珀珥看着光屏直播时大脑内唯一的想法。 甚至在混乱的激战中,观测球不时会在快速的闪避与拍摄锁定中,捕捉到子嗣之间刺激言语交锋的内容—— 尤利西斯说妈妈年纪小,还没尝过几个雄性的滋味就被阿斯兰绑住了,这对妈妈来说岂不是太过不公平?至少也应该多尝几个滋味再做决定也不迟,阿斯兰那种老黄瓜有什么好的? 珀珥:但是吃阿斯兰一个都很困难了诶…… 缇兰说他本来应该尊重作为前辈的阿斯兰,毕竟大家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他自己都怕和妈妈有代沟,如果是阿斯兰前辈的话…… 这代沟恐怕有点太大了,他觉得有些人该对自我年纪的认知更清晰一点,不要混在年轻人堆里装嫩。 珀珥:但是阿斯兰就很daddy诶…… 夏盖话倒是不多,在攻击阿斯兰的时候他也想刺上几句。 偏生他脑子转了半天,感觉白银种战神除了年纪没别的能攻击的,便黑着脸恶狠狠冲着阿斯兰“啧”了一声,只继续加大了攻击力度。 珀珥:o.O? 星弧倒是跳脱,在混战中随时找机会偷袭,他舌面上的舌钉时不时蹭过唇,直接把阿斯兰的辈分拔高了一个度,说“叔叔”请放心,把妈妈交给他,他一定会让妈妈舒服到天上去的。 珀珥:但是舌钉看起来有点疼诶…… 暗棘则烧烧地说老男人有什么好玩的?又装又封建,他能躺在地上让妈妈骑脸、骑脖子,给妈妈当玩物,老男人能放下身段做到这些吗?! 珀珥:但是我也骑过阿斯兰的脸了诶…… 在这场到处都是下狠手的多对一攻势中,每个攻击者的面庞都全然被冰冷、认真代替,带刺、带毒的言语交错输入,有种不管能不能打赢,但一定要先暴击阿斯兰的意图。 不过,虽然子嗣们心里的不忿和不服气抵达了顶端,但他们很清楚,作为白银种战神,阿斯兰的实力向来不容小觑。 狩猎围攻中的阿斯兰看起来并不显狼狈,灵活且比其他白银种更加磅礴的银白菌丝成为了他此刻操控的武器,膨胀、收缩、缠绕、交错…… 银白的菌丝并不沾血,只会将血珠溅落至周围的树皮、树叶上,他行迹诡谲,偶尔会比厄加看起来更像是潜行者,抬手格挡之间,便抓住了德米特里的领口,将人狠狠甩着砸烂了一块覆满青苔、足足有三米高的石块。 德米特里咳嗽着落地,吐出一口掺杂内脏碎块的血水,在他之后则是瞬间上冲、配合默契的星弧、克里斯以及阿库。 堕落种的机械外肢在此刻完全展露出了攻击模式——金属斧、激光枪、电击鞭等。 为了此次候选赛,他们几个赛前专门找格蕾丝女士进行了新的改装,为的就是能多拖阿斯兰一会。 荧光蓝色的电弧闪烁在半空,阿斯兰眉眼微凝。 正当他错身行动时,不知道埋伏了多久的厄加从旁侧袭来,尾勾、匕首同时出击,又有赫伊、缇兰在另一侧进行封锁,以至于阿斯兰的动作被暂时困在一个单一的角度内。 尤利西斯见机从旁侧而来,犹如蛛腿一般的机械臂瞬间张开,像是一只铁笼般,肩头肌肉鼓胀,直直袭向阿斯兰。 哧。 是金属穿透血肉的声音。 尤利西斯的攻击和机械臂成了此刻的掩护,而真正具有杀机的,则是赫伊手中的长刀。 特制的银白刀刃深深插在阿斯兰的右侧肩头,血水喷溅,瞬间洇湿了他的作战。 赫伊手腕转动,试图增加刀刃在阿斯兰体内的接触面,用于给对方造成更多的伤害。 但作为受伤者,阿斯兰却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他手掌直接握住刀刃,生生扯着离开自己的体内,借力打力,连带着将尤利西斯、赫伊掀翻砸到了不远处的望天树上。 这一刻,不论是野心勃勃的围剿者,还是被合作攻击的阿斯兰,他们身上均被血液、伤痕浸染着,脸侧、手臂、腰腹鲜血淋漓,与汗水混杂。 塞伦盖提密林迎来了深夜的雨水。 在冲洗着这片浓郁血腥气的同时,被激发了兽性的那尔迦人又一次爬起来。 他们眸光炽热、行动快速,他们不受伤势的影响、不畏惧肉/体上的疼痛,只以夺得小虫母身侧位置为目标,招招见血也是值得的。 激烈的混战持续着,雨水和血腥气成了此刻影响那尔迦人嗅觉、感官的负累。 当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战斗吸引后,几抹错开的淡金色自望天树的树冠上方浮空掠过,飞得又高又远,恍若流星,不曾被下方的那尔迦人注意。 未曾使用精神力的小虫母对远方的状况一无所知。 雨水嘀嗒在树屋外的能量屏障上,被遮去的潮湿,珀珥搓了搓发麻的手臂,落于直播光屏上的视线充满了忧心。 早在进行这场候选赛之前,珀珥就知道子嗣们一旦打起架来,必然会很惨烈。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有心理准备的,可当他切切实实窥见光屏画面中的血液、伤痕,听到那些碰撞在肉/体上的闷哼后,珀珥依旧会为此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但珀珥很清楚,不论是作为那尔迦的王,还是作为子嗣们的母亲、妈妈,他都不能、也不应该去阻止。 ——因为这是子嗣们为了向他展示实力的方式。 不过……不能阻止的话,稍微用精神力让子嗣们没那么痛,也是可以的吧?等不疼了才有力气打架不是吗? 昆汀叔叔说他可以随便“玩”的! 珍珠:我真是个小聪明! 珀珥眨了眨眼,心中立马有了想法。 他裹着毛毯扒拉在树屋前的小台子上,探出半截脑袋,虽然瞧不见下方的具体,但还是主动暴露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与此同时,混战中的子嗣们骤然瞳孔紧缩,在这片杂糅血腥气的冷雨中,他们嗅闻到了一丝丝勾人心弦的甜。 当子嗣下意识抬头,追寻那股抚慰过伤痛的精神力时,却见三抹铂金色快速从高空掠过,随后冲着远方的巨型望天树而去。 百米之上的树冠响起剧烈的窸窣声,原先的精神力安抚忽然中断。 在那目光几乎可以窥见的极限距离之下,缠斗中的所有那尔迦人都看到了—— 领头的那对铂金色虫翼,正以一个巨龙守护宝藏一般的姿势,将风雨挡在外侧,牢牢怀抱着那无上的珍宝。 那是本次王夫候选赛中的“隐藏宝藏”,是背着他们偷偷进来的……妈妈。 第158章 王夫候选赛(5) 晚间的塞伦盖提密林温度略凉, 尤其在雨水之后,整片原始森林里都弥漫着潮气,尤其在下方那尔迦人动静很大的混战之下,某些细微的小动静就可能被他们忽略。 早在暗棘、尤利西斯他们围攻阿斯兰之前, 皇家护卫军的几人便循着踪迹追到了这里。 他们拥有高空作战的虫翼, 却不曾贸然加入到这场围剿战里, 而是借助高空优势, 安静蛰伏在数百米高的望天树上, 作壁上观。 最初, 皇家护卫军的副首席赛特、莱茵斯,是准备联手先将奥洛维金拉下首席之位的,但他们都不是不知变通的性格。 先前的缠斗以平局做结尾后, 他们三个很快改变了想法, 暂时联合,准备先围观一下其他人的战局。 这场王夫候选赛中, 围剿阿斯兰是每一个子嗣心知肚明的,唯一的区别便是参与与否。 奥洛维金、赛特和莱茵斯同样深知这一点——与其他们彼此内杠,倒不如等待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机会。 雨水和那尔迦人缠斗时的血腥气, 成了皇家护卫军成员们踪迹的最好掩盖手段,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 在这场阴雨下的蛰伏中,竟然能发现另一个惊喜。 在属于小虫母的精神力夹带着甜香溢散而来时, 身处高空的奥洛维金与赛特、莱茵斯快速交换视线。 还不等下方混战中的子嗣们反应过来, 皇家护卫军的三人便直接凭借精神力锁定位置,冲破树屋的能量屏障,将小虫母牢牢抓着捞在了怀里。 就像是一头铂金色的巨龙在跋山涉水后,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宝藏。 雨水噼里啪啦地向下砸落,珀珥身上还卷着那层绒毯,整个人蜷在奥洛维金的怀里,他被对方抱得很紧,隔着那层轻薄贴身的作战服,珀珥甚至能够感知到奥洛维金温热、起伏的胸膛肌肉。 赛特张开虫翼,在前方开路,奥洛维金怀抱珀珥紧跟其后,至于莱茵斯则做断后。 皇家护卫军的速度很快,但下方混战中尤利西斯、夏盖、暗棘几人也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在围剿阿斯兰和追上小虫母两个选择中,几乎都不用考虑,他们自然选择后者。 毕竟先前围攻阿斯兰,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在小虫母身侧拥有更显著的地位。 机械臂自下方而起,夹杂着猛烈风声,势如破竹。 莱茵斯并不畏惧——如果是在陆地上,他或许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此刻他们是在高空,而夏盖、暗棘他们又受了伤,对于莱茵斯这样天生的空中猎食者来说,优势十之八九均在他身上。 宇宙品种的望天树有数百米之高,彼此间距并不算大,对于作战模式习惯大开大合的几人影响很大;赫伊和缇兰倒是还能适应,但他们到底不具备虫翼和飞行能力,在几个回合后陷入了颓势。 高空,作战服还完好无损的莱茵斯抽出腰侧的贵族长剑,同时有虫翼做辅助,轻松灵活地与追上来的子嗣们缠斗在一起。 修长有力的腿横扫而过,直接将夏盖从数百米的高度踢下,又用长剑挑开尤利西斯的机械臂,借由望天树作为阻碍,彻底从他们之间脱身。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两分钟之内。 等珀珥的下巴压在奥洛维金的肩头,于蒙蒙雨雾中窥见这一幕的同时,莱茵斯已然优雅地甩去长剑上的血珠,将其插回剑鞘,并隔着雾气,冲着珀珥露出了一个笑容。 莱茵斯的侧脸甚至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 这一刻,珀珥忽然想到了从古老油画中走出来的吸血鬼贵族。 “妈妈,您在我怀里却这样盯着莱茵斯看……我会吃醋的。” 奥洛维金的声音打断了珀珥的出神,随后一抹温凉的柔软贴着珀珥的耳廓一闪而过,就像是一个吻,也像是一个不经意间的碰触。 珀珥笑了一下,他仰头蹭了蹭奥洛维金的颈窝,有些懊恼地小声道:“我本来是想偷偷给他们治疗一下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这场核心为虫巢之母的王夫候选赛中,珀珥的一切行为不受规矩束缚,如果说这是子嗣们的斗兽场,那么就是小虫母的游戏乐园。 他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也都理所应当。 奥洛维金哑声轻声:“不论什么时候,您的精神力就像是盛开在漫漫长夜中唯一一朵会发光的花,只要您的花瓣稍有颤动,那么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 这是更加文艺的说法,若是换了更野蛮的那种,小虫母之于他们就像是野兽群中吊着的一块鲜肉,所有人都将对其垂涎欲滴。 前方有赛特探路,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藏匿于密林山壁高处的石洞。 皇家护卫军的副首席赛特虫翼微收,流畅落地,后方而来的奥洛维金、莱茵斯也同样踩着轻盈优雅的脚步,站在了这座原始风味十足的山洞内部。 铂金色的虫翼遮挡了大半雨水,奥洛维金、赛特、莱茵斯都有不同程度被打湿的情况,但珀珥却干干净净,就连垂落在小腿边的绒毯流苏都是干燥的。 山洞内,他们生了火,暖橘色的光芒影影绰绰,在此时的四人空间内流动有几股古怪的暗潮。 奥洛维金半曲腿坐在旁侧,他长发潮湿,粘连在作战服上,洇湿了大片水迹。 似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望向小虫母的视线略有些难为情,“……妈妈,可否允许我褪去衣服,潮湿的作战服布料贴在身上很难受。” 作战服通常是防水的,不过在淋了雨后贴在身上也会有种潮热,珀珥体会过那种感觉,并不舒服,因此在奥洛维金出声后,他立马点头,“我不介意的,难受就脱掉吧。” 小虫母话落,赛特和莱茵斯勾出了一抹笑容。 莱茵斯颔首道:“那么,冒犯了——” 皇家护卫军身上的作战服是黑色交错有暗金色点缀的,便于隐蔽行踪,同时也符合他们华丽矜贵的气质,那上下连体的隐形拉链开在脊背之后,似乎并不太方便操作,于是这个“帮助请求”,便正好落在了小虫母的身上。 柔软白皙的手指在潮冷的雨夜中捏住了那冰凉的拉链,伴随着细微的摩擦声,奥洛维金那收回虫翼的冷白色脊背彻底暴露在了山洞中微燥的空气中。 那是一副很漂亮的躯干,肤色冷白细腻,带有一种优雅的淡香,肌肉附着程度完美到像是用尺子比着量的,从珀珥的角度,甚至可以看见奥洛维金身前因呼吸而起伏的软韧胸膛。 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流动在这片狭窄的空间中,起起伏伏,与珀珥身上的蜜香相互融合。 珀珥忽然想到了之前在论坛中看到的文字,一时间耳廓发烫,就连心脏都有些加速。 但显然,做好万全准备的贵公子们并不打算放过他们香甜美味的小妈咪。 赛特忽然靠近,已经褪去作战服的冷白色躯干从后方拢住了珀珥的身体。 他的手指一寸一寸攀上小虫母的肩头、手肘,像是捧着一块玉石,无声吻了一下对方被夹在中间的翅根。 珀珥难以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呼吸微急,神思陷入了短暂的茫然无措。 莱茵斯摘掉了他的手套。 锋利的长剑还缩在剑鞘内,被他放在了山洞旁侧,他半跪在珀珥身侧,赤/裸着带有雨水潮热感的白皙躯干,脊背微绷,抬手碰上了珀珥的脚踝。 珀珥轻轻咽了咽唾液,忍不住问:“……你们准备做什么呀?” “妈妈,我觉得尤利西斯说得对——” 奥洛维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靠了过来,手掌轻轻拢在小虫母的腰胯位置,“尝过更多的滋味,才更好做选择,不是吗?” 赛特颔首,微凉的唇落在了珀珥的颈侧,像是血族贵公子,言语轻柔诱惑,缱绻深情。 “妈妈,给我们一个跪在您脚下的机会吧……我们也会把您伺候得很舒服,会比老男人带给您的体验更爽。” 会让您在头晕目眩、欢愉沉沦之际,彻底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叫作“阿斯兰”的家伙!!! 皇家护卫军的成员们各个都是贵公子,即便是在这片热带雨林内,他们躯干上残留的香水味依旧好味,混杂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彼此交缠,恍若男妖一般,流露出几分勾人的色/气。 山洞内空气不是很流通,在火焰跳跃的温热下,暧昧几乎盛满了这片空间。 此刻珀珥还穿着完好的作战服,却被三个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的冷白皮子嗣包围着—— 一个从背后搂着他的肩,一个在旁边轻捏他的小腿,还有一个半跪在前方,袒露出那如羊奶布丁一般柔白丰厚的资本,仰起头,铂金色的长发随意散落,露出朦胧的瞳光,以及半蹭过唇间的舌。 珀珥打了个哆嗦。 他眼瞳潮湿,浅色的睫毛翘着颤动,鼻尖气息温热,似乎从手指尖开始向上爬上一股一股的麻痒,连带着脊椎、尾勾都开始发酥。 “妈妈,把一切都交给我们吧……” “您可以尽情地骑在我的脸上,做什么都可以……” 奥洛维金的身体在轻微下俯,白皙的面孔上浮现出一层潮红,正当他想要小心翼翼让这块小甜糕融化在他的鼻梁、唇舌间时,山洞外却骤然响起一声巨响。 “是什么?” 珀珥回神,下一秒被奥洛维金小心护在怀里。 他偏头,视线落在雾蒙蒙的山洞之下,心里却浮动着一种鼓胀的怪异情愫。 说不上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只是他会觉得有一点点心虚,就、就好像在背着阿斯兰偷偷做坏事似的。 皇家护卫军的首席掩下先前的男色魅惑,眉眼瞬间冷沉,目光如利刃一般看向莱茵斯:“他们跟上了来了?” 莱茵斯也收敛了原先有意勾引小虫母的神情,“不可能,我来的时候没人跟着。” “也可能不是他们?之前混战的时候,还有好几个家伙没现身呢……” 赛特拧眉,面色也不大好看,毕竟这种时刻,任谁被打断都不乐意——他们可是等着这次机会,让妈妈尝尝年轻雄性的滋味!至少别吊死在阿斯兰那一棵老树上! 晚间的雨水依旧嘀嗒着下落,伴随密林中的风而倾斜着砸落在山洞口的岩石上。 当皇家护卫军的几人同时警惕时,被人有意收集的碎石、叶片自外侧扬起,如障眼法一般,掩着银白色的菌丝向内袭击。 山洞空间有限,虫翼无法张开,自然依旧限制住了更擅长空中作战的皇家护卫军。 在奥洛维金提起长剑格挡的瞬间,另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尾勾砸开赛特和莱茵斯,匕首反向一划,不过瞬息之间便环抱小虫母的腰腹,将人带着远离了山洞内的橘红色火光,同时银白色的菌丝铺成一张网,暂时拦截住了他们的视线。 ——哗啦! 偷袭者带来的雨水在他们撤退时甩落在了火苗上,一抹灰色的烟雾缭绕而起,同时彻底浇灭了那冒着火星子的木料。 山洞失去温暖和光源,陷入了阴冷的黑暗,而那股属于小虫母身上的甜香,也在一点一点地淡化。 奥洛维金眉眼阴沉,视线死死盯着山洞之外。 他缓缓抬手,冷白色的手背蹭过侧脸,留下一片鲜红的血污。 ——他们的宝贝,被抢走了。 …… 塞伦盖提密林时常晚间下雨。 属于落日的黄昏傍晚已经彻底离去,此刻正值晚间,天空暗沉、群星闪烁,却被雨幕和树冠遮挡在数百米的高空之外。 这场黄雀在后的偷袭是02和阿列克谢共同完成了—— 当初在躲开首席的追杀后,02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白银特遣军的副首席遇上,两人均不是话多的,彼此目标也不是对方,因此在片刻的沉默后,便不约而同往其他人围剿阿斯兰的位置赶。 他们借助雨水和血腥气埋伏在深林之中,看到了那场多对一的猎杀行动,感知到了混战惨烈时温柔朦胧的精神力,更是窥见了乘虚而入、抢了人就跑的皇家护卫军。 那一刻,阿列克谢和02的想法意外对上了,他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在莱茵斯截断暗棘他们的追踪时,阿列克谢、02则是在密林地表追着奥洛维金虫翼上的那抹金色前行,并找到机会,通过偷袭将小虫母带了出来。 02和阿列克谢将珀珥带到了他们的据点。 同样是一座山洞,但并不在数百米石壁的高空,而是在被树丛、灌木包围的山脚底下,四周环绕覆满青苔的石块,很是隐秘,再加上雨水冲刷,短时间内都不会有人追过来。 身上还披着绒毯的珀珥被02放了下来。 02半跪在面前,小心翼翼用手掌擦拭着小虫母被雨水弄湿的作战靴,阿列克谢则沉默着将柔软、巨大的叶片拍干,堆叠在山洞内,暂时形成一张植物床。 ——子嗣们参赛并无物资,因此日常休息、吃饭均得通过原始森林就地取材。 珀珥用0.1秒想念了一下昆西叔叔和幸存者给他准备的物资包,但很快又适应了这种返璞归真的原始感。 他歪头,轻声问道:“所以今晚是你们陪我过夜吗?” 阿列克谢身形微僵,因为筑巢期的记忆他有些不敢直视小虫母,只下颌紧绷,视线微偏,声音冷淡却又带着一点点容易被忽略的紧张。 “我们会负责守夜的,您只需要安心休息就好。” 柔软的叶片和草甸揉成了一张极具原始风格的床,珀珥被02领着坐在植物床上,手掌屁股下的触感很软,这些叶子都是阿列克谢精挑细选的,即便是贴着皮肤都可以。 作战服虽然防水,但穿着睡觉并不舒服,珀珥原有的睡衣还在他的树屋物资包里,现在去拿肯定是不现实的。 于是,小虫母浅蓝色的眼珠转了一下,小声道:“我想把作战服脱掉睡觉。” 阿列克谢愣了一下,那张冷峻的面孔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被薄红侵袭,似是没反应过来。 倒是曾经自力更生、已经吃过好的02在此刻显露出几分成熟,他颔首,声音微哑,几乎与山洞外的雨丝融为一体,天生自带一股湿冷的气质。 02:“我会转过去的。” 阿列克谢也反应过来,他没说什么,只以行动代替了自己的答案。 观测球具有自动检测的功能,在接收到信号后,它们后撤转向,只把镜头对准了山洞内的石壁。 山洞内避风,挡开了外面的风雨。 珀珥小心翼翼脱下作战靴,赤脚踩在柔软的植物床铺上,毛茸茸的绒毯被他先放在一边,这才抬手,缓缓落腰腹侧面的隐形拉链上。 那尔迦人的五官很敏锐,即便此刻山洞外的雨水正处于瓢泼之际,噼里啪啦地砸在他们的耳膜上,但在这层雨声之外,阿列克谢和02依旧能够捕捉到衣衫滑蹭过小虫母肌理的声音。 很悦耳。 像是某种晚间的小夜曲,甚至他们会不自主地在大脑里勾勒小虫母的动作和样子—— 或许会抿着唇,将手臂从贴身的袖筒中掏出来;或许会半弯下脊背,宛若弯月一般将脚从裤子中抽出来…… 等连体作战服彻底与之分离后,他们漂亮又天真的妈妈会弯腰捡起植物床上的绒毯,把自己裹在温暖之内,然后告诉他们可以转过来了。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 在几分钟后,有一点点害羞的小虫母开口了,“我好啦。” 柔软的作战服堆在床边,珀珥裹着毛毯跪坐在植物床上,02很自然地上前,半跪在地,然后伸手在小虫母微微惊讶的视线中,握住了对方的脚踝。 02道:“……我帮妈妈焐焐脚。” 珀珥眼睫微颤,轻声道了一句“好”。 这一刻,小虫母和02好像独处于一个空间内,而阿列克谢却被隔绝在外。 他压下心底的烦躁和焦虑,手指不受控制地握紧,如同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发泄。 深夜,塞伦盖提密林中的雨水并不曾停歇,但卷着毛毯躺在床上的小虫母已经睡熟了。 毛毯掖在他的两颊两侧,雪白的躯干、手臂都被挡在其内,只有毯子下方露出两只漂亮的脚,被02用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力道轻柔小心,像是在对待某种珍稀的藏品。 阿列克谢坐在植物床边,他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小虫母的面庞上,沉默无声。 在凌晨不知道具体几点的时候,山洞外依旧黑沉,但02和阿列克谢却同时偏头看向外侧——当小虫母离开树屋上的能量屏障后,属于他的香气将逐渐扩散在这片密林深处,或早或迟,都会被子嗣们感知、嗅闻。 雨水遮挡住了那一点轻微的窸窣声,但这动静对于那尔迦人来说足以被感知。 不过,或许是入侵者知道这个时间点,小虫母已经睡下了,因此他们并没有弄出很大的动静,只悄无声息地聚集在山洞百米之外的密林中,等待天亮之后再进行新的争夺战。 ——这似乎是每一个子嗣之间的默契,他们并不愿意惊扰到属于妈妈的晚间静谧。 02起身,将小虫母的脚塞回到毛毯之下,低低道了一句“我出去看看”。 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洞外的雨幕间,阿列克谢后知后觉地回神,发现此刻山洞内仅有他和……妈妈。 某种隐秘的心思在小虫母柔软的呼吸间浮动着,阿列克谢手背上绷出青筋,他想要做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偶尔几个瞬间中,阿列克谢会觉得自己肮脏的欲望是对妈妈的亵渎。 隐秘的潮红浮现在阿列克谢银白眼瞳的周围,他低低喘了一口气,在这个夜深人静、无人窥视、无人所知的深夜里,像是一条输得心甘情愿的狗,半跪在地上,隔着那层绒毯,吻了吻小虫母的小腹。 那是一个隐晦的,属于雄性的,并且展露出渴望与欲求的吻,只是他吻得悄无声息,并不曾被睡梦中的小虫母察觉半分。 十分钟后,02带着满身潮气回来了。 或许是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定,总归这一晚上是安静平和的,珀珥毫无所觉地安睡在子嗣们为他准备的植物床上,而02和阿列克谢则坐了一宿。 直到远方天空蒙蒙亮起,下了一整夜的雨水停止,同时能够听到密林间的鸟雀声响起。 新一天到来,意味着新一场的争夺赛也即将开始,只不过因为小虫母的下场,原先围攻阿斯兰的战况必将重新改变,充满了难以预测的变数。 一晚上的雨水浸润后,塞伦盖提密林中弥散着一片清凉的潮气,熟悉的食物香气从不远处传来,让刚刚收拾完的小虫母睁大了眼睛。 ——没想到“田螺先生”也跟着一起来了! 在珀珥准备跟着味道过去时,阿列克谢眉头略紧,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了小虫母的动作。 珀珥扭头,看见了阿列克谢眼底的担心,摆摆手道:“那是昆汀叔叔给我准备的食物。” 珀珥话落的同时,02和阿列克谢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微妙,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两人没说话,而是沉默地放任了小虫母的动作。 今天的早餐是一块涂了浆果果酱的小小鸡排,味道不腻,口感清新微甘,份量刚好,但明显只有一人的份。 规则说子嗣们得自己准备食材,但没说不可以妈咪和他们分享! 小脑筋转着的珀珥本想邀请子嗣一起吃,却不想02哑光黑的尾勾一卷一勾,等珀珥视线聚焦的时候,便看见了一只壮硕的野鸡挂在了上面。 ……好吧,看样子子嗣并不需要妈咪操心食物。 最后,那份小鸡排还是进了珀珥的肚子里,即便他邀请02和阿列克谢尝一尝,但两人都只紧绷着面孔,摇头拒绝,就好像小虫母手里拿着的不是食物,而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地/雷。 眼下才是王夫候选赛的第二天。 清晨时的安宁并不曾维持太久,珀珥刚刚吃完早餐后,卡着点的子嗣们开启了新一天的战斗—— 皇家护卫军的成员自高空下降,同时夏盖、尤利西斯、暗棘等人纷纷从密林中显露出身形,显然早已在此处等了很久。 除了两人活动的比约恩、刀疤,以及和阿列克谢分开后再没出现过的奥辛,先前所有围剿过阿斯兰的子嗣纷纷出现在这里,准备先一步在混乱中得到昆汀口中的“隐藏宝藏”。 他们那偷偷下场凑热闹的……小妈咪。 洛瑟兰舔了一下干燥的唇,天知道他在看见小虫母现身的那一刻,神经有多振奋—— 他心甘情愿像是斗兽场内的供人娱乐、驱使的角斗士,想要在妈妈的面前展露自己的力量,这不会令他感到屈辱,只会让洛瑟兰更加兴奋。 ……不论是胜利,还是被人打败在地上,只要是在妈妈的注视中……只要被妈妈看着、被妈妈在现场的不远处看着,他都忍不住为之战栗。 洛瑟兰的面上浮现出诡异的湿红,眼瞳微潮,牙齿轻轻打着颤,某种藏在他身体内,热衷于被强制、被迫在妈妈面前流露出弱势的古怪情愫跳动着,几乎吞没他的理智。 暗棘挑眉,暗骂了一声“变/态”,随后换了一个副面孔,冲着小虫母露出一个肆意又张扬的笑容。 他问:“妈妈好久不见。” 站在几米外的珀珥也笑了笑,冲着暗棘友好招手,“也没有太久呀!” 暗棘的视线先是扫过最初偷家的皇家护卫军成员,又看向02和阿列克谢,他的神情阴冷一瞬,很快又变脸,颇有些彬彬有礼道,“妈妈,他们能满足您吗?” 珀珥一愣,下意识问:“什么?” 暗棘语气刻薄,“文文弱弱还喜欢喷香水的逼王,话都说不利索就想着舔您的阴暗批,还有个满口道德枷锁的装货……妈妈,玩他们不如来玩我,我保证——我很好玩的。” 各种方面的好玩、耐玩。 文弱香水逼王:? 话不利索阴暗批:? 道德枷锁装货:? 珀珥慢吞吞“啊”了一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暗棘这么会给自己的情敌起外号啊!真是打击人的时候信手拈来啊! 立在巨木高处的奥洛维金眼神冰冷。 他反击道:“那也比你这种袒胸露乳、毫无男德的烧货好,这般低贱、难看的男奴姿态,除了跪着求欢还会干什么?也就是妈妈心软怜惜你,如果不是你像癞皮狗一样缠上来,妈妈又怎么可能多看你一眼?” 暗棘面色一沉,刚想说什么,燃血组首席夏盖不耐烦地出声道:“打架就打架!有什么好说的?少在妈妈面前讲这些垃圾话,也不怕脏了妈妈的耳朵?!” 珀珥:(小小声)其实看你们吵架还是挺好玩啊……夏盖你真的不想在战斗前放狠话吗? 其实夏盖也想说、也想痛击情敌,奈何他没那个口才和词汇量,只能恶声恶气把环节快进到打架。 夏盖:烦死了!我才懒得对情敌多逞口舌! 言语上的攻击被夏盖画上了句号,甚至没能给尤利西斯和星弧发挥的余地,眼见混战又将开始,他们也只能咽下满嘴的“毒药”开启战斗模式。 不过,在身形动弹的瞬间,星弧笑着露出虎牙,大大咧咧扬声道:“妈妈,我肯定把你从恶龙手里救过来!” 克里斯:“不,是我救妈妈!” 阿克戎和德米特里不服输地异口同声:“是我!” 珀珥笑了一下,在这场子嗣们的战斗、小虫母的游乐场中,作为唯一的虫巢之母,珀珥并不介意把自己当作是子嗣们竞争后的“奖励”—— 因为他知道,在子嗣们的眼中他不是要被争抢的物品,而是他们想要捧在手掌心里的小珍珠。 再说了,加大筹码的游戏才好玩嘛…… 珀珥也想通了,就像是昆汀叔叔说的那样,候选赛内子嗣们好好打架、好好发泄,等结束了这场比赛、等珀珥彻底选定王夫后,大家还是好战友、好同伴!敌意翻篇,重新开始! 珀珥笑意盈盈,那双浅蓝色的眼瞳中闪烁着狡黠的意味,他说:“好呀,就像是原来规则说的那样,谁能在最后一天带着我离开密林,谁就是候选赛的获胜者。” 顿了顿,珀珥明媚的眸光中,倒映出数位站在塞伦盖提丛林深处,正等待着他话语的子嗣们。 他抬手,点了点自己颜色漂亮、水润的唇,“比赛期间,能‘抢’到我的厉害狗狗,是可以得到奖励的哦!” 一个吻、一个拥抱、一次精神力安抚……亦或是别的什么,这种被妈妈轻而易举钓在股掌之间的体验,实在是……过于美妙了! 被勾出原始兽性的子嗣们意识躁动,战意汹涌,几乎是在小虫母话落的同时,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如果说最初两支猎杀小队围剿阿斯兰,是本次王夫候选赛中的第一次高潮,那么现在因为小虫母口中的奖励,将迎来第二次高潮,并且将参赛者之间原有的行动计划打乱重组,变成一场彻彻底底的混战。 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都将是敌人,所有人也都可能形成新的合作。 …… 珀珥退回到安全区域,将战斗场所留给了子嗣们—— 尤利西斯身后机械臂张扬着,那夹杂有血腥气的风声袭来,却被02抬脚重重踢了过去,虽挡开了尤利西斯的进攻,但也给了蝎组首席厄加教训手下的机会。 奥洛维金从天而降,带着戾气冲向暗棘,同时赛特、莱茵斯从旁侧辅助袭击,但却被后方而来的洛瑟兰、阿克戎挡住了攻击。 沉着脸的夏盖和面无表情的阿列克谢打在了一起,林和威尔想要趁机靠近小虫母,小队长德米特里翻身挡开了他们。 星弧和克里斯见缝插针,可他们却忽略了一直沉默的两兄弟赫伊和缇兰,待双双缠斗在一起后,所有人都忘记了行动间悄无声息、不知何时潜到小虫母身侧的阿库。 珀珥没出声,而是睁着亮晶晶的眼瞳,就好像在期待阿库会不会成为那个把他成功抢走的胜利者。 阿库喉头滚动,很小心地问道:“妈妈,您愿意跟我走吗?” 珀珥没有直接说愿意或者不愿意,他只是道:“唔……如果阿库能把我带走的话。” 这话说出来就很有诱惑力了,就好像在告诉抢婚者,只要你能把我抢走,那我就答应嫁给你。 阿库视线发烫,注视着那道站在林间的单薄身影。 他艰涩地吞咽了一下唾液,哑声道:“我想试试。” 想试试争夺您的目光,想要以更加光明正大的姿态站在您的身边…… 阿库骤然加速,想在这片混乱中将小虫母带着离开。 他伸开银灰色的机械臂,缠绕有冰冷气息的手掌距离珀珥不过两三厘米的距离,明明即将碰触,可下一秒阿库却被数缕银白色的菌丝卷着甩了出去。 珀珥唇瓣微张,视线越过混战的子嗣,落在了那菌丝袭来的方向—— 粗壮古老的藤蔓如巨蟒一般缠绕在远方的望天树上,从树冠层层垂落,于清晨的雾气中悬荡着;湿润的岩石上附生着绿茵茵的苔藓,弥漫有浓烈的泥土、朽木以及植被汁液的原始气息。 在这孕育着无尽生命的绿色迷宫内,银白色的菌丝铺天盖地铸成菌毯,并逐渐能够窥见从晦暗林间深处而来的银白色身影。 是阿斯兰。 高大俊美,犹如战场上的暴君。 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穿越混乱,在最短的时间里锁定了珀珥所在的位置,并且瞬间变换身形,于交错的菌丝以及其他那尔迦人反应迅速的追击、格挡中,避开全部外在的影响,然后如一头银白色巨兽向珀珥扑来。 那密不透风的冷冽气息瞬间侵袭小虫母的全身,熟悉的气味和温度迎面而来,随后是令珀珥习惯性后颈发麻的碰触与拥抱。 悬殊的体型差之下,阿斯兰就像是抱起小朋友一般,捞起珀珥的身体。 当那截银白色尾勾下意识缠绕在阿斯兰小臂上的同时,珀珥也顺势坐在了对方的臂弯之上。 柔软微腴的大腿下是阿斯兰结实有力的手臂,隔着轻薄的作战服布料,珀珥甚至感觉到那最为柔软的皮肉之下,似乎正是白银种战神那偾张跳动着的青筋脉络。 烫得惊人。 这截粗壮有力的手臂,足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成为小虫母座下最滚烫的坐骑。 银白色的菌丝如浓雾纱幔一般铺开在四周,缓缓流动的同时,却也挡开了外界的纷扰混乱,连带着也遮掉了其他子嗣们贪婪、觊觎的视线。 被抱着的珀珥足足比阿斯兰高出半截身体,他腰背微佝,俯视着阿斯兰那双银白色的深邃眼瞳。 珀珥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又有点快,连带着耳廓、脸颊也烧得发红发热。 他在阿斯兰的身上感受到了尚未消退的危险和侵略性。 阿斯兰仰头,喉结滚动,“珀珥,我走到你身边了。” 是走到,而不是抢到。 就好像在说—— 我是否能够得到最终拥有你、得到你的机会,我是否能够成为陪伴在你身侧那个最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伴侣,亦或是……王夫。 珀珥轻咬着下唇,心里冒出一种奇异的感受,他低声道:“但、但还没到比赛结束的时间呢。” 阿斯兰哑声轻笑,声调沉而稳,在面向于小虫母的温柔之外,则是对其他竞争者的冷酷和威慑。 他说,从现在开始到结束,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当珀珥在这场王夫候选赛中,把自己当作是“奖励”的那一刻开始,阿斯兰也将甩开那名为“适度敲打”的枷锁。 窥伺母亲的疯狗崽子们,还是一次性打服得好。 如果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三次…… 他总有时间陪着这群狗崽子们耗,耗到他们彻底认清自己的地位—— 即便是小虫母愿意以“奖励”的身份下场陪玩,但他们也不应该在心里把珀珥当作是被争夺的战利品。 此刻,阿斯兰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银白色的瞳光中暗芒闪烁,随即偏头,吻了吻小虫母搭在自己肩头上的、那白皙,且透着暖香气味的手腕。 他的唇几乎能感受到珀珥手腕内侧脉搏的跳动。 那是一个几乎要烫到珀珥心脏深处的吻。 同时,也将是新一轮多对一混战的再次开始信号。 第159章 王夫候选赛(6) 很久之前——至少要将时间追溯到数千年前, 在那尔迦人还居住在艾瑟瑞恩星球上的时候,白银种战神阿斯兰就像是一个奇迹。 阿斯兰是远古时代第一个诞生的白银种,也是造物主为帮助那尔迦人抵抗异兽、守护虫巢物质而诞生的特殊战士,他拥有强健的体魄、傲人的体能, 拥有足以抗击异兽的战斗力和反应速度。 最初的远古时期中, 阿斯兰带领那尔迦人抵抗着艾瑟瑞恩星球上汹涌暴动的兽潮,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 虫巢物质也在生长、发育之后, 孕育出了新的白银种。 于是某一天开始, 已经拥有“战神”之名的阿斯兰身后开始跟着一群人嫌狗憎、兽性难驯的疯小子。 他们天生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却在性情上因为狂化因子而显露出明显的缺陷—— 躁动、漠然、残酷,缺乏同理心, 不受约束, 肆意妄为…… 在阿斯兰之后诞生的那一批白银种,就好像是远古时期的变异比格犬一般, 杀伤力大得厉害,一个赛一个难搞。 那时候身份同时兼具“父亲”和“老师”的阿斯兰,一开始也想手段更温和些。 但后来,他发现只有暴/力才能让这群疯狗崽子听话、驯服, 让他们在强压之下捡起自己诞生后所应该承担的责任。 从那时候起,年轻的疯狗崽子们就认识到一个事实:不听话是会被老师狠狠揍的——揍到断胳膊、断腿, 丧失行动能力都是常态。 也是在这样的暴/力镇压之下,年轻的白银种们学会了听话。 “实力至上”、“强者为尊”大概是造物主编入到白银种基因、灵魂深处最要紧的一部分。 因为阿斯兰足够强, 所以他坐稳了属于白银种战神的位子, 既是老师,又是领袖,同时数年如一日地成为压在年轻白银种身上的大山, 教育、管束着他们。 不过这样稳固的状态,在珀珥出现后被彻底打破—— 年轻的疯狗崽子们窥伺着老师身侧的小虫母。 即便他们知道,老师和妈妈已经有过更深入的、只有伴侣之间才能进行的交融行为,可他们不甘心放开当初那抹从黑暗中,让他们终于苏醒的漂亮小神明。 除奥辛之外,原先分开的白银特遣军成员再次聚拢,这一次阿列克谢也加入了攻势。 甚至还有燃血组的夏盖、德米特里,皇家护卫军的奥洛维金、赛特、莱茵斯,秩序同盟的赫伊、缇兰,蝎组的厄加、02,以及边境哨卫军的尤利西斯、林、威尔、星弧、克里斯、阿库。 围剿的队伍又一次庞大起来。 珀珥望着不远处一张张熟悉、俊美的面孔—— 从前作为同伴时的平静,早已经从他们的眼瞳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等待开战的专注与汹涌的敌意。 晨间密林中的空地又扬起了一缕柔和的风,夹杂有植物的清香和前一晚雨水的潮气,朦朦胧胧,嗅闻在鼻腔内很舒服。 珀珥还坐在阿斯兰的臂弯上,他微微偏头,小声和阿斯兰说悄悄话,“因为我……要挑战你的人更多啦,阿斯兰会有把握吗?” 阿斯兰拢在小虫母膝弯出的手臂力道紧绷,他的手掌拢着对方纤细的脚踝,手背青筋鼓起,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足以窥见那隐藏在其肌理之下的蓬勃力量。 他的声音沉厚悦耳: “有没有把握,可以由你亲自见证。” 珀珥弯了弯眼睛,“好呀,那接下来我就欣赏一下阿斯兰打架的样子!” “会让你满意的。” 说着,阿斯兰抬眸,将珀珥放在了那银白色的菌丝之后,随后视线悠远冰冷,恍若冰川冻土,充满压迫性地刺向不远处跃跃欲试的挑战者们。 激战一触即发。 …… 那尔迦人皮糙肉厚、恢复力强,是天生的战士。 在本次王夫候选赛中,即便他们一个个再眼红、再打架打得上头,恨不得扭断对方的脖子、扯断对方的脊柱,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毕竟他们都还记得那是自己的同类、同僚,是在异兽战场上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所以下手再狠,也记得给对方留一口等待伤势恢复的气。 珀珥依旧站在菌丝为他环绕的安全地带内,而几十米之隔的位置,便是经过那尔迦人扫荡过的战场。 浓郁的血腥气混在空气中,目光所及的草木之上,几乎都能看见惹眼的猩红。 夏盖靠坐在一棵望天树之下,异化后的左臂折断,肩头伤口交错、深可见骨,那张本就凶戾、贯穿疤痕的脸上又多了几道血痕,气息断续,暗红色的眼瞳几乎都要失去了光亮。 小队长德米特里趴在地上,他身上最重的伤来源于脊背,具体伤势被作战服遮着,但也挡不住整个被血污洇湿的后背布料,已经陷入晕厥,面临淘汰。 赫伊和缇兰背靠背,面色苍白,唇角溢出血丝。 他们勉强支撑力道站在血污之间,用长刀拄着地面,滚烫的血水自握着刀的手腕缓缓流下,一滴一滴顺着锋利的刀面下滑,最终成为浇灌植物的养分。 边境哨卫军的成员用于攻击、防守的一部分机械外肢,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变成了躺在地上的残破金属—— 阿库、克里斯、威尔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成为淘汰成员;星弧重伤,还有一口气能继续坚持。 尤利西斯和林的状态稍微好点,但也只是尚能活动,前者机械臂断了六根,后者折了左侧的金属手臂。 阿列克谢被菌丝贯穿了腰腹,狰狞的血窟窿上鲜血淋漓,竭力睁开眼睛,试图用视线锁定住小虫母的身形,避免因为失去意识而被淘汰。 洛瑟兰满身都是血,看不清具体伤势在哪儿,在几番挣扎之后,最终还是沉沉闭上了眼睛,栽倒在地,酿成淘汰局势。 奥洛维金被自己的长剑刺穿了肩膀,面孔苍白;赛特意识全无,已经被淘汰,倒是莱茵斯还尚能坚持,从血污中撑着剑站了起来,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 02重伤淘汰,在沉默与不甘心中丧失意识,成为败将。 厄加的匕首寸寸断裂,面具皲裂破碎,于苍白俊秀的面庞上留有一道近乎狰狞的伤痕。 此刻战场上,唯三还能自由活动的便是阿克戎、暗棘,以及站在对立面的白银种战神阿斯兰。 这一次多对一的围剿人数更多,即便白银特遣军的首席是天生的战士,但在四面八方均环绕挑战者的状态下,阿斯兰也不免受伤。 原先完好的作战服上残留有刀剑、匕首的划痕,露出漂亮的深麦色肌理,并因干涸在腹部的血痕流露出几分具有凌/虐性质的性感。 但这并不会令阿斯兰显得脆弱,只会令他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挤入战损风的领域。 这场尚未停息的厮杀是震撼的。 不论是对于珀珥,还是对于通过宇宙星网窥见那尔迦人实力一角,并受到威慑的星网网民—— 【……太强了,这些观测球都是星盟流通的最新型号,是高科技中的高科技,就这捕捉那尔迦人近身格斗的时候都经常有虚影,我都不敢相信他们真实的速度会快成什么样子?】 【太牛了,一拳能打死几百个我吧?速度也快……天知道为什么人类进入星际时代还得体测?远古蓝星体侧是800和1000,怎么轮到我们这一代就成3000米了?!】 【这要是没有观测球,我估计只能看到残影。】 【何止是速度?就说一拳能打碎高三米、宽三米的巨石得有多大力道?据我所知现在最顶级的重型战斗机甲α-903号的最大攻击力量是22吨,但看那尔迦人那么轻松的姿态,我感觉他们全力一击至少能打出30吨甚至更大、更多的力道!而且他们还没恢复成第二形态!】 【我靠星际版的超级狂战士!怪不得人家是宇宙第一强国呢!】 【要这样说的话……这群狂战士日常和小国王接触的时候,力道拿捏得多精准啊?不然稍微使点劲儿,小国王会被捏碎的吧?】 【这、这么大力气,能、能把床干塌吧[黄心][黄心],真是恐怖又甜蜜的烦恼啊~】 【何止床干塌,我感觉这要是在六楼do,一激动怕是能干到负一层。】 【不是朋友,你们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糙?!能不能切身实际考虑一下我们珍珠国王的身体状况!!!而且谁会舍得对小国王那么粗鲁啊?!!】 …… 直播间内的讨论逐渐偏移了方向,而现实中的塞伦盖提密林中,暗棘和阿克戎喘着粗气,即便他们都断了几根肋骨,浑身剧痛起伏,但依旧咬紧牙根,不服输地冲了上去。 阿克戎面色僵沉,银白瞳孔中闪烁着兽性,野蛮而凶悍,像是一头不死不休、陷入疯魔与狂暴的巨兽,似乎只有你死我活才是结束他疯性的唯一开关。 暗棘神色阴鸷,额角、侧脸满是伤痕,血痕凝固后如猩红色的小蛇一般,蜿蜒而过那张锋利、深邃的五官,肩头、手臂皮开肉绽,正随着他的动作再次崩裂,缓缓渗出血水。 饱含血腥气的劲风骤然袭来。 胜负早已经注定的阿斯兰,并不在意此刻身处强弩之末的两个狗崽子。 他半掀起眼皮,面色沉稳、神情凶残,当阿克戎和暗棘不顾一切向前搏杀的同时,阿斯兰一个重踢,在再次踹断暗棘骨头的同时,用手掌桎梏住阿克戎的脖颈,卡着力道将人捏着狠狠抛开。 这一击阿斯兰没收着力。 暗棘猛吐一口血,完全靠着毅力支撑自己坚守意识,但阿克戎就没那么好运了——被老师掐住脖子的那一下力道很重,再加上他被甩飞砸向石壁,眼睛没能睁开两下,便沉沉陷入了晕厥。 至此,阿克戎也遭到淘汰。 …… 此刻,场面一度陷入寂静,随后一阵掌声从密林的另一个方向传来。 珀珥惊讶,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在那浓密的绿色之下,缓缓走出来三道影子,正是先前表示不参与围剿的比约恩、刀疤,以及一直不曾出现的白银种奥辛。 比约恩拍了拍手,目光、语气中满是喟叹与感慨,“不愧是白银种战神……你的战斗能力和反应本能,完全超越在场的每一个那尔迦人。” 身为燃血组的副首席,很多人都下意识地认为比约恩最擅长的应该是战斗,但实际上,比约恩拿手的是战斗理论。 即便他未曾直接和阿斯兰对上,可比约恩那双浸满经验的眼睛,却能告诉他很多信息——现阶段,一千一万个那尔迦战士加起来,也都抵不过白银种战神所具有的战斗意识。 周身浸血的阿斯兰面对比约恩的夸赞,保留有原来的谦逊,“……这是时间给我的优势。” 数千年的异兽对抗经验,足以让阿斯兰将某些东西刻入本能。 比约恩笑了笑。 即便是时间赋予了阿斯兰的优势,但作为同样存在于远古时代的暗棘、阿克戎等人,他们的战斗意识很好,却远没有阿斯兰那么好。 尤其再加上心性、行为的不同,阿斯兰的成熟和其他挑战者的躁动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便是比约恩这个一心为小虫母操心的“老父亲”,在此刻都忍不住给阿斯兰加分。 如此成熟、稳重、情绪稳定,且有手段、有智慧的雄性,或许才适合小虫母身侧这充满花花绿绿、男人成堆的世界。 既能照顾好他们娇气漂亮的小国王,也能压制住那群年轻烧燥、不分场合想要冲着珀珥发/情、贴贴的坏小子们…… 这样一看,阿斯兰似乎很适合作为最后的王夫选定者? 最重要的是,小虫母对阿斯兰也确实有点不同,既有小朋友对于长者的依赖、信任,更有情人伴侣之间那股隐秘却又黏黏腻腻的相处氛围。 此刻,比约恩的老父亲心态不免陷入了一种极为矛盾的两难境地—— 一方面他觉得有阿斯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欺负小虫母,就连那群狗崽子们都不行! 另一方面,他又考虑到阿斯兰实在太强大了,恐怕小虫母坐上定制机甲,都无法撼动白银种战神半分。 比约恩:愁啊!这该如何是好啊?得想个办法让小虫母能打得过阿斯兰啊!!! 珀珥:这也有点太强珍珠所难了吧?!! …… 王夫候选赛距离结束还有八天的时间。 眼下第二天,便已经淘汰了将近半数的人,随时等候在塞伦盖提密林之外的飞行器和医疗团队根据观测球的定位深入其内,将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和意识的淘汰者带离。 混战之后略显潦草的浓绿深林中,后勤队伍打扫着战场,另一部分重伤但依旧保留有意识的候选赛成员则安静坐在树下,一个个调整呼吸,等待着那尔迦人快速的自愈能力起效果。 在比赛尚未结束、参赛人员不曾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帝国准备的医疗团队并不会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 一棵望天树之下,暗棘靠坐在那里,正眉眼阴沉地注视着不远处。 前两天一直没出现的奥辛,此时正大摇大摆地跟在比约恩和刀疤身后,很自然地走到了阿斯兰和小虫母所在的位置。 因为不曾参与先前的混战,奥辛身上干干净净一如他最初进入塞伦盖提密林时的样子—— 夹在在发丝中、卡着金属色卡扣的细碎小辫,健康的深麦色皮肤,大而明亮如猫科动物一般的眼瞳,以及那犹如猎豹一般盘踞在其眼下的虫纹。 面容俊美野性,精神饱满,浑身上下毫无狼狈,银白色的作战服紧贴在躯干上,露出胸膛前那随着呼吸而偾张颤动的大片奶窗。 此刻,得了机会的奥辛正光明正大地晃悠在阿斯兰不远处,眨着那双令暗棘瞧着就心烦的大眼睛,蹲在小虫母面前,狗里狗气、毫无尊严和追求地询问对方想不想喝水、要不要吃果子。 简直就是投机取巧的愚蠢哈巴豹!!! “……啧。” 暗棘不爽地舔了舔犬齿,喉咙间还残留有铁锈似的血腥气,让他难受得厉害——心里、身上都难受,尤其瞧见有哈巴豹给小妈咪献殷勤,就令他燥得厉害,恨不得把奥辛那张脸很不体面地踩到地上狠狠碾烂。 体面?他还要什么体面?! 体面的狗能追到妈妈吗?体面的狗能有舔哭妈妈的机会吗? 根本没有!!! 当然,此刻不止暗棘不想要体面,就是不远处围观奥辛整个行动轨迹的缇兰都有些咬牙切齿。 缇兰烦躁地用手指梳理沾染了血迹的半长发,哑声道:“这个家伙……还真是被他找到了新赛道,赶着把阿斯兰当正宫然后给他敬茶吗?” 在阿斯兰面前装乖、伏低做小,然后趁着机会去妈妈面前表现,怎么不算是一种邪门途径呢? 赫伊垂眸,苍白的面色为他增添了一抹脆弱,即便是在战败后休息的空隙,也依旧保留有一份得体,不曾如缇兰一般低声咒骂。 此刻,场面陷入了一种空寂的安静。 原有的混战区域,在眼下阶段被分为两个部分—— 一边是养伤并准备积蓄力量,继续进行围剿的挑战者;另一边则是由阿斯兰、比约恩和刀疤构成的熟男天团,外加一只机灵大猫的奥辛和小虫母珀珥。 刀疤有些担心道:“还是先换个地方吧,这里血气的味道浓郁,待久了王会感觉不舒服。” “唔,有吗?”珀珥吸了吸鼻子,“好像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那是您已经闻习惯了。” 比约恩抬手摸了摸小虫母的脑袋,又将碎发给珀珥别在耳朵后方,“至少得换个环境好点的地方,一会儿也该准备吃午饭了,这里不适合。” 成熟雄性的好处在于他们总会考虑得更多,并且习惯性地从根源问题上出发。 在刀疤和比约恩提出来后,阿斯兰颔首应声。 至于奥辛…… 他在先前两天的候选赛期间未曾出手,而是跌跌撞撞摸索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奥辛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清楚,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老师,因此他也懒得和暗棘为伍,做那高消耗却没有回报的事情。 与其打来打去,倒不如装得乖一点,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妈妈身边,只要他不干坏事,老师也不能没理由地揍他吧?! 奥辛想,被骂“哈巴豹”就被骂呗,反正他也不会少一块肉,等时间久了、等妈妈习惯他的存在后,就算是老师看他不顺眼,可那又如何?妈妈亲近他就足够了! 阿斯兰:算盘珠子快崩在我脸上了.jpg 此刻,珀珥道:“行,那就换个地方,不过在离开之前……” 珀珥弯了弯眼睛,漂亮的浅蓝色虹膜中倒映出阿斯兰战损风的性感模样。 阿斯兰眉峰微挑,用战后略微沙哑的嗓音溢出一道沉沉的“嗯”,就好似在询问小虫母有什么需要。 珀珥仰头,手指勾着阿斯兰身前一缕被鲜血浸湿的长发,轻声问:“阿斯兰会介意我给他们治疗一下吗?” “不会。” 阿斯兰摇头,“珀珥,永远不需要为我而影响你自己的决定。” 听到这句话的比约恩暗自给阿斯兰加了十分。 珀珥心脏热热胀胀的,他觉得阿斯兰太好了——好到他有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于是,在所有人注视着他们的情景下,珀珥忽然抓住了阿斯兰胸膛奶窗上方的领子,踮脚、仰头,在对方配合俯身的同时,他道: “阿斯兰,一会儿我给你做单人精神力安抚!” 还没等到应声,珀珥又“吧唧”一声亲上了阿斯兰的下唇。 力道很轻,但声音很响。 响到比约恩和刀疤佯装看天,奥辛羡慕得瞪圆了那双猫眼,暗棘手掌心几乎攥出血来,尤利西斯没忍住一机械臂拍碎了块石头。 夏盖气得自言自语说“不就是个吻而已”;赫伊、缇兰默不作声,但脸色一个赛一个得寒;奥洛维金气得面颊微微涨红,莱茵斯偏头轻咳。 阿列克谢和厄加面无表情,星弧嚷着“我也要和妈妈亲亲”,林向来温柔的神情则微微凝滞,似是有些难言的低落。 珀珥红着脸从阿斯兰面前退开,没忍住冲着呲牙咧嘴求亲亲的星弧喊道:“战败者没资格要求亲亲啦!” 星弧:“呜呜乖宝妈咪你好狠的心啊!” 阿斯兰垂眸轻笑,抬手用指腹蹭了一下唇。 他倒是想加深这个吻,但还记得周围有太多的闲杂人等,便压下了那股渴劲儿,用另一部分尚未沾染血迹的菌丝将小虫母送到了战败者的位置。 阿斯兰慢条斯理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不用管那么多。 柔软的菌丝放开了珀珥的腰腹缓缓后撤,他伸手用掌心拂过它们,随即脚步轻快地踩入那片被猩红洇湿了草甸的混战中心。 失败的挑战者们个个形容狼狈。 伤痕、血水变成了他们篡权失败后的耻辱标记,只能如丧家犬一般,或躺、或坐在地上,接受胜利者那漫不经心的视线余光。 珀珥靠近,随即他的精神力也遥遥摆动着,像是无数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拂过了子嗣们的伤口,在帮助他们加速愈合的同时,也压下了那股因为战斗暴动而数值略有升高的狂化因子。 自从珀珥结束蜕变期后,他身边子嗣体内的狂化因子都维持在一个安全的数值内,起起伏伏均可掌控,已经彻底脱离了那尔迦会受狂化因子而陷入狂化症侵蚀的诅咒状态。 来自于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安抚最是难捱,是世界上最甜蜜的折磨。 刺痛的伤口上泛滥着细细密密的麻痒,伴随有汹涌于胸膛、腰腹间的热潮,一股一股刺激着子嗣们的神经,让他们忍不住喘气加重、鼻翼翕动。 夏盖喉结滚动,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避免暴露失态,却被珀珥拍了一下脑袋,随即在大脑有些宕机的空白中,感受到了一枚落在自己额头上的吻。 属于小虫母的香甜暖风自他身侧擦肩而过,随后留下了一句“好好养伤”的温柔嘱咐。 心性柔软博爱的小虫母,此刻变成了战乱废墟中唯一的神明—— 他公平而仁慈,在操控精神力安抚子嗣们的同时,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他们每个人的身边。 他不在意他们身上的污浊、狼狈,也不嫌弃他们身上难闻的血液腥气,只俯身垂眸,轻吻他们的额头,似是在送上具有安抚意义的祝福。 像是母亲。 像是坐于珍珠母贝镶嵌的圣坛之上,周身有圣歌环绕,燃烧着永恒光焰的神祇。 圣洁而又绚烂至极。 当珀珥走到阿列克谢身侧准备俯身时,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白银特遣军的副首席睁着一双几乎被血水浸透的银白眼瞳,声音嘶哑,带有某种彻底背离道德之后的执拗,“抱歉,但是妈妈……我、我们还有机会吗?” 这个机会似乎在此刻涵盖了很多层意义。 但珀珥没有深究,而是公平地低头吻了吻对方的额头,轻声道:“阿列克谢,比赛还没结束呢。” 没有结束,就意味着在此期间,所有一切都还是有机会的。 阿列克谢轻轻笑了一下,“……谢谢您。” 珀珥:“不客气哦。” 珀珥怕阿斯兰他们等久,因此他的速度很快,在用精神力安抚过所有子嗣后,珀珥将赠予暗棘的“安抚吻”留在了最后。 在所有想要围剿阿斯兰的挑战者中,暗棘向来是敌意最强、打架最疯的那一个,因此他受伤也是最重的。 偏生暗棘又因为意志力强大,他受着最重的伤还能坚持不被淘汰,撑着一口气终于等来了那熟悉的、逐渐走到自己身侧的脚步声。 “妈妈……” 靠坐在树下的暗棘很狼狈。 这大概是珀珥认识暗棘以来,对方最狼狈的一次。 珀珥蹲在暗棘面前,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对方被血水浸透的手臂,“你还要继续挑战阿斯兰呀?” 某种程度来讲,落后一步陪伴在小虫母身侧,却又争又抢的暗棘,是此次猎杀围剿阿斯兰活动的最初发动者。 暗棘眼睫微动,在猩红的视野内,他嘶哑着用前不久珀珥说过的话来回答对方的问题,“妈妈,比赛还没有结束呢。” 珀珥无奈。 他看向接受精神力安抚后,周身伤口愈合速度加快的暗棘,又问:“疼吗?” 暗棘可不是夏盖那种会在小虫母面前嘴硬的家伙,他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三分疼也能被他演出十分来。 “很疼,要快疼死了。” “骨头断了好多,脏器也破了。” “妈妈,我好像差点就撑不到你来看我了。” “乱说什么呢?” 珀珥没好气地揪了揪暗棘的耳朵,小声道:“疼就好好养伤!” 暗棘喉结滚动,抬了抬下巴,可怜又委屈道:“所以妈妈会亲一下我吗?” 虽然知道暗棘是个什么心性,但见对方此刻可怜巴巴、没有庞的攻击性的样子,小虫母心中一软再软,想着其他子嗣都亲了,也不差一个暗棘。 珀珥:“会亲的,你别动呀——” 说着,蹲在原地的珀珥略支起身体,唇瓣靠近暗棘的额心,只是在即将肌理相触的瞬间,原先瘫倒在望天树下方的暗棘骤然仰头。 他凸起的喉结镶嵌在脖颈之上,青筋暴起,便是身体的钝痛影响着暗棘此刻的动作,可他依旧坚持,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偷袭吻上了小虫母的唇瓣。 ——甚至还探着舌尖舔了一下。 这是一个不问自取的吻。 麻麻痒痒的。 那是一个掺杂着荷尔蒙与血腥气的吻,转瞬即逝,却还是让珀珥怔愣在原地。 比珀珥反应更快的是从后侧袭来的银白色菌丝。 痛苦的闷声后,暗棘又一次被掀翻甩落至远处覆有青苔的巨石上,愈合一半的伤势再次加重,促使他吐出一口血,却半撑着手臂,冲已经被阿斯兰抬臂揽在怀里的小虫母,露出了一个肆意又畅快的笑容。 浑身浴血的疯狗笑着对他的小虫母说,妈妈好甜啊。 真的好喜欢。 喜欢到连断裂的肋骨戳破内脏都觉得值得。 …… 阿斯兰带着珀珥,身后跟着比约恩、刀疤,以及奥辛离开了原先的混战区域。 密林飞速后退,在走出几十米后,属于塞伦盖提的植物清香终于压过了那股血腥气,让珀珥重新捡回了自己的嗅觉。 这片原始丛林时常被终年不散的浓雾包围,临近中午时分,他们选择将一处比邻巨型榕树的山洞作为暂时休整的营地。 阿斯兰身上有伤,午饭的事情便被比约恩、刀疤包揽了。 奥辛厨艺一般,但他有眼色啊! 他知道自己此刻能跟在小虫母身边,是因为老师放了他一马,因此他勤快地表示可以去帮忙。 很快,他们的脚步声远去,山洞彻底安静了下来。 珀珥把镜头转动的观测球都赶到了山洞之外,随后轻声走进来,看向曲着腿,放松背靠山洞壁坐着的阿斯兰。 珀珥故意问道:“阿斯兰,要抱抱珍珠吗?抱抱珍珠伤口就不疼了哦!” 阿斯兰宠溺道:“要的,可以给我抱抱珍珠吗?” “当然可以!” 珀珥将绒毯搭在干净的石块上,随即也不嫌弃阿斯兰身上的血污,就那么蹭着坐到了对方的怀里,很小心地与对方的胸膛、腰腹隔开一截距离。 ——阿斯兰的伤口主要集中在那里。 他小心翼翼用手指拂过那些已然愈合三分之一,却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的可怖伤口,心脏酸胀。 珀珥小心低头,吻了吻阿斯兰作战服奶窗下方裸/露出来的深麦色肌理。 滚烫,偾张,力量十足,在浓郁的血腥气之下,则是另一股独属于阿斯兰的气味。 很好闻。 珀珥下意识用鼻尖蹭了蹭。 下一秒,他被一只滚烫的手掌握住了后颈。 珀珥顺着力道抬头,对上了阿斯兰的视线。 从前冷酷淡漠的银白色眼瞳在此刻变得炽热,隐隐压抑着战斗之后的兽性与兴奋。 即便珀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阿斯兰的瞳孔已经完全收缩成针尖,流露出几分危险的意味,可对方已经气息平缓,用最正好的力度抚摸按揉着小虫母的后颈。 这个时候应该离开的…… 应该离开山洞,让战斗之后进入生理性兴奋的白银种战神独处片刻,缓过这股劲儿再对方进行安抚,不然可能会被弄得湿漉漉的。 珀珥的理智是这样想的,可他的行为却被冲动支配—— 原先跨坐在阿斯兰大腿上的小虫母绷直、绷紧了腰腹,被作战服包裹的漂亮躯干露出一截好看的弧度。 他搂住阿斯兰的脖颈,避开对方身前的伤势,随后嘴巴微张,探出一截粉色的舌,难得以一副主动且强势的姿态凑上去,舔了舔阿斯兰的唇。 阿斯兰顿了一下。 他握在珀珥后颈的手掌停滞了两秒钟,随后力道微微加重,以一种小虫母完全可以承受的力气,将人带着压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珀珥瞪圆了眼睛,睫毛慌张地颤动,含糊推拒道:“呜阿斯兰……伤、伤口……” 接下来的话被尽数吞到了口中。 珀珥柔软的胸膛腹部,紧紧贴到阿斯兰战斗之后血液沸腾、温度滚烫的躯干上,干涸的血迹和钝痛的伤势夹在彼此之间,几乎要被两个人的体温彻底融化。 即便珀珥想小心阿斯兰身上的伤,可他根本躲不开对方的力气。 甚至,比起珀珥那种小打小闹、轻轻柔柔,恍若纯情小朋友的吻,阿斯兰的吻便显得有些涩/情了。 那是一种已然令珀珥头晕目眩、腰眼发麻的刺激,血腥与冰川融水的味道相互混杂,以及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令他忍不住会联想到一些很有代表性的东西—— 束缚于作战服胸膛间的皮质束带,从胯间延伸至末端的隐秘兽笼,浮动有火星子的香烟雪茄,热到烫手的肌□□温,甚至是战场纷争结束之后冰冷暴虐的硝烟。 它们混杂在阿斯兰带来珀珥的这枚吻中,让珀珥大脑空白、四肢发软的同时,不受控制地溢出满身甜香,像是一块沾满了蜂蜜的小面包。 藏于深处的蜜地似乎又一次变得湿润起来。 珀珥感觉他们吻了很久。 久到他舌尖、嘴巴都麻麻的,却又觉得好舒服、好喜欢,还想得到更多的亲亲。 直到一声从山洞外侧传来的轻咳,拉回了珀珥的意识。 他慌乱之间咬了阿斯兰一口,随后面颊红通通地后仰,被阿斯兰稳当当地扶住了后腰,轻抚着做安抚。 珀珥偏头,看见了山洞外似乎看天看入神的比约恩、看地看入迷的刀疤,以及不知道把眼睛放在哪里的奥辛。 他小声道:“他、他们回来啦!” 说着,珀珥有些懊恼,没忍住又仰头咬了一口阿斯兰的下唇,“都来得及没给你做精神力安抚!阿斯兰,你的嘴巴太会勾引我啦!需要好好反省一下!” 阿斯兰:(宠溺)好好好,都怪我.jpg …… 这天的午餐是比约恩和刀疤合作准备的,前者具有“老父亲”的特质,后者是粗中有细的“男妈妈”,厨艺在所有那尔迦人里算是一等一得好。 奥辛虽然不会做,但他有眼色还热心肠啊!机灵的小狗忙前忙后,着重伺候着小虫母吃饭喝水,终于得到了老师阿斯兰一个好眼神。 珀珥嘴里咬着肉,腮帮子鼓鼓的,有些奇怪道:“之前都有昆汀叔叔送来的投喂,今天怎么没有啦?他们安抚伤员所以忘记了吗?” 正慢条斯理切割肉块的阿斯兰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喜欢?” 珀珥点头,“喜欢!很好吃的!” “田螺先生”的手艺很好,烤肉做得肉质鲜嫩多汁,搭配的植物、浆果恰到好处,并不让人觉得过分油腻。 甚至在吃到嘴里的时候,珀珥在口味上会隐隐觉得有种熟悉感,可他又很确定,在此之前他并不曾吃过烟火味这般浓郁的野外烤肉。 ——和燃血组的大块头们烤的肉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阿斯兰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喜欢就好”。 随即,在珀珥惊讶、意外的神情中,白银种战神拿起已经串好的野鸡翅,架在火上,用最原始、最接近自然的方法烤制着,同时修长的深麦色手指捏着浆果,微微挤压,便将那橘红色的果汁浇了上去。 阿斯兰的手法娴熟流畅,和在他房间内那风格简约的厨房中做饭的感觉很不一样。 如果说室内的阿斯兰举止之间是优雅,那么此刻坐在丛林间,便流露有几分粗犷的野性。 比约恩心底猜到了什么,默默为阿斯兰又加了十分 刀疤和奥辛没懂其中的缘由,只有些意外地瞧阿斯兰的动作。 奥辛:从来不知道老师竟然还会做饭?!! 很快,色香味俱全的烤翅被阿斯兰用光洁的木棍穿着,递在了珀珥的面前。 他微微偏头,银白色的虹膜中晃动笑意,“还能吃下一点吗?” 珀珥呆呆地看了看阿斯兰,又愣愣地瞧了瞧阿斯兰手里的烤翅,整个大脑都有一点点空白,在怔了两三秒钟后,他才小声道:“能、能吃下的,那……所以之前都是……” 不是什么“田螺先生”,而是阿斯兰吗? 当问题的答案清清楚楚地摆在珀珥面前时,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在整个那尔迦帝国疆域之内,似乎除了阿斯兰和他操控的菌丝,似乎也没谁能够做到这般悄无声息、隐秘十足的事情了。 ……这种被特意宠爱着的感觉,真好呀。 阿斯兰颔首,贴心地将肉撕下来,小心送到珀珥的嘴边。 珀珥面颊微微泛红,眼瞳水润,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道:“阿斯兰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阿斯兰:“最开始也不知道。” 高科技树屋上所具有的能量屏障可以同时隔绝小虫母的气味和精神力,只要他不主动将精神力探出屏障之外,那么在整个塞伦盖提密林中,就不会有第二个人发现珀珥的踪迹。 只是在那浓密的、充满有植物气息的原始丛林中,阿斯兰却不由自主想到了清晨他们抽签时,得到了小虫母正在睡懒觉的消息。 以阿斯兰对珀珥的了解,这种时候心性纯善、柔软的小珍珠,又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一切呢? 于是,出于某种试探的想法,阿斯兰在结束第一次战斗后,悉心关注了周围的环境地势,同时猜测、模拟了珀珥以及昆汀他们的想法,最终选择了几个他认为可能存在“线索”的区域,投放了数条烤鱼。 香喷喷的饵料在中央区域的望天树下,将馋嘴的小猫引诱了出来,至此也让阿斯兰独享投喂小虫母,并得到对方可可爱爱感谢的美好体验。 珀珥噘了噘嘴。 所以他竟然是因为嘴馋才暴露的吗? …… 午饭之后,作为围观组的比约恩和刀疤找了截足够粗壮的树枝躺了上去,一边感受着林间细碎的光斑,一边体验着难得的悠闲时间。 珀珥则陪着阿斯兰在山洞内静养伤势。 白银种的愈合速度很快,但珀珥依旧不太放心,尤其想到先前他给别的子嗣做了精神力安抚,却独独没给阿斯兰做,这种感觉令他心脏酸酸涩涩的,很不舒服。 于是,为了让自己心情舒畅,珀珥还是按着阿斯兰,坐在对方的怀里,亲亲贴贴地进行了一场精神力安抚。 当然,给白银种——尤其是给阿斯兰做精神力安抚,总会令珀珥变得一塌糊涂。 明明他在给暗棘、阿列克谢做安抚的时候,已经锻炼出了很强的耐受性了,可等到珀珥蜷在阿斯兰的怀里后,便只能瑟瑟缩缩打着颤,连指腹、指根都被刺激得颤抖痉挛。 太奇怪,也太舒服了。 那种浑身都要融化掉的感觉下,珀珥懒洋洋地在阿斯兰的怀里靠了许久,后颈和尾勾根部被那只力道正好的手揉捏着,浑身舒服,以至于珀珥一度忘记到底是他安抚阿斯兰,还是阿斯兰安抚他。 至于奥辛则守在山洞外面,时不时去摘个野果,用草枝编个小玩意儿,像个小狗尾巴似的晃悠在小虫母身侧,摆出一副傻白甜的样子,便是阿斯兰见他心烦,都不好直接开口赶人。 原先紧张刺激的候选赛,在此刻转变成了雨林度假日常—— 【我的天,刚刚吃饭那段小国王和阿斯兰的互动感觉好纯情、好有爱啊!简直就是我理想中小情侣的相处模式。】 【笑死,燃血组副首席怎么瞧阿斯兰像是看女婿啊?!】 【啊啊啊所以刚才山洞里到底被挡住了什么?大家也太见外了吧?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盲猜吃嘴巴了!小国王用餐前嘴巴就有点红肿充血,必然是被阿斯兰亲的!阿斯兰看起来体型那么大只,吻的时候能单手把小国王抱在怀里吧?悬殊的体型差和力量差距,小国王就算是被吻到近乎窒息也躲不开,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软倒在阿斯兰怀里,被吃嘴巴、被吃咪咪、被吃勾勾,还被吃花花!把能吃的都吃一遍!然后吃到红通通!吃到流水水!】 【老师您……(欲言又止)(提裤子)(伸手)】 【所以有人注意到奥辛吗?哈哈哈哈怎么狗里狗气的,绕在小国王身边瞧着阿斯兰的眼色,被阿斯兰无视后就乐颠颠翘着尾巴去和小国王贴贴,太可爱了!】 …… 塞伦盖提密林内暂时性的宁静,让围观的宇宙星网网民们也逐渐放松下来,优哉游哉地在数个直播间内交流着彼此对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好奇和向往。 在整个宇宙范围之内,除了具有第二形态的那尔迦人,剩余五分之一的星际住民,大部分以纯人类为主。 或许是远古时期的蓝星在孕育生命时,赋予了人类无法改变的天性和本能,即便整个世界都进入了星际时代,但好奇心旺盛的他们,也依旧会好奇对于他们来说可以称之为是“外星种族”的那尔迦人。 评论、弹幕热热闹闹交流着人类对那尔迦人的认知和感受,即便从小国王珀珥回归之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更多地暴露在众人的眼中,但他们依旧被迷雾萦绕,朦朦胧胧,令人无法看清。 那尔迦帝国的风俗人情,他们的基因序列、第二形态,全民皆兵、全员雄性的奇妙社会结构,至今神秘未曾被揭秘的繁衍方式…… 在这场候选赛的直播,又一次将那尔迦帝国推上热潮的同时,塞伦盖提密林之外的光源则逐渐沉落。 天空暗淡,当你置身于丛林底部时,便仿佛落入一片深邃幽暗的深潭,头顶之上树冠、藤蔓交错,偶尔能从树叶堆叠的空隙间窥见犹如碎钻的一颗颗星子。 很漂亮。 阿斯兰带着珀珥坐在了一棵巨大的榕树上。 在其独木成林的特性下,粗壮的褐色树干错落而生,自上向下深深埋入地底,变为可以吸收养分的根系,盘根错节。 晚间气温略低,轻柔的风拂过一切,在林间发出簌簌的动静。 珀珥裹着他那一直被小心保护、干净清洁的毛毯,整个人像小猫一般蜷在阿斯兰的怀里,然后仰着头,透过有限的空隙去看看深蓝色的天空。 树冠被挤着成了近似星星的形状,像是一个被包装好的礼盒,而里面装着的是珀珥。 他听着阿斯兰的心跳声,感受着对方抚过自己后颈、腰腹间充满安抚性的手掌,逐渐在熟悉的气味和体温下,一点一点放松意识,在静谧中彻底睡了过去。 珀珥喜欢睡在阿斯兰怀里的感觉。 如果以后有机会……他想要天天睡在阿斯兰身边,要阿斯兰不穿衣服、要枕在阿斯兰的大胸肌上、要把小腿搭在阿斯兰的大腿上,还要抓着对方的长发,一觉睡到天亮。 王夫候选赛的第二天夜晚安静平和,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这种子嗣之间相互维护的默契被延续了下去。 不服输的猎杀小队只会在天空彻底放亮后,寻觅阿斯兰所在的位置并进行挑战围剿,通常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将中午和傍晚的时间空出来,好让小虫母按时吃饭、按时休息。 候选赛的获胜者很重要,但小虫母的健康作息也同样重要,甚至量级更重。 几乎每天的联合围剿之后,都会有子嗣被淘汰—— 第三天,缇兰和星弧被淘汰。 前者直接因为重伤失去了意识,后者则在晕厥之前厚着脸皮,冲珀珥讨了枚面颊吻,还不等小虫母刚把嘴巴碰到他颊侧的时候,星弧便脑袋一歪倒了下去。 最后还是珀珥心软,就着星弧晕倒后被医疗人员抬上担架的姿态,轻轻柔柔吻了吻对方的侧脸。 当然,顶级端水成就的获得者珀珥也没有忘记早没了意识的缇兰。 …… 第四天,同担副首席之位的阿列克谢和莱茵斯被淘汰。 莱茵斯在战斗中被阿斯兰夺走了手中的贵族式长剑,最终被自己的剑贯穿右侧胸膛,伤及虫翼根部,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阿列克谢则被打断了骨头,恢复原始形态的进程被强制中止,口鼻出血、瘫软在地,在眼睛闭上的最后一秒,还紧紧盯着不远处干净圣洁的影子,充血的眼瞳中藏有隐晦且克制的渴求。 在医护人员将他们搬离的同时,珀珥亲自陪同。 柔软仁慈的小神明并不会责怪失败者,只会温温柔柔地送上自己的安抚。 …… 第五天,秩序同盟的首席赫伊,皇家护卫军的首席奥洛维金,以及边境哨卫军的副首席林齐齐被淘汰。 向来注意外在形象的赫伊和奥洛维金在最后一刻,狼狈到了极点,血污弄脏了他们的作战服,军刀、长剑也碎成几截。 围剿挑战的一败涂地令他们面色苍白灰暗,眼见身形摇摇欲坠、即将跌落于污泥之前,却在意识沉底的最后一秒,拥有的小虫母温暖的拥抱。 经受过机械改造的林则更惨烈一点。 他肩侧的机械元件彻底报废,一截金属手臂躺在杂草之间,珀珥瞧着对方那副“肢体缺失”的模样,差点红了眼眶,赶在林倒地之前抱住对方的腰腹,仰头蹭着林的下巴。 倒是旁边一边咳血一边围观的尤利西斯忍不住自言自语,如果是他也没了肢体手臂,小虫母会为他而湿红了眼眶吗? …… 第六天,对比其他同类更擅长战斗的夏盖、厄加和尤利西斯被齐齐淘汰。 厄加作为主要的潜伏偷袭者,受的基本都是内部的伤,体内脏器已经无法再支撑他继续作战了。 夏盖则外伤居多,侧脸、肩膀、胸膛、腰腹、大腿……他完全是因为体内治愈因子赶不上失血的速度,这才被淘汰的。 尤利西斯身后的机械臂全部断裂,整个连通金属改造的脊背上惨烈至极,几乎一呼吸便会往下掉落金属碎屑和零件。 也因着这般重伤,尤利西斯如愿以偿在失去行动力后,看到了为他而眼红的小虫母。 尤利西斯觉得自己贱得慌! 他本该是期待这一幕的,可等真的瞧见珀珥红通通、泪汪汪的眼睛后,他又觉得他以后如果要死,一定得离小虫母远远的——看不到或许就不会难过了吧? …… 围剿和淘汰每天都在发生,每一次都残酷而惨烈,最初围观这场候选赛的星网网民是兴致勃勃的,但很快,他们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更加沉默且严肃。 【那尔迦人这一方面远比我想象得更加残酷,他们像是不知道疼的机器人一样,为了信仰、为了坚持,能不要命地冲上去,一而再再而三,永无休止。】 【我看着都疼,没想到他们真的能坚持到直至自己彻底丧失行动力为止。】 【有这样的战士,怪不得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能从加入星盟以后,就连连位列第一,这是他们应得的!】 【你们都说那尔迦的战士强大坚韧,但我觉得他们的小国王也很伟大,温柔又仁慈,既能放开手看自己的臣民战斗,也能在事后对他们进行最柔软的安抚。】 【所以我说那尔迦人和他们的小国王是绝配!珍珠国王和他的臣民们锁死一辈子呀!】 …… 第七天的时候,尚还能行动自如的挑战者只剩下了暗棘一个。 他完全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偏生生命力、恢复力强盛,几次三番被阿斯兰打到爬也爬不起来,但就拼死了撑着一口气和一缕神思,硬生生在接连数天的围剿重伤后,撑到了现在。 不停崩裂又愈合的伤痕遍布暗棘全身,他伤痕累累,四肢折断,无力地躺在洇湿有血水的草丛间,却还是咬牙坚持,用手肘把自己撑了起来,然后费劲地靠在树下喘着。 珀珥偶尔会觉得暗棘已经要坚持不下去了。 可当他走过去,像是之前一般,半蹲在暗棘面前,用手指轻轻戳着对方的手臂,低声问“还要继续挑战阿斯兰”的时候,暗棘的回答总是一样—— “妈妈,比赛还没结束呢。” 热烈,疯狂,执拗。 似乎从暗棘在暴风雪中嗅闻到小虫母的气息,感受到对方精神力的那一刻开始,某种无法被割断的欲求便根植在了他的身体深处。 是扭曲的爱恋,是恶劣的占有,是汹涌的欲/念,也是具有雄性劣根的侵略性…… 暗棘对珀珥的情感复杂且混合有一部分很黑暗的情绪,他外露而大胆,只有不停地在小虫母身边展现存在感,才能令他享有心灵上的安慰。 就像是眼下,即便暗棘知道他第七天、第八天……甚至是到最后一天都无法打赢阿斯兰,可他就是不甘心。 既然比赛还没结束,那他能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刻。 珀珥尊重子嗣的选择,他捧着暗棘的脸上,即便沾染了满手血污,也依旧颔首,吻了吻对方的眼皮。 他轻声道—— “好。” “暗棘,我会看着你坚持到最后一刻的。” 周身被轻薄精神力环绕的年轻白银种咧嘴笑了笑,那双有些失去焦距的深红色眼瞳中流露出几分罕见的温柔情愫。 他喃喃唤出了第一次见面时使用的称呼:“那就看着我吧……小师娘。” 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注视着我。 …… 距离王夫候选赛结束还有三天,在此期间,珀珥也曾问过阿斯兰,为什么每一次都收着力道,不让暗棘彻底淘汰,提前结束这场竞赛。 对此,阿斯兰说—— “既然他愿意为你做到这一步,那么等他到比赛结束又何妨?” “他想要机会我可以给他,但结局……早就注定了。” 于是,第八天、第九天、第十天,暗棘将自己的全部精力用于挑战阿斯兰,却最终还是败在了白银种战神的手下。 最后一次的对战中,属于阿斯兰的银白色菌丝贯穿了暗棘的双肩,猩红滚烫的血水顺着伤口而下。 暗棘从胸膛深处挤压出如风箱拉动的嘶鸣声,喘息发沉,伴随呼吸而一下一下向外溢着血水。 接连数天的重伤、自愈,再重伤、再自愈,已然让暗棘陷入了强弩之末的境地,在意识即将溃散的那几秒钟里,他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从前在山洞内舔到,属于小虫母的蜜。 那么甜。 甜到浸润了暗棘每一个深夜中的瑰丽梦境。 暗棘发出很哑的笑声,他盯着又一次在他挑战失败后,主动走向自己的小虫母,忍不住道:“妈妈,我挑战失败了。” 珀珥:“我都看到啦。” 暗棘:“……全部?” 珀珥点头:“全部。” 暗棘喘着笑了笑,“再亲我一口吧妈妈,我马上就要失去意识了……趁着我还清醒,再、再亲我……” 接下来的话被珀珥用手轻轻捂着挡了回去。 这一次,珀珥踮脚,隔着自己的手背,吻在了暗棘的唇上。 隔着珀珥的手掌,暗棘喉头紧缩。 他用最后的意识探着舌尖,蹭过了小虫母的掌心,像是在舔对方的唇一般,留下一句“我可真嫉妒老师啊”的感慨后,终于沉沉昏了过去。 耗时十天的王夫候选赛彻底进入尾声,当最后一个挑战者暗棘被医疗人员抬走后,整个场地里只剩下作为“隐藏宝藏”的小虫母珀珥,稳住地位的白银种战神阿斯兰,作为旁观者的比约恩、刀疤,以及开发出新赛道的奥辛。 眼见老师的目光扫到自己,奥辛立马举手认输,随后还觍着脸问珀珥,“妈咪,主动认输的话可以得到亲亲吗?” 奥辛已经眼馋亲亲很久了!!! 珀珥莞尔,“可以!” 机灵小狗甩着看不见的尾巴凑到了小虫母面前,主动弯腰、低头,乖巧驯服得厉害,然后在得到了一枚面颊吻后,乐颠颠地主动宣布了认输。 比约恩和刀疤所站的角度不同,所以对这场候选赛中挑战阿斯兰的兴趣不大——往后有的是机会切磋较量,何必非得眼下呢? 于是在奥辛之后,比约恩和刀疤也同样选择认输,并且得到了小虫母结结实实的拥抱,和吧唧响的面颊吻。 塞伦盖提密林在接连三人的主动退出后,陷入了悠远的沉寂,按照最初王夫候选赛的规定,比赛结束的时间在第十天晚上的八点,而今距离这个时刻还有最后的两个小时。 晚间六点,塞伦盖提密林已经被暗色覆盖,犹如无边无际铺着的巨幅绸缎,蓝到发黑、发沉,星光点缀,亮得清冷、澄澈,在交错的树冠空隙间明明灭灭,隐隐有浮光流动,漂亮到动人心魄。 最后的两个小时里,阿斯兰单臂抱着珀珥,身形穿梭在原始雨林之间。 他们的速度并不算快,甚至对于阿斯兰本身来说可以称之为慢,但这种慢又足以让珀珥再一次欣赏此间的浓绿。 古树参天、藤蔓缠绕。 萤火虫在枝叶间缓缓飞动,衬得这片空间岑寂安宁。 本次赛事的胜利取决于最终是谁能在最后带着“隐藏宝藏”离开密林,而离开的范畴则被定在十天前,参赛者们进入塞伦盖提密林之前的集合地。 阿斯兰的大脑清晰地记住了进入丛林以来的全部路程,但他并不着急带着珀珥出去,而是充分利用时间,让珀珥去看他想要看的一切—— 宽大的蕨类叶子,晶莹剔透的露珠,藏匿在树杈之间的松鼠,落于野花之上的昆虫。 当阿斯兰终于临近塞伦盖提密林边缘的那一刻,他慢下了脚步,同时微微俯身,将坐在他臂弯的小虫母放了下来。 “是快到了吗?”对距离和路线完全没有意识的珀珥仰头询问。 “很快了。” 阿斯兰半蹲,抬手细致地整理着珀珥鬓角的碎发,又将那截绒毯往上拉了拉,彻底覆盖住小虫母的肩头。 珀珥:“那我们现在要出去吗?” 阿斯兰颔首,“是的。” 说着,他轻轻拉住了珀珥的手,“牵着我吧。” 珀珥应声,“好哦。” 晚间的密林昏暗,却又高空的星辰、草丛间的萤火虫照亮一切。 阿斯兰走在左侧,身形高大、宽肩窄腰,右手垂下握着一只柔软白皙的小手。 珀珥走在右侧,对比身边的影子显得更为单薄纤细,身形有种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青涩美感,虫翼自然出落,银白色的尾勾尖端翘起,像是傲娇的小猫一般,随着主人走路而摆动着。 这个时候,观测球已经被撤走了大半,只剩下最后一个,主要锁定在阿斯兰的身形。 一边走,珀珥一边道:“所以就要结束了吗?” 阿斯兰:“走出去就彻底结束了。” “十天感觉过得好快呀。” “那珀珥玩得开心吗?” “开心!” 珀珥点头,唇边勾出一抹轻笑。 随即,珀珥蹭了蹭鞋底,小声道:“那接下来呢?还需要做些什么吗?直接走出去吗?” 此时距离塞伦盖提密林边缘近似“屏障”的巨木,不过两步之遥—— 外侧,是早已经等候在集合地的昆汀等人,晚间灯光耀眼,同时有比赛时间倒计时的器械数着数,静待最后的得胜者。 内侧,则是幽暗沉静的林间,以及最终获得胜利的阿斯兰,以及被他牵在手中的小虫母。 阿斯兰没说话,而是在珀珥意外的神情中,放开了对方的手,随后缓缓后退的一步。 珀珥:“阿斯兰你……” 阿斯兰半跪在地,宛若为小神明献上忠诚、信仰,以及无边爱意的信徒,他仰视着珀珥,声线沙哑性感,带有一种娓娓道来的神秘感。 他道:“珀珥,这场候选赛最终的选择权交给你了。” “……什么?” 阿斯兰笑了一下,稳重而温和—— “在为你而生的比赛中,珀珥,你将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如果你选择自己走出去,那么今天这场比赛将没有最终的胜负;如果你愿意带着我一起走出去,或许我将有幸享有你赐予我的胜利。” “珀珥,但不论你做出什么选择,直至生命尽头,都不会有人放弃。” 从那个孱弱、怯懦的小人造人出现在辐射荒星的那一刻起,他与他们的命运便早已经相连,彼此之间密不可分。 他们都因彼此而生出血肉、蕴养灵魂,也因彼此而得到最珍贵的爱意。 那尔迦的小国王与他的臣民们,天生一对。 小虫母愣了一下,他在阿斯兰的言语中听到了另一层意味。 他的心跳在加速,他忍不住偏头看向密林之外等候着的子嗣们——他们的视线是滚烫、炽热的,似乎每一个人的眼瞳深处,都只会倒映出一个影子。 而这个影子,将永远属于珀珥、属于那尔迦的小国王。 珀珥又转头,看向阿斯兰的眼眸深处。 在那片藏尽宠溺与宽纵的银白色海潮中,也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轮廓。 他听懂了那层意思。 也早已经做好了选择。 荧光漂浮的寂静之下,珀珥抿着唇,忽然笑了一下。 他迎着阿斯兰的注视,小步上前,微微弯腰,睁着那双大而明亮的浅蓝色眼瞳,向半跪在地的阿斯兰伸出手,优雅做邀请状—— “所以……阿斯兰,你要成为我的王夫吗?” 第160章 告白 那天——王夫候选赛的最后一天, 阿斯兰的答案被淹没到了骤然瓢泼的雨林大雨中。 晚间的雨水似乎早已经成了塞伦盖提密林内的常态,来势汹汹,不等阿斯兰出声,便已经凝聚成豆大的水珠砸了下来。 阿斯兰手臂向前伸, 一把将尚未反应过来的小虫母捞着抱在怀里, 柔软银白的菌丝裹挟而来, 顷刻间挡去潮冷的雨水, 熟悉如冰川融水的气息包围在珀珥身侧, 将他珍之重之的小国王藏得小心又严实。 就像是白银恶龙在守护自己唯一的珍宝一般。 珀珥蜷在阿斯兰的怀里蹭着, 他娇气又矜贵地握着阿斯兰的长发轻轻拽了拽,仰着脑袋,露出那张漂亮明艳的五官, 眼瞳澄澈, 像是一把小钩子似的,死死勾住了阿斯兰的心神。 明明他心底已经知道了答案是什么, 但偶尔可爱的坏心泛滥的小虫母,就是要故意招惹阿斯兰。 “阿斯兰,你还没回答呢!” “难道阿斯兰不想给我当王夫吗?” “那阿斯兰想给谁当……唔!” 翕张颤动说着恼人的话的浅粉色嘴巴,被阿斯兰偏头吻上, 力道不重,带有温柔暧昧的摩擦, 被将剩下的话全部吞了进去。 阿斯兰总是知道小虫母的敏感点——包括对方的口腔、舌面。 两三秒的亲吻转瞬即逝,上一秒还晃着小恶魔尾巴“欺负”阿斯兰的珀珥, 下一秒就软趴趴地靠在了阿斯兰的肩头, 不满又娇气地张嘴,佯装恶狠狠的姿态咬了一口对方的颈侧。 阿斯兰失笑,他宠溺地揉了一下珀珥的后颈, 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很轻很轻,却又莫名令人心跳加快,盛满了无尽的珍视与小心,“要……除了珀珥,我不愿当任何人的王夫。” 珀珥啃咬的动作顿了一下。 似是感受到了预备役伴侣待他的怜惜和爱意,他松开了白生生的牙齿,温柔地舔了舔那截被留有牙印的部位,吐息温热,语调黏人,像是一团完全融化的棉花糖。 他说—— “我知道嘛,我就是想听阿斯兰说出来。” “我好喜欢听阿斯兰说爱我的话。” “听着的时候会觉得心脏热热胀胀的,像是在泡温泉,好舒服。” 珀珥被那尔迦人养得很好、很好,但或许是因为从前作为人造人时缺失的爱意与安全感,即便现在的他被养出了一身的矜贵与骄纵,但他仍然喜欢爱语呢喃这样的环节。 他就是喜欢听那些爱着他的话。 阿斯兰哑声轻笑,高挺的鼻梁抵在珀珥的颈侧,呼吸滚烫,在烧灼着对方肌理的同时,纵着小虫母的喜好,说出了那性感而含蓄的爱语—— “……珀珥,我爱你。” “我把自己送给你,让我属于你,好吗?” 年长者的爱向来稳重、温厚,拿得出手,不会如年轻的疯狗崽子那般疯狂且肆无忌惮,妄图在珀珥的身上留下自己的标记,而是更内敛,是思想与阅历铸就的围墙,是上位者低头时呢喃的絮语。 在这场候选赛最终的胜利之下,阿斯兰为的不是如野兽一般独占小虫母身侧的位置、将珀珥当作所有物藏在身下,而是想再一次拥有向他的小国王献上灵魂的资格。 比起珀珥需要他,永远将是他更需要珀珥。 即将走出丛林的最后两步的距离之下,珀珥被阿斯兰抱着,他背对等候在塞伦盖提密林之外的子嗣们,伸手抱住了阿斯兰的脖颈。 珀珥说,好呀。 从今天开始,阿斯兰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 第十天晚上八点整,王夫候选赛彻底结束。 一艘艘飞行器从这片原始雨林的外围缓缓升空,逐渐撤离,曾热闹混乱的塞伦盖提密林恢复了原有的安宁。 寂静到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树叶不再颤动,风声没了踪迹,参天古树矗立在浓绿深处,很快便被雨水覆盖了原有的痕迹,就好像从未有人到访过这片深林。 就像是昆汀说的那样,此番面向于子嗣们的大型战斗竞争,让他们在十天的时间里,将个人情绪尽数发泄殆尽。 那尔迦虫巢意识帝国一代有且只会有一位虫巢之母,但侍奉、追随在他身侧的子嗣却有数千万。 而这其中,大抵也只有千万分之一的顶级优秀者,才能踩着同僚战败而铺成的路,一步一步走到顶峰、登上中央帝星,成为陪伴在小虫母身侧的近卫。 阿斯兰同时作为王夫候选赛的胜利者,同时也是被小虫母亲自选定的胜利者,他身上所具有的荣耀是无与伦比的且无人能及的。 即便其他子嗣再如何嫉妒、痴缠,但他们终究要认同小虫母心甘情愿赋予阿斯兰的恩泽——比如王夫的身份以及权利。 候选赛之后,回到太阳宫的时候已经是快23点了。 其他挑战失败的成员伤势颇重,即便他们自愈速度很快、回程的路上使用了医疗器械,但那些重复性的骨头断裂、内脏破碎的伤势,依旧需要一周左右时间让他们疗养恢复。 不过当然,虫巢之母的精神力安抚,是可以催化子嗣体内治愈因子的快速活动,从而加速伤口愈合的。 珀珥本想在回太阳宫之前先对子嗣进行一下精神力安抚,但却被昆汀以及其他人劝住了。 昆汀没好气地冲着那一群伤痕累累,勉强收拾干净了浑身血污的疯小子冷哼了一声,恶狠狠道: “他们活该!伤了、疼了就自己受着,打架技不如人,就该好好反省,省得下次能力不够还挑衅!怎么还好意思冲着王讨要安抚呢?!也就是王把你们一个个惯的!!” 被骂的子嗣们一个个低头一言不发——某种程度来讲,昆汀不仅是他们的上级、长官,更是引导他们进入中央帝星太阳宫政治权力中心的引路人,甚至在很多年前,昆汀还曾担任过他们的教官。 而他们对昆汀的感情也同样复杂,既是学生对老师的敬仰,也是晚辈对长辈的尊重,更有星际打工人对邪恶资本家的满身怨气……没办法,如果没有昆汀下发的那些工作、事物,他们能和小虫母贴贴的时间就会更长、更多! 子嗣们:(幽怨十足)盯—— 昆汀:看什么看?!重伤了还想和王贴贴?都给我滚去养伤!!! 愤愤训斥完下属的昆汀上一秒还阴着脸,等下一秒转向珀珥的时候,便立马柔和了面庞,笑容慈祥、眼神宠爱,就差在这张俊美的大叔面孔上开出一朵灿烂的向日葵了。 他摸了摸小虫母柔软蓬松的发顶,语气柔和: “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受一顿教训也好,只不过是回宿舍里休息一周,这周我也不给他们安排工作了……今天已经弄得太迟了,都错过了您日常休息的作息。” “您不用操心,一会回去泡个澡,好好上床睡觉休息。我保证,一周之后这群疯小子必然完好出现在您的面前。” 珀珥仰头蹭了蹭昆汀温热的掌心,他偷偷摸摸瞥了一眼难得挨训后不吱声的子嗣,然后好笑地弯了弯眼睛和嘴巴,冲着昆汀甜甜道:“我知道啦昆汀叔叔,我回去立马睡觉!” 被可爱珍珠治愈到的昆汀心情愉悦,低低应了一声,随即靠近小虫母的耳边,同对方说悄悄话—— “所以,您已经确定阿斯兰是王夫了吗?” 这话一出,除了坐在小虫母身侧,闭目养神的阿斯兰老神在在,其他子嗣全部立着个耳朵,就差凑过来把脑袋挤在珀珥和昆汀中间了。 昆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随后等待着珀珥的答案。 珀珥手指微蜷,白皙的手指勾了勾,正好蹭过了阿斯兰从上飞行器起,便一直握着他的手的掌心。 滚烫的热度从另一具躯干传递而来,烧得珀珥耳廓发红,喉咙略有干涩,隐隐泛滥出紧张。 紧接着,握着珀珥的那只大掌拢着,很轻柔地捏了一下他的指根。 ……就像是某种安抚。 珀珥转头,与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正安静注视着他的阿斯兰对上了视线。 原先躁动的心神骤然沉静了下来,这一刻珀珥也被阿斯兰的沉稳感染,随后轻轻呼出一口气,重新看向昆汀,以一个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是的,我想要阿斯兰当我的王夫。” 想要阿斯兰彻底属于他。 既是想,也是要。 既涵盖了想法,也包括了命令。 昆汀顿了顿,他瞧着小虫母认真的神情,然后笑了一下。 他说:“好,我知道了。” …… 那尔迦帝国中央高层的工作效率向来很快,当晚飞行器降落在太阳宫外围后,昆汀催着小虫母和受伤的下属去休息,而他自己则带着一众同僚,又一次坐回到了会议室内。 当晚,那尔迦帝国中央帝星时间23点27分06秒,一则公告伴随着星网的刷新,骤然出现在了帝国官网最大、最瞩目的界面上,同一时间所有关注官方账号的那尔迦人,都在不同的星球、不同的区域、不同的时区下收到了提醒—— 【滴,您关注的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官网刚刚发布了一则公告,请问要立即查看吗?】 【立即查看】 【稍微再说】 几乎每一个收到消息的那尔迦人,都选择了“立即查看”的选项,在那近乎挤爆帝国星网的热潮中,他们看到了公告上清晰明了的文字。 公告上说,王已经选定的王夫,即白银种战神、虫巢物质的守护者、白银特遣军首席阿斯兰。 那一晚,不少年轻的战士抱着自己的被子,发出了心碎的哀嚎。 他们在尚未长成足够强大的战士之前,遇见了想要为之献出全部身心的神明妈咪,在他们心中饱含渴望与爱欲,想要更努力靠近的同时,永远站在云端的那尔迦王,却已经选定了能光明正大陪伴在其身侧的另一半。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令人痛心的事情吗?!! 不会再没有了!!! 各大星球军区训练场内一片愁云惨淡,早已经过了这个年纪的教官则笑骂了几句“小兔崽子”,然后他拍了拍手,在吸引到年轻战士们的视线后,扬声开口—— “你们就打算这样放弃了吗?” “要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在这颗星球上当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士兵吗?” “要一辈子奋战到死,都无法被王记住名字吗?” “你们甘心吗?” 萎靡的训练列队很快扬起回答,一声更比一声有力—— “不想放弃!” “不愿意!” “不甘心!” 热烈重新浮动,扫去了训练场上原来惨淡的愁云。 即便他们珍视、信仰,献上爱意与灵魂的王已经选定了王夫,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机会,只要他们能继续往上走—— 走出这片军区、走出这颗星球,走上中央帝星,成为帝国几大部门组别的其中之一,那么他们就还有站在妈妈、站在□□人身边的机会。 那尔迦人一辈子的时间有很长、很长,而这群年轻的战士们,也终将有一天,会成为某一组别的新成员。 他们会穿着崭新、修身的制服,佩戴意义深刻的徽章,走下星舰,彻彻底底与小虫母站在同一片土地之上。 终有一天。 …… 那天夜里,前有那尔迦官方发布的公告引爆整个帝国星网,后有刚刚洗完澡,顶着一头湿发的小虫母站在露台上,沐浴星光,拨通了光脑上内被他刚刚置顶的联系人。 很快,光脑被接通,隔着星网网线,珀珥听到了阿斯兰沙哑的嗓音,“珀珥?刚洗完澡吗?” 阿斯兰似乎早已经摸清了珀珥的行为习惯。 此刻的小虫母没擦头发,肩头披着一截很长、很大的浅蓝色绒毯,自脚跟延伸着,很长一部分拖曳在地毯上,潮湿的银白色长发蜿蜒铺在上面,像是蔚蓝天空中被风吹散的云层。 他脚尖轻点,身体半趴在露台的栏杆上,从鼻腔里溢出一道有些娇气、困倦的模糊轻哼。 似乎在阿斯兰面前,珀珥总是显露出他更为柔软且甜蜜的一面。 这道声音,就像是漂亮的小鸟似的,听得阿斯兰心头发胀,唇角勾起一抹很淡的弧度。 此刻,同样站在房间露台上的阿斯兰抬头,视线落于那黑蓝色的天幕之上。 太阳宫周边的天空很空旷干净,没有层层叠叠的树冠遮挡星空,因此能很轻易地窥见那些数不清的星斑,银河横亘而过,犹如一条溯有微光的河流,在幽邃的深空缓慢脉动。 这既是阿斯兰所见,也是珀珥眼中的天空。 他问:“睡不着吗?” 珀珥嘟囔道:“有点……明明觉得很困,但就是睡不着,闭上眼睛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阿斯兰问:“珀珥,是在想什么吗?” 光脑的另一边,小虫母迎着晚风,慢吞吞道:“想了好多、好多的东西。” 比如那些已经发生过、成为了记忆的过去—— 在塞伦盖提密林中的候选赛,公开路面时的热闹与激动,艾瑟瑞恩星球上的暴风雪,地底洞窟内颤动且缀着晶莹蜜/液的虫翼,异兽清剿赛中的巨型克拉肯,巴别塔星港晚间的繁华…… 以及最初的最初,他与那尔迦人相识在辐射荒星上的一切。 珀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却在这里回想过去的事情,难道他已经成长到了喜欢忆往昔的年纪了吗? 珍珠:糟糕!已经到这个年纪了吗?!! 阿斯兰并不知道珀珥心里在偷偷想着什么,他只是柔和了声音,在晚间微凉的风声里和小虫母交谈着。 或许只是一些没有营养的对话——是天空中星星连成的形状,是树叶被风吹响时的声音,是银河之上浮动的尘埃,或许是太阳宫花园内某一棵住着松鼠的树……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珀珥大多数时候都是讲述者,小虫母清亮温柔的声音透过光脑,像是一涡甘甜的泉,咕嘟咕嘟向外冒着泡泡。 这个时候,阿斯兰将是世界上最好的倾听者,他的回应或许简短,但一定很认真,便是透过光脑,珀珥都能想象到对方深邃却又沉静的面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珀珥裹着宽大的绒毯,像是个小蘑菇一样蹲坐在微凉的露台之上,他脚趾微蜷,手里捏着流苏,伴随语调的起伏晃悠着,直到在十多秒的停顿后,他并不曾听到阿斯兰的回应。 珀珥轻轻“诶”了一声,还蹲在原地,晃了晃脑袋冲着光脑道:“阿斯兰,你怎么不理我啦?” 熟稔的亲昵之下,是属于小国王的娇气可爱。 阿斯兰在今夜格外温柔的夜色下轻笑,他说:“珀珥,向下看——” 这道声音似乎是同时从光脑,以及露台外侧传来的,原本蹲坐在地上的小虫母一个激灵。 他猛地站了起来,像是在逃的“公主”一般,身披着绒毯、赤/裸双足,略潮湿的发丝飞扬,转身扑向后方的栏杆。 簌簌。 是毛毯摩擦露台围栏的声音,像是小蝴蝶在静谧的夏夜展翅。 当珀珥被本能驱使着,翻身爬上栏杆时,另一道氤氲有朦胧水汽的躯干靠近,随后伸出双臂,将身形前倾、几乎呈向下坠落之势的小虫母紧紧抱在了怀里。 卧室房间的露台距离下方的草甸至少有两米高,在抬手接住这具柔软小身体的瞬间,阿斯兰蹙起了凌厉的眉峰。 ……有时候两米的高度可要比十米的高度更危险。 高度差和坠落时间不够珀珥彻底张开虫翼、把握平衡;身体、脑袋前倾的姿态,又难以令他在半空中翻转姿势,一旦阿斯兰伸手伸得迟了,某个莽撞的小珍珠怕是会摔成珍珠粉! 珀珥: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阿斯兰:生气.jpg 忧心小虫母安全问题的年长者难得沉了面色,下颌紧绷、唇角拉平,他单臂抱着珀珥,有些不容置喙道:“外面凉,先进去吧。” 后知后觉意识到危险问题的珀珥,安安静静坐在阿斯兰的臂弯上,老老实实,像个羽毛都缩起来的小鹌鹑,瞧着乖巧可爱,哪里有刚刚那般生猛吓人的动作姿态。 头顶传来一声又淡又无奈的轻哂,听着声儿的小虫母脑袋垂的更低了,毕竟这事儿他确实有点心虚。 只是还不等珀珥开口,阿斯兰的手指蹭过小虫母轻微潮湿的发根,面色又沉了一点,“头发也没吹。”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偷了懒,早早关掉导盲球提醒的珀珥眨巴着眼睛没接话,心虚程度悄悄上升了一截。 随后,阿斯兰坐在室内的小沙发上。 他的手臂环着珀珥的腰腹,让小虫母坐在自己大腿上,而他则身形微俯,伸手拇指、食指成环,圈着珀珥的足踝和脚尖摸了一下。 没穿袜子没穿鞋,赤脚踩在露台那边通风十足的地毯上,从足面到小腿冰凉一片,和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没两样。 阿斯兰指腹蹭了蹭珀珥脚踝上的皮肤,客观道:“鞋袜一个都没穿。” 这次,珀珥的心虚程度上升到了100%的数值。 他双腿微微岔开,半跪在沙发上,膝盖之间夹着阿斯兰的大腿,撑起身体,有些赖皮似的伸手抱住了阿斯兰的脖颈。 珀珥撒娇道:“因为想要阿斯兰给我吹头发、穿袜子!” 即便是成熟稳重的年长者,也遭不住小珍珠搂着脖子的撒娇攻势。 阿斯兰那本想开口让珀珥更注意健康的话被藏了回去,他无奈又宽纵,只是抬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珀珥搂住自己时,下意识撅起来的屁谷。 在回归太阳宫后,珀珥早已经被养出了几分巧妙的腴润,该瘦的地方瘦,该肉的地方肉,尤其胸膛、屁谷、大腿/根的位置,这一下拍下去软绵得厉害,像是在揉云朵棉花糖似的。 珀珥僵了一下,面颊晕红,脑袋整个藏在阿斯兰的颈窝处,张嘴含着咬住了对方颈侧的皮肉。 那可比阿斯兰拍他的那一下使劲儿多了。 阿斯兰笑了。 当初那个小心翼翼、总是把“抱歉”挂在嘴边的小虫母,而今也会凶巴巴地咬人了。 他掌根落下,抚着珀珥的尾椎揉了揉,“疼了?” 不疼,但就是羞。 珀珥模模糊糊哼唧了一声,为自己酥酥麻麻的小屁谷感到羞耻……他竟然会觉得有一点点舒服?珍珠的屁谷是坏掉了吗?!! 甚至不只是屁谷,连带着虫翼、尾勾、胸膛…… 所有生长有蜜腺的位置,都开始泛滥出一层酥麻的痒意,原先安静蛰伏的腺体似乎在这个夜间醒来,开启了一场无声的狂欢。 珀珥声线轻缓地低哼了一声。 他咬着阿斯兰的脖子,清透水润的浅蓝色眼瞳中充满了迷茫和难耐,连眼睫都隐隐溢出潮意,似乎只要再多碰一下,就能挤出泪珠来。 但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古怪的舒服。 阿斯兰发现了珀珥的变化,也发现了对方越发颤抖的腰肢,以及他深色长裤大腿位置的一抹暗色湿痕。 似是前不久才落上去的,在卧室温暖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潋滟微光。 ……滴落的水迹吗? 阿斯兰的记忆忽然被带着回到了许久之前——在他握着珀珥的手腕,将人揽在怀中,引导对方使用精神力的情景中。 恍如隔日,倒是让他很怀念。 只后来小虫母的精神力愈发精进,倒也不需要那般靠在他的怀里进行感知了。 眼下,没有进行精神力交互,也没有旁的接触撩拨,怎的会忽然有湿痕? 除非是…… 阿斯兰顿了片刻,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胸腔微微发震。 他迅猛地伸手紧扣小虫母发软的腰,把人拢得完全贴近自己的胸膛,就着对方跪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仰头露出青筋暴起的深麦色脖颈,温柔却又有些强势地吻了上去。 珀珥和阿斯兰接吻的次数其实很少,先前几次也都以温柔为重,但此刻却有些来势汹汹,有种恨不得将他吞进腹中的劲,火热又激烈。 本就腰腹酸软的珀珥被亲得神魂颠倒。 他眼眸半眯,湿漉漉的眼睫如蝶翅一般颤动着,藏匿在躯干深处的感觉流淌于四肢百骸,腺体泛出隐秘酸胀,让他忍不住抬手推拒对方,却在手掌之下触及一片丰厚偾张的胸肌。 阿斯兰后退,手掌抚着珀珥的后颈,一下一下摩挲着,呼吸声很哑很沉,压抑有一种古怪的意味。 被亲懵的小虫母睁着一双茫然濡湿的眼瞳,浅蓝色的虹膜中荡漾着潮气,张着发红的唇,有些慢吞吞地撒娇道:“感觉嘴巴要被阿斯兰吃进去了……” 阿斯兰垂眸,注视着珀珥,眼底却显露出浓郁的情绪波动。 毫无缘由的水迹并不难猜。 虫巢之母的身体其实很简单,总会随着他们的意识情感而发生变化——当珀珥意识到他对阿斯兰的喜欢,并且正面这种情愫后,他的身体将会表现出最直观的反应。 会因为对伴侣的喜欢、亲近而变得更加柔软,会渴求伴侣的体温与气息,那是一种近似肌肤饥渴症的反应,会比往常更加需要伴侣的安慰与爱/抚,像是黏人的小猫一般,会时时刻刻“喵喵”叫着缩在铲屎官的怀里,央着对方给自己揉耳朵、摸尾巴……甚至也将在某个合适的时刻,开启孕育生命的开关。 但那将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阿斯兰伸手,滚烫的掌心抚过小虫母的躯干。 那一瞬间珀珥恍若引颈受戮的天鹅,扬起漂亮氤氲着碎汗的脖颈,连声儿都有些发不出来。 视野朦胧的余光中,他看见阿斯兰的手掌上,似乎是一抔被混合了金色蜂蜜的温泉水。 恍惚中,珀珥听见阿斯兰问他可不可以。 可以的。 这是珀珥的答案。 亲吻和手掌上蹭过的动作令珀珥完全失去了力气,懵懵懂懂如同一只刚刚钻出洞穴的小兽。 他瞧着阿斯兰脖颈上凸起的喉结,那彰显有男性特征的部位也生得性感,向下连接有深麦色的肩膀、胸膛,安全感十足,偾张有滚烫的气息,熏得人晕晕乎乎。 他被握着手,带到了那枚只有他才能打开的金属笼上。 隔着被体温焐热的金属条,其下被紧紧挨着,已然绷出凸起的经络。 就像是阿斯兰本身一般,雄壮且令人望而生畏,份量与存在感十足,同发色相同的银色丛林微密,却也被修理得很好,隐晦地透露出一种整洁的涩禽感,均匀对称,形状极好,可对比珀珥玉石一般的躯干,便显得那确确实实是个丑东西了。 珀珥止不住地打颤,刹那间被危险包围,在他紧张的同时又有种隐秘的兴奋,似乎是为阿斯兰因自己而失控的模样微微着迷上瘾。 阿斯兰总是显得过于克制,以至于他的失控会变得更加迷人,仿佛令人有种打破规则的混沌与失序,让珀珥想要在阿斯兰的眼中看到更多更暗沉的情愫。 咔嚓。 是金属锁子滑动、解开的声音。 簌簌。 是皮质束彻底脱离肌理的动静。 掩着纱帘的卧室窗外,太阳宫远方天际的山峦与云雾相融,覆盖银白积雪的茂盛树丛同柔软的云层接壤,银河星光在白雾之下朦胧闪烁着,旖旎而潋滟,并伴随着银雪融化而折射出粼粼水光。 雪水滴答顺着山脊而下,最终润泽了山林大地,又被无声汲取吸收。 …… 太阳宫之外的天空依旧夜幕深沉,繁星点点,似是星月女神不经意向人间抖落的碎钻、珍珠与冰屑。 很个别的时刻里,会有流星疾速划破此间的幽深静谧,拖拽出一截迅速而明亮的痕迹,倾斜着下坠,最终沉入世界的尽头。 位于花园内视野位置最好的宫殿后窗,外侧纱帘晃动,内侧避光的厚重窗帘拉着大半,一半是昏暗的暖色光源,一半是清冷月色洒下的银辉。 珀珥一动不动蜷在柔软的大床上。 在舒服过劲儿之后,他满心餍足和虚脱,那几乎超越他的身体承受负荷。 在此期间,他们零零碎碎差不多三四次,阿斯兰到底收着力,过了最初那股令珀珥痴迷、上瘾的失控劲儿之后,便收敛了很多,动作绵长而缓慢,充满了年长者的耐心与沉稳。 眼下正巧凌晨四点,在此之前珀珥还昏着睡过去了一小时,等他意识重新回笼后,身上干净清爽,没有任何的黏腻感,只腰腹深处麻得厉害,似是被硌久了似的。 他懒懒靠坐在阿斯兰的怀里,被伺候着用温水漱口,又被捏着腮帮子慢吞吞喝下半杯牛奶,吃了一片面包,这才张着红通通的嘴巴打哈欠。 许是因为得到了王夫的身份,阿斯兰的动作在此刻显露出几分更加亲昵的随意,他很自然地解决了小虫母剩下的食物,又俯身去吻对方的脸,细密轻柔。 只穿了一条深色长裤的阿斯兰问:“感觉好点了吗?” “唔……” 珀珥娇气哼了一声,“阿斯兰,我肚子里感觉好酸呀……你把我的肚子累到了。” 阿斯兰顿了一下,有时候他真的会为珀珥某些奇奇怪怪的描述,而感到一种别样的躁动。 大概是一种……涩禽又可爱的感觉。 阿斯兰伸手覆在了小虫母到现在还有点轻微痉挛的小腹上,滚烫的手掌力道适中地按揉着,以缓解尺寸差距而导致的某些小后遗症。 ……吃是能吃下的,就是吃的时候得哄着、夸着,吃完以后得好生照顾、安抚才行。 珀珥又打了个哈欠,他一边享受按摩,一边蹭着毛茸茸的长发,又往阿斯兰的怀里凑了一下。 他喜欢阿斯兰身上的气味和温度。 此刻,软成一摊水的小虫母实现了他之前的小目标—— 比如睡在阿斯兰身边,枕着那柔韧的胸肌上,小腿搭在阿斯兰的大腿上,手里还抓着对方的长发……好舒服,也好好睡啊。 阿斯兰垂眸,低声道:“睡吧,我给你揉肚子。” 在这片热烘烘的气息之下,珀珥眯着眼睛,用头顶蹭了一下阿斯兰的颈窝,与对方的身体贴得更紧了。 紧到几近密不透风。 “阿斯兰,睡觉之前……我忽然有一句话想和你说。” “感觉很适合现在。” “其实等明天说也可以……” “但是我怕天亮了,我就不好意思说了。” “所以阿斯兰要听吗?” “不听的话,我现在就要睡觉喽。” 说着,珀珥仰头,认认真真地补充了一句,“珍珠已经很困了哦。” 明明是珀珥自己想说,可他却又有些勾人的小孩子脾气,非要等人主动应了声,随后如仰起头的骄傲小孔雀一般,嫩生生的鸟喙一啄一啄,这才愿意揭露答案。 阿斯兰宠着惯着纵着,自然配合。 他道:“想听。” 珀珥弯眸弯弯,浅蓝色的眼瞳灿烂如繁星银河,灿烂又耀眼。 “我喜欢你。” “很很喜欢你的那种喜欢。” 不只是虫巢之母与他的臣民之间的喜欢,还有另一种更加深远且沉重的情愫。 是要相伴而行到他们的生命尽头的。 阿斯兰喉结滚动,气息微重。 他俯身又一次吻上了珀珥的唇,力道很轻,几乎在用唇描摹对方的轮廓。 温暖缱绻的气息在凌晨的深夜里交融着,当天边又一次划过流星的银白长尾后,阿斯兰慢条斯理地中止了这个吻,转而将小虫母搂得更紧了。 ——虔诚而珍惜。 “……珀珥,我爱你。” 【终章】 第161章 一年又一年 清晨, 第一缕日光降临时,天气正好,明媚到整片天空都是清亮的蓝色。 太阳宫宫殿后侧的花园内,习惯早睡早起的星云犬探着脑袋, 慢吞吞从喷泉水池中舔了舔水, 还不等它离开, 不远处向来横冲直撞, 喜欢仗着体型招惹星云犬的巨型沙蜥便飞奔而来—— 碰! 躲闪不及的星云犬被巨型沙蜥撞到了池子里, 而沙蜥也因为惯性, 没刹住车,在星云犬之前也“哗啦”一声砸出半米高的水花。 不远处,晃晃悠悠而来的老狗公爵眼神睿智, 它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喷泉池子中混乱的两个大块头, 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神情,随后仰着头, 继续带领身后的孔雀大军进行上午时的遛弯活动。 池中的鱼被惊扰得乱跳,星云犬顶着一身湿漉漉的毛翻身起来,气得转头就追着巨型沙蜥咬。 沙蜥发出“嘶嘶”的嘲笑声,随后甩开尾巴, 带着满身四溅的水珠,便在太阳宫的花园内开启了一场激烈的追逐赛。 闹归闹, 它们都收着动静,怕影响到正在熟睡的小虫母。 不过, 被以为“正在睡觉”的珀珥其实并没有休息。 前一晚, 因为和阿斯兰贴贴,珀珥睡得并不早,但许是枕着阿斯兰的胸肌睡得沉、睡得更舒服, 以至于今早不到八点,他便抖动着睫毛睁开了眼睛。 珀珥看向身侧—— 他依旧睡在蜷在阿斯兰的怀里,后背被阿斯兰的手臂轻轻环着这,小腹上则还贴着对方的手掌,余温尚在,热乎乎的,暖到了珀珥心里去。 珀珥懒懒眨眼,一截雪白的手臂从被子中探出,用指尖勾着,终于够到了放在床头上的光脑。 等彻底拿到了东西,珀珥小心翼翼在阿斯兰的怀里转了一圈,将脊背贴着对方的胸膛,然后举起光脑,一边赖床一边刷消息。 前一晚帝国高层发出的公告余热,依旧在那尔迦帝国境内的各大平台上沸腾着,珀珥快速扫了一眼,然后兴致勃勃地点开了他在论坛内的收藏夹。 不过点之前,颇有些作贼心虚的小虫母还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枕边人。 还好、还好,阿斯兰还睡着,没被发现! 珀珥松了口气,心安理得点了一下自己私密收藏夹内的链接。 王夫候选赛的之后几天他忙着围观子嗣们打架,都没时间看人类写出来的小文章,趁着这会儿赖床应该够看三章了……这两天作者应该多更新点吧? 珍珠:搓手期待.jpg 心里回忆着上一次看到的剧情,珀珥嘴角微翘,眼底溢出几分期待。 可当他彻底点开属于小文章的链接后,脸上的神情却有一瞬间的古怪与空白。 熟悉的页面、精妙的文字、令人期待的更新标志,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只是珀珥却在自己评论、打赏的消息下看到了莫名其妙、透露着不祥气息的“99+”—— 那数字鲜红显眼,隐隐让珀珥有种后颈发凉的不妙感。 怎、怎么突然就这么多消息了呢? 珍珠不解。 珍珠头疼。 珍珠害怕。 蜷在阿斯兰怀里的小虫母下意识往温暖源蹭了蹭,似乎是想要借助身后的躯干而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勇气和安全感。 他有些艰涩地咽了下唾沫,随即细白的手指细微打着颤,终究还是认命十足地点开了消息上令人心悸的红色小圆点。 紧接着,让珀珥眼前一黑又一黑的评论出现了—— 【???这是什么?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怎么大清早起来看见珍珠小国王在嗑糖论坛里吃自己的粮?】 【哈哈哈哈哈哈写文写到正主来打赏,作者你是成功的!】 【惊喜!捉到一个忘记切小号的小国王!】 【哈哈哈哈这是那尔迦小国王的社死时刻吗?前排合影留念了!简直太可爱了!】 珀珥整个人都陷入了大脑宕机的僵硬状态中。 小、小号?原来大家看论坛的时候还有第二个号吗?也没有人告诉他啊! ……完蛋!!! 他忘记自己现在的账号,是有星盟金标身份认证的那尔迦国王的了!从今天开始——不,从好几天前开始,整个宇宙星际的网民都知道他偷偷看自己的同人小文章了!!! 还是带颜色的版本!!! 珀珥:啊啊啊珍珠国王的一世英名尽毁于此了!!! 忍着强大的羞耻感,珀珥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心脏怦怦直跳地浏览论坛页面上的那一条条评论回复—— 【笑死小国王给自己的所有he向同人粮都点赞了,但只给和阿斯兰的那篇打了赏,这说明什么?说明阿斯兰正宫地位不倒!】 【对不起但是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珍珠国王是冲浪的时候忘记换小号了吗?点到个人主页里,还能看到小国王前段时间发的小盆栽,好有爱、好有生活气息啊!】 【珍珠,一位活人感很重的小国王。】 【所以珍珠国王打赏了这篇,是很喜欢里面的play吗?会偷偷和正宫大人讨论吗?】 看到这里,珀珥脸蛋一红,抿着唇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那里面写的好多play是他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谁能知道好不好呀……这问题问得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珀珥想体验什么?” 熟悉沙哑的嗓音骤然从身后响起,珀珥抖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竟然不自觉喃喃出了声。 暴涨的羞耻感几乎完全淹没珀珥的神经,他的大脑在这一刻有些短路,以至于像是握着个烫手山芋一般将光脑丢了出去,随后自欺欺人地把脑袋埋在了柔软的被窝内。 光脑被阿斯兰抬手在半空中稳稳当当地接住,原先被打开的页面没退出,以至于光屏虚晃了一下,又重新在阿斯兰的面前汇聚。 流畅的文字段落清晰明了,几乎占据了半个光屏。 了然的暗光自阿斯兰银白色的虹膜中转瞬即逝。 阿斯兰没细看,而是选择直接按灭了光屏,只轻笑了一声。 他伸手握着珀珥的后颈,将羞成红苹果的小虫母从被窝里捞出来,低声道:“别闷着自己了……要是有珀珥喜欢的,可以记录下来,以后我们慢慢试,好吗?” 说着,光脑被他重新塞到了珀珥的手掌心里。 耳廓通红,睁着眼睛偷瞄阿斯兰的小虫母眨了眨眼,眸光内水色盈盈,瞧着人连心脏都要化掉了。 珀珥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会看呢。” 年长者的宽纵成熟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阿斯兰吻了吻珀珥的指尖,声线温柔磁性,他解释道:“如果珀珥想让我看,我才会看。” 原本已经做好持续羞耻和尴尬准备的小虫母轻轻“呀”了一声,他的指尖被阿斯兰亲得痒痒的,那种一下一下的啄吻深得珀珥的心,让他有些情不自禁地蜷了一下手指,蹭了蹭阿斯兰的唇。 怕被发现“小秘密”的心跳缓缓慢了下来,附着在珀珥耳廓、面颊、眼尾的潮红也因为生理性的平复而逐渐褪去。 珀珥仰头用下巴硌着阿斯兰丰厚雄壮,却触感软韧的深麦色胸肌,又把光脑塞到了对方的手里,还主动将先前光屏上的论坛内容调了出来。 阿斯兰惊讶,眉峰微挑。 珀珥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在说秘密一样,“你看、看一下嘛……这些阿斯兰都会吗?” 阿斯兰一顿,银白色的虹膜深处凝聚有一层极其隐晦的暗沉,他顺着珀珥手指的方向一一看了过去,认真而仔细,并在心里小心测评着。 忍着心绪和生理上的躁动,阿斯兰喉结滚动,声音同样很低,“……会的。” 珀珥眨了眨眼,翘翘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似的晃动着,勾动着阿斯兰的心弦。 或许是因为彼此之间已经拥有了更加亲密的身份联系,珀珥变得比以往更加坦诚——他依旧会害羞,会有点闪躲,却又大着胆子,语调轻快还带有几分期待感地指着那黑到发黄的文字段落,告诉阿斯兰说他以后想试试—— “这个也想。” “……还有这个!” “阿斯兰,那个也要!” 情/欲的浮动早在珀珥与阿斯兰第一次结合时,便给小虫母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 在他从前的经历中,珀珥并不曾受过人类世界系统的教导,因此他虽不好意思,却不会专门避开这一方面的事情,甚至比起大多数人更加坦率,会直白地说舒服与不舒服,甚至还会因为喜欢、愉悦而主动要求。 阿斯兰快要被这副模样的小珍珠给钓死了。 听着对方雀跃又叽叽喳喳,并且逐渐上头到兴致勃勃的声音,阿斯兰无奈地捏了捏珀珥的后颈,在对方小虫母疑惑的眼神后,他道:“珀珥,再不起床,就彻底起不来了。” 珀珥没懂阿斯兰在说什么,只茫然地睁着一双亮晶晶的浅蓝色眼睛,其中荡漾着明媚与轻快。 阿斯兰叹了一声。 握着珀珥的手很轻、很轻地贴了一下。 烫的,偾张的,具有力量的。 原先叽叽喳喳的漂亮小鸟瞬间炸开了羽毛、闭紧了鸟喙,他警惕十足地瞪圆了眼睛,有些防备地盯着阿斯兰,声线都有些颤,“再、再来珍珠会被你弄坏的!” 舒服是舒服的,但就是累得慌,所以珀珥觉得做这种事情应该有节制,最好三天一次……两天好像也可以? “所以——” 阿斯兰起身,将光脑从珀珥手里拿着放到了床头柜上,顺手拿来了旁边的睡袍,给小虫母从脑袋套了上去。 “珀珥,这些话题更适合在晚上讨论。” 珀珥伸着胳膊和腿,任由阿斯兰摆弄,眼神却忍不住偷偷往那边跑,等视线触及又被烫着缩回来。 “阿斯兰,你就那么把它放着吗?” 阿斯兰漫不经心道:“等等就好了。” 珀珥抿唇,他觉得让阿斯兰兴奋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要我摸摸吗?” 本就延伸有青筋脉络的家伙隐隐跳动了一下。 阿斯兰伸手,将睡袍的衣摆彻底拉了下来,盖住了珀珥光滑微腴的小腿,随即穿着腹下略显紧绷的深色长裤,赤着上身,抬臂将小虫母抱起来往浴室走。 一边走,他一边道:“先洗漱吃早餐吧。” 早晨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自从小虫母回归太阳宫后,他的一日三餐都是严格按照时间规定进行的。 珀珥:“真的不用摸摸吗?” 阿斯兰太阳穴处的青筋重重跳了一下。 还不等他说话,珀珥便扬起脑袋,噘嘴亲了一下他唇下直直延伸的银白色虫纹,“阿斯兰,珍珠想给你摸摸嘛,你要拒绝珍珠吗?” 拒绝不了。 根本拒绝不了。 阿斯兰想,他根本就被珀珥拿捏死了。 他偏头看了一眼时间,随后隔着干燥浴巾,把珀珥放在了洗漱台上,同时身形向前,正好站在对方悬空晃动的双腿之间。 珀珥身后清亮的镜面照出了阿斯兰的大半截身体,壮硕有力,遍布银白虫纹的深麦色躯干,比挺直了腰背坐在那里的小虫母整整宽大一圈。 他如同被小主人豢养的凶猛野兽一般,轻而易举便能撕裂敌人的咽喉,危险且侵略性十足,此刻却把双手撑着洗漱台边沿,微微俯身,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交给了对方。 ——交给了他的主人。 珀珥勾着唇笑了一下。 他仰头,奖励似的亲了亲阿斯兰凸起的喉结,轻着声,慢慢说:“……好喜欢阿斯兰呀。” …… 这一天的早餐时间比平常迟了半个多小时。 阿斯兰陪着珀珥在太阳宫内一起吃了早饭,之后一起散步离开太阳宫,前者去处理王夫候选赛时期堆积的公务,后者则抱着狗狗公爵,身后跟着星云犬、巨型沙蜥,准备去医疗部看看休养的子嗣们。 那尔迦人伤口愈合速度很快,在经过一晚上的治疗器械后,一个个基本都能自由活动,脸上、身上的青紫红肿完全消退,只有身体内部的骨头、脏器还需要再养一两天。 甚至可能不到一周,他们便能身体恢复,重新进入训练状态了。 端水技能练到顶级的小国王珀珥,领着自己的非人“随从”们,挨个把子嗣们看了一遍—— 他会柔声安抚,会亲亲子嗣们的额头、脸颊,会俯身抱一抱他们的身体、肩膀,还会亲手拿着水果给子嗣们投喂。 一周的养伤时间过得很快。 当新一周来临的时候,太阳宫外围各个组别的办公大楼已经进入了正常的工作氛围,一切回归正轨,但离别的前奏也悄然降临。 燃血组在恢复工作后的第三天,接到了来自帝国高层下发的新任务。 作为首席的夏盖,将带领副首席比约恩、小队长德米特里,以及组内的主要战力成员,乘坐战舰去往奥米茄-12星球,处理宇宙辐射导致其骤然泛滥的异兽鼠灾。 因为此番鼠群兽潮来势汹汹,战斗任务来得很急,下午接到的消息,当即便要准备离开。 即将启程的战舰早已经等候在了太阳宫外围的停舰坪上,发动机嗡鸣作响。 那时候,珀珥正在阅览室内翻看那尔迦帝国史。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愣了两秒钟。 ……并不是每一场异兽战争都需要虫巢之母的陪伴。 随后,在幸存者又一次的出声提醒下,珀珥留下一句“我等等回来”,便快速翻身而起。 他穿着柔软轻薄的米白色睡袍,简约的中性风蕾丝花边随之扬起,像是一只自由的小蝴蝶,穿越过太阳宫内反射有微光的镜廊,惊起了一片温暖的风。 珀珥跑动的速度很快,虫翼翻飞、尾勾微翘。 他面颊绯红,在抬脚跨着出太阳宫大门的同时,被早就候在那里的夏盖拦腰抱住,高高举了起来。 夏盖的小臂青筋凸起,他的手掌卡着的小虫母的腰腹两侧,近乎让对方的膝盖跪上了他的胸膛。 燃血组的首席仰着头,在午后的自然光下咧咧嘴,露出一个略有凶戾的笑容,随后靠近,隔着睡袍吻了吻珀珥的小腹。 他说:“……妈妈,我要出任务去了。” 珀珥的小腹被烫得颤了一下,随即他低头,拍了拍夏盖的手臂。 在被重新放着站稳在地面上后,珀珥重新伸开手臂,紧紧抱住了夏盖,将脑袋整个埋在对方的怀里——那是能够听见心脏跳动的位置。 珀珥声音微闷,“要平安回来哦。” 夏盖:“一定会的。” 比约恩上前,同小虫母交换了一个拥抱,在抬手揉着对方发顶的同时,也得到了一句“平安回来”的叮嘱。 这位高壮的副首席粗犷地笑了笑,抬手捏了捏珀珥的肩膀,笑道:“会的,王也要记得锻炼身体。” 珀珥认真点头,“一定记得。” 随后,他又看向眼巴巴的小队长德米特里,然后笑着扑过去,抱住了对方。 珀珥又一次轻声说着期待下一次见面的喃语,“平安回来。” 德米特里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小虫母的身形,珍重而虔诚,“好的,妈妈。” 其他整装待发,跟着队伍走上战舰的燃血组大块头们也一个个从悬浮长梯上探出半截身体,爆发出激烈又热忱的呼喊声—— “妈咪主人我们要走啦!” “妈咪记得想我们啊!” “乖宝妈咪下次见啦!有机会一起训练啊!” 在这些哄闹声中,也不知道是谁红着脸、扯着嗓子,在战舰舱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大吼了一声: “妈妈!我爱你!” “爱你一辈子!” 珀珥惊讶得微微张唇,同时原先的热闹寂静了半秒钟。 紧接着,在战舰舱门即将合上的最后一道缝隙内,溢出了数道重合的、声嘶力竭的,似乎想要直白表达出所有情愫的声音。 他们说,我爱你。 热烈又盛大,完全符合燃血组战士们一贯的特性。 珀珥站在原地笑弯了眼睛,他目送着战舰起飞、远离,然后抬起手臂,冲着他们即将离去的方向挥动着。 他期待着他们胜利而归。 …… 在燃血组内主要的战斗主力军成员离开后,紧接着,边境哨卫军也得到了返回边境星球,继续进行戍守任务的命令。 眼见属于边境星球上的雪季将来,那片生态环境内特有的幼年异兽雪虻,也会伴随着暴风雨而数量增多。 为了避免雪虻成年后随时随地开启的微型虫洞、进行宇宙跳跃的意外发生,已经享受了一段时间长假的尤利西斯必须带人回去主持大局。 比起燃血组的匆忙着急,边境哨卫军的离开时间便宽裕了很多。 因为离别在即,副首席林邀请珀珥来他们办公楼内最大的休息室一聚—— 偌大的房间被威尔和刀疤亲自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星弧和克里斯在窗户、桌子、柜架上摆弄了很多用于装饰的星辰拉花,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甚至关了灯,还会有繁星流动的痕迹,非常梦幻。 阿库则配合林一起下厨做饭,他们两个都是耐心仔细的人,就连摆盘都精益求精,有种艺术性。 至于尤利西斯……他虽然是首席,但实则闲人一个。 打扫卫生碍了威尔和刀疤的手脚,装饰拉花会缠着挂在身后的机械臂零件里,至于做饭……他是被副首席林温柔笑着请出去的,尤利西斯很确定,他要是再多待一秒钟,向来温柔的林大概会提着菜刀砍他吧? 尤利西斯:不是我不想做,是他们不让我做! 于是,在其他成员忙忙碌碌的时候,尤利西斯和提前到访的珀珥大眼瞪小眼,还没安静两秒钟,烧烧坏坏的尤利西斯便发出了邀请—— “妈妈,我们都快要走了。” “您就不打算趁着我们还在这里,再好好玩一会吗?” 那时候珀珥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玩什么。 尤利西斯挑眉轻笑,向后靠着座椅,肆意而邪性地勾着自己的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大片被金属覆盖的冷色调胸肌。 他做了一个口型——我。 珀珥面颊爆红,支支吾吾抬手拉着尤利西斯的衣服,把那片具有别样性感意味的金属色皮肤遮了回去。 那天晚上的小聚餐,珀珥终究没有顺尤利西斯的意,但是在阿斯兰过来接他回去休息前,珀珥伸开精神力,为休息室内每一个望着的堕落种做了精神力安抚。 很轻柔,很温暖。 然后,珀珥拥抱了他们每一个人,用作是离别前的安抚与亲昵。 星弧用牙尖蹭过舌面上的银钉,心里痒得厉害。 他瞧着已经被阿斯兰牵住手的小虫母,忍不住出声道:“乖宝妈咪!等雪季过去后,我想邀请你来边境星球看看,可以吗?” 珀珥抓着阿斯兰的手指,冲星弧点头,“好呀,我等你邀请我!” 这天晚上,小虫母与堕落种们达成了新的约定——一场来年的出行邀请。 边境星球上的雪季足足有六个月,严寒漫长,但或许是因为有所期待,离开的那天,边境哨卫军的成员们都心情轻快,等候着半年以后与小虫母的又一次重逢。 …… 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 当燃血组和边境哨卫军一前一后离开中央帝星后,格蕾丝·卡佩女士交接了她兼职一个多月的机械师工作,提出了告别。 在她结婚前的十八年里,格蕾丝作为长女,是为卡佩家族而活的;结婚之后,她将自己的重心放在了家庭之上,一颗心分为三份—— 一份给了丈夫,一份给了儿子,最小的一份则留给了自己。 只是,当意外降临,丈夫早逝,唯一的儿子又叛逆桀骜时,格蕾丝一度悲伤到失去自我。 她活得混沌而悲戚,虽在绝望中遇见了拯救自己的天使珀珥,却又被大意蒙蔽、忽视威胁,险些身死他乡,永远失去她的小珍珠。 后来,在跟随老师,戴着面具以“骨头脸”的身份存活下来后,格蕾丝一点点脱离原有的混沌。 她重新捡起了自己的理智与坚强,心里惦记着珀珥为寄托,坚持过了那段最难熬、最痛苦的时光。 幸运的是,她重新遇见了珀珥,也重新黏合好了自己的心脏,做回了摘去卡佩姓氏之后的自己。 格蕾丝说,这么多年了,她也该过一下她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珀珥问:“妈妈的第一站是哪里呀?” 格蕾丝一手牵着小狗雪顶,一手拉着行李箱。 在片刻的思考后,她道:“我想去星海自治城邦看看整个宇宙最大的尘埃之海。” 珀珥“哇”了一声,“那妈妈要记得给我发消息呀!” “肯定不会忘记的,到时候还会给你寄旅游特产!” 格蕾丝笑容明媚,她抬手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孩子,又吻了吻珀珥的侧脸,声音轻快而满足: “我的珍珠宝贝,遇见你是妈妈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珀珥歪头,在格蕾丝怀里蹭了蹭。 他喃喃道:“……我也是。还有,妈妈一路顺风啊!” 这一路上,他遇见了很多很好、很好的人,又怎么会不幸运呢? 珀珥想,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幸运的小珍珠啦! …… 不久前还热热闹闹的中央帝星一下就冷清了下来,皇家护卫军和秩序同盟在王夫候选赛后,纷纷回归工作—— 皇家护卫军的首席奥洛维金,带自己的两个副首席赛特、莱茵斯,天天忙于年终即将举行的宇宙星盟商会大会,除了加班还是加班。 甚至就连他们一贯柔顺、飘逸的铂金色长发,都有了轻微毛躁分叉的迹象。 皇家护卫军:忙到吐.jpg 秩序同盟的首席赫伊,则天天同昆汀那群高层成员聚在一起开会。 临近年末,一整年的工作任务需要整理总结,新一年的安排也要提前考虑,正好是每年最忙的阶段,夸张的时候赫伊一天得审上百份文件。 至于缇兰,他则一边担着副首席的工作辅助兄长,一边肩负着星盟联合官的职务,提前准备每年一度的星盟各大帝国联合会议,时常作息颠倒,同远在星域另一头的星盟同僚开视频会议。 秩序同盟:忙到头晕眼花.jpg 比起他们脚不沾地的样子,蝎组成员倒是清闲一点。 毕竟打探消息、处理“垃圾”这种任务活动不是时常都有,前一年红乌贼星盗团的事件,都是蝎组近五年来所有任务中最大规模的一次。 因为不忙,所以蝎组首席厄加、副首席02,以及其他一部分成员陪小虫母的时间便多了起来。 这群覆面系社恐有时候会邀请珀珥,去他们办公楼内一起训练尾勾的灵活使用度;有时候则主动去太阳宫内,陪着小虫母在阅览室里看书、在花园内遛弯,或是陪着对方在泳池里游泳。 蝎组:幸福到冒泡泡.jpg 而在所有部门组别里,白银特遣军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存在,他们的任务是去处理一些比较棘手的异兽问题—— 比如精神力操控、使用娴熟的王级以上的异兽。 在这样的任务性质下,他们也相对悠闲,多数时间都会和蝎组成员隔开时间去陪小虫,偶尔也会双方平和地一起待在珀珥身边。 唯有暗棘——他向来不着调且毫无定性,行事随意、遵循本心,再加上战斗力确实强大,有时候会直接偷袭抢人。 他会快速出现抱着小虫母亲一口,像巨龙守护自己的宝藏一般,将珀珥紧紧抱着,身形飞快,远离子嗣们聚集的地方,试图创造出一个可以和小虫母单独相处的私人空间。 暗棘的速度很快,再加上白银种菌丝做辅助,凡是阿斯兰不在场的情况下,他十次偷袭里有六次都能成功。 然后,他会带着珀珥翻身爬上太阳宫的穹顶,在最高的地方晒着太阳,烧烧浪浪地冲着珀珥推销自己。 显而易见,王夫候选赛内的惨败没有打消暗棘躁动的心思,倒是让他学会在稍微藏锋,阿斯兰看不见的地方招惹小虫母——他永远都不会像阿列克谢那般纠结太多,因为踌躇而浪费时间。 对于暗棘来说,只要是珀珥,便是对方不需要,他也想主动跪下来,由着小虫母的脚踩在自己的脸上、胸上。 可惜妈妈总是害羞,不肯和他玩这种小狗游戏。 …… 白天的时候,珀珥的身边总有人陪着。 因为子嗣们知道小虫母从前的经历,即便他们知道珀珥早已经习惯过孤独,可他们却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待着。 不过,不论白天有谁陪在小虫母身边,等到了傍晚的时候,阿斯兰都会准备来接珀珥回家。 珀珥依旧住在他的房间里,至于已经拥有王夫头衔,但尚未正式举办仪式的阿斯兰—— 有时候他会陪着珀珥睡在太阳宫内,有时候独自睡在顶楼的首席宿舍内。 还有的时候,首席宿舍内的大床、吊篮、沙发、餐凳上,会坐着一个单薄漂亮的身影,正是晚间换地儿休息的小虫母珀珥。 珀珥会撑着下巴,坐在餐台旁边看阿斯兰戴着围裙给他做饭;偶尔轻晃着膝盖,在阿斯兰给他切分肉排的时候,去用脚尖勾着对方的小腿。 晚饭后,珀珥则裹着毯子,红着小脸,靠在露台的吊椅上论坛内小文章的更新。 阿斯兰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在一个笔记本内勾勾画画,按照小虫母的喜好程度,记录他们已经尝试和尚未尝试的各种play玩法。 有时候,阿斯兰真的会为自己拥有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小伴侣而感到无奈。 在那些探索之下,便是阿斯兰再如何收着力,身体娇贵、敏感,却又格外贪欢的小虫母,也时常会受不住——或者说对于珀珥来说,“受不住”才是属于他的常态。 珀珥:菜但爱玩.jpg 阿斯兰: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惯着了。 逐渐地,阿斯兰房间内属于珀珥的痕迹越来越多,而珀珥的卧室内,也渐渐藏匿有阿斯兰的气息。 这种情感上的变化是悄无声息,并且潜移默化发生的,会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深入、越来越明显,直到某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密不可分,永远无法从彼此的血肉中剥离。 …… 已经步入正轨的生活缓慢向后推移着。 在新一年的那天,和星云犬、巨型沙蜥、狗狗公爵一起躺在花园草坪上晒太阳的珀珥,收到了半年前那幅虫巢之母与子嗣们的多人画像。 画布之上,凝固的时间流淌出一种深邃悠远的沉静,背景上华美繁复、属于那尔迦人发迹历史的壁画被浓得化不开的暗色覆盖,却于前方的人像上跳跃出一抹意外的、带有些许生机的亮色。 从站在最后一排,面容俊美、神色凛然的子嗣,到坐在最中央的深红色丝绒沙发上,却被蓝色天鹅绒外衣衬得唇红齿白的小虫母—— 他们身上属于油彩的肌理清晰可见,有些地方堆积略厚,饱满欲滴;有些地方则轻透柔和,隐隐能窥见画布的纹理。 这幅画被镶嵌在一个沉重华美的金色画框中,边缘花藤缠绕,鎏金细碎闪烁。 当它被挂在太阳宫内的长廊上后,恍若忽然被一种永恒而温暖的光包裹,凝固成了一首有关于生命、救赎,与爱的视觉诗篇。 这天,拥有那尔迦王身份认证的金标账号,在明媚的午后发布了一则宇宙星网皆可查看的动态。 那是一幅堪称视觉盛宴,同时涵盖有多位成员的古法人物画像,并配文为—— 【那尔迦帝国国王-珀珥:那就请你们陪我一年又一年吧。】 一年又一年,直到他们时光的尽头。 怎么不算是永恒呢? 【正文完】 第162章 后日谈(1) 第162章 后日谈(1) 自从虫巢之母第一次回归的公开直播后, 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便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力—— 作为安全堡垒的太阳宫早已经向子嗣们彻底开放,变成了他们与虫巢之母共同的家园。 为此,昆汀还曾抽出半个月的时间,将原本只为保护虫巢之母一人而存在的华美城堡, 进行了一番功能性上的改造, 并增加了更多具有多人活动性能的房间, 比如休闲室、娱乐室等, 争取让小虫母和他的子嗣们能够待得更加舒心。 位于地底之下洞窟内的虫巢物质, 则愈发繁盛且重获力量, 从前停滞许久的卵膜又一次被充盈,绽放出勃勃生机,逐渐有了新生命继续诞生的机会。 而这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中央帝星之上, 身兼小虫母粉丝团成员的帝国高层们, 会时不时举办会议,研发新的周边产品, 为火遍整个那尔迦帝国,甚至是连外星域人都知道的恩泽活动添砖加瓦,争取做大做强! 至于那尔迦人本身,也在虫巢之母重现后的这段时间里更频繁地出现在公开场合, 句句不离他们的小国王,似乎想要询问全宇宙的人—— “诶?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小国王超级好?!!” 对于那尔迦人日常炫耀小国王的行为, 其他宇宙高等生命早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也选择加入其中。 毕竟, 在构成星盟的五大帝国中, 也就只有那尔迦的小国王生得最漂亮、最好看,瞧得人心脏发软,以至于在全宇宙的范围内, 那尔迦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积累了很大的一批粉丝后援会。 珀珥:我竟然这么出名的吗?!! 珍珠国王的名声一而再、再而三地远播星域之外,一跃成为众人投票排名中最受欢迎的帝国君主。 也是因为这般逐渐发酵起来的名声,之前有关于珀珥的视频又一次被人们考古翻了出来—— 从他尚还看不见外物,初次站在中央帝星上接受臣民朝拜时的紧张无措;到他身处于小型星球的巨型蛛潮中,用精神力击溃想要吃人异兽时的决绝。 从他站在高台之上,睁着晶亮的眼眸冲着印有自己头像的痛舰挥手、微笑时的柔软;到他满身水汽,飒爽而以战损风的姿态结束异兽联合清剿赛时的坚强。 从他在星环广场上进行公开露面,使用精神力大范围地安抚下方臣民时的神性仁慈;到他于王夫候选赛中身处子嗣修罗场,却温和明媚,安抚着疯狂而热烈爱着他的孩子们时的博爱。 于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并爱上这位小国王,他们开始传诵有关于他的故事、在宇宙星网中寻觅带有“那尔迦王”金标的账号、收集有关于珍珠国王的照片和影像资料…… 就像是古蓝星人类热衷的追星活动一般。 只不过令星际时代的人们心驰神往的,是一位隔壁国度年轻矜贵君主陛下—— 【新一天打卡,今天珍珠国王发动态了吗?没有!(叹气)(失望离开)】 【每次都不得不感慨一句,珍珠国王的颜值太高了,360°无死角啊!再看看我们国家的陛下……哎,与其戴假发片还不如直接做高科技植发呢!作为公众人物难道不应该注意一下形象管理吗呜呜呜……】 【从宣布王夫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所以珍珠国王和阿斯兰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到时候会进行宇宙直播吗?真的好想去参加一下小国王的婚礼啊!】 【还有一段时间就到宇宙星盟商会大会了,到时候会在星盟总部举办,珍珠国王会参加吗?】 【啊啊啊我已经考上了星盟工作人员的A级证书,如果小国王真的参加商会大会的话,说不定我能拥有近距离接触珍珠国王的机会!】 【我靠楼上的朋友你也太牛了吧,A级证书很难考吧?】 【非常难,考到我一度差点放弃……一共有24门课,两年之内的时间要通过80%以上,并且测评分数得≥85分,就这中间我还得抽空进行星盟级别的体育测试,跑步5000米,完全就是凭借信念!佩服每一个星盟工作人员!】 【普通工作人员就这么难了,那些星盟监察者岂不是更艰难?我记得他们的证书都是S级别的吧?】 【我也是星盟的工作人员,现在隶属第五号小队,我的两个上级都是监察者大人!】 【啊啊啊啊五号小队?!是艾伦先生和里欧先生所在的队伍吗?天呐他们两个是我的偶像,当初红乌贼星盗团的事件轰动整个宇宙星际,我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他们的!】 【艾伦先生真的好温柔啊!是那种历尽千帆却保留有初心的邻家哥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从新闻直播中看到他的眼神,我都觉得他很有故事——故事里或许会有一个他非常、非常深爱的人,但是那个人却找不到了……】 【同意楼上。】 【里欧先生也很好品!那种面部受损的冷淡人夫,但是衣服一脱满身腱子肉,安全感拉满!同样也是很有故事性的眼神,而且他和艾伦先生之间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默契,就好像在共同怀念着某个人一样!】 【我有罪!我更好奇两位监察者大人的故事啊!】 …… 宇宙星网论坛上的讨论从一开始的“珍珠国王”偏题到了“星盟监察者”的身上。 而作为最初话题的主人公,珀珥正身处太阳宫内,因为结束了上午的“国王学习任务”,此刻他正抱着光脑,优哉游哉在论坛中冲浪。 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两位监察者的名字上时,珀珥身形微顿,整个人骤然坐直了起来。 小虫母有些惊讶地“诶”了一声,连浅蓝色的眼睛都睁大了几分,水意莹莹,荡漾出阅读室半开着从窗户外,那喷泉折射出来的迷你彩虹。 “发生了什么事情?” 作为“国王学习任务”的教导者,幸存者端坐在木质长桌旁,流动有机械数据感的声音有些一板一眼的无机质,但比起他最初说话时的淡漠已经有了明显的起伏。 “我看到了两个很熟悉的名字……” 珀珥翻身,在阅读室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趴着,晃悠小腿。 幸存者靛蓝的眼眸微动,于隐秘的深处有数据光流动。 他问:“叫什么名字?” 珀珥神情中浮现出回忆的色彩—— “一个叫艾伦,他是我的第一任买主,买我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呢!那时候艾伦的个子都没我高,但是他很聪明,知道很多的故事。” “艾伦总会跟在我身后叫我哥哥,他还教我说话认字,等认识了很多字以后,在艾伦的帮助下,我那时候才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 “不是商品的代号,而是一个可以写为‘珀珥’、意为‘珍珠’的,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名字。” 艾伦对于那时候还是人造人的小珍珠来说,是照亮他冰冷生活中的第一道光,同样,艾伦也是第一个向珀珥释放善意,让他知道原来拍卖行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人。 在珀珥心里,艾伦是很好、很好,比他矮的善良弟弟! 珍珠:终于让我找到一个比我矮的人了!!! 善良弟弟:??? 没有一种可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经长高了? 珀珥又翻了个身,光脑扔在了榻榻米上,半截身体挂在那里,像是一条搁浅的银白色小鱼。 他慢吞吞道: “另一个是里欧·纳德,他是我的第二任买家,是一位小星球上的区长,他还有一个亲生的弟弟叫维克·纳德,但是——” 说到这里,珀珥皱了皱鼻头,表情可爱得像是一只乱挥爪子的小猫咪。 他有些小娇气道:“我现在长大啦、也想明白啦,维克根本不喜欢我,还很讨厌我,他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坏家伙……亏我以前还把那时候最喜欢吃的布丁蛋糕都让给他了。” “不过里欧对我很好,他很温柔、很会做饭,他还让我叫他哥哥,说以后会送我去上学。” “其实我知道的,哥哥最初买我是为了送给一个大贵族,但是他舍不得把我送出去,他想让我过上普通小孩的生活,上学、长大、参加考试,就像是正常人类一样。” 但是没办法,谁都无法预料到第二天会发生什么。 即便艾伦和里欧待珀珥的心都是真诚且极好的,但总有更大的危险发生,成为压垮他们的稻草,也让珀珥数次经历流离失所的体验。 此刻,在说起自己的过往时,小虫母没有悲伤和愤怒,有的只是平和和柔软,以及对从前的自己曾遇见过心软的神的感慨。 即便他们因为不同的问题分离、即便他曾多次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但珀珥还是由衷地感谢自己从前遇见的每一个人—— 老板图卡斯和七王子伊修·卡当斯除外!!! 珀珥:他们不配!!! 幸存者安静又耐心地听完了小虫母的讲述—— 其实在更早之前,当那尔迦帝国高层开始追查红乌贼星盗团的事情时,有关于珀珥的过往,便已经成了他们心知肚明,却又对过往无能为力的遗憾。 可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小虫母诉说,又是另一回事。 幸存者抬手,忽然按了按自己左胸。 对于人形碳基生命来说,胸膛左侧藏有供给生命的心脏;对于高等人工智能来说,那里是他们模拟人类的机械心脏。 他觉得那里有一点……胀? 像是机械元件在原有的卡扣、枢纽中受热膨胀,以至于令原来有限的空间略显拥挤,让他觉得喘气困难。 不、不对,高等人工智能又怎么会喘气呢? “幸存者,你怎么啦?” 正当幸存者失神的时候,一张俏生生的漂亮脸蛋骤然出现在他眼前。 明媚耀眼到令他有刹那间的失神,就连分分秒秒进行计算的数据大脑都陷入了半刻的空白。 身形灵活的小虫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榻榻米上跳了下来,半截身体趴在木桌上,蝴蝶骨展在身后,虫翼微微颤动,就连银白色的尾勾也如小猫一般翘着摇摆。 幸存者被晃了一下眼睛。 他忽然莫名其妙想到古蓝星上的一句话—— “他从此不敢见观音。” 短暂的沉默后,幸存者平和道:“我没事。” 他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您想要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珀珥愣了一下,下意识追问:“艾伦和里欧哥哥吗?” 幸存者点头。 “星盟内很多数据资料库都是对外开放的,还有一部分资料会因为保密级别的问题拥有不同程度的加密。” “我的智能级别更高于星盟内的资料库,其中有80%的内容都可以在入侵后台进行查看,但时间有限,30天内可入侵一次,一次的查看时间是0.02秒,足以我吸收其中60%的内容。” 听着听着,珀珥瞪圆了眼睛。 怎么感觉有种诱导老实刻板的机器人进行犯罪的奇怪感觉呢?! 幸存者却语气平和冷淡,附着有一层淡淡的机械感,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惊人的话—— “如果您有这个需求,我可以为您侵入星盟的后台资料库,0.02秒的时间足够我搜索到有关于‘艾伦’和‘里欧’的身份信息,我有能力将他们的全部档案呈现在您的面前……唔?” 珀珥抬手捂住了幸存者的嘴巴。 他急急慌慌道:“不要不要,咱们也不能做知法犯法的事情呀!” 幸存者顿了一下,仿生皮肤可以清晰传递温度和触感。 他的喉咙仿照人形碳基生命一般缓缓收缩,在那种近乎陌生的干渴和数据流躁动之下,幸存者缓声道:“我都听您的。” 任何指示,任何命令。 他都可以为他达成。 ……如同一个危险锐利,且只听命于主人的人形兵器。 淡然,驯服,乖巧。 给珀珥一种他说什么,对方就会做什么的可操控感。 珀珥放开了手,他盯着幸存者问:“难道我让你做错误的事情,你也会照做吗?” 幸存者歪头思考,“这件错误的事情对您有利吗?” 珀珥点头,“对,就是那种只利好我一个人,但是对于大众来说都是错误的事情。” 幸存者又问:“是您想要实现的。” 珀珥:“是的。” 幸存者了然,他点点头,靛蓝色如宇宙浩瀚星河的眼眸中倒映出了小虫母的身形。 他认真道:“我会做的——只要是您想要的,我都会去做。” 珀珥愣了一下,然后揉了揉脸。 他小声喃喃道:“幸好我是个好珍珠,不然宇宙大战肯定有我一份子,我是灭世大反派,你就是我身边的邪恶马仔!” 珀珥:邪恶珍珠上线.jpg 幸存者僵硬的唇角微勾,他学着笑,并问:“所以您不想知道他们的消息了吗?” “不想了。” 珀珥摇头,“顺其自然吧,如果缘分真的还有,那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现在知道那些其实意义也不大。” 正说着,位于太阳宫内的钟声敲响,雄宏悠远的声音一阵一阵传递于整个繁华殿堂的内外。 珀珥“嗖”地站起来,抬手捞过光脑,然后又转身,在幸存者猝不及防的反应中拥抱了对方一下。 幸存者身体一僵。 珀珥声线轻快愉悦道:“谢谢幸存者今天陪我上课!” 幸存者:“不客气。” 珀珥:“那我就出去玩啦?” “好,希望您玩得开心。” …… 上午的国王课程结束后,珀珥将拥有很长一段自由活动的时间,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抱着光脑和子嗣们进行跨越星球的“电话煲”。 燃血组的成员依旧活动在奥米茄-12星球的战场前线,天天清扫泛滥成灾的异兽鼠灾。 据比约恩说这次任务并不危险,就是有些费时费劲——异兽鼠群的繁衍速度很快,脑子小、记不住害怕,想要彻底遏制这场混乱,至少还需要大半年的时间。 回归边境星球的边境哨卫军,则已经进入到了幼年雪虻的防患备战中。 这颗特殊又神奇的星球进入了时间长久的雪季,那本就苍茫的白色大地日日被暴风雪覆盖、席卷,就连宇宙通讯有时候都会受到影响。 也是在这一段时间,原先清闲了许久的蝎组和白银特遣军,也同样接收到了不同的任务委派。 于是很快,中央帝星上的太阳宫变得比以往更加安宁。 陪伴在珀珥身边的子嗣数量在减少,但每天他进行通讯投影的次数,却在不停地增加。 没办法,外出工作上班的那尔迦人,个个都是恋家的妈宝子嗣,他们最是黏珀珥了,一天不见都想得厉害,便只能通过通讯投影聊以慰藉了。 甚至有些过分的子嗣还会在离家出差前,偷偷在口袋、行李中藏着妈妈的小衣服、小周边。 等身处异乡的时候再拿出来,抵着鼻梁、唇瓣,嗅一嗅,在顶级过肺之后再舔一舔、含一含,变/态痴汉的不得了! 至于珀珥——他本就性子柔软,吃软不吃硬。 只要子嗣们撒撒娇,这位过于善良的小妈咪便会软了心肠,满足子嗣一些不算过分的小要求。 没办法,自己的子嗣,也只能自己宠着喽。 珍珠:哎,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像我这么好的妈咪呀! …… 中央帝星太阳宫内的平静时光维持了一个月之久—— 上午的时候珀珥跟着幸存者上“国王课程”,中午拉着昆汀叔叔他们一起吃饭,午后和星云犬、巨型沙蜥、狗狗公爵一起在花园里遛弯晒太阳。 等到了下午,珀珥会排着班和外出的子嗣们进行投影通话,中途还cos了一下维尔颂和小怪物们军区试炼加油的气氛组观众。 晚饭之后,则溜达着去秩序同盟、皇家护卫军的办公楼里转转,看望一下加班的赫伊、缇兰,以及奥洛维金、赛特和莱茵斯。 直到晚上八点以后,珀珥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边放水泡澡,享受闲暇时光;一边将光脑架了起来,接受来自阿斯兰的通讯投影。 作为用于特殊备战的白银特遣军,首席阿斯兰正带着他的学生们,去往暗物质带处理两只双双进入SS级的高精神力异兽吸血蝠。 这项任务已然进入尾声,但紧接着,白银特遣军又接到了新任务,因此阿斯兰只能在晚间的时候,通过光脑投影来缓和相思。 当然,其实精神力投影也是可以的。 但珀珥怕影响到阿斯兰的作战状态,因此严格且明令禁止——阿斯兰在出任务期间不许使用精神力投影! 甚至珀珥还说,如果阿斯兰不遵守约定,那他以后再也不骑阿斯兰了! 各种方面的骑!!! 阿斯兰:一定听话.jpg 在两人都清闲的晚上里,阿斯兰便会通过光脑投影的方式,陪伴珀珥泡澡、洗漱。 偶尔,阿斯兰还要隔着光年、星域,忍耐某颗小珍珠无意识的“勾引”行为。 只是这份克制被珀珥发现了。 于是不知怎么的,他们之间逐渐发展出来了Phone Sex——这还有赖于珀珥博览小文章,也有赖于人类在do方面延伸出来的各种新奇方式。 珀珥:又一次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Phone Sex对于阿斯兰和珀珥来说,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不过因为珀珥脸皮薄,有些话说不出口,因此主导权常常落在阿斯兰手里。 这个时候,靠坐在浴缸池水中的小虫母只需要红着耳廓,在阿斯兰投影的注视下,听从对方的言语引导,一点点去抚摸、感受自己的体温与肌理起伏,然后用羞羞答答、轻微颤抖的声线回答阿斯兰偶尔提出的小问题—— “珀珥,碰到了吗?” “可以力道再重一点的。” “放松,不用怕。” “乖孩子,再伸进去一点,你会摸到它的。” “珀珥,你做得很好。” “别咬着嘴……叫出来吧。” 阿斯兰温柔耐心,年长者的成熟令他优先考虑珀珥的身体感受,并通过对方的反应,来一点点收集、调整某些会触发小虫母身体、心灵愉悦性和刺激性的关键词。 每当珀珥听到夸赞自己的声音时,他都会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些很可爱的反应—— 微微仰头,咬着水润的唇;眼睫轻颤,似是害羞又有些骄纵;会羞到蜷起脚趾,晕出一片淡淡的桃粉;也会情不自禁地唤着阿斯兰的名字,喃喃说着“想要”。 直到珀珥气喘吁吁,面颊酡红地趴在浴缸边沿上喘气时,早已经忍到青筋凸起、肌肉偾张的阿斯兰,才会慢条斯理地在小虫母的注视下,一点一点解开横于深麦色肌理上的黑色皮质束带。 束缚的勒痕蜿蜒而下,在珀珥的注视里沉沉弹跳了一瞬。 这个时候,阿斯兰会问他湿漉漉的小珍珠,愿不愿意为他提供一点点小帮助。 珀珥问是什么帮助。 阿斯兰说,看着我、看着它,然后叫我的名字就好。 …… 珀珥晚间回到太阳宫以后的时光,都是由阿斯兰通过光脑投影相伴的。 洗澡之后,香喷喷的小虫母会裹着浴袍,趴在床上絮絮叨叨同阿斯兰的投影聊天。 他会问阿斯兰在白天战场上的所见所闻,会听阿斯兰讲一些有关于暗棘他们的纷争、趣事。 同样的,珀珥也会给阿斯兰分享他上午进行的“国王学习”,他会小小抱怨一下自己的学习进度,会为国王的身份感到一点点的压力,但也会重新振作,想要做得更棒。 就像是很早之前,珀珥的想法一直不曾改变—— 他想要做一个很好、很好的小国王! 等聊到珀珥困倦的时候,光脑会一直开着。 珀珥抱着抱枕,躺在大床上昏昏欲睡;阿斯兰半透明的身形坐在床边,陪伴着对方入睡。 待小虫母的呼吸彻底沉稳后,阿斯兰会悄无声息地俯身。 即便此刻他无法切身实际地碰触到珀珥,但他依旧很小心地吻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 细细密密的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珀珥的眉眼上,不曾被熟睡的当事人知晓,这是阿斯兰一人独自私藏的思念。 他想他的珍宝,想他的小珍珠了。 …… 月末的时候,小虫母的国王课程进入第一阶段的尾声。 幸存者认为除了理论知识,珀珥现阶段最需要的是实践操作,这一部分或许秩序同盟的首席赫伊将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因此,在同昆汀进行交谈,并与作为当事人的小虫母商量后,已经进入国王课程第二阶段的珀珥,在下一个月来临之际,拥有了为期一周的新兼职身份。 ——即秩序同盟内的小秘书国王! 珀珥:秩序同盟,我来学习啦! 秩序同盟:热烈欢迎! 珀珥为了让自己更加沉浸式地体验秩序同盟内的各项工作,还专门跟着导盲球和机械精灵们,在他隔壁的巨大试衣间内,找到了之前因恩泽活动而准备的衣服—— 各个组别的全套制服珀珥各有一身。 就连后来新加入的白银特遣军的小号制服,也早就挂在了小虫母的大衣柜里。 秩序同盟的制服是黑白色的军服,版型很好,穿着非常修身,当赫伊、缇兰,甚至是其他秩序同盟的成员将其穿在身上时,会流露有一种理智、冷淡的军官风。 但等比子嗣们单薄、娇小很多的珀珥穿上后,风格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像是被帝国委派至军队内的小少爷,把军服穿出了一种矜贵感,很适合手里拿根短鞭,身侧再跟条戴着止咬器的恶犬,然后抬脚,将那略有坡跟的军靴,踩在不听话的下属的大腿上。 然后狠狠往下碾。 或许,得到“奖励”的下属会爽到翻白眼吧。 …… 入职第一天,珀珥得到了秩序同盟成员的热烈欢迎。 冷色调的办公大楼内挂着鲜亮的星辰拉花,甚至缇兰还给小虫母抱了一束花和一只巨型毛绒熊作庆贺礼物。 珀珥的办公室在赫伊的旁边,新开辟的房间内早已经布置成了小虫母习惯的风格,办工作、办公椅,地毯、沙发,还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 珀珥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面前有光屏浮动,在屏幕被则是早已经被铺开的文件资料。 而他身侧——左边是冷淡温和的首席赫伊,正在给小虫母伺候笔墨,右边是笑容俊朗、更为外放的副首席缇兰,正在给他沏茶倒水。 在这般近乎左拥右抱、左右为男的态势下,珀珥终于开始了自己在秩序同盟的第一天工作。 即跟着赫伊、缇兰学习一下,应该用什么的思维去看待、提出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内部大型事务的应对办法。 想要做一位成功的小国王,任重道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