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花好人静春月夜。
明亮的月光将花枝的一树影子投射在圆形的纸窗上,屋内烛火摇曳,偶有一阵风拂来,枝丫摇摇晃晃,花影重叠着窗外朦朦胧胧的花瓣,簌簌而下。
寒玉呆的这间屋子布置典雅,原本她住在内室,盯着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小姐看了许久,自己下床颤颤巍巍搬到外间榻上。
偶尔深夜守夜的丫鬟犯困,寒玉替代她们的职责。
宋迢迢瞪大眼,在昏暗中看清是身形窈窕的寒玉,纤细的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起来。
以为吓到救命恩人,寒玉的狐耳抖了抖,伸出手握住那只乱晃的手递过杯子,等小姐拿稳,转身离开。
背后的伤口疼痛还未减缓,她无声地笑了笑,怎么忘了她是妖。
“小、小狐狸。”
她们还未知对方的姓名。
宋迢迢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又咳起来,身体承受不住地靠在床头:“水……”
猩红烛火闪出一点火花,温暖的烛光笼罩整个内室,宋迢迢趴在床边平复,耳边传来茶水落入杯中的声音。
她努力直起身子,光明中却看见更加惊悚的一幕。
床帏下,宋迢迢面前,无一人再测,水碗、茶壶却漂浮空中,水碗里平静的水幕倒映出黑眸中的不可置信。
宋迢迢张圆了嘴。
“哐当”一声,柜子打开又关上,宋迢迢眼睁睁瞧着药瓶飞到眼前,与水碗、茶壶一同,士兵似的排成整齐的一列。
寒玉清冽冽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我睡了。”
宋迢迢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手按在喉咙处确认能够发出声音,轻声道:“谢谢你。”
空掉的杯子像被谁拉扯着,她下意识松开,茶壶弯了弯腰,再次注满水,茶杯乖乖回到手中。
宋迢迢吃过药,攥着杯子的力道逐渐加重,她从床上探出头,试探着往外间看,烛光黯淡,珠帘光华流转,将外面切割成不完整的碎片。
或许已经睡着了。
宋迢迢躺下时,眼睛不可避免地看向空中,三样物品依旧停留原地,触手可及,她蓦地有些懊悔。
“还不知晓你叫什么名字。”宋迢迢喃喃自语。
烛火一瞬间拉长,而后光亮消失,化作一缕白烟缓缓升向半空。
毫无征兆陷入黑暗,宋迢迢被吓一跳,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砰,越跳越快,宛若一个在桌上弹跳的肉团。
来自外间的声音恰恰响起在此刻:“我叫寒玉。”
周身陷入一片寂静,许久,宋迢迢摸着心口小声回道:“我叫宋迢迢。”
也不知晓寒玉听见没,宋迢迢想。
不过没关系,明日她可以再说一遍。互通姓名,是成为朋友的第一步。
寒玉面上的擦伤好得很快,背后足有茶碗大小的血洞却久久不肯愈合。
侍女帮换药时,宋迢迢大着胆子看过一眼,白玉肌肤上夺目的一块红色,仿佛开到荼蘼的大红牡丹,伤口内血液狂躁地沸腾,在体内卷起小小的风暴。
漂亮却骇人。
疼痛无法承受,寒玉经常变回原形,小小的粉舌头独自舔舐伤口。
宋迢迢第一次见,狐狸占据了坐榻一半,火红皮毛像是热烈的晚霞染色。
她的手往前移了一寸,寒玉舔毛的动作一顿,漂亮的狐狸眼若有似无地瞥着身旁的人。
宋迢迢抿唇,像触碰云彩似的,碰了尾巴上的毛飞快收回。
寒玉变回原形的时候逐渐增多,软榻上并不算小巧的狐狸团成一团,爪子向前盖着眼睛,极为痛苦的模样。
动物都是这样独自疗伤的么?
宋迢迢轻手轻脚地坐在一旁,干瘦的手落在小狐狸的头,一下一下,缓慢轻柔抚摸着。
小时候她病痛难忍时,母亲也是这样摸着她的手,温柔地安慰她。
宋迢迢:“快快好起来啊。”
闭着眼的狐狸蹭着她的手,没有推开。
几日后,寒玉少见地化为人形,面色惨白如纸,纠结几番,咬唇开口。
宋迢迢上下打量寒玉一番,目光并非从前的审视,更像是好奇。
“没有啦?你与我说的那么严肃,还以为你要我杀人。”宋迢迢仿佛是被自己逗笑,憔悴的面颊上闪出光彩,“不过是几味药材。”
“这几味药材并非寻常之物。”寒玉面容却未放松,顿了顿,像是提醒自己也是提醒对方:“我是妖。妖要用的药材……”
宋迢迢眸子里多了几分狡黠:“程国最大的富商是蓉城宋家,此处是蓉城,而我恰恰姓宋。”
“你等几日就好。”
恰如所言,这些药的确不是什么寻常之物。敷上药后,寒玉清醒的时候逐渐增多。
却与宋迢迢同样不爱出门。
迢迢放下书时,就能看见坐在对面软榻上的一幅美人赏景图。
整个身体依在墙上,额头抵在床沿,她抱着双腿,细长多情的双眸眨也不眨地望着窗外花飞花落。
美人与美景相映生辉,与那些外表精致的哑巴花瓶似乎并无不同。
宋迢迢打破这份不和谐的宁静,温和开口:“坐在这里是不是闷得慌。青山寺的春景很美,你可以出去走走。”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山前容易遇到人,走后山更好。”
寒玉闻言,低头看向自己的姿势,摇摇头解释:“不是。我之前习惯了。”
习惯什么……被人关着失去自由?
宋迢迢眨了眨眼,岔开话题:“你要看书么?”
寒玉接过递来的书,她认识的字并不多,正打算随意看看打发时间,翻开来时却见一本书上没几个方块字,倒是画着几幅画,每幅画下面还贴心标注一二三。
她抬头看看宋迢迢,对面的人露出个笑脸:“怎么样?没见过这样的书吧?”
哪里是书,简直是菜谱。
寒玉按顺序一幅幅看,第一幅上面画了半个椭圆,下面写了个火字。
“我不会画火,只能写个火字啦。”
第二幅与第一幅并无不同,多了歪斜倾洒到锅里的叶子。
第三幅,火字更大了些。
“这是转大火?”
“是呀。简洁明了。”
最后一幅有些不忍直视,黑色的墨黏成一团,看了底下注释,寒玉才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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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炒青菜。
“要不我给你换一本?”宋迢迢伸手想拿走,摸到书页时瞥见寒玉认真的目光,又把手缩回去,“人人都有刚开始做不好的时候嘛。”
寒玉:“这是你画的?”
宋迢迢重重点头:“市面上的菜谱只有字没有画。不如喊来厨师现场亲自制作,自己画的最详细清楚。”
寒玉继续小心地继续向后翻,之后几乎看不见以字代替的注释,椭圆与锅的形状逐渐对应,菜品的线条干净利落,不须注释也能知晓。
宋迢迢有些紧张地吸气:“还不错吧?除了我的侍女外,你还是第一个看到这本菜谱的人。”
“不对,是妖。”她笑嘻嘻地改口,“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的菜谱能传出人界。”
这时候应该要夸些什么,寒玉搜肠刮肚,不断否定,以前听到从男人那里听到的酸诗艳词都不合适。
她斟酌两下,选择最浅显直接的那种。
“很好。菜谱很好。”
宛若夜空缓缓绽放的烟花,宋迢迢眼睛同样点燃光彩:“谢谢你寒玉。第一次有朋友与我这样讲。”
寒玉一愣,而后点点头,重复道:“很好。”
几味药材是用来抑制道士施加在伤口上的法术,失效后寒玉的自愈能力飞速治愈着伤口。
寒玉有时候还会做出那样死寂的姿势,只不过她的眼睛不再一味看向窗外。
宋迢迢一开始坐在她的对面,而后坐在身边,如今学着她的样子抱着纤细的身体依靠在窗边。
一本本菜谱摊放在他们之间,上面笔迹干净有力的是宋迢迢画的,墨点晕开、歪歪扭扭的是大小姐请求寒玉画的。
窗外飞舞的花瓣把影子映照在书页上。
寒玉不适应地扭过脸:“再有几天我的伤就好了。”
宋迢迢转头,额头熟练地抵在墙上,目光放空,远眺窗外。
“从这里看窗外的景色尤其好看,不是吗?”
寒玉冷冷转过脸,妖冶的竖瞳居高临下地望着毫无缚鸡之力的人类。
宋迢迢却冲她弯起眼睛,似乎全然未注意危险的氛围:“我小时候也这样呆在阁楼里望着外面,哪里也去不了。”
那股压迫的气息正在减弱,宋迢迢:“但你和我不一样,我自小怪病缠身,走不到很远的地方。寒玉你不一样,你走出那座阁楼就获得了自由,你有完好的身体,高深的法力,想走多远走多远,想去任何便去任何地方。”
方才的压力几乎完全消失,她望着呆愣的寒玉,心中各种情绪翻涌,她想给自己的朋友一个拥抱。
宋迢迢只见过这一只妖,似乎和所遇见善良的人区别不大,只是过分魅惑美丽些。
傻狐狸,为何要修成人形,做人真的千般万般好么?
挪动身体还是太耗费力气了,宋迢迢喘着粗气,自暴自弃地倚在墙上,而后借墙撑起自己身体,面向狐妖伸开双手——
如愿倒进寒玉温暖的,充满香气的怀抱之中。
不同于初见时的慌乱无措,第二次的拥抱带着真挚的祝愿。
“寒玉,你已不再需要隔着窗户向往了,走出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