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你喜欢我?
“楚姑娘,刀下留人。”
那低哑的声音落到了楚江梨耳中,她握着剑的指尖一怔,抬头看向面前执剑的夜枭。
楚江梨冷笑两声,她问:“都这么久了,怎得还没起义呢?”
夜枭心中不服戚焰很久了,但是出于夜枭的父亲是戚焰父亲麾下忠臣,发誓生生世世信奉戚氏一族,与其说夜枭忠于戚焰,不如说是忠于自己的心。
夜枭想造反这事儿楚江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他暗中培养势力集结了很多人,这些就连戚焰都无从得知。
只是楚江梨这人向来善于窥伺人心,什么戚焰夜枭就是鸾萤的心思她都看得明白,只是多数时候楚江梨会处于一种懂,但是装不懂的心态。
楚江梨日日都能观察着戚焰周围这两个副使,她知晓夜洛虽说擅长花言巧语,说些不人不鬼的胡话,但是此人心思反而没有他那个常年沉默寡言的兄长那般深。
夜洛更重眼前的利益,而夜枭更重长远利益。
正巧那日,楚江梨撞到夜枭与旁人通信密谋,楚江梨乐呵呵道:“要造反吗?我可以帮你。”
夜枭只是幽幽看着坐在高处的少女,少女兴致盎然地同他说:“若是有兴趣,可以来找我。”
可是最终夜枭没有来找她,楚江梨暗叹,这人胆子未免太小了些。
楚江梨那段时间,戚焰对她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了9
9,但是楚江梨已经全然厌倦了这种日子,她没心思再等着攻略成功了。
那日夜深,楚江梨坐在床边,戚焰紧闭双眼并无半分反映。
鬼域的月圆之夜,是戚焰入梦魇之时。
楚江梨顺着檐外铺开的冷月,景竟看着戚焰神色痛苦却睁不开眼睛的模样。
少女的脸庞看起来冰冷又圣洁。
她缓缓将双手掐上了戚焰的脖子,看着他在梦魇中挣扎,看着他的脸逐渐泛白,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耳边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007在楚江梨耳边说:“宿主!宿主!如果杀死攻略对象,宿主会被永远困在时空的裂缝中!”
楚江梨听不到这么多,当时的状况她近乎走火入魔,最终是007强行夺取了她身体的控制权才夺了过来,才最后留了戚焰一口气。
***
楚江梨的剑插在戚焰身上,她听到夜枭的话才抬头。
夜枭手中的剑已经直直对着她的鼻尖了。
楚江梨脸上都是戚焰的血,她朝着夜枭笑了。
“我将他杀了,你就能够夺了权,你确定……要阻止我。”
夜枭看了一眼在少女身下已经血肉模糊的魔尊,他神色寂寂,看不出分毫波动。
夜枭还是说:“楚姑娘,收手吧。”
楚江梨一笑:“胆小鬼。”
“若是我说不呢。”
楚江梨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将手中的剑拔了出来。
少女笑眯眯地戳着他的痛处:“夜枭啊,你也是个胆小鬼。”
楚江梨速度极快地拖着剑两步走到夜枭身边,手中的霜月剑一挥,夜枭一个纵身躲到了远处。
尚且在画人间,夜枭都是打不过楚江梨的,只是此处是鬼域,楚江梨虽光凭着术法之力是不敌的,但是奈何楚江梨耐力好体力好,往日里经常劈柴砍柴,跑圈修炼什么事儿没干过,她又体型小巧,闪躲起来夜枭碰都碰不到。
几轮下来夜枭收剑站在原地,神色冷冷地看着楚江梨。
他又看了看昏厥在地的魔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觉得或许楚江梨说得也没错。
只是个人的抉择不同,他纵然心中产生过这种想法,但魔尊再如何也是他要效忠之人。
楚江梨却还在问她:“想得如何了?我可以帮你收拾了他。”
夜枭神色中却有过几分动摇,他手中的剑一横,另一只手骤然结了个印记,横着眉道:“夜枭。誓死效忠尊上。”
楚江梨摇头:“冥顽不灵。”
楚江梨一个翻身,将他的法术尽数挡了回去,没几个来回,夜枭已经被楚江梨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他虽然表面还保持着沉着冷静,却身上多处伤痕,已是强弩之末。
“楚姑娘,若是您要这样从魔尊殿中出去,怕此后您与魔尊会一刀两断。”
夜枭的言下之意是,就算生他们魔尊的气,这会儿也应当消了才是。
楚江梨露出个莫名其妙的表情:“你们尊上未曾说过我早已同他,一刀两断?”
她露出一个嫌恶的神色。
“你可别跟这自恋狂一般,以为我是来赔不是的吧?”
夜枭一顿。
楚江梨:“他也配。”
“我时间很紧,让我将自己的东西拿回来我马上就走,若是你一直在此处阻拦,我保不准真的会杀了他。”
戚焰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指尖动了动。
侧边不知是何物,骤然砸了过来,楚江梨反应极快,用手去挡住了。
光洁的手臂上却隐隐有些湿滑的触感,楚江梨瞳孔睁大,回眸看着那撑起半身的戚焰,鲜血将他的容颜淹没,看不清的样貌却逐渐面目可憎起来。
楚江梨只听见了戚焰的笑声:“阿梨,留下吧,你想要什么?我全部都会给你。”
戚焰的声音有几分脆弱。
她的眼前开始模糊,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场景,这才发现她自己遗漏了角落里那几个神色怯怯的小妖姑娘。
他们抱成一团看着她,神色中衬出楚江梨近乎癫狂走火入魔的可怖模样。
楚江梨手中拖着剑,她一步一步走向了戚焰。
“我杀了你。”
戚焰像阴沟里的老鼠,最开始就想用最恶心人的方式将她留下来。
楚江梨费劲地抬起剑,用剑划伤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滋滋冒了出来。
她想用放血的方式来让若桑果浆的作用减轻。
她站起来,血顺着衣袖往下流淌。
咬紧的唇瓣,同样鲜血淋淋。
以极快的速度挥剑,楚江梨为圆心的周围泛起霜月剑的层层涟漪,殿中所有人被剑气所击退,楚江梨立于漩涡的中心,缓缓站起身来,擦拭着唇边的鲜血。
她又开口骂道:“恶心。”
楚江梨的力量似乎是无穷无尽的,却在这时已经到了终点。
她的身体被若桑果折磨得软滩成水,几乎站不起来,偌大的魔尊殿被她击得四面溃烂。
楚江梨一开始术法就已经耗尽了,她跟夜枭的周旋不过是全靠着体能强撑着,就算是没有那么一段,楚江梨也知晓自己今日可能逃不出去。
她高估了自己那五分力量。
只是楚江梨这人就是这般,抱着游戏人生的态度,就是自觉临死前都会嘴碎两句,尤其是对着戚焰此人。
她知晓方才戚焰并未真的昏死过去,于是就将夜枭的事说了出来。
届时就算她死了,也乐得见着二人狗咬狗。
楚江梨再次挥剑出去,剑气将戚焰重重击于地上。
“戚焰,你是真的恶心。”
楚江梨说话这句话以后,便跪在地上起不来了。
一时间大殿中一片沉寂,戚焰自己爬了起来,夜枭盯着地上的楚江梨问:“尊上,楚姑娘怎么办?”
戚焰却冷冷剜了他一眼,神色凝在旁边楚江梨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让人带去偏殿关好,若是丢了,以死谢罪。”
夜枭行了个礼:“是。”
夜枭知晓,他虽没有在楚江梨问之时应答,但是如今他与魔尊之间已经有了一条鸿沟。
***
这边夜枭刚带着楚江梨下去,夜洛便急匆匆上来了。
“尊上!不好了!地牢那边……”
夜洛抬眸看着自家魔尊一身的伤,再环视一圈大殿中狼藉一片。
“尊上……您没事吧?”
非常滑稽,夜洛看见自家魔尊脸肿得像猪头,他像往常那般努了努嘴,抬手道:“无碍。”
夜洛:……有些身残志坚。
“什么事?”
夜洛“哦”了一声,这才又急匆匆回答道:“地牢那边被不知何人毁坏了!放了许多恶鬼出来,我一去便看到了,派人去群里追捕!”
戚焰神色一凝:“可查到是何人所为?”
“似乎……似乎是个白衣女子所为,她在牢中还杀了不少侍卫!”
夜洛一去便见到满地残骸。
留下的气息和力量足以令他震颤。
“此人来历好似不简单。”
夜洛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到一个白影掠过,那一段如藕纤细白净的手腕,明晃晃露在袖口外面,那人冷着声音问戚焰:“阿梨在何处?”
夜洛见到这一幕,这才结结巴巴道:“尊……尊上!就是此人!”
戚焰对上了白清安那双冷冽又清澈的双眸,他怔住了。
白清安一听这人的话,才知自己手中掐
着的这人竟然是戚焰。
“白……白清安?”
戚焰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白清安神色冷冷地睨着他,像在看一个死物,这神色比方才还冷。
“戚焰,阿梨在何处?”
戚焰被白清安叫了名字以后,似乎更是激动了,他的声音竟少见的结巴起来。
在白清安面前,竟然像一个怀春少年。
“你记得我?你曾经救过我。”
白清安:“我未曾救过你,是阿梨。”
戚焰看白清安的神色,总是让她觉得恶心,但是白清安并不知晓这种恶心的劲儿究竟从何而来。
现在才知道。
白清安看着戚焰这饱含着几分爱意的神色,觉得恶心和憎恶。
他曾经有机会杀了戚焰,可是他没有做到。
戚焰又说:“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所以并非楚江梨……救了我。”
白清安嗤笑一声,将他提得更高了些:“你如何就能够确定,我不是想杀了你,而是救你呢?”
白清安的话将戚焰堵得说不出话来。
白清安将他提了起来,神色鄙夷地冷声说:“你看清楚些,这张脸是恨不得杀了你一百次的面容。”
她喑哑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意味,神色中却看不出半分破绽来,她问:“你喜欢我?”
后半句话却要将人推入地狱:“可惜……我也是男子。”
第42章 42前尘梦【三】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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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看这一章节是前尘梦内容!!
***
白清安一直都觉得楚江梨跟归云阁那只猫有八分相似。
最初似乎只有五分相似。
喃喃的名字来源是,白清安在归云阁中并没有朋友,他的所有话会对小花小草们说,但是小花小草不会回应他,只会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轻颤芬芳的花瓣。
而小猫会对他喵喵叫。
在白清安寂寥无比的世界中,它那双天真的眼睛一眨一眨看着他时,像是一种“回应”。
白清安会蹲下看着猫,对回应却并非欣喜,只是一种麻木、刺痛的好奇。
她从出生起被丢入了归云阁中修炼的极寒之处,那处不生花草,甚至生灵颓唐,却是极佳的修炼之处,对于修为高的人而言。
却无疑会冻死一个束手无策的初生婴孩。
白清安年纪稍长,听他父亲说,他出生那日,是个遮天蔽日的雷雨天。
雨帘漫漫,雷声轰鸣,他母亲累得精疲力,大汗淋漓,却在知晓他性别那一刻,抽剑斩断脐带,混身鲜血的他,在地上碌碌滚了两圈。
父亲说,他那时正转动着眼睛,撅嘴对着母亲笑。
房中寂寂一片。
落地的只剩下屋外恐怖骇人的轰鸣雷声。
婴儿赤裸着身子落在地上,大殿中黑压压站了好些人,他们大汗淋漓,看不清神色,指尖颤颤,在他母亲的骇人目光下,没有一个人肯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抱起来。
屋外的雨水近乎漫过庭院,滚到屋中,冰冷肮脏,溅了几滴在小婴儿身上。
雷声骤响,刺眼的光亮将床上女人阴沉的脸打亮。
“怎么是个男婴?”
除了雷声以外,女人冰冷的话落在了地上,众人纷纷跪在地上,惶恐道:“阁主息怒!阁主息怒!”
归云阁向来以女为尊,诞下男子是耻辱,难承归云阁大统,尤其是,白清安的母亲是归云阁阁主,他自出生起身上就应当担着重任。
诊脉之时,分明说是个女婴,白忆絮才决定生下的。
因她的体质,此生只能诞下一子。
那男婴非但没有被这样的场景吓到,鲜血淋漓的手中还拽着一片洁白的杏花瓣。
“将他丢到后山的冰晶之境去,呆上几日,还活着再说吧。”
“阁主万万不可!”
“阁主!那冰晶之境以往可是只有您一人能修炼,少阁主他……怕是撑不过一夜!”
白忆絮死死看着那人:“闭嘴,我从未说过他能担得起少阁主这一称谓!”
白清安在冰晶之境关了五日,才有人进去将他抱出来。
据说他身子被冻僵了,口中死死咬着些冰晶之境中的雪花,冻了一口鲜血,等接他的人来之时,还转头朝那人诡异的笑,“咯咯咯”地喑哑极了。
冰晶之境中四处散落着杏花,洁白的,沾血鲜红的,残败的,凋零的,脆弱的。
白清安落下了病根,他被冻哑了嗓子,直至八岁都无法开口说话。
他的天赋却及早的展现了出来。
白清安能够通过未开的灵智与校小花小草沟通。
他没办法开口,用这种方式同他们对话。
只是白清安年纪尚轻之时就表现出了暴躁与极端。
归云阁向来是怜惜世间万物生灵之处,只有白清安会将草花生灵碾碎,将他们踩进泥里,撕成碎片,直至那些尚未化形地小花小草不再顺着风摇曳。
他尚且少年,便生了一副好面孔,玲珑剔透,肤色苍白,不说话之时,不似活物。
“怪不得……阁主会如此不待见他。”
那已成精怪的花草树木议论着。
“是也……若非心怀对万物的怜悯之心,是无法坐到那个位置的。”
白清安不明白他们心中所想,在他看来“生”是是一种躯壳的禁锢,只有“死”才会自由。
父亲说。他原本应该死在那冰晶之境。
父亲说。他让母亲不高兴了,所以应该死。
父亲说。他没有活着的价值。
白清安其实不明白母亲对他的不喜欢,却能够从父亲的话中明白,母亲是希望他去死的。
所以白清安不止一次偷偷溜进冰晶之境,他盯着那一片洁白冰冷的雪色,身体的灼烧感交织着寒冷。
冰晶之境本质上是一种修炼之境,若是修为不够,便会产生灼烧感,最终会枯竭而死。
白清安时常躺在冰晶之境的冰床之上,偷偷用舔舐、啃咬着黏着舌尖究会将他的唇舌撕扯得鲜血淋漓的冰晶。
他从小痛觉似乎就异常迟钝,只能吃到口中的鲜血味,却很难感受到疼痛。
灼烧之感吞噬着他腹中一寸一寸的温热。
白清安蜷缩起来。
头脑中的迷糊,腹中缓缓燃烧的温暖,让他在迷惘中仿若回到了最温软的子/宫中。
他的神色痴迷、满足,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了。
像他这一生少有体会到过的“爱”。
……
喃喃咬过他,更亲昵蹭过他的指尖。
白清安第一次见楚江梨之时,在萦绕的月光下,少女一袭白衣,他细细看她的窄眉杏眼。
无论是眉眼还是睫毛轻颤的弧度,似乎都像极了喃喃。
那只对着别人龇牙咧嘴的小猫,咬了他名义上的妹妹,被人追着漫山遍野打,最终滚到他怀中,让他跟着它一起被打了一顿。
再后来。
白清安第一次看到楚江梨浑身是血,躺在雪地里,她的身体已经有大半被白雪淹没,楚江梨唇瓣眉间与他第一次见到的那样不同,是苍茫和雪白的。
只有这一刻,白清安才觉得楚江梨与那只白猫是十足像的。
自由的,脆弱的,绵软的,却一生都被桎梏在笼中的。
他从前以为自己像那只猫,自己像成为那只猫,可是猫是别人。
猫身上的所有特性都是被人所赋予的特性。
他不能真正的成为猫,却能够用灵魂脱壳的方式,和其灵魂一起获得自由和永生。
冬日里,死在归云阁雪地里的那只混身是血的白猫。
似乎又再一起浑身冰冷的躺在了他身边。
风雪刮着白清安的脸颊生疼、泛红。
父亲说:“你可以怜悯世间众生,但却不能独独怜爱一物,这会成为弱点。”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手腕已经被手中的剑划破了。
红色与白色交叠在雪地里,瓣瓣杏花飘落在地面上,他的心灵和鲜血一道干涸了。
他望着楚江梨的眉眼,此刻却觉得心中的寸土无比干涸,生长不出任何花蕊了。
麻木和疼痛顺着刺痛身体的风穿透进他的身体中。
血流干了。
白清安回忆着前半生,这就像是人们死前必经的路途,他想起归云阁的众生,死到临头心中生出一种难得的,父亲想要他拥有的对众生的“悲悯”。
活着是得不到自由和解脱的,他同情着他们。
世间是活的地狱。
他们此生都会生活在地狱中。
而他会获得自由和解脱。
他眼前白驹过隙,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身旁少女的脸庞上。
只有她是鲜活的,与他身边的花花草草不同。
他隐约记得她说:“人生这一世嘛,最重要的是要为了自己而活,而非别人,所以以后不可以这么做了喔。”
那时少女下巴处的水滴到他的脸颊上,是冷的。
她的眼睛却是透亮的。
白清安神色恢复了些清明,却不知在想什么,在雪地中蜷缩着身体,用手颤巍巍又小心翼翼地捧住少女冰冷的脸颊。
他讨厌美丽又芬芳的东西,本质中他同悉奴相仿,想要去摧毁,破坏。
可是唯有楚江梨让他不忍心。
她的容颜埋在雪地中也好似圣洁。
***
白清安再次醒来是在在归云阁的房中,彼时他才被母亲扶上少阁主的位置,离他去曳星台大典舞剑不足三日。
他才知道,他的时间似乎倒流了。
死了以后又回到了过去,他手腕处的伤疤消失了。
是春日。
檐外的梨花圣洁,开得一树树,飘飘扬扬像冬日的雪点子落了一地。
他张了张嘴。出口的声音是哑的,舌尖裹着鲜血气,微微一动便疼痛难忍。
白清安重重咬了下去,鲜血在口中弥漫开,腥甜糜烂。
***
后来进了地云星界。
白清安发现,楚江梨是曳星台少主陆言乐身边的侍女。
陆言乐对楚江梨很差,责骂打罚将她一个人丢进试炼场中。
以及,白清安窥到了陆言乐眼中对楚江梨生出的奇怪感情。
陆言乐依赖楚江梨,却又憎恶楚江梨,同时又离不开她,他那油腻湿滑的眼神总是带着病态死死黏在楚江梨身上。
最初白清安对这种感情是观测和探究,或者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能够产生的情绪感到好奇。
就正如,他见到楚江梨的时候,会觉得心中发麻,觉得刺痛,他却不明白这种感情是什么。
直到后来,白清安见到了陆言乐偷偷摸摸将楚江梨的小衣偷走,他看到陆言乐的神色痴迷又是难忍的憎恶。
却不明白他后来的行为是何意,书中寥寥只言描述。
“常欲手撮持,须臾乃欲出。”
白清安似懂非懂。
那日夜里,他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冰冷旖旎的皎月,煽阖羽翼的灵蝶和洁白的杏花都环绕着而梦境中的少女。
少女冰清玉洁,眨着一双杏眼在万物中心,朝他伸手,将他环住。
那日他明白了书中只言片语的含义。
才明白人的身体紧贴着身体,不会觉得厌恶和粘腻。
他愈发觉得陆言乐看楚江梨的眼神恶心。
后来离开地云星界后,他将陆言乐杀了。
周围的一切都在遵循着上一世的齿轮转动,他与楚江梨的相遇亦然。
若是遵循此规律下去,白清安意识到,楚江梨最终还是会死去。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他想要将那个人找出来,然后先杀了他。
地云星界在一川风月中的考核与试炼。
他一直悄然跟在楚江梨身后。
楚江梨是很聪明的人,她很快就摆脱了陆言乐。
白清安察觉到了一些不同的感觉,楚江梨似乎在寻找着谁。
白清安上一世和楚江梨在这里相遇,完全就是偶然,他没有刻意去接近楚江梨。
直到又见到了那个魔族少年,白清安才知道他自己猜得不错。
这次不同的是,那魔族少年被楚江梨敲晕了藏起来了。
可是“魔”的身上天生会散发出一种气息,所以光是将戚焰藏在这里还不行,需要在试炼的时间内,将周围的人引到别处。
白清安在楚江梨走后,蹲在那少年身边,他面色苍白,看起来似乎身上已经有伤痕了。
他想起了方才楚江梨看这少年的神色,倒是让他十分不悦。
他手中幻化出了伏杏剑,他想将这少年杀了。
直觉告诉白清安,楚江梨的死和他有关,如果杀了这个人就会改变所谓的结局。
可是当他手中的剑贴上少年的脖子时,白清安却想起了楚江梨看这少年的眼神。
是温柔又明亮的。
是楚江梨从未对他露出过的眼神。
白清安手中的动作停顿,他难得的,犹豫了。
他对楚江梨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存在一种“爱屋及乌”式的情绪,这人极有可能是楚江梨“喜欢”的人,所以,他不能够杀。
在白清安思索这一会儿,昏厥的少年已经醒过来了。
魔族少年抓住他的手问:“姐姐,是你救了我吗?”
白清安神色冰冷,将他的手拂开。
“在我没杀了你之前,快滚。”
那魔族少年似乎误会了他话中的意思,以为白清安是为了救他,才让他跑的。
少年转头前还回头跟他说着:“谢谢姐姐。”
等他跑没了影儿,白清安心中才开始后悔。
他应该杀了他的。
白清安忍受不了,在自己脑中听到这少年唤楚江梨姐姐的模样。
他想把这少年看着楚江梨的那双眼睛剜出来。
想把他触碰了自己,似乎也会触碰楚江梨的那只手砍下来。
多数时候,白清安的情绪是不稳定的,上一秒他会想到爱屋及乌,下一秒他就会有多想杀了那个人。
他手中拿着出鞘的伏杏剑,冰清玉洁的脸被头顶拟态的月色照得愈发冷清和脱尘,她如游魂在林中游荡,见人杀人,见鬼杀鬼。
楚江梨帮他挡了初见的纨绔子弟。
可是这次白清安才知道,为此楚江梨后来吃了不少亏。
她被那几个纨绔子弟为难、欺辱、调笑。
白清安方遇见,将那几个人尽数杀了。
太无关紧要的人死在一川风月,只会被当做能力不足。
他手中伏杏剑染了鲜血,就会生出许许多多杏花,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了一地。
白清安见到了在树下倚靠着入了梦的楚江梨。
在一川风月的试炼场有一种会将人拖进梦境的妖怪,叫食梦魇。
白清安往前走了两步,他停在了楚江梨身边,蹲下仔仔细细观察着楚江梨的眉眼。
她入梦时眉心也是微微蹙紧的,怀中抱着不知名的剑。
白清安的神色流连过她的眉眼、口鼻,竟骤然间生出一种怒意,直冲胸膛的怒意,揪着他的心口发麻。
白清安倾身而上,他咬住了楚江梨的唇,她是用的“咬”。
这像是带着一种惩罚性质。
他既流连少女的唇舌,又用森白的齿贝将她的唇瓣舌尖咬得鲜血淋漓。
又自顾自似怜爱般细细将少女唇边的鲜血,舔舐干净。
他不允。
谁都不可以这样看着楚江梨。
这似乎才是他心头真实的想法。
这样的心思在他心头在这一刻,埋下的种子生出了根,狠狠吞噬着鲜血扎在他心头。
第43章 43一个教训。
“并非我救了你,是阿梨救了你。”
这句话在戚焰耳边嗡嗡作响他第一次见到白清安时,她苍白又瑰丽,生了一副世间少见的好模样,杏花飘落在周围,她手中握紧剑柄,竟冷冷回头告诉他。
“在我还没杀了你之前,快滚。”
少年戚焰那时打心里觉得,面前这个少女让他滚,完全是为了保护他。
在戚焰心中,白清安是时时冷若冰霜的,是高不可攀的明月,是他的心上月,更是他第一次得到的,旁人不夹杂任何杂质的善意。
在戚焰心中白清安对他的善不夹杂着任何意图,因为并非无条件的,像戚焰这样幼时被赶出家门四处流浪,自然会在途遇中见到些不怀好意的人。
戚焰印象很深刻,他才从鬼域中被赶出来,在画人间遇到灾荒疫病,他随着逃难的大部队不知匆匆往哪里走。
那妇人怀中抱着孩子,手中还牵了个女
娃,见他衣衫褴褛,不穿鞋袜,少年的双脚被生疮、皲裂,走在炽热的旱地中,一步一个血脚印。
他又不爱说话,就沉默着跟着大部队往前,不喊疼,也不喊饿,是孤零零的一人。
那妇人自己也有几个孩子,见不得少年受苦,后来将手中带走的鞋袜一起塞在了少年戚焰手中。
他那时灵智未开,与凡人无异,早已筋疲力竭。
妇人将他当自己的孩子,在逃跑的过程中带着他吃食和衣物,虽不说多丰厚,却能填饱肚子赶路。
可倒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那日上空艳阳高照,妇人背后的幼童,在烈日和淋漓的热汗了,没了气。
妇人将孩童抱在怀中,绷紧的背像佝偻的弓箭,她哭得一耸一耸,几乎气绝,戚焰站在一旁却神色寂寂,说不出话来。
“饿死者道相枕藉,乃有割食肉而食者。”
戚焰也并非什么都不做,见那妇人终日神色惶惶,他也会找食物,喂给那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小姑娘。
草木无存,苛政猛虎,天灾人祸。
大疫,岁饥。树皮草粒皆尽,人相食,村无烟火。
妇人已经不如逃难之初的美艳,她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小女娃,丈夫手中的凄凄镰刀伸向了戚焰。
戚焰是那日夜里听说的,草木粮尽,他们想将他杀了喂给奄奄一息的小女儿。
少年在人间识得了人性的残忍,见过了人人相食,父食其子,而子亦杀父而食之,……姻娅相屠。
人性是需要教化的,没有人教过他这些,故而少年戚焰会病态的曲解旁人的“好”,他会认为,就像那个妇人最初拉拢他,对他好,不过是方便最后杀了他吃掉。
夫妻、父子亦然。
故而,戚焰不再相信所谓的无条件的好,所有的好都带着目的。
白清安那所谓不带目的的好,便由此被他记了好久。
戚焰最初抵触着楚江梨,是怕沉溺在这种不计成本的好后,最终的尽头这种伤害让他无法估量儿话承受。
他怕受到伤害,所以开始怕不计后果的好,没有人教会他如何接纳这种好,没人告诉他真的会有人对他好。
人人的心思都是不同的,世间万物总是纠葛着因果,怀揣着阴差阳错。
他伤害了楚江梨却是存在的事实。
他对白清安的感情是割裂的,就像一只高高悬挂在头顶的明月,需要日日看见,但是没必能够触摸到。
戚焰对楚江梨的感情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楚江梨教会了他何如去学着接纳被人的好,教会他如何去对别人好。
戚焰问:“是吗……”
当触碰到明月的那一刻,戚焰觉得眼前的白清安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在他没有在楚江梨身边之时,都是白清安被关在楚江梨身边。
所以,楚江梨知晓吗?
结巴,是少年们对面白月光之时的特权。
白清安的声音骤然冷了,她再一次问:“阿梨呢?”
戚焰不回答,只轻飘飘问:“阿梨知晓你是男子吗?”
白清安掐着他的脖颈的手缓缓收紧,神色如霜地扬着削尖的下巴:“次次看到你露出这种恶心的神色,我都会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了你,戚焰。”
台下还有夜枭,只是此种场景他不敢轻举妄动,戚焰本就被楚江梨打伤了,只要白清安愿意,她甚至可以轻易拧断戚焰的脖颈。
007在旁边紧张地绕来绕去:“宿主!宿主!哎呀宿主!刚刚过来的时候,我就说过咱们过来是为了组织她暴走把戚焰杀了!”
“这么这下宿主你也暴走了!”
007急得团团转。
“我为何救他?救他对我来说并无好处。”
\"我并不记得,我答应过你。"
007急道:“当然有好处!戚焰是她之前的攻略对象,如果戚焰死了,那这个世界究会被覆灭!”
“到时候无论是你,还是阿梨,都会消失的!”
白清安:“……”
她停顿了,又开口问:“只要他不死就好了是吗?”
这下轮到007沉默了,从某种方面来说,现在这个宿主可比楚江梨难搞多了,毕竟当初好歹还有攻略这件事压着楚江梨。
可是……现在这个宿主,007完全压不住。
007试探性问:“宿主……你你你想做什么?”
他对白清安有一种天然的畏惧,白清安像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如果真的做出什么让这个世界倾覆的事。
他控制不住的。
毕竟他们的主系统现目前都还在找办法控制。
007看着白清安,她生了副冰冷,但是近乎冰清玉洁到无害的少女面容,却是男生女相,不优柔寡断,手段狠绝到与这张面容相去甚远。
白清安眉峰中却凝起了笑:“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007看出来了这是一个极端到舒心的笑容,看到白清安的笑容那瞬间,007突然顿悟了,白清安要做什么。
007忙哆嗦着阻止:“别啊!宿主!”
确实戚焰不死就行。
但是白清安是个疯子,是个比楚江梨还不要命的疯子。
007非常害怕戚焰被白清安口中轻飘飘一句“教训”弄死。
白清安已经跟寂鞘血脉相融,他既是白清安,同时也是楚江梨的剑灵,剑契的血脉交缠,能够让他及时探出楚江梨和她周围的动静。
她隐约知晓,楚江梨被关在一处四周漆黑的房子里,她的身体是被绑起来的。
白清安如羽的长睫轻颤,确定楚江梨状况之时,在旁人看来,她的神色甚至甚至都是柔和的。
她要教训戚焰,但是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白清安要让戚焰获得教训,但若是太久了,会让楚江梨觉得疼。
007话还没说完,身后不知何处生长而来的藤蔓“咻——”的一声先缠住了在白清安身后蠢蠢欲动的夜枭。
白清安身后的夜枭原本已经埋伏好了,情况随时准备冲上来,谁知不止是他,还有夜洛一起被藤曼缠绕了起来。
魔域是寸土不生花草树木的极荒之地。
而方才极快速的,枝桠从魔域外的荒土中破败而出的萌芽生,像巨型蟒蛇在地面梭行。
随着簌簌地风声,骇人极了,藤蔓缠上了几人的四肢。
角落中方才用若桑果害过楚江梨的几个女妖,被藤蔓刺入身体后绞死。
白清安对于伤害过楚江梨的人,从来都不会手软,无论是出自怎样的理由。
她只知道,伤害一旦形成,是无法磨灭的。
白清安义无反顾,阿梨这么善良,她甚至知道有的行为,阿梨不会赞同她的做法。
可是那又如何?
只要不让阿梨知晓就行了。
那几具尸体在角落中化成了原形,鲜血溅在身后金碧辉煌的墙壁上,倚着墙无力的,缓缓下滑着。
魔尊殿的高台中心处,有一个位置,那是专属于魔尊的,象征着无边无际权势的位置。
白清安拎着戚焰像拎着一具尸体,一只柔弱无力的小鸡仔。
瞬间移动到那位置边,她将戚焰随意丢在王座上。
很难得同之前那个,稍稍一动作就会脸色苍白,咳嗽不止的柔弱美人联系在一起。
她觉醒的那一半花妖血脉,身后的杏花枝桠吃着她的鲜血,从她身体中生长出来,像一对美丽又煽阖的蝴蝶羽翼。
身后的枝桠羽翼,伸长了,生长着尖刺的藤蔓束缚着戚焰。
白清安朝他微微一笑。
“我不喜欢阿梨用你用过的垃圾。”
戚焰抬头,
死死看着她,他知晓白清安指的是什么。
“同样,我也不喜欢阿梨的东西,留在你的身体里。”
戚焰的神色倔强,无时无刻盯着人的时候都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狼。
纵然再处于弱势,他的神色总是不会变的,就算如今他真的抬不起手来反抗白清安。
戚焰还在维护着他仅有的薄面:“这是她自愿给我的。”
从方才起,他心中那一轮高悬的明月好似已经烟消云散了。
白清安却不理会他的话,妖要剖去妖丹才会死,而失去心脏会让他们苦痛,还让他们失去部分力量。
白清安像一只被羽翼托起来的蝶,她神色中好似也生长出了细细的枝桠,将戚焰刺入其中。
身后的羽翼,在白清安极冷的神色中穿透了戚焰的心房。
戚焰眼睛瞪大,吐出一口鲜血,那藤蔓还在他心口搅动,要消弭那一块楚江梨镶入他心口处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痛在戚焰的身体、心脏处弥漫开,震得他耳边嗡嗡嗡,头脑发疼,眼中不受控制的落泪。
这是戚焰唯一一次哭。
他这样的人,对失去之物是顿感的。
楚江梨说要离开他,他不以为然。
楚江梨伤了他,他不以为然。
因为戚焰总是觉得,楚江梨还会回来。
可是当心脏那处被绞烂、捏碎后,他才骤然想起了楚江梨对他失望的神色。
像是一面静谧的湖水,他日日夜夜守着湖水。
却不知平静的湖面下,起伏的波澜。
是啊,他看不见楚江梨的泪,看不见楚江梨的血。
到此时,戚焰突然想起来,他三聘六礼快要娶进家中的妻子,却至今都不知晓她的家在何处。
心快碎了。
戚焰咽下一口血,他的身体总是在出血,他不敢吞吐,怕吐出来的这个血,是属于楚江梨给予他的那部分的。
白尖锐的枝桠搅动着他的心口,竟将那一处搅碎了抽了出来。
戚焰像骤然失去了力量,瘫坐在王座上,他的神色是虚的,失焦的,眼神已经不知飘到了哪里。
那枝桠将属于少女的那部分递到了白清安身前,她低头小心翼翼捧着那鲜红模糊的血肉。
白清安缓缓埋下头,她头埋得很低,分明可以将手中的破碎之物举到眼前。
可是她的动作却充满了诡异的虔诚。
她低头靠近,伸出舌尖竟若无旁人舔舐着那部分血肉。
一下又一下。
白清安眼神中有雾气,像一片丛林,她像是漫步在丛林中,小心翼翼捧起少女圣洁的脸庞,在她的唇边印下了一个吻。
她的眼中多了几分痴迷。
直到舌尖也染上了鲜红的血。
“阿梨……”
***
台下的夜洛和夜枭谁也动不了,就这么眼睁睁盯着自家魔尊被人当面掏心。
夜枭的反应却更加淡定一些,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夜洛小声说:“你可有办法,将魔尊从那怪……怪物手中救下来?”
夜枭凝眸看着他,“有。”
夜洛急急问:“什么办法?”
他见着夜枭如此淡定,想来也是势在必得的办法。
谁知夜枭开口说:“我知道楚姑娘在哪里。”
台上白清安的动作一顿,骤然间移到他身边。
“说。”
夜枭说:“我有一个要求,你把魔尊和我们放了。”
他们身上死死缠绕的藤蔓松开了。
还有白清安身后刺入戚焰身体中的枝桠也收了回来。
这是他给戚焰的惩罚。
虽说并不止这些。
但是她现在更重要的是去见楚江梨。
白清安凝眸看着他:“若是骗了我,你们都会死。”
她说话向来如此,一定会做的事情都用笃定而平淡的语气。
夜枭说:“魔尊殿中出去,右转百步,再左转见到长廊,到尽头……那是楚姑娘的房间。”
高台上的魔尊奄奄一息,只能见到起伏的胸口,让人知晓他还有一口气在。
夜枭说完这话以后,白清安消失在他们几人的眼前。
夜枭知晓,白清安和楚江梨都是万中挑一的强者,但是白清安给他的感觉不同。
直觉告诉他,白清安更邪性一些,就像是并非……俗世之物。
第44章 44被猫咬了。
夜枭站在原地看着白清安逐渐走远,再环视一圈破破烂烂的大殿。
夜洛的功力不如他,方才被藤蔓绞紧
他的“王”像是一具被定格在宝座上的尸体。
奄奄一息,看着胸口还在高高低低起伏,胸前还有一个镂空的洞,周身都血淋淋的,他的心脏被搅碎了。
但是妖失去了心脏不会死,但是没了心脏会让他们法力大幅度衰退。
夜枭想上前将戚焰扶起来,戚焰抬手示意他停下,自己慢腾腾又吃力地扶着王座两旁的扶手坐了起来。
吞下口中的鲜血,他浑身上下能动的地方不多了,鹰似的眼睛扫过殿下伤横累累的人。
“尊上……我去找九怨大人给您疗伤。”
九怨是戚焰父亲的部下,如今不归属于戚焰,已避尘隐世,三界之中医术能够排的上前三的。
只是这人嘴巴毒辣,说不出什么好话,一言不合还会棍棒伺候,戚焰儿时还在鬼域时,就遭过不少罪。
戚焰从小就像怕自己父亲一样,怕九怨。
戚焰:“不用找他。”
戚焰儿时见到九怨的时候,总是跪着或者趴在地上受刑的,故而九怨从那时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面目可憎。
他总是睨着他。
夜枭:“可是眼下尊上您的伤太过严重了,若是单靠自行修炼,不易愈合。”
夜枭这话才出口,戚焰就已经施法将自己的伤口封住,血暂时不会再流出来了。
戚焰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各处都是疼痛的,夜枭盯着他凌凌的双眸,一怔,他知道戚焰还在挣扎些什么。
戚焰:“我还有问题……想要问她。”
他拍了拍身上的污浊,又擦拭着唇边的鲜血,让自己看起来稍稍体面一些。
夜枭:“尊上应当知晓,您与楚姑娘不可能了……只是若再这样下去,您也会死的!”
事情不可控制地走向他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戚焰睨着他,咬牙切齿:“不用你提醒我。”
“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她。”
他重复着:“只是想问问……”
***
楚江梨被戚焰叫人抓回来原本她居住的地方。
此处是魔尊殿中最鸟语花香之处,是她跟戚焰争执又和好之处,是她于戚焰一起布置下的。
鬼域境内寸草不生。
从域外移植进来的花草树木会枯萎,就算是楚江梨的法术如何修补都好不起来。
他们本就不适合在此处生长。
不过是他强求。
楚江梨迷迷糊糊中,被人从魔尊殿的前厅中拖到院中,她身上的新伤旧伤混杂着若桑果的果浆毒素,深入骨髓,绞着她的心口,震得浑身狰狞,又发疼。
她的眼前是朦朦胧胧的白雾,睁开眼睛,她看见了院中地面的落灰,还有花坛中的枯枝败柳。
楚江梨的四肢被束缚起来,关在她的房间里。
周身撕裂的疼痛,让她用力想要挣脱束缚的枷锁,将四肢蜷缩起来。
她一动,绳索越勒越紧,一道道狰狞的痕迹,镶入她的衣裳。
这绳索并非凡物,是缚魂锁,若是强行挣脱来,灵魂会和身体分离。
楚江梨被绞在疼痛中,张嘴偏骂了一句。
“戚焰,你真混账。”
她挣脱不开,就只能将就着蜷在地上,因为身体各处的疼痛和寒凉,她将四肢在绳索能够挣扎的范围内收紧。
若桑果的毒素来得一阵一阵的,是炎热、寒凉或者刺骨的疼,将她折磨得冷汗津津,四肢止不住的发抖、乱颤,被绳索勒出深重的伤痕。
还伴随着像无底洞似的欲望。
楚江梨的意识还有半分清醒,她想,一定要想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才行,若是她沉沦在疼痛和欲念中,会被吞噬进去。
她想起了第一次中了若桑果的毒素,是陆言乐那个垃圾,拿她做“实验”。
那日也是她与寂鞘第一次的时候。
一身黑衣的少年,眼神却纯粹清澈,直勾勾看着她
,像条看着主人的狗似的。
可是方才她唤寂鞘,戚焰却毫无动静,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
后来,楚江梨又无端的想起了白清安。
其实也不算无端,自从在快活林中,她总是对白清安心怦怦直跳后,她就有些逃避想起她。
可是她现在想,不知道白清安如何了。
夜枭被她伤了,戚焰也被她伤了,好说歹说,白清安也应当能够逃出去了吧?
楚江梨又想,白清安那么厉害,说不定根本就不需要她就能够出去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江梨的意识之海中一片空寂、漆黑,她睁开疼痛发肿的双眼,却发现眼前也是一片漆黑。
若桑果毒素压迫了她的神经,让她短暂失明了。
看不见,房间里又静悄悄的,楚江梨看着四壁的黑,总觉得在黑暗中蟾伏着好些吃人的怪物。
又过了好久好久。
她的四肢似乎僵硬到动不了。
楚江梨静静的,她已经没有了方才进来之时的挣扎,也可能是被四壁黑暗吓得静默。
周身的疼痛也已经让她麻木。
“砰——”
一声巨响过后,外院的风吹了进来,吹得她裙摆随着风往后飞,将她的发梢也吹了起来。
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像是一个非常珍视,又抬起另一只手将她的脸颊捧起来的动作。
是轻缓而温柔的。
随之而来的是,鼻尖相触,唇上冰凉,辗转碾碎,将楚江梨方才呼之欲出的话都碾碎在了唇舌和口腹中。
舌尖相盈,她的咬都被这种软瘫细细密密啄碎了去。
这个人的指尖冰凉,但是唇舌是温热的。
失去了视觉,会将感官中的触感都放大。
楚江梨的脸颊被捧起来有些发热,这种感觉却暂时舒缓了若桑的毒素,让她不自觉想要贴上去。
温柔像被一吹而过拂面的风,转瞬即逝,留下的是周身如点火般麻酥酥的感觉。
亲昵过后,那人轻轻咬上了楚江梨的唇舌,叫她收不回去,疼似乎又并非那么疼。
这种感觉,甚至让她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一小口一小口像猫儿尖牙似的啄着她,有种小口小口吃进去又被叼着的感觉。
是一种类似于小动物似的“惩罚。”
楚江梨发现这人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凶”她,但是不知为何咬上了偏偏就没了气势。
这种近乎轻轻啃咬似的亲吻持续了很久,久到楚江梨觉得自己舌尖都被咬出牙印儿,啃出“猫”味儿了。
大概这人来的时候,踢烂了一扇门。
楚江梨骤然又听到一声将另一扇门踢烂的声音。
她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在黑暗中,大概知晓是另一个人。
楚江梨的身体一僵,吻住她的那个人,一只贴着了她的腰线,轻抚着后背,似乎在安抚着她。
随后,那人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强迫楚江梨将血吞了进去。
“你们……在做什么?”
戚焰一来便看到了,白清安将楚江梨禁锢在怀中,正……正在吻她。
似乎见他来了,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了。
他倒吸一口气,几乎咬碎一口牙,问出了这个问题。
戚焰身后还跟着夜枭,他听见了戚焰的声音,刚想跨进来问他怎么了。
戚焰朝着夜枭骂道:“滚出去,谁让你进来了!”
白清安只是将少女背对着戚焰抱在怀中,神色冷冷地睨着他。
第45章 45我想要戚焰死。
白清安直勾勾看着戚焰那副神色阴沉的模样,神色同样也冷冷的,二人对视中几乎要将对方剜下来,他似乎一直未曾打算将楚江梨分开。
白清安冷冷对戚焰说着:“滚开。”
他抱得有些紧,像小鸡护崽子似的,要将楚江梨揉碎在怀中。
戚焰也咬牙切齿回应:“要滚也是你滚,此处是我魔尊殿,我还有话要单独跟阿梨说。”
“阿梨”这个字眼触了白清安的眉头,她抬眼看向戚焰,身后的枝桠飘散伸展了出来,想要立刻将戚焰绞死在其中。
直到少女在她怀中动了动,似乎将她抱得有些不舒服了:“小白……”
白清安身后的枝桠这才乖乖收回。
白清安和戚焰二人之间休战似的沉默化开了,白清安的神色软和了些,垂眸看着楚江梨,她的唇是红肿的,是方才被她咬过又舔舐过的。
白清安有些耳尖发软,又将头别开了些,不敢看她。
“戚焰”这二字已经足够让她暴走了,如今在戚焰的殿中,饭方才戚焰的嘴脸让她反胃,还有这处专门为楚江梨装饰之处。
少了雍容华贵,多了清新淡然。
她很难不会联想到,往日里二人耳鬓厮磨之时。
还真是……让她不免嫉妒得想要发疯。
她想用这样的方法来抹去痕迹。
楚江梨方才大概能够凭借身上的味道知晓,这亲她的人是白清安,刚刚咬破了舌尖将血灌了进去,楚江梨身上已经没有方才若桑果带来的软瘫到不舒服的感觉了。
她听见白清安的话一怔,这似乎是白清安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说粗话。
楚江梨浑身都在疼,但是听见这话,却不免弯着眉毛笑了起来。
于是她被自己的动作,疼得她龇牙咧嘴。
楚江梨想她副模样一定很丑。
抬手扯着白清安的衣角,又小声叫她。
白清安侧目而在下,想细细听她在说些什么。
二人的距离太近,少女吞吞吐吐的热气都落在了她的脸颊上,温温的,热热的,还带着香气,白皙的脸颊散发着些许不正常的红色,白清安神色不动,却不免悄然间将指尖收紧了些。
几乎是将少女轻轻掬在怀中。
楚江梨又小声同她说:“我的眼睛暂时看不见了。”
楚江梨想抬手起来胡乱抓一下,给白清安证明一下自己说的话,她刚抬手划过白清安又冷又滑的脸颊,就被另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
白清安的嗓音有几分哑:“别乱碰。”
她胡乱颤的手被白清安抓得稳稳的。
白清安进房间时,看见她空洞迷茫到不知落在何处的眼神就知道了。
这才回答:“嗯,我知道。”
楚江梨被她抓在掌中的指尖小幅度挠了挠她的掌心,小声回答:“哦……”
她就是这样,身上疼,就算只有手能动,也要晃两下。
楚江梨又问:“那你方才为何亲我?”
白清安闻言抿唇,楚江梨看不见她的神色变化,只能听见她咬出三个字:“不为何。”
“不为何是为何?”
“不为何就是不为何。”
楚江梨:“?”
楚江梨急了,揪着白清安的领口,睁着看不清楚的双眸迷蒙地看着白清安:“小白姐姐,你仗着我看不见你,欺负人?”
楚江梨又仔细眨了两下眼睛:“埃——怎么好像看得清楚些了。”
白清安:“因为我的血可以解若桑果的毒。”
楚江梨像第一次用眼睛的小朋友,朝着白清安使劲儿眨了眨眼,“那为何要亲我。”
楚江梨就像个复读机,一个问题揪着她问得没完没了,好像她一定要得到合理的理由才肯罢休。
白清安停顿了一会儿,才说:“算是你给我的奖励。”
旁边的戚焰看着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地动静,在他眼中就像是调情……
方才当着他的面亲,如今还当着他的面这样亲昵。
他是受伤了,但是他不是死了。
戚焰气急了,也恨极了,恨不得将白清安杀了。
戚焰愤恨地踢翻了旁边可怜又无辜的桌子。
这一大动静将方才白清安脱口的话都淹了进去。
楚江梨听不见这动静,又揪着白清安的衣领问:“你方才说什么不利……”
耳空大师——楚江梨。
白清安抬眼看着戚焰的眼神中,多了些许不耐烦。
戚焰装作若无其事,又有些恼怒地看着眼前这四分五裂的桌子:“这桌子挡路了。”
楚江梨听到戚焰的声音便不笑了。
她缩在白清安怀中,木着脸对戚焰说:“你滚吧,我不要放在你那里的东西了。”
戚焰方才目睹了他们二人几乎“耳鬓厮磨”的这一幕,楚江梨又这样同他说话,他气急了。
白清安还在用眼神剜着他。
戚焰冷笑一声:“你可知……”
白清安冷冷开口将他打断了:“戚焰。”
戚焰挑眉看着他。
白清安睨着他:“闭嘴。”
这是白清安不想让楚江梨知道的。
戚焰自从成为魔尊后,从未被谁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他的气压有些低,眉眼锋利,他现在已经认定了,当初楚江梨将白清安囚禁在长月殿中之时,二人便已经行了苟且之事。
戚焰回想起了楚江梨当初跟他说白清安死了的时候。
楚江梨与白清安并不熟,而上仙界的传言中曾说过,白清安是失踪了,只有楚江梨一口跟他咬定了白清安死了。
可是,戚焰当初知晓,他们二人并不相熟,若是楚江梨将他放在身边,便本就知晓一些内情。
所以楚江梨可能从那时起就……
因为楚江梨当初对他几乎百依百顺,戚焰最最初从不信任,到后来的依赖,所以他如何能想到,在他们二人尚且浓情蜜意之时,楚江梨在长月殿还藏了另一个男人。
她当真是演了一出情深似海的好戏,竟然将他都骗了过去,后来转变这样大,也应当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戚焰没想到她常年放在身边的人,竟是这样滥情花心的女人。
戚焰将五指握紧,几乎咬牙切齿开口:“什么时候开始的?”
楚江梨听不懂他这话中的含义:“什么意思?”
戚焰见她似乎“装”不懂,他冷笑一声又问:“做了吧?”
楚江梨听这话,神色微微泛冷,要从白清安怀中起来。
能这样在他的魔尊殿中肆无忌惮行这样污秽苟且之事,想来也是……
“楚江梨,我还真是小瞧……”
下一刻,楚江梨已经从白清安怀中站了起来,抬起纤细的手腕,一巴掌扇在了戚焰脸上,戚焰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楚江梨冷冷道:“我不是你。”
楚江梨觉得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戚焰疯了,他竟然觉得她会跟女子缠绵悱恻。
“就算我是,你三宫六院,你说没有做过我就得相信你没有做过?”
“戚焰,你真是发自内心的贱。”
少女的双眼空空的,像干净又仓着氤氲雾气的湖泊,戚焰中她纯净的双眸中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
戚焰登时间说不出话来:“我……”
他的脸颊泛红,楚江梨一巴掌下去的力度并不轻。
戚焰的后宫女子众多,纵然他自己没有这个心思,但是……往日里一次同楚江梨吵架以后,他喝得大醉,与院中一个与楚江梨眉眼有七分相似的女子行了鱼水之欢。
只是那一夜他都亲昵的,唤着那女子“阿梨”,戚焰用这个来骗自己。
后来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楚江梨开口将他的思绪打断了:“姣珠。”
戚焰立刻抬头看向楚江梨,这名字便是按那个同他缠绵的女子的名字。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为何敢做不敢当?姣珠与我眉眼七分相似,她那日跪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同我说,楚姑娘,我与魔尊大人是真心相爱的。”
“戚焰,你瞧,这倒是我不好了。她求我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呢。”
戚焰以为这事儿瞒得死死的,第一夜他觉得做了对不起楚江梨的事,可是姣珠在他的门前,顶着瓢泼大雨跪了一夜,说绝对不会说出去。
他看着那有七分像楚江梨的眉眼,心软了。
“我只是做了错事,阿梨……”
“你指望我原谅你,还是这么说为了恶心我?”
“我也不知你现在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光听着你的声音我就想将你掐死。”
楚江梨最后又说。
“我与你之间,是我迫不得已。”
楚江梨转身唤着白清安的名字:“小白。”
白清安方才就静静站在楚江梨身后,听见少女唤她,因为楚江梨现在看不见,为了给她自己在身边的安全感,白清安悄然上前抓住了她的指尖。
“怎么了?”
楚江梨勾住她的指尖。
垫脚吻了上去,她咬着白清安的唇边,含着她的舌尖,吮吸。
楚江梨的唇和身体都是软的,但是她的动作并不轻柔,用咬,用舔,要将白清安吞进去吃掉,或是揉进身体里那般。
白清安都未曾反应过来。
分开之时,楚江梨喘着气,笑意盈盈,少女的声音是甜的:“这是奖励。”
她搂着脖颈,贴在她耳边说:“我想要戚焰死。”
白清安静静看着她,少女的眉眼间有一种媚,像小钩子似的勾住她神经中的每个脉络,又疼又麻。
007着急道:“宿主!宿主!不可以把戚焰杀掉,你知道我跟你说过的!!宿主!你清醒一些!”
第46章 46是“喜欢。”
白清安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能听见胸口这一颗砰砰直跳的心。
她回答着楚江梨的话:“好……”
身后如羽翼的枝桠骤然从血肉中生长了出来,其上交叠着纵横的纹路,枝桠上的苍苍杏花一点点白色,还挂着血肉的鲜红。
楚江梨嗅到了鼻尖萦绕的鲜血气息,那声音犹如在她耳边撕裂开。
身边的人在清脆的话音落地以后,将手从楚江梨手中抽了出来。
007的声音一直萦绕在白清安耳边:“宿主!宿主!你别失控了哇!”
“你快想起来我刚刚跟你说的话,别光听楚江梨说话去了!”
“楚江梨她不知道这么做会导致什么后果!”
007是一个幽魂的精灵体,此时此刻,他半透明的小脸皱巴巴的,在空中飘来飘去,死死拽着白清安的袖口,虽说这样并不起任何作用。
若是失控的人是楚江梨,007就不用这么烦恼了,因为他们能够完全控制住。
可是白清安的存在本就是个“失控体”,他一直都在尝试着引导白清安进行自行销毁,只是白清安有自己的“思考力”,他很聪明,不会进007下的套。
白清安是因爱而生的,如果能够引导他对“所爱之物”失望,能够有概率引向自我销毁的阶段。
故而前期007一直在尝试引导白清安对楚江梨表达爱意,因为他能够察觉到楚江梨对白清安的的好感度为负数,表达爱意后一定会受到楚江梨的拒绝,对所爱之物心灰意冷后,有概率会达成自毁。
但是失控体很聪明,从未入他的套。
爱楚江梨这件事,他似乎一直未曾打算说出口过。
这是007的恶念,这种“以恨伤爱”的方式对当事人近乎于残忍,不过就像是楚江梨所说的那样,007只是个不通人性的机械体,他为了达到目标会不择手段。
主神系统现在还在研究销毁的办法,只是至今无果。
系统再看着楚江梨对白清安高达75%的好感度,他明白……心灰意冷自我销毁这条路已经玩完了。
不过007看着白清安因为楚江梨一句话发疯的样子,他不免想起了只出现在同事口中的“恋爱脑。”
007只在其他系统的聊天中知道有一种宿主是“恋爱脑”宿主。
当初当他知道楚江梨对戚焰没有感情之时,他先是惊讶,后才是庆幸,毕竟在他同事的口中,恋爱脑非常误事。
他有的同事因为宿主恋爱脑被销毁,因为宿主恋爱脑被扣工资,被扣年终奖,任务失败的比比皆是。
似乎宿主爱上攻略对象已经成了他们攻略界的定式了。
007这下终于知道了被恋爱脑支配的恐惧。
007作为一个无机制机械体第一次有了人类能够称之为非
常“愤怒”的感情:“宿主……你真是个恋爱脑!”
“正在尝试征求获得攻略体系主系统权限——”
“已上报——”
“请等待结果的审批——”
这种事007不是没有做过,楚江梨是007的主系统,在攻略成功以后,已经解绑,他现在要做的是夺取楚江梨的身体权限,通过从楚江梨口中说过来的话,来限制白清安的行动。
白清安身后的枝桠已经极快地刺穿了戚焰的身体。
她微微侧身,给007露出了一个近乎冷漠的侧脸:“没关系,我可以和她一起死在这个世界里。”
白清安不喜欢那个因为没有阿梨而冷冰冰的世界。
系统世界中已经亮起了红灯,尖锐刺耳的声音在007耳边响了起来。
“警告!警告!系统检测到世界正存在崩塌的危险!正在将系统权限移交主神管理,如若检测到无法在世界崩塌之前恰当处理,将解锁系统代号007销毁权限!”
“警告!警告!……”
而007递交权限审核那一边正显示着进度:“审批进度80%,正在核实中——”
007神色着急得看着楚江梨,她呆呆坐在原地,她的周围是一片狼籍,风吹起了发梢,少女的神色似乎软和了起来,这似乎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寻常的时日。
她看不见,却也能够通过声音知晓,面前正在因为她的话而进行着一场厮杀。
如果不通过主系统的审核,楚江梨也看不见007。
她在笑着,指尖交叠起来,她还在摩挲着方才拿一片不经意的冰冷,是白清安的指尖带来的。
楚江梨比任何人都清楚,戚焰加上夜枭,就算在加上多少人,都不会是白清安的对手。
还有她对白清安的感情,是她与翠竹往日里对话中所提及的第一种。
翠竹说得对。
是“喜欢。”
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在白清安面前说戚焰的不好。
只是那时她全然没有想到。
楚江梨对于感情方面稍稍顿感。
方才才会下意识在心中反驳,戚焰口中用污言秽语脱口而出的,她和白清安的关系。
戚焰的思想是脏的,楚江梨可以告诉任何人,但是唯独不会告诉戚焰。
而且楚江梨更是觉得,白清安心中大概率对她并没有其他的感情,因为那个吻到后面是,白清安将口中的血渡到她口中。
或许有呢?
楚江梨读不懂白清安口中的“奖励”二字。
于是她又吻了她。
这次却觉得咬着舌尖,心砰砰乱跳的感觉真好。
楚江梨一直都是活得自在又洒脱的人,只论喜欢与否,从不在意性别。
再说喜欢就是喜欢,喜欢的又不是性别。
楚江梨还停在方才白清安将她松开得到地方,脑子里胡乱想了不少东西。
“滴——正在进行权限交接。”
“交接成功。”
“以下宣读系统交接后续申明,请系统编号007勿用系统权限,以权谋私,非人任务所需,请勿占用宿主身体……”
007着急使用权限,他难得开口骂了一句:“啰嗦。”
楚江梨的双眸骤然睁开,她的双眸空洞,死气沉沉,她机械似的转头看向白清安那边。
“白清安,住手!”
白清安苍白的脸颊上沾着戚焰的鲜血,她闻声回头看向楚江梨,动作一顿,身后的枝桠骤然伸长,不顾阻挡再一次刺穿了戚焰的身体。
“楚江梨”心中一怔,她已经知道,白清安认出来了。
白清安冷冷说:“把身体的权限还给她,007。”
007用楚江梨的身体极快速的说道:“宿主,就算你不介意跟楚江梨一起死,你也要考虑考虑楚江梨的感受,如果世界就这么崩塌了,那她死了两次算什么?好不容易才苦尽甘来!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宿主你这样太自私了!”
“楚江梨根本不知道杀了戚焰这个世界会崩塌,但是你知道啊!”
白清安听了007的话之后沉默了:“你从她身体里出来,我不杀戚焰。”
白清安的神色已经清明了起来,007这才放心将身体的权限又交给楚江梨。
戚焰在他手下挨了身后的枝桠很多下,刺刺件骨,见血,却还是始终吊着一口奄奄一息的气。
就算今后调理起来,也不会再如从前。
骤然出现一个深蓝色的虚影,化形落地是以为苍颜白发的须臾老者,身后的夜枭从地面上颤颤站了起来,叫了一声。
“九怨大人……”
九怨点了点头,用身体将奄奄一息的戚焰挡在身后。
“老朽在此只求二位放戚焰一条生路。”
“我用魔血起誓,让他终生不再出现于二位眼前。”
鬼蜮中最是要命的起誓咒法,若是违背约定,将会落得族人尽数以一种及时残忍的方式殒命。
第47章 47往日之事,是我亏欠你。
戚焰闻言却还在旁边挣扎。
白清安察觉到了戚焰的动作,他神色冷冷地,装作不经意,抬脚踩上去,几乎碾碎了他的指骨。
007从楚江梨从的身体中出来,只是短暂的走神,楚江梨本人却已经察觉到了。
她停留在意识之海中,“007,滚出来。”
007:……
007想着从楚江梨身体中出来以后,就立刻把权限归还回去,谁知他美来得及将权限交回去,楚江梨就先恢复意识开始骂他了。
007从意识之海的间隙中小心翼翼走出来:“好……好久不见。”
007紧张的偷看着大屏幕上的权限提交进度才滑到75%,他脚趾头都要扣紧了,这系统应该更新了,提交信息这么慢,应该被淘汰了才对。
在权限没有提交之前,他免不了被楚江梨骂。
楚江梨直接问他:“你偷用我身体了?”
“呃……没……”
007看着楚江梨的神色倒是泄气了。
“用了,但是我并非以权谋私,而是通过了上面的正规审批在不侵害宿主的利益的情况下使用的……我……”
“我不关心你的上级如何,我关心的是……”
楚江梨的双眼即便在意识之海中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若桑果的毒素是渗透进了神经的。
只是眼前的少女眼神虽然是灰暗的,但神色却可怕得紧,就算007只是个灵体,也能够深刻的感觉到楚江梨的杀意。
自从楚江梨攻略成功以后,他们二人的关系就变得如履薄冰起来了。
再者楚江梨这人非常有自己的领地意识,007这种行为无疑是一个她非常厌恶的人,进入了她的领地,并且还在她的领地上撒了泡尿。
如此令人厌恶。
楚江梨又说:“你可有问过我的意见。”
这句话不光是讲方才那件事,更是从前007做过的那些混账事儿,楚江梨都还一一记着呢。
007停顿了,他用眼睛一直瞥着进度条到了80%。
007:“我……经过了上层的审批,不会做对宿主不利的事。”
楚江梨知道着这007也说不出什么。
楚江梨想了“算起来,这已经是我任务完成以后,第二次见到你了,所以你和你的主神系统还在谋划些什么。”
007想起上一次他来找楚江梨是想将白清安的事情告诉她。
但是如今在还没有完全将其剥离世界以前,这件事已经是重点保密的内容了。
他没有将这件事透露给楚江梨的权限。
007:“我暂时无权解答
宿主的问题。”
“嘁。”
“你还真是跟从前一样不通人性,不愿意说就算了。”
007又说:“我只能告诉宿主如今进行的保密工作,并不会危害到宿主的利益。”
“还有,宿主不能够设法将攻略对象杀死,这样会导致世界崩塌,毕竟这个世界一开始就是围绕着攻略对象构建的。”
楚江梨只是眼睛看不见,她却知晓方才白清安已经将戚焰揍得几乎半身不遂了。
作为废物活着比作为正常人死去,应该前者对于戚焰来说更痛苦一些。
007又说:“宿主请不要尝试用去利用白清安的力量去杀死戚焰。”
“利用”这个字眼让楚江梨听了非常不舒服。
楚江梨耐着性子问007:“你看得见吗?”
007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这么问:“看得见。”
少女扬起一个笑:“看得见就对了。”
楚江梨的神色佯装无辜起来,笑容却是甜的:“我这么说,是为了正大光明亲白清安啊,跟戚焰可关系不大。”
007:……
他明白楚江梨的意思了,就是问他刚刚有没有看到他们二人……亲吻。
不过他倒是少有看到楚江梨因为谁而这么嘚瑟的模样。
他又看着后台楚江梨对白清安两位数的好感度。
不过可惜了,白清安的最终结局是会被销毁,上一次他去主神殿时听说已经有初步的解决办法了。
“权限递交进度99%,正在进行正式转接。”
007不免劝道:“你可不要陷进去太深了。”
毕竟恋爱脑误事。
这话说完之后。007就消失了。
楚江梨刚从意识之海中出来,眼前已经恢复了一种较为模糊的程度,想来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够重见光明了。
她模模糊糊还是能够看见眼前一白一黑的虚影,旁边还站着另一个有些矮小佝偻,衣裳蓝白的影子,她暂时还猜不出此人是谁。
直到她听见那人声音非常苍老的替戚焰求情以后。
“我用魔血起誓,让他终生不再出现于二位眼前。”
楚江梨这才知晓这人是谁。
鬼域中的在是华佗,是先魔尊的挚友,据说曾位列上仙界,而后又谪居画人间,几经辗转在鬼域中定居了。
其余术法一般,医术却了的,关于此人的传闻不少。
楚江梨抬手叫了白清安一声:“小白,过来。”
少女纤细的五指在空气中晃了晃,白清安看了过来。
“小白”二字太像在叫小猫小狗了。
即便知道像,白清安也很想对她摇尾巴。
似乎是看着那虚影一直没有动静,楚江梨又晃了晃指尖。
“我看不见,你过来牵着我。”
她的神色装得委屈又无辜,偏偏将白清安唬住了。
白清安松开脚,两步过去将少女的指尖抓在了手心里。
等白清安走到了她眼前,少女才轻声问:“你想找戚焰要的东西拿回来了吗?”
白清安直勾勾看着楚江梨,点头回答:“拿回来了。”
“那还恨他吗?”
“恨。”
楚江梨将她的指尖揉了揉好似无声的安慰,硬生生将白清安的苍白的指尖揉暖和了。
少女笑盈盈说:“我也恨他。”
楚江梨又问:“你还想杀了他吗?”
白清安想起了007跟他说的话,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不能够这么自私的,一意孤行想要将这个世界毁掉,想要和楚江梨一起被掩埋进废墟里。
“不想。”
楚江梨把007的听进去了,她方才能够感觉到白清安对戚焰的恨意,否则白清安下手不会这般狠。
“那就不杀了,留着他半死不活,也挺好的。”
楚江梨的语气过于柔和,像在哄小孩子,将白清安的心都揉软了,她盯着少女笑盈盈的脸庞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既然她同意,白清安同样也同意,那就能够按照九怨所言了。
楚江梨回答:“可以。”
“不过这个魔血起誓,要让戚焰亲自来完成。”
“不但是他的族人惨死,还有他自己。”
她要让这一层诅咒的枷锁套在戚焰身上。
以人束人是无用的,只有以死的规则束缚人才是最有用的。
尤其是戚焰这种人。
九怨倒是有些发愁:“这……”
楚江梨:“否则,我不介意让他死在这里,让戚氏一族永远绝后。”
虽说戚焰如今的状态可能说不出话来了,但是鬼域中有一种传音的术法,能够然戚焰借法起誓。
戚焰在地上动了动,他的指尖已经被白清安踩得血肉模糊,硬生生仰起头,扯住了九怨的衣摆,从口中吐出三个字:“我……愿意。”
这几乎能够视作,戚焰主动放弃了对楚江梨的感情。
或许踏错第一步的时候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九怨将法术借给了戚焰。
戚焰有些拘谨,他先问了楚江梨一个问题。
“阿梨,如果我当初……没有跟姣珠那样做,我们还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楚江梨却冷笑一声:“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
“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的性格吗?我只知道,就算没有姣珠,也会有千千万万个姣珠,踩着我的脸。”
戚焰的声音停住了。
只听见少女还在冷冷的说:“我于你之情,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可是我恨你的时日,却数不清了。”
“姣珠那时,我对你已经再无感情。”
“只是看着别人用过的东西,我觉得恶心。”
戚焰停顿了好久,又说:“好。”
戚焰静静的看了楚江梨好久,像要将她的容颜都刻进眼中。
楚江梨不会再施舍一个眼神给他。
许久以后,他才失落的低头,哑着嗓子小声又抱歉地说:“往日之事,是我亏欠你。”
“我戚焰,以同族之血起誓,生生世世与楚江梨、白清安再无相见,若违魔血之誓,千刀万剐,血自一脉,皆死于无间地狱。”
第48章 48永远。
等见这戚焰和九怨消失之后,楚江梨心中才舒坦了。
她只觉得似乎真的系统让她攻略的“局”中解脱了出来
“走吧,在这里呆久了怪晦气的。”
楚江梨勾着白清安的指尖往身前拉了拉,她身上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一步走出去,双腿都在打颤,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还好旁边的白清安将她扶住了。
楚江梨眼前朦胧,她抬眼看着白清安的虚影。
她知晓,白清安每次使用她的花神之力就会耗费很多力气,伤口处还会很疼……
楚江梨一想又觉得确实是她自私了。
少女有些心虚,一双眼眸亮晶晶又泪莹莹的,两只手交叠在她的指尖上,小声问:“身上疼不疼?”
全然没有了方才和007说话的那冷冰冰的气势。
白清安知晓楚江梨定然是因为她身上的伤,对方才想让她杀了戚焰这事儿而后悔。
事实上是,就算楚江梨不这么说,白清安照样会这么做,她可是曾起誓过要亲手杀了戚焰的人。
白清安点头:“疼。”
“但是不关你的事,就算只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楚江梨:“下次可千万不要这么做了。”
白清安问:“为何?”
楚江梨那双因为看不见而转动起来略显笨拙的双眼,如一汪清泉,视线定格生长在她身上:“因为我也会疼。”
楚江梨眼睛弯着笑眯眯起来,那澄澈额湖泊中盈了月色。
“我只会心疼小白姐姐~”
楚江梨自己说完倒是先笑了起来,太土了。
结果笑得太用了伤口开始发疼,她笑得龇牙咧嘴,眉头紧皱。
却没听着白清安的声儿,她便不笑了。
楚江梨问:“你怎么不笑,不好笑吗?”
她者分明就是故意说出来逗
白清安高兴的,可是当事人却不笑,还半点动静都没有。
楚江梨看不见白清安先点头又摇头,虽说没有非常夸张的笑,但是难得微微泛红的眼尾像勾起了小钩子似的。
白清安生得好看,肤色洁白如雪,又生了双桃花眼,挽起眉眼一笑,像极了春日。
白清安:“嗯。”
“嗯是好笑还是不好笑?”
白清安:“好笑。”
“那你为什么不笑?”
“笑了肚子疼,就像你刚刚那样。”
楚江梨被她的话说服了:“也是喔……”
“你的手为何是热的,方才都还凉飕飕的。”
白清安低头看着自己被少女揉搓在掌中的手:“……”
楚江梨似乎好像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用不完的能量,就算现在已经筋疲力竭了。
白清安:“你的手是热的。”
她将指尖在间隙中扣进了楚江梨的五指间。
楚江梨像是被烫了一下,如何往外抽,都抽不出来,被她哽得说不出话来。
楚江梨发现自己在白清安这处总是莫名其妙吃撇,她越想,越有些气鼓鼓的:“我不想同你讲话了。”
谁知才踩出去一步就脚软到又要跌在地上了。
白清安:“不如我来……”
楚江梨:“你自己身上都有伤,这种事让寂鞘来。”
“说起来,我在魔尊殿中时,唤他名字就不出来,真是奇怪了。”
不仅如此,寂鞘不只是今日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出来过了。
之前在意识之海中也是以雾气的形态来见她的。
白清安却未曾再回答她的话。
只是由着楚江梨喊了两声。
“寂鞘。”
“寂鞘。”
这两声下去确实不要紧,只是少女指尖勾勒的剑契灵绳已经出现在了,另一端套在了白清安的脖颈处。
这是一个问题。
现在楚江梨尚且看不见倒也无妨,若是之后她看得见了,白清安又该如何去解释。
楚江梨喊寂鞘名字之时霜月剑倒是在角落中散发着盈盈光亮。
白清安用余光瞥见了。
那才是寂鞘,不,是她的一部分灵魂栖息之处,若是哪一日她死了那部分灵魂的力量还会代替她陪在楚江梨身边。
纵然白清安知晓,寂鞘只是他魂魄的一部分,寂鞘就是他,他就是寂鞘。
却还是会忍不住开口问:“你很想见到他?”
白清安也不会为何自己会问出这个问题,她又说:“当作……未曾听见过吧。”
楚江梨摇头:“倒也不是相见他,只是我想你身上有伤,我也走不动,所以想让他来背我。”
“我总不能一直让你搀着……抱着。”
“说来,你这话寂鞘也曾经对我说过,我发现你们二人虽说厌恶对方,但是某些方面却惊人的相似,这究竟是为何?”
“再说,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来的水,哪有当作没听过的说法?”
白清安却不答,楚江梨以为她叽叽喳喳说得太多,白清安烦了。
楚江梨看着眼前这个一动不动的虚影轮廓干瞪眼,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脚下腾空,那白影已经将她抱起来了。
楚江梨不习惯这种双脚不着地的感觉,吓得她双手环住了白清安的脖颈。
像是某种被突然高高举起来,浑身柔软毛发吓得都竖起来了的小动物。
少女的双眼也像小动物似的眨啊眨的。
楚江梨听见白清安说:“一直也可以。”
楚江梨盯着她卷翘如羽的长睫,又眨了眨眼问:“那一直是多久?”
白清安停下脚步,只是哑着声音告诉她:“一直到我死的那日。”
“呸呸呸,这话可就不兴说了。”
“你要说,永——远——”
白清安:“永远。”
她用她为数不多的生命和时间向少女许诺着。
这下楚江梨才满意了。
好吧,看起来白清安也并非是嫌她烦了。
她早就该知晓,白清安这人只是不大会说话而已。
楚江梨就算被抱在怀中时,也非常不老实,喜欢对白清安上下其手。
最初还装看不见,不经意似的这里碰一下,那里碰一下。
后来直接光明正大了手脚不老实,碰碰脸颊,碰碰耳尖,又悄悄往下。
白清安的脸又滑又凉,没有半分瑕疵,摸起来像做工无比细腻的冰丝绸缎。
“说起来,为何你看着这么瘦,还能把我抱起来?”
“哪有弱不经风又力大如牛的美人?”
白清安还想说些什么:“你……”
说话见,楚江梨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脖颈处,像碰着了像核桃似的,凸起之物,触感非常明显,像在光滑绸带上打了个结:“……欸……这是什么?”
少女惊奇的声音将白清安的话截断了。
白清安却怔住了,她缓缓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那犹如小核桃似的东西在少女手中上下滚动了一轮,这是个非常隐晦的动作。
楚江梨也怔住了,指尖放在那处不怎么敢动弹。
凭着位置来看这似乎是……喉结。
“这……”
白清安的神色暗了。
楚江梨努力用记忆描摹着她有没有在看得见的时候,观察过白清安的喉结似乎摸起来比其他女子的大一些。
她一只手搁在自己脖颈处,另一只手还放在白清安的脖颈上,轻轻抚着突起的那处。
白清安咳了一声。
那声音就顺着喉结的吞咽上下滚动,再从楚江梨的指尖传到了她的脑子里。
有种说不出的,麻酥酥的感觉。
直到楚江梨觉得耳尖有些滚烫,她才将指尖收了回去。
楚江梨:“也……也没什么。”
“改日等我能看见了再你帮看看。”
白清安:“好。”
这话音一落下,楚江梨这才因为方才指尖麻麻的触感安静了一会儿,但是歇不了多久又开始动起来了。
她能伸手碰到的地方都碰,除了那一处如“死结”灼得她指尖发麻的地方。
她扯着白清安衣角,才发现尾端似乎有一处被撕了一段下来。
楚江梨拎着她袖口处那一段空落落的地方问:“这是怎么弄的?”
白清安静静盯着那处袖口,想起了方才的场景。
她从地牢中出来的时候,遇见了那个似乎叫“鸾莺”的人。
她也是从地牢中出来,神色惶惶,眼尾却勾勒着媚意,衣衫不整,走路一瘸一拐,不经意转头看向她,神色却狡猾的亮了。
白清安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鸾莺似乎不知道她是从地牢中出来的。
“方才阿梨让你……让你去地牢里找她,她在地牢最深处那……”
白清安的神色是冷的,大概是过于冷,让鸾莺后半段话硬生生咬不出来。
鸾莺看着眼前的人,后背却有些发凉。
鸾莺还是强撑着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你……你别不信,我刚从那里出来,若是你去晚了,阿梨说不定就……唔唔唔!”
白清安单手拎住了她的脖颈。
她抬头看着头顶鳞次栉比的高楼。
白清安:“听说你曾将……阿梨从楼上推下去。”
鸾莺被提着脖颈,憋红了一张脸,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睁大了眼睛使劲儿摇头。
“唔唔唔……我……我不……”
白清安拎着她就像提着一个全然不用顾及的死物,纵身一跃,到了魔尊殿中一处高楼的顶端。
台阶环绕着楼身一圈一圈往下。
此处能见魔尊殿全貌,但是高得让鸾莺看了一眼就觉得心中发慌,后背冷汗津津,她哽着泪使劲摇头,但是这都无济于事。
白清安的神色始终是冷的。
她将鸾莺丢在地上,鸾莺扯着她的衣摆不停的求饶,最终还拽下来了一片。
白清安将她从楼梯处一脚踢了下去。
鸾莺最初滚的很快,楼梯又窄又陡峭,她像一个光滑的球,逐渐一阶一阶都留下了鲜红的血迹。
“噔噔噔”地在阶梯上响着。
直到滚到最下面,鸾莺以一种非常奇怪扭曲的姿势仰面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白清安回神,
她对楚江梨道:“应当是被栅栏钩破了。”
***
二人先回了快活林,楚江梨和白清安这个伤自然在快活林中医治不了,只能回长月殿中养养,让那些丹修来。
等到了快活林中,楚江梨的眼睛几乎能看得清楚了。
酆都城中本就瘴气深,不适宜他们这些修行之人长久呆下去。
楚江梨来的目的是,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同姐妹们道个别。
赤月还留她:“若非你伤成这样,我定然不放你走。”
翠竹说:“你们回来之前,鸾莺也回来了。”
四周的姐妹们静悄悄,她的声音笑了些,是一种少女之间聊八卦特有的音量。
“魔尊将后宫的人都遣散了。”
“不过鸾莺似乎……伤了腿,站不起来了,旁人如何问她,她也不说,只是这几日躲在房中谁也不见。”
便有姑娘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要我说,也是活该。”
“就是……”
楚江梨只知晓在魔尊殿中戚焰让鸾莺去地牢中伺候他兄长的旧部下,也就是罪臣。
莫非这……是那些罪臣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说罢,翠竹又装模作样擦了擦眼泪,哽咽起来的模样倒是逼真:“阿梨……你可要常回来看看我们呀,不然我这见不到你,心里猫儿抓似的……揪着疼。”
楚江梨翻了个白眼:“你可别恶心我了。”
不过楚江梨又想起了什么,她小声跟翠竹说:“我之前问你关于我朋友的事。”
“我朋友说,她是你说的第一种。”
“你那朋友确定不是你?”
楚江梨:“确定……”
翠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随后楚江梨朝她笑:“确定是我。”
楚江梨和白清安二人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在众人的拥簇下往外走。
当头撞到了那日曾见过的黄衣裳的黄鼠狼少女。
那黄衣少女一见到白清安就双眼发亮,手舞足蹈比划了些什么,一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憋了许久才说:“姐姐!我有话想单独同你说!”
楚江梨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二人在不远处不知在说些什么,但是最重要的是——
楚江梨看见白清安竟然对着她笑!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她这才看得见东西,就见着这么一幕,还不如看不见来得好!
赤月见她神色不对,便问:“阿梨,你怎么了,神色看起来这样不好?”
楚江梨倒吸口气:“我!没!事!”
她很好。
她好得很。
白清安分明还在她提起这个少女的时候,爱搭不理,这下二人如何认识的,楚江梨都不知道了。
后来的一路上楚江梨都不主动跟白清安说话。
白清安想开口说些什么:“你……”
楚江梨非常凶神恶煞,并且立马打断了她的话:“我一点都不好奇你们在聊什么。”
白清安:……
她还想说:“你……”
“我也没有吃醋,更没有看到你对她笑。”
白清安:……
楚江梨:“不用担心,我很好。”
白清安这才将二人方才都讲了些什么告诉她。
“在地牢中时,她见我用内力将牢房震开,便问我可否收她为徒。”
“我拒绝了。”
那少女虽惋惜却也不再强求,只又说起别的。
少女脸颊微微泛红:“可以帮我给你旁边那个漂亮姐姐道个谢吗,我……听见她夸我了,她也很漂亮。”
***
长月殿。
阿焕和云釉连带着长月殿的一干弟子已经在山门前候着了。
见到楚江梨和白清安上来。
楚江梨使了个眼色,阿焕似乎马上就接收到了信号。
“3,2,1!”
“恭迎神女和小白回长月殿!”
这声音比走的时候大多了,将山林中的鸟虫吼得鸦雀无声。
也给楚江梨吓得一个踉跄。
楚江梨表示,下次这样吓人,能不能先打个信号?
阿焕非常无辜:“神女,我以为方才那个眼神就已经是打了暗号了。”
楚江梨:……她以为只是用眼神打了个招呼。
旁边的白清安早就经历过上次走时的风雨,这次已经非常淡定了。
第49章 49把小白叫来。
阿焕将楚江梨换下来的衣裳收拾起来后,看着那上面的血渍,还有一些地方已经化脓了,方才脱衣裳之时还疼得楚江梨龇牙咧嘴。
阿焕嘟囔抱怨着:“神女怎得去了一趟以后,浑身都是伤口。”
往日里神女也会去各处,只是却都不如这次伤得重。
阿焕将衣裳规规矩矩折了起来,打算让下面的人带出去扔了,这模样怕是洗过也会留下印记了。
“这衣裳是穿不得了。”
楚江梨换了身干净衣裳,那一套还都是她在快活林中换的,便已经被血浸染了。
这次去了忘川和鬼域,自然大小伤是少不了的。
忘川的水多腐蚀性,二鬼域中本就带着天然的瘴气,不利于修行之人久居。
她坐在位置上打了个哈欠,从前山回来以后,白清安也回偏殿休息了。
路途颠簸,白清安自己身上的伤痕也不少,到山门之前早就一张苍白的脸冷汗津津。
想来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
楚江梨让长月殿中修行了得的丹修去了白清安的房中。
这几日总是待在一起,楚江梨都习惯了,虽说分开的时候有点舍不得,但是总不能不让白清安去养伤吧。
楚江梨手撑着椅子,发出一声叹息:“唉。”
旁边的云釉还在事无巨细地向自家神女说着最近上仙界中发生的事。
诸如:地云星阶的主神君昭阳君突然苏醒,曳星台中的二公子陆言乐绞死了……
最初画风尚且还能看,后又说起曳星台中的龟仙人这几日失眠了,某某神君的风评变差了,吃喝拉撒尔尔,尽数说来了。
云釉说得正起劲儿,听见自家神女突然叹了声气。
云釉安静下来了。
“神女?”
“神女可是对此时有何想法?”
楚江梨回神:“呃……你说得对,我确实该养生了。”
云釉面无表情,空气中一阵沉默,楚江梨的话落在了地上。
“方才属下并未提起养生,而是在向神女汇报近日上仙界中发生的大小事宜。”
楚江梨似大彻大悟地“哦——”了一声,“我听见了,你方才说……淮山君……他近日有些如厕不畅?”
云釉:……
云釉方才确实说了此事,若是一起说,云釉并未觉得有什么,但是被楚江梨单独拎出来说,听起来怪怪的。
楚江梨甚至还好心说:“你将你那套养生的方法推给他吧,想来他用得上。”
楚江梨方才说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淮山这个名字耳熟,这才想起来此人是谁,便恨恨道:“我记得,似乎……我与他的通灵被他单方面永久切断了。
“嘁,真是小气鬼,也活该他拉不出来。”
“你也别管他。”
楚江梨与上仙界中十位神君,八位都有仇,而八位中往往有七位通灵把她拉黑了。
于是云釉叹了口气,又重新给楚江梨说了一遍。
简言之,大小事都与她毫无关系。
***
楚江梨身上的外伤对她来说都算不得太严重。
毕竟她为仙已有好些年,外伤修复能力自然比寻常凡人快。
真正严重的是在忘川河底的腐蚀,和鬼域中的瘴气,以及在这其中与旁人的对打,所受的内伤和消耗的法力。
长月殿后山有一处天地灵气,池水极寒但终年不冻的灵泉。
楚江梨还非神女之时,并不被允许来此处疗伤,后来长留仙去,整个长月殿都是她的。
此处就成了楚江梨养伤之处。
此种终年不冻的灵泉是挑人的,楚江梨便是适宜之人,在灵泉中能修复伤口,恢复灵气。
头顶是苍凉冰冷的月色,灵泉池中腾腾而上的冷气。
少女几乎是赤着身,只缠着光洁如丝的白绸,灵泉之水没过她的白皙纤细的肩。
楚江梨想起了白清安身上的伤也很重。
“云釉。”
云釉一直守在外面,听见楚江梨的声音便立刻出声应答着。
“神女有何吩咐?”
“你去将……白……小白叫来泡灵泉。”
楚江梨想白清安那人,估计听说是泡灵泉就不愿意来了。
又补充说:“别说是来泡灵泉,就说我有事找她。”
楚江梨又强调:“是急事。”
云釉有些犹豫:“这……”
她想说这有些不合规矩,毕竟历来后山的灵泉只能长月殿的主神和主神的伴侣能够使用。
“哎呀,别这啊那的了,现在就去,等会儿去晚了,她该歇下了。”
“是。”
云釉没去多久,便将白清安带过来了。
云釉拱手:“那属下先出去了。”
楚江梨眼睛笑眯眯,神色几乎都在白清安身上,朝着云釉摆了摆手。
“出去吧。”
“走远些,不用守在门口了。”
云釉:……
去了一趟鬼域以后,自家神女似乎变得奇怪了。
白清安确实是被骗来的,云釉装腔作势,神色非常之着急,说楚江梨有急事要寻她。
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结果……一来就见到楚江梨在水中,几乎片缕不着,少女冰清玉洁的肌肤入眼可见。
白清安的动作非常僵硬,她别过头,耳尖也微微发烫,浑身似乎也有些烧起来了。
楚江梨半个身体从池子中起来,她身上只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白绸,将身材衬得玲珑有致,从临泉中出来一身寒气,勾起白清安的指尖。
“若非我让她这样说,你又如何不肯来。”
“此处灵泉能治愈疗伤,进来试试罢,要是觉得不适再出去。”
然而她说话时,白清安的头一直都是看向别处的。
白清安问:“我……我可以现在就出去吗?”
少女的声音有些失落:“哦……你不想见我啊?”
白清安:“没有。”
“我并未伤得这样重,也不用泡灵泉。”
楚江梨在水中踮起脚,想偏过头去看看白清安的脸:“那你先看看我嘛。”
白清安的声音哑了些:“我……不合规矩。”
楚江梨:“有何不合规矩?长月殿中我就是规矩。”
“再说都是女子,一起泡个水怎么了。”
谁知白清安转得更过去了。
楚江梨确实有私心,毕竟她还未曾看过白清安没有/穿/衣服的样子。
结果她踩着石头脚下滑,叒一次栽在白清安身上了。
白清安的衣裳一直以来都很薄,楚江梨身上挂着的绸带一沾水就形同没穿。
少女的双手勾着她的脖颈,几乎贴得紧紧的。
楚江梨身上是灵泉的寒气,而白清安却偏偏觉得自己周身在升温,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似乎都又麻又热的。
楚江梨挂在她身上,白清安的手甚至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你再不揽我一下,我就要滑下去了。”
楚江梨的声音好似带着冷泉的氤氲雾气,雾蒙蒙的,还有些撒娇但又委屈的味道在里面。
谁让白清安方才不理她,现在还不扶她。
若是等会滑下去,明日就要传出去长月殿神女在灵泉闪了腰的笑话了。
白清安这才魂不守舍的,双手扶住了少女纤细冰冷的腰际。
灵泉会让人的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敏感,白清安的指尖触着她之时,楚江梨被烫了一下。
“你手好烫。”
“是你太冷了。”
少女贴着她的心口,听着她怦怦跳的心,笑眯眯问她:“怎么样,要不要进来?”
楚江梨伸手扒了扒她的衣领。
领口处露出了一片苍白的肌肤,像捧起了一片茫茫的白雪。
楚江梨扒着她的领口一寸寸往下拉。
白清安将她不老实的指尖抓住了。
她的声音还是哑哑的:“别……”
楚江梨的手停住了,侧着脸“哼”了一声。
“不强/迫你了,你将我抱回去吧。”
白清安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闭着眼睛将少女横着抱了起来,送回了灵池中。
那模样真是倔强得楚江梨险些笑出来,却也不明白为何白清安不敢看她的身体。
她的指尖又揉过了楚江梨脚踝处冰冷的肌肤。
将楚江梨送回池中以后,白清安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了。
楚江梨望着她有些仓促的背影,双手撑在池边,小声又愤愤的骂道:“胆小鬼。”
等白清安一走,楚江梨就将云釉叫来了。
楚江梨问:“我身体是不是不太好看?”
云釉看着楚江梨一脸坦率赤诚,她竟说不出话来。
……只觉得自家神女似乎有病,应当找个人来诊脉了。
***
在长月殿中养了几日后,楚江梨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
过上了非常悠闲,吃好喝好睡好,还能偶尔调戏一下白清安的日子。
经过上次以后,楚江梨发现了白清安每一次觉得羞怯,身上都会发烫。
所以楚江梨逗她,就会用不经意的身体触碰来确认这种羞怯。
楚江梨发现,如何逗白清安她都不会觉得腻。
于是某日用膳,满桌子琳琅满目的菜,楚江梨偏偏没有什么胃口,觉得食不下咽。
一拍桌子,同旁边的阿焕说。
“去偏殿把小白叫来陪我用膳。”
“就说我有急事寻她,让她速来。”
阿焕:……
很无语但是还是答了一声“是。”
然而没多久,阿焕便带着白清安来了。
白清安永远会被楚江梨的“急事”二字骗过来。
白清安:“有何事?”
楚江梨指着一旁的凳子:“坐下说。”
白清安点了点头,顺从地坐下了,她的坐姿非常端庄。
抬头细细看着楚江梨,打算听听她想说些什么。
楚江梨往白清安面前的碗中夹了一块桃花酥,正经抬了抬下巴。
“用膳啊。”
白清安:……
***
阿焕问:“你觉不觉得神女变了?”
云釉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觉得。”
二人开始事无巨细说着最近神女的变化。
阿焕思索良久开始“合情合理”分析道:“神女是不是打算将你我二人换掉?”
“灵泉之外,不让你守着,用膳也不让我看着,都让那……小白姑娘来做。”
而这个“小白姑娘”他们二人至今不知究竟姓甚名谁。
阿焕神色警惕,瞬间就有了“失业”的危机感。
“前几日还差我往小白姑娘殿中塞了好些值钱的物件儿。”
“神女是不是想让小白姑娘给她当侍女……但是小白姑娘不同意,所以神女才这样讨好她?”
云釉却神色复杂说:“我觉得倒也并非如此。”
第50章 50前尘梦【四】八岁
归云阁中有一处最隐秘,最不能够被外人所知晓之处,里面关着归云阁中最为卑贱的男奴。
那处地名溪醉庭。
名字听着像这么个事儿,实则溪醉庭内常年污水漫过脚踝,且带有强烈的腐蚀性。
过久的浸泡不仅会使其双腿溃烂,最终溃烂会弥漫着全身。
而进入溪醉庭中的每一个人,最大的愿望就是从这里面出去。
溪醉庭腐朽的大门常年落锁,而每个月会放一人出去,就是活到最后的那个人。
里面常年关着的男奴是经过驯化或未经驯化的,有的是犯了错,被发配到此处的侍卫佣人,有的是归云阁中大人小姐们玩腻了的侍妾尔尔此类。
由此。
溪醉庭中长年血流成河,弥漫着杀戮和血腥,人们发疯似的争夺着那唯一一个能出
去的位置。
溪醉庭的污水带着致幻性,会在深夜将人引入幻境中,以为周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敌人。
归云阁中此样制度原本就是为了“销毁”不合格的奴,他们不知,纵然是出去了也会被杀死。
醉意为“幻觉”和“有罪”,溪是指男奴们脚下长年不断带着血色的涓涓细流,即诡异又芬芳。
在归云阁中,分了四方宫主,掌春夏秋冬,归云阁中的女子,身上芬芳各异,若与其交欢,则会侵染其身上的花香。
故而溪醉庭中,虽长年污浊枯槁,这芬芳弥漫。
归云阁中有自己的一套制服,通过打压、掠夺、救赎、归顺一系列,过程手段残忍又丰富的办法,让男人们向阁中女子“臣服。”
一旦出现逆反的苗头,就会被找理由送往溪醉庭。
春日。
溪醉庭中的大门打开了。
那女官同旁边的少年说:“这段时日,你就先住在这里。”
若说少年,那倒是将他说大了些,众人观其样貌,白玉肌肤,似能掐出水来,一双漆黑的眼眸,瘦弱无比,安安静静地像不会说话不会笑的娃娃。
他的唇心嫣红,顺从的答应下女官的安排,却未曾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点了点头。
这是他母亲说的,他非常顺从母亲的安排,即便他们并没有见过几面。
少年还没有大会察言观色的年纪,他只是能够感知到母亲似乎不喜欢他。
母亲虽然不喜欢他,可是这一生白净的衣裳,是母亲亲自为他挑选的。
可是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少年不明白。
溪醉庭的门又再次关上,庭院枯槁的花坛中竟生出几束如少年般洁白的杏花来。
那边人群里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
“为何这次来的这么小?”
“我为何觉得他有些面熟?”
“……”
“我也觉得有些面熟。”
旁边一个面容尚且清丽的男奴笑了笑:“对了!”
其余的人都看得过来。
“我知道他是谁了。”
“谁?”
“你们可还记得阁主那出生就被关进冰晶之境的独子?那孩子就是他。”
“我可从未听说过,阁主的独子是男娃。”
“就是就是。”
“你这莫不是胡诌的!”
“有何不信?你们没发现这孩子同阁主,还有四宫公主有几分相象吗?”
这才仔细又看了。
这人又才议论纷纷。
“确实啊。”
“是有些像……”
甚至还有人十分大胆道。
“我怎得感觉这个少年的容颜,长大以后,一定会胜过四宫主和阁主的……”
“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
“嘘……”
“他看起来,莫不是还不过六岁?怎得就被送来此处了?”
“到底是阁主的孩子,倒是生得好看。”
众人议论纷纷,只有这个少年毫无反应还站在门前,他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们,现在目光紧紧跟随着花坛中盛开的洁白杏花。
竟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笑容。
接着,他们看着这少年抬脚走了过去,苍白的五指将那杏花包在掌心中,连着根一起拔了起来,五指张开,花瓣被他揉碎在了手掌中。
少年揉得很用力,他小小的掌心上有许多被冻伤的伤痕,犹如小小的沟壑,张开的时候,那些沟壑都因为他的动作而渗出鲜血。
看着就觉得疼。
男奴中并非所有人脾气都好,甚至其中大多数人脾气都很差。
因为曾经为主。
因为男子本性中存在的“兽性。”
他们向来不允许被同类踩在脚下,而在溪醉庭中,男奴之间的地位界限非常明显。
有人嗤之以鼻:“管他究竟是何身份,来了溪醉庭中,那便是罪人。”
说话这人曾是冬宫宫主的男妾。
他旁边的男子面色鄙夷,朝少年喊着:“喂,你过来。”
这二人一出声,周围的男奴都不敢再议论些什么。
少年却默不作声也不理会,他只是看着手心里蜿蜒的痕迹,鲜血淋漓渗的出来。
溪醉庭的男奴之中有一条不成文的“示威性”规矩。
那就是新来的人必须在第一日被按在溪醉庭中漫过脚踝的污水之中。
少年的体型到底是比这些男奴瘦多了。
他们扯着他干净的头发,将他的脸往污水中按。
窒息,腐臭,恶心,肮脏的水淹没了他的鼻腔,灌入肺腑,脏了他的衣裳发梢。
污水之中还飘着昨日,或是前几日的死人,又臭又烂,面目全非。
偏偏人们在这种堪如蝼蚁的环境之下,还在癫狂地,放肆地笑。
少年也不挣扎,几次抓着头发往底下的水中蹭。
他浑身是冰的,是瘦弱也是软的,像一层皮囊,像无骨的妖怪,像死人,却独独不像活人。
“莫要再端着你那主子的架势了,在溪醉庭中只看实力,若是不回答我的话,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将少年从污水中扯了上来。
这时,少年才肯抬起眼帘冷冷地看上他一眼,神色中却仍旧是鄙夷。
春日,唯独着溪醉庭中透不进去分毫春日的气息。
院中一片死气沉沉,人人落地站在腥臭难闻的污水之中,他们面目可憎又神色悲哀,如垂暮的夕阳,缓缓落在。
被斑驳的黄昏遮盖住了死物般的面容。
眼前的少年面色如雪,他突然抬头睁大眼睛,咧开嘴笑了。
“滋……”
“滋……”
人群之中一片寂静过后,又突然躁动起来。
有人有些迟疑地问着:“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嘭——”
“滋滋滋滋滋——”
“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才还抓着少年头发的男奴被不知从何处生长而来,几乎手腕粗枝桠绞住了他的脖颈。
“咔嚓”一声,那男奴眼睛还大睁着,头和手已经垂了下去。
没了气。
“怪物!”
少年的年纪不过六岁,他身后生长出的枝桠却比他本人都还粗出了许多。
那上面挂着的是杏花,还有少年背后流出的鲜血沾湿了洁白的衣裳,留下两片犹如蝴蝶羽翼似的血色形状。
少年的眼神近乎冷漠地扫过面前的所有人。
他张口说出了一个含糊的音调:“我……”
在冰晶之境中被冻哑的嗓音,犹如吞咽了不少干柴进去。
掌心之中的裂纹,让他无法合拢,疼得打颤。
少年咬着舌尖,生生咽了一口鲜血下去。
他身后的藤蔓又“簌簌”地飞了出去。
***
一月末。
等溪醉庭中落了锁的大门在此打开之时,女官手中提了一盏昏黄的灯。
溪醉庭的门锁已经生锈了,在开门之时门锁撞得钥匙叮叮当当作响。
这声音就像荡漾在寂寂夜色中的一缕幽魂。
溪醉庭的门已经老旧了,推开之时还会“吱呀——”一声响,女官将灯提在手中,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砰砰直跳。
她常年把守此处,日日检查是否落锁。
更是没人比她更明白这里面关了一群疯子。
门被她推开了。
隐隐见着庭院中间立了一抹白色。
却也并不显眼,因为着白色上似乎沾了不少污浊,已经有些发黑了。
女官将手中的灯往上照了照。
见到一张几惨白又瑰丽的少年面容。
那少年的眼珠子漆黑无神,转动着漂亮的脸往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他只有她前胸这么高。
女官察觉到少年手中似乎还抓着些什么,似乎还是深色的。
女官又将手中的灯往上提了提。
看到一张干枯的紧贴白骨皮囊的头颅,那头颅的双眼里漆黑又空荡荡的。
而整个里除了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所有人都死了。
死尸环绕在少年身边,他的周围落了好些洁白的杏花。
少年似乎花了些时间才将她认了出来,竟模样有些天真地笑了出来,他的声音还是哑的:“是母亲让你来接我了吗?”
这是他的八岁,因为总是吃不好睡不好,白清安比寻常少年人瘦上许多,所以旁人总以为他只有五六岁。
她在溪醉庭中呆了一月,哑了八年的嗓子能够开口说话了。
女官还见到了他身后死死攀附的枝桠生灵,归云阁之人不会拿花妖血脉来杀人。
而眼前这个起来瘦骨嶙峋的小少年,是个容貌精致如娃娃的少年是个怪物。
是一个在还未开灵智之前就具有极强的御灵天赋的怪物,女官看着他有些走神。
阁主说这次门一打开,就只有他会活下来。
女官见他生得瘦弱,心
中尚且觉得怕是还撑不住第一日。
少年却说:“可是我的衣裳破了,会被母亲和父亲怪罪。”
他有些烦恼,这模样倒是像极了寻常的少年。
白清安在会说话了的那日被接出了溪醉庭。
却不允去前厅中,只能呆在自己的院落中,大门落锁,他会吃些下人们送来的馊食。
白清安自小就不挑食,送什么吃什么,乖巧得紧,纵然碗中吃食有馊味,难以下咽,他却还是能一口一口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