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风卷着枯叶擦过青砖,发出细碎的声响。
身前的内侍步伐不算大,挡住绝大部分的寒风。
这条路知微走过很多遍,不算陌生,却是第一次感到无边的冷清。
知微跟着平海走在到廊下,远远瞧见前方道上一队人影经过,为首者身着暗红锦袍,腰间佩着小扇,脸上覆着一副镂空银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上的面容。
月光落在面具上,泛着冷硬的光泽。
“那是何人?”晏知微脚步微顿,目光不由自主地追着那道身影。
平海顺着她的视线望了眼,低声解释:“是陛下新提拔的三品指挥使王大人,在暹瀛谋反案里,他最先从边疆传回急信,立了大功,陛下很是器重。”
知微这些天深居简出,对外边的一切都知之甚少。那身影虽匆匆一瞥,却莫名让她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但具体是谁,她又一时想不起来,只好作罢,继续跟随平海前行。
——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祝隶稷正在案前低头批阅奏章,神情专注而冷峻。
知微跪下行礼,声音清脆而恭敬:“拜见圣上。”
祝隶稷对她的参拜置若罔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中的笔不停地在奏章上跳跃,留下一个个刚劲有力的字迹。
知微跪得久了,双腿渐渐发麻,忍不住微微动了动,这细微的声响像是惊动了眼前人,祝隶稷终于抬眼,目光冷冷扫过知微:“还算有耐性。”
知微垂着头,没接话。
“过来。”祝隶稷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知微依言起身,刚走近案前,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下一秒,祝隶稷的手掌便扣住了她的下颚,力道不算轻,强迫她抬起头。
祝隶稷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从瘦削的脸颊扫到眼底的青黑,半晌才淡淡开口:“倒是会照顾自己,还没把自己熬垮。”
这分明是反话。
知微抿了抿唇,避开他的视线:“陛下召臣来,是有要事吩咐?”
祝隶稷松开手,指节轻轻敲着案面。
“祝明煜死了。”他陈述着这个冰冷的事实,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你有什么打算?”
原是嫌自己这些天怠工,想敲打敲打。也是,她荒废了这些时日,祝隶稷如何敲打鞭策都是该的。
知微抬眸,给出答案:“臣明日便回尚食局当差。”
祝隶稷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回去当差。”祝隶稷嗤笑一声,“当差得到的那点俸禄怕是不够吧。”
他的身子前倾,气息几乎要喷着知微面上:“从前你靠着明煜,也算是锦衣玉食,如今从云端跌下来,怕是连粗茶淡饭都咽不下吧?”
“不再找个靠山去谄媚攀附?”祝隶稷扫过知微的胸口,“趁着你还有几分姿色。”
在胡言些什么啊。知微捏紧自己的衣衫,向后踉跄几步。
眼前这人,从前是喜怒无常的变态,现在是喜怒无常的老变态。
若不是当了皇帝……
知微心中一怒,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陛下言重了,臣女自幼在民间长大,也有的是比这还清贫的日子,臣女相信自己能够过好自己的生活。”
“至于攀附——您说笑了,臣的手艺在身,不必靠旁人。”知微抬眼看向祝隶稷,鬼使神差,继续道,“再者说,若是攀附,谁又比得上陛下呢?”
“荒谬至极。”祝隶稷果真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知微来不及反应,又不敢手肘支地,整个身子半倒下去。
力气不算小,疼痛让知微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深吸一口气,调笑道:“臣是在说笑呢。”
若无其事地起身,拍了拍下摆,知微粲然又郑重:“陛下放心,臣女会调整好心情,回到尚食局,继续为朝廷效力。”
确实不能再浑浑噩噩了,知微心想。
祝隶稷冷哼一声,又盯着知微看了许久。
他转身回到案前,淡淡道:“倒是有骨气,不过,我确是有个法子,能让你不必去看旁人脸色。”
知微没接话,等着他往下说。
“留在我身边,做我的贴身女官,管我的私膳。”祝隶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就像当年在蜀郡军营一样。”
晏知微愣了愣,随即摇头:“臣笨手笨脚,怕伺候不好陛下,再说了,为陛下尽瘁,本是臣子的本能。”
“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不是这些套话。”祝隶稷靠在椅背上。
他接着补充:“本就没对你抱什么期待。你最大的用处,是还算忠心。好好跟着我,总不会让你受委屈。”
晏知微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头。
临去前,祝隶稷又叫住了知微。
“现在,你可以自在用自己的姓氏了,无人再会对你产生威胁。”
这话来的突然,知微没有听懂。
——
日子一天天过去。
祝隶稷一事后,在宫中的日子,倒比知微预想的平静。
她的尚宫之名依旧保留,只是除了每日除了处理尚食局的日常事务外,她更多的时间被钉在了养心殿的偏殿里。
她的职责简单而琐碎——盯着小厨房为皇帝准备一日三餐的私膳,确保每一道菜都符合他那挑剔到近乎苛刻的口味。清蒸鱼不能见一丝姜末,爆炒的菜肴不能有半点蒜蓉,葱花更是禁忌。
稍有差池,轻则换来他冰冷的眼刀,重则直接撤下,还要接受祝隶稷的嘲讽。
知微没办法,祝隶稷太挑,很多时候只能自己亲自上阵。
说来,祝隶稷似乎很享受这种“折磨”她的过程。他会在批阅奏折的间隙,突然将她召至跟前,指着桌上凉透的羹汤,冷冷道:“火候炖的不够,汤色浑浊。”
或者在她呈上新研制的点心时,只尝一口便搁下银箸,吐出两个字:“太甜。”
那挑剔的姿态,与当年在岭南县衙后厨嫌弃她抓过衣袖时如出一辙。起初,知微还能忍,只按着他的要求一遍遍调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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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习惯了,她偶尔还会顶回去:
“陛下若是嫌臣做得不好,大可找御膳房的老师傅,何必委屈自己。”
祝隶稷冷着脸,将点心往她面前一推:“重做。”
“臣今日当值的时候过了。”知微表示不接受加班。
祝隶稷眉头挑起:“赏金加倍。”
知微:“嗻!”
不得不承认,祝隶稷是个很大方的主,知微也不认为因金钱折腰是什么坏事,偶尔哄对了点,祝隶稷给她加薪,知微开心;给她赏赐,知微便笑得更灿烂。
只偶尔夜深人静时,知微会感到无端的空虚。
她知道原因,但她该坚强,所以起初还试图压抑着那份情感,直到最后没办法,才坦然承认自己无法止住那点心悸。
她会独自坐在静芳苑冰冷的窗边,就着一盏孤灯,一遍遍摩挲着祝明煜从前寄回的信件。
那些信纸早已被翻得起了毛边,上面熟悉的字迹她已倒背如流,可是总觉得看不够。信件在手,她总觉得祝明煜没有走远,仿佛还在她耳畔聒噪,絮絮叨叨地跟她分享着路上的见闻。
“我现在挺好的,尚食局的事不算忙,就是……祝隶稷还是老样子,总爱挑我毛病。不过你放心,我没让自己受委屈。”
知微这般对祝明煜说,也这般对自己道。
日子在无声的琐碎中过去。
奇怪的是,自从祝明煜走后,知微几番进食,脸颊却始终瘦削,知微没有心思去想这脸上的二两肉,她像一株在石缝中顽强生长的野草,努力汲取着每一丝养分,维持着自己的生命力。
又一日,知微照例端着刚炖好的参鸡汤走向养心殿正殿。
还未走近,便听见殿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是长公主祝华那特有的、带着尖锐怒意的嗓音。
“……祝隶稷!你打的好算盘!暹瀛那群蛮夫认输了,提出和亲修好,可凭什么是我去和亲?暹瀛那边送来的公主,你怎么不娶?”
“你也知道暹瀛的这番求亲并非好事,知道有坑,怕麻烦,就把主意打到我这个寡居的长公主头上?!你不想娶,怎的不提前给你那废物的儿子娶进个侧妃?好歹还能为皇家留点后。”
祝晟也就十岁,娶亲都尚早,至于生育……知微想,祝华的确是在气头上,说话都不顾及事实了。
“大昭的公主,你是唯一适龄。”祝隶稷的声音飘来,“如今局势刚稳,不宜再动干戈,和亲是最好的法子。”
“最好的法子?”祝华冷笑,“你就是想牺牲我!你明知暹瀛那位国君残暴,却还是要把我推出去!”
“这是你身为公主的责任。”
“我的责任?”祝华的声音陡然拔高,“为了祝家的江山,我担的责任还不够?我偏不!”
“我告诉你,与其逼我,还不如找万祁,他不是你大舅哥吗,他不是大昭第一猛将吗,让他带兵打过去!”
脚步声越来越响,祝华怒气冲冲地从殿内出来,经过知微身边时,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