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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巨变

作者:猪子二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晏知微断断续续昏了月余。


    起初只是低烧,很快便退了,可是接踵而来的是风寒,低烧与高热持续交替,意识清醒的时刻没有多少。


    像是沉在冰冷浑浊的河底,知微费力地向上挣扎。她的眼皮重逾千斤,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被刺目的白光和钝痛的头颅逼退。


    耳畔先是嗡嗡的鸣响,渐渐滤出模糊的人声,带着小心翼翼的啜泣。


    “阿姐、阿姐,你醒醒……”早已分不清时刻,在又一场高热退下后,晏知微的病情有了好转。


    是少昭的声音。知微意识回笼。


    一股带着淡淡药草味的皂角气息钻入鼻腔,不是军营里粗粝的汗味和血腥气。


    知微猛地吸了一口气,肺部一阵撕扯的疼痛,终于迫使她睁开了眼。


    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头顶是素雅的青纱帐幔,身下是触感柔软细腻的锦被,空气里还弥漫着清冽的檀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甜。


    知微后知后觉,这不是军营的硬板床。


    “少昭。”知微哑道。


    “阿姐!你醒了!太好了!”少昭的小脸猛地凑到知微眼前,小姑娘瘦了很多,原本还有些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眼下的青黑也十分明显。


    少昭穿着鹅黄色的细布襦裙,头发也规规矩矩梳成了双丫髻,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


    少昭紧紧攥住知微的手,力道大得让知微蹙眉。


    “这是,哪儿?”知微环顾四周。房间不大,陈设却极为雅致,一桌一椅都透着低调的讲究,窗棂雕着精细的花鸟,窗外可见几竿翠竹摇曳。


    小奢华,却很有生活气息,不像客栈,更非皇宫。


    “是京城的祝府!少帅……哦不,太子爷的别院。”少昭语速飞快,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阿姐昏睡了一个多月,这期间前线大捷,济平侯爷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陛下,平定了叛乱,马上就要登基了。”


    “我们是跟着太子爷的车驾回京的,你一直昏迷不醒,太子爷就把你安置在这里了……”


    一个多月?登基?知微的脑子像塞满了浆糊,被巨大的信息冲击着。


    她只记得失足坠崖后祝隶稷重伤,他们在山洞里熬过冰冷绝望的一夜,然后是祝明煜,他在危机中策马而来……


    “你祝大哥呢?”知微猛地撑起身子,牵动全身筋骨一阵剧痛,眼前发黑。


    “少将军他很好。只是前线刚定,军务繁重,他暂时脱不开身,只得在晚上结束后来守着你一会儿。”少昭及时捞住知微的腰。


    “知微姐,你不知道,叛军突袭那天多亏了孙为,没想到他平时一副不正经样,关键时刻倒还挺顶用,组织伙房乱成一团的伙房烧油御敌,只可惜,张疱正他、他为了护住最后一点存粮,被敌军……”少昭的声音哽住了,眼圈红了红。


    张兴中……死了?


    知微的心一沉,那个刚入伙房时与她争执,又在粮食投毒案中对她另眼相看的张兴中,死了?


    知微还记得他在“金玉满堂饼”香气里落寞走开的身影,军营里为数不多让她觉得有烟火气的人,便这么没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怅惘和悲凉涌上心头,冲淡了初醒的茫然。知微沉默地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被角。


    少昭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继续讲述:“是孙为,他冲进火里把我拽出来的。为了救我,他、他胳膊都烫伤了……”少女的声音越说越低,手指绞着衣角,眼神飘忽,脸颊染上不自然的红晕。


    知微看在眼里,心中了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没事便好。”知微安抚道。


    就在这时,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气质温婉高雅的年轻妇人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


    妇人身着月白色的锦缎长裙,乌发挽起,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她眉如墨画,神若秋水,仿佛自带一股能抚平躁动的安宁。


    正是这份沉静的高雅,让知微瞬间意识到,这绝非寻常侍女。


    妇人身后的小男孩约莫六七岁,穿着裁剪合体的宝蓝色锦缎小袄,颈间挂着长命金锁,一张小脸生得精准如玉琢,想来父母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但他太瘦了,背脊有些驼,脸色也是一种缺乏阳光的、近乎透明的白。


    男孩小脸绷得紧紧的,带着明显的不情愿,小嘴撅得能挂油瓶。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只小小的布老虎,眼睛却死死盯着身侧一个端着托盘的嬷嬷。


    托盘上,是一碗碧色的蔬菜羹。


    “少昭姑娘,晏娘子醒了?真是太好了。”妇人声音温润,她目光落在知微脸上,带着善意的关切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


    “妾身程玊芝,是这宅子的后院之主,听我夫君说晏娘子是为军中立下大功的能人,一路辛苦,又逢大难,身子可好些了?”程玊芝微微颔首,仪态无可挑剔。


    后宅之主,是谁家的夫人?


    知微面露不解,程玊芝似是看出知微的迷惑,又开口,道:“夫君正是……”


    “娘,我不要吃羹汤,你叫蒋嬷嬷拿远些!”程玊芝身后的小男孩叫嚷,打断知微二人的交谈。程玊芝转过身,目光投向身边的小男孩,眼中流露出温柔又无奈的宠溺。


    “晟儿,你又胡闹。之前交给你的礼仪去哪儿了,此处还有病号。”


    程玊芝又同知微解释:“这是犬子,晟儿,问晏姐姐好。”


    祝晟飞快地瞟了知微一眼,小脑袋扭得更偏了,闷声闷气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清,但抗拒之意明显。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那碗蔬菜羹上,小眉头拧成疙瘩。


    蒋姓嬷嬷将托盘放在床边小几上,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公子,该用膳了,这菜羹是厨房特意为您熬的……”


    “不要!绿绿的!难吃!”祝晟猛地甩开嬷嬷放在自己头上的手,身子往后缩。


    见状,程玊芝秀眉微蹙,她轻叹一声,接过碗,亲自舀了一勺递到祝晟嘴边,她柔声哄道:“晟儿乖,吃了青菜才能长得高,像爹爹一样威武。”


    “你不是最崇拜爹爹了吗。”程玊芝又劝。


    “可是爹爹对我……”祝晟顿了顿,捂住耳朵,坚持道,“不吃不吃!苦的!”


    祝晟紧闭着嘴,小脸憋得通红,眼看就要哭出来。


    程玊芝也显得有些无措。


    看着这对母子的僵持,尤其是祝晟那副如临大敌、视蔬菜如毒药的模样,知微骨子里那股属于厨子的“职业强迫”竟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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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试探着开口:“夫人,小公子可是觉得这菜羹发苦?”


    程玊芝抬眼看来,眼中带着一丝寻求帮助的微光:“正是。这孩子自幼便挑嘴,尤其不喜青菜,总觉得有股子青草气,嫌苦。”


    “膳房不知换了多少厨子,变着花样做,增调料、改做法,炒煎煸焖都试过了,他也只肯吃一点。”程玊芝语气颓然,她已经用尽办法了,儿子仍是不买她账。


    知微点头。小孩子味蕾敏感,对某些味道的抗拒在所难免。知微又多问了些祝晟的忌口与喜好,目光扫过那碗碧绿的菜羹,心思微动。


    “夫人若不介意,可否让厨房取些小公子平素喜欢的胡萝卜、南瓜,再要一小块嫩豆腐,一点鸡汤底,少许盐糖,再打两个鸡蛋来?”


    知微的声音还带着虚弱,但条理清晰,眼神已然恢复了惯常的专注和亮光。


    “小孩子舌苔娇嫩,味蕾与大人不同,对苦味尤其敏感。强逼着吃,反而容易生厌。不如……试试‘藏’起来?”


    “‘藏’起来?”程玊芝和少昭都面露好奇。


    “对,”知微笑了笑,带着特有的自信。“把蔬菜本身的味道,用小公子更能接受的味道盖过去。”


    “比如,胡萝卜和南瓜自带清甜,榨成浓汁混入蛋羹里,颜色金黄讨喜,味道也香甜。”


    “而豆腐滑嫩,鸡汤底鲜美。是绝佳的营养辅食。”


    “至于青菜……”知微顿了顿,“其实可以切得细碎些,或者只取嫩叶部分,焯水后同样榨汁,混入一点点在混合蛋液里,量少到几乎尝不出,主要起个点缀和营养的作用。”


    “如此,最后蒸出来的蛋羹金黄滑嫩,带着甜鲜,若是在表面再点缀一两颗煮熟的可爱青豆,小公子或许会愿意试试?”


    程玊芝听得眼中异彩连连。


    这法子听起来简单,却从未有人如此细致地从孩童的感官角度去考虑过。


    她立刻吩咐侍女:“照晏娘子说的,速去准备。”


    厨房动作很快,东西很快备齐送进了旁边的小隔间。


    知微身体虚弱,无法亲自动手,便由少昭搀扶着坐在一旁口述指挥。程玊芝也饶有兴致地在旁观看。


    不多时,一碗宛如凝脂、色泽金黄的蛋羹呈现在眼前,中心点缀了几颗翠绿的豌豆后,正如知微所言,煞是可爱。


    祝晟张开了小嘴,试探性地抿了一小口。


    只一瞬,小家伙眼睛一亮,主动凑过去,将勺子里的蛋羹吃了个干净。


    “还要!甜甜的!”祝晟笑。


    程玊芝看着儿子,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无比欣慰的笑容。她放下碗,转向知微,郑重地行了一礼:“晏娘子,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程玊芝的感激发自肺腑,眼神真诚而温暖:“你安心在此处养着,缺什么、需要什么,尽管告诉妾身或下人。妾身稍长你几岁,你若愿意可唤声姐姐,此处便也算你半个家,莫要拘束。”她的话语温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知微忙道:“夫人言重了,举手之劳。”


    她刚想说不必介怀,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道清冷熟悉的嗓音,祝隶稷带笑现身,道:“何事如此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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