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耳鸣阵阵,晏知微左手支在公告栏边缘。她嗫嚅着,尚未吐出话,身边挤出个黑杉,声音呕哑似劈了嗓子的枯鸦,待晏知微耳鸣好转后才看出那黑杉原不是只猫,而是个水灵的姑娘。
晏知微循着姑娘的颈部向上看,一枚黑色的痣横在脖间,像极了公告栏上某一张写着“二妞”二字的粘上墨点的画像。
晏知微瞪大双眼。她下意识伸手,想捂住二妞的嘴,不让她再言语。
“爹、娘!”
二妞却还在喊叫,不小的嗓音回荡在长街,引得路人频频回首。晏知微的余光瞥见几个官兵也有了动作,她心中焦虑,实在没法子,只得加重手里的力气,连拖带拽,将二妞扯进一口深巷。
“你没看到公告栏上边的画像吗,现在出去就是死路一条!”晏知微沉声道,试图让眼前人认清此刻的现状。
当然,这话从一个陌生人嘴里吐出,决计是不管用的。
“你是谁,快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爹娘!”二妞听不进去晏知微的话,她只知自己是被无端拽进巷子的,面上还露着惊慌,她露出齿牙,咬住晏知微捂住自己的手。
晏知微“啧”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你是狗吗?”
晏知微用另一只手掐住二妞的两颊,二妞喉结“呜呜”,发不出声。晏知微叹了口气,看来这种方式较为安全有效。
“你先别说话,让我先说。”
“首先我不是人贩子,其次,虽然很抱歉,但你爹娘如果是晏府的家丁的话,怕是已经尸骨无存了……”晏知微顿了顿,脑海中闪过一团血腥,“整个晏府都死了,被灭门了。”
晏知微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木然。
她现在的感觉很微妙。
她是穿越而来的,原主自幼离家,秦玉致又险些将自己卖了,所以不论是晏知微继承的记忆还是她本身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哀痛。
但也不是没感情。
晏知微的额角还渗着些冷汗——她逃婚的时候是想过令晏府吃上一亏,可这报应来了她又觉得后怕。她没想过要晏府灭门,没想过自己会间接处理他们,更没想过在这世间人命竟还不如草芥。
晏府尚算名门,虽是衰败也有声望,可王家覆灭它便如碾死一只蚂蚁,那她晏知微呢,若是有朝一日被仇家记恨上,也要被抽骨剥皮、野狗啃咬吗?
晏知微不敢再往下想。怀中的二妞仍在挣扎,她的眼泪湿热而大颗,全部砸在晏知微的袖口。
“我不信,你在骗我,我阿爹阿娘昨天早上还在和我一起用膳,说好要等我从山里采药回来和我一起过十四岁生辰的,我不信,我要回去找我爹娘……就算死,我也要和他们在一起……”二妞捂住自己的耳,眼圈红肿。
晏知微本就心烦,二妞还在无理取闹,晏知微心想要不便顺了二妞的意,可是眼前的少女毕竟是花样年华,晏知微不忍心再让她变成一块面目模糊的红肉。
“二妞。”晏知微轻唤少女的名字,“若是你爹娘还在世的话,也希望你好好的活着,你说对吗?”
“晏知微抹干二妞的泪,又将头贴紧二妞圆润的脸庞:“往事不可追,若你相信我的话,我带你离开。”
带你平安地离开。
晏知微拍了拍二妞的背。
她不知道二妞会不会相信自己,可二妞现在冲出去怕也难寻得可信之人助她渡劫。
晏知微没法眼睁睁去看二妞做傻事,不过愿意摊上这个麻烦帮助二妞,晏知微自己或许也是个蠢人。
晏知微叹了口气,手掌擦过二妞分岔的头发。
“你愿意相信我吗。”晏知微松开捂住二妞的手,目光晶莹,澄亮得如湖水般。
瞧着晏知微这双眸,二妞终于止住了哭。
“我要我娘……”才十几岁的少女终是卸下防备,回抱住晏知微,哽咽道。
晏知微将二妞的鸡窝发拆散,编了个小巧的侧单马尾。
二妞似乎是个淳朴(没心眼)的孩子,晏知微和她很聊得来,便也就知道二妞今年十三,是晏府后厨帮工的两个家丁的独生女。
也是可怜见的。
晏知微拂过二妞的黄发,想来她从前的生活也不易,营养不算好,好在二妞还保有一张豆腐般弹润的脸,估摸也是父母省吃俭用下用心爱出的孩子。
“二妞。”晏知微正了正眼前少女的身躯,“从今以后我就是你阿姐了,你听着,咱们要好好活下去的话就必须先改了这个名,再出了这蜀郡。”
当下之急是立刻离开,王家既已发了告示寻人便不会草草作罢,怕是真存了要灭全晏府的心思。
至少在蜀郡,二妞不能叫二妞,晏知微也不能再姓晏。
知微替二妞拍了拍衣上的尘土,目光划过夜空,今日群星璀璨,举目却不见月。
星光是微弱的,黑暗还很漫长。
二妞还这么小,知微希望二妞能活在光亮中,无忧无虑地成长,肆意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她掐了掐二妞的脸,笑:“从今以后,你便叫少昭了。”
——
是夜,知微带回了只黑猫,烧了桶热水给她洗澡。少昭似乎有几天没梳洗过,乍一下水,皮肤便沿热气显出灰白反差的两段,知微替她敛起脏衣服,发现她身上的一套粗麻衣裳破了好几个洞。
好在少昭生得比同龄人高大,知微记得自己还有身粗布制的旧衣衫,当初没舍得扔,如今倒派上了用场。
知微秉烛,欲回寝房寻衣。烛光在昏暗的走道透出微薄的光亮,少昭在浴桶哼着小曲的声也越发远去。
“唰——”不知从哪来了风,烛熄了,知微蹙眉,心里有些发怵,她赶忙抬眸,恰对上黑暗里的一双眼。
“回啦。”看清来人,知微松了口气,嘴角含笑。
“嗯。”祝明煜温声道。
穿堂风自走道啸过,掀起衣袖乱舞。
“要变天了。”祝明煜叹。他的夜视不错,分了知微一片衣角,领着知微回了寝房。
知微在衣橱里翻衣,祝明煜就站在她身侧。
知微带少昭回来的前因已向祝明煜阐明,祝明煜点头并接纳了少昭,又在得知两人久未进食的时候自请出门觅食。
祝明煜带回了两只烤鸡,趁少昭洗浴先端给了知微。知微吃了半只,还剩半只推给祝明煜。
祝明煜顺手接过,没动口,看着知微吃得满油的嘴角,沉着脸,难得一句话也不说。
知微察觉到气压之低,给祝明煜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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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茶,探问祝明煜发生了何事。
“我们出城的事情出了点意外。”祝明煜道,“方才我去买吃食,发现城门已经有人在领着少昭的画像做交涉,说是重金悬赏。”
“待到天亮,还有官兵打算沿街寻人,听说是全城性的,怕是难得躲过稽查了。”
祝明煜饮下知微手中的茶。
两人原打算在城中躲几天风头再说后事,没想到王府的稽查竟如此迅速,两人当然可以选择赌一把继续藏人,只是这样便陷入了被动,离蜀的事情不定会越发棘手。
祝明煜神色黯淡,观测对面人的反应。
“城门已经闭了吧。”知微回忆起在岭南城门下匙的时间,掐了掐自己的鼻梁。
祝明煜懂了知微的纠结,接过她的话头:“按朝廷规矩城门是该闭了,但蜀郡有自己的习俗,素日是不禁北门的。”
也是,若是真的讲究闭城门的时刻,不知有多少王家的腌臜勾当没法在黑夜中实施。
知微轻作几声叹,她“啪”地将饮尽杯盏倒置在桌面,利落地拍了拍大腿:“我们今晚便走!”
子时将近,三人一马,步行于寂静的街市。
天边飘起了细雨,知微只挑拣了一些必要的行囊,将仅有的斗笠为骑在马上的少昭戴上。
几人的心情都很紧张。倘若顺利的话,他们遇不到拦路虎,便也就顺利出了城,倘若不顺……祝明煜牵着马的缰绳也有些发颤。
四下无声,马蹄踏地成了唯一的响动,离北门越发近了,众人的后头却传来一阵呼声。
“这么晚了,小娘子是要去往何处?”知微鬓角冒汗,无端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是白天她见过的王家掌事婆子在说话!
知微瞪直了眼。
婆子还在絮叨:“莫不是嫌蜀郡风水不好,要逃走了吧。”
“不过着实是太急了,我这包子的工钱还没有结给你,小娘子当真不觉得可惜遗憾?”
婆子嘴角噙笑,眼神冰冷。
“若是没记错的话,小娘子来招工的时候报过自己的姓,是,晏?哎呀这姓氏可生得太妙,我家大人正四处寻你们哩。”
“还请小娘子到我府上歇晌一阵。”婆子道。
“我们若是不应允呢。”祝明煜挡在知微身前。
“那便只能硬请了。”婆子一边说着,一边作势挥了挥手,好几个持着利器的黑衣人从暗处走出。
只一刹,刀剑相触。祝明煜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利剑,手腕微动,抵住黑衣人手中砍刀的袭击,和对方挑开距离。
刀剑相撞的铮鸣声还在继续。又是好几个黑衣人向前扑来,祝明煜忽地矮身蹬地,牵动左臂,堪堪架住斜劈而来的刀刃。
知微闻着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她定睛一看,大批深色正从祝明煜的粗衣下涌出。
“你们先上马,我稍后赶来!”祝明煜来不及多说,吹了一身口哨后猛地拍击马臀,知微尚未握紧手中的缰绳,马匹已经开始飞驰。
“活下去!”祝明煜又道。
两侧的视野越发模糊,骤雨伴着风打在知微的面上。
“祝明煜!”知微眼睁不全,只瞧见祝明煜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化成点状,尽数溶于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