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十八……”晏知微蹲在厨房角落,将坛子数了一遍又一遍。
她昨天回来得晚,身体也劳累,便早些歇息了。结果她今早起来洗菜,发现情形大变,纵然是放在冰凉井中贮存,经过岭南一晚的潮湿,青椒的品质仍大打折扣,有的长斑,有的都已冒出酸苦的汁液。
晏知微无奈叹息,挑拣了好一番椒,这才开始正式制作盐腌青椒。
盐腌青椒在现代不是道难菜,放在这个时代却还有些废脑,原因很简单,调味品不够。比如用不了鸡精,又比如这个时代的香醋的浓度过烈,很难掌握好量。但晏知微毕竟是多年的老师傅,鸡精不过是用来提味的,姜蓉与葱白混在一起可以顶替它,至于香醋,用水稀释注意用量也便罢了。
晏知微起手持刀,眨眼功夫姜块成丝,条条粗细一致且富有光泽,她又将桂皮、八角、花椒、香叶一应入油,放入冰糖与酱油,熬出盐腌所需淋上的酱料来。
腌过的青椒埋在酱汁底下,晏知微手头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她扯住脖子上挂着的白巾擦汗,施施然起身净手。
接下来只待在阴凉处静置。
厨房东西杂,寝房温度高,这两者都不是放着盐腌青椒最好的地方。晏知微想到自家还有个因为潮暗而半是废弃的柴房,拾掇一番恰恰能派上用场。
晏知微朝院子望,祝明煜正在院中忙活。她一早起来腌青椒,祝明煜也没闲着睡懒觉,先是劈柴后又生火,怕打扰到晏知微特地重启了小院置的旧灶做饭。如今刚到正午,院子便隐隐飘来米饭香。
晏知微起了个大早,虽忙碌了两个时辰却不觉饥饿,只是困意上身,她勉强才保持住清醒。
实在不行了,周公找上自己了。
晏知微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后,拽下擦汗的白巾,冲着院子里的祝明煜喊:“我且先睡一会儿,你先吃吧,给我留些放厨房,我起来后自己热。”
晏知微向寝房走,又停下来折头:“你记得将柴房里头的东西清理一下,将这些盐腌青椒全都搬进去。”
“腌两个时辰就够。”
“记住一定要阴凉啊!”哪怕在梦中,晏知微都喃喃道。
晏知微瘫倒在榻小憩,朦胧间听见庭院窸窣作响。睁眼时却见暮色四合,显而易见,她睡得有些多了。
腌椒怕早早超过了两个时辰,她原本是想尝味后觉得合适再封坛保存,可这一觉到头,腌椒怕是过了味。
晏知微擦过面庞淌下的口水,顾不得睡眼惺忪,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套上外褂后急怱赶至厨房。
“祝明煜!”晏知微歪着发髻呼喊,却没有人回应。见状,她底下的步子迈开得更大,脸也因焦急而潮红。
这男的可当真不靠谱!晏知微在心里骂咧,暗自腹语这回定要关祝明煜进柴房才行。
晏知微紧着拳到了厨房,腌臜话都到了嗓子眼,却见到一幅和预期全然不同的画面。
她瞌睡来得快,本还未来得及收拾厨房,眼下的厨房却十分干净。青椒坛已经不在,灶台上的调料摆放齐整,就连一口锅也都洗得锃亮。
晏知微又朝院子张望,石阶上码着新劈的木柴,连晾衣绳上都飘着浆洗过的粗布衫。
祝明煜今儿这么勤快?木头脑袋抹了油一下变聪明,会独立思考帮她收拾。
怕不是鬼上身了。晏知微一时后背发凉。
“知微姐。”背后传来声音,一个穿桃红衫子的少女盈盈地笑,是隔壁方大娘未出阁的女儿,多年前方大娘被丈夫休弃后其女随母回了娘家,改姓为方,方姑娘平日性情开朗,和晏家也是关系熟络。
虽然准确来说,是和祝明煜关系熟络,不过这都是不重要的事儿了。
“我新做了一些米糕酥,半途想起你不食花生便没放,趁着新鲜给你送来。”方姑娘指了指桌面上的小盘糕点,又为口干舌燥的晏知微倒了杯茶。
晏知微接过方姑娘递来的茶盏,听对方道祝明煜早在一个多时辰前便出了门,也没交待过去处,只拜托她帮忙将青椒坛搬入柴房,定点后在坛口凹槽注冷开水以封坛。
也就是说,如今井井有条的一切都是方姑娘的成果,而那个白痴白喝的臭小子,居然,跑路了!
“我得剥了这臭小子的皮。”茶滞在唇舌久不下咽,晏知微嘴角都硬了。
晏知微抓起角落的箕帚冲出门,转角撞着了方大娘。
方大娘着一身红,胭脂也艳到扎眼,倒像拿了自家制的红腐乳抹脸。晏知微被吓了一跳,后又想起方大娘干的是红娘的营生,在整个小镇都有名,她这才安下心回过神来。
“知微丫头。”方大娘见撞上自己的是晏知微,改过原本龇牙咧嘴的痛楚表情,换上笑。
“有一件好事儿,大娘要跟你说。”晏知微瞥过方大娘挎着的小篮,里头装着槟榔和鸡酒,这是岭南婚俗常用的聘礼。更惹眼的是,最底下还有一层在阳光底下银光闪闪的物什。
怕不是礼金。
晏知微瞪大了眼。
檐头的麻雀三两成群,传来唧唧喜声。
晏知微泡上家里最好的茶,端坐在方家母女前。
晏知微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的如此早。自心头而上,有酥麻麻的痒直钻脚底。
前世她也算是老家十里闻名的贤惠女,可因得她丑,媒婆见了她都绕道走,如今竟有人肯花重金求娶她?晏知微下意识抚上脸颊,年轻的肌肤细嫩如瓷,连那颗小痣都生得恰到好处。
晏知微有些欣喜,却也滋生失落。
喉咙一升一降,晏知微颤道:“是哪户人家?”可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这尾音颤得都不像自己。
方大娘还在笑,抿了口茶,仍是打算绕些弯子。
“知微丫头,大娘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当年你被丢到镇上来的时候还是多小的孩子,转眼成大姑娘了……”晏知微是穿越来好一段时间才知道自己的年纪与身世,她现在正好十六,听人说起她被家族送到小镇来时不过十岁,家族连个使唤丫头都没给留下,只留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子照应晏知微,没两年老婆子便去世了。
还是邻里热心,靠着百家饭养大晏知微。
纵使穿越而来的晏知微并没有切身体会过原身当年漂泊无依的辛劳,眼下听方大娘这一说,不免心房微动,红了眼眶。
方大娘粗糙的手罩住晏知微:“你长得漂亮,人又勤快,还收留了明煜,说实话,大娘是真觉得你善良……”
“你和明煜二人生活在一起也不容易,又开了个餐馆,平日也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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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忙后,不见闲暇。大娘的意思呢,是人多力量大,咱们以后成为一家人再互相帮衬,这不也是亲上加亲吗?”
晏知微沉浸在大娘的赞言里,头埋得够低,手上的汗帕都变了形下。晏知微自认不是什么独立大女性,她也没有宏伟的愿望,她就是想靠自己的手艺混口饭吃,如果可能的话,还希望能够让珍爱的人都能过得更好。
至于婚姻……晏知微前世也曾渴望过有人能给她一个避风港,虽然她知道将命运赌注在他人身上是件不靠谱的事儿,可她还是爱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真的有人会爱上她,就像雏鸟思巢一般,形成如与生俱来般的依恋吗?
晏知微仍是低眉不语。
“方大娘,你的心意我知道。”
“可婚姻不是儿戏,此事,总归还要多加思量。”晏知微抬眸,终道。
“自然要多加思量!”方大娘又笑,“主要还是我们家丫头实在不好意思啊,你也知道她就是个闷葫芦,哪晓得勇敢表明心意呢?”
方姑娘拽住母亲的衣袖,红着脸别过眼。
“我的意思是,这个事情还有劳你同明煜说一声,我家姑娘人也不错,两个人也算熟悉,若是能撮合这段姻缘,自然也是一番美事!”方大娘将挎篮上裹着的布掀开,除了槟榔和鸡酒,最下层还有好几条肥硕的银鱼。
“知微丫头,一点小心意。”方大娘道。
晏知微有些糊涂了。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一旁扭捏的方姑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方大娘,您的意思莫不是……”晏知微咧开口,下巴都快垂到地上,“您的意思是,想要为方姑娘求亲?”
求亲的对象还是……祝明煜?!
晏知微眼珠子都快被震碎。
方姑娘仍是腼腆一笑,娇羞地捋过及腰的长发。而方大娘也是满脸期待,死拽住晏知微的手。
靠!
晏知微牙都快被咬碎了。
老天究竟是瞎了什么样的眼,她晏知微前世长相粗鄙得不到人爱便罢了,今生她高低也算是个美人了,有手艺,人也勤快,居然没有男人看得上自己?
不对,相比于自己,方姑娘居然会更喜欢祝明煜!
明明是她先认识的方姑娘,平日对方有什么事儿晏知微也是第一个挺身而出,有晏知微这一个参照,方姑娘却偏偏喜欢上了木讷的祝明煜。
难不成祝明煜偷背着自己勾搭了人家!难怪干活都不仔细了,原来心思全在他人身上。
晏知微眼白都快翻出眼眶。
“你们走吧。”晏知微复拎起箕帚,倒置桌上的茶具以赶客。
方大娘还在坚持:“等明煜回来后再细聊哈。”
晏知微强撑笑,心想祝明煜最好别再回来,不然今天既是他的归期,也是他的死日!
晏知微“砰”的一下关紧大门,巨力之下,门锁裹挟着风吱吱作响,绕过峡湾,又吮过浪潮,夹带岭南特有的咸甜,海风“啪”地砸到祝明煜的面上。
“阿嚏!”远在县衙内,祝明煜竟无端打了个喷嚏。
他随身的半块金襄玉撂在案板上,折过对面男人幽邃的疃仁。一封信笺大咧咧摊开,上边只两个刚劲的连笔
——“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