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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那时年少

作者:九时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允洵一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浑身僵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什么音节都无法从嘴里发出。


    身旁凤上的声音陡然拔高:“什么?!发生了何事?”


    “奴婢刚刚遵照凤上的命令,下了早朝便拦住将军,将军那时好像就一副不太舒服的模样。后来奴婢引她去了勤政殿,因凤上还没来,将军便说先在殿外等着。没想到等着等着,将军就突然栽倒了!”


    稚桃略带惊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变得遥远,戚卓珺的脸却在眼前清晰地闪过。


    他必须要去找她。


    几乎是下意识地,允洵一转身便要往亭外冲。


    可脚步刚动,眼前突然炸开一片漆黑,身子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不受控地向前扑去——而身前的石桌棱角分明,正对着他隆起的小腹。


    不……


    允洵一本能地屈起双臂护住肚腹,一时竟连呼吸都忘了。


    然下一瞬,他的腰上已多了只稳实的手。


    他恍惚侧过头,原是凤上稳稳将他捞住,声音带着安抚:“别急!当心身子。”


    理智于是短暂回笼,允洵一踉跄着站稳,大口喘了口气,只焦急点头。


    凤上沉声吩咐道:“勤政殿离御花园远,我和允公子先过去。稚桃,速去传安太医。”


    “是!”


    …………


    匆匆赶到勤政殿,两人便直冲内室。


    “她怎么样?”


    允洵一一把推开房门,对着正在把脉的安阳华颤声追问。


    安阳华收回手指,面色凝重:“卓珺这是风寒入体引发高热,加上连日操劳过度,新伤叠着旧疾,一并发作了。”


    榻上的戚卓珺额头覆着层冷汗,眉头拧成了疙瘩,一旁的杏叶正用帕子细细为她擦拭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昨日午后她还好好的,为何今日便晕倒了?!”允洵一压抑着怒气,厉声向杏叶问道。


    杏叶被他这副样子吓得一颤:“昨夜,将军和凤上商讨完后,说要在宫里散散心。快入冬了,天凉风大,我劝了将军几句。但她执意要一个人走走,打着灯笼在风里走了很久……直到夜已深了,将军都还没出来。等我寻到她的时候,她独自站在一棵倒下的茶梅树旁,好像生了很大的气……”


    “后来呢?”允洵一颇有些焦躁地追问,左手撑着有些酸痛的腰,右手无意识地抓起了肚腹前的衣料。


    “后来刚一回府,她就直冲您的卧房去了。小伍说你睡下了,将军只好回房休息,结果一夜没合眼。”


    杏叶的声音低了下去:“从北境回来后,将军就没有好好修养身体的机会,这阵子又一直忙于南边的军务,常常是熬到后半夜,第二日一大早便又要去上早朝。有时这么一天下来,连饭都顾不上吃……”


    屋子里静了片刻。


    难怪。


    饶是她作为将军本该有的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般折腾。


    这些日子允洵一也极少有和她相处的机会,只偶尔在用膳时能见到她。但每次碰见,戚卓珺明明都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怎会……


    允洵一沉默片刻,目光转向安太医,声音沉得发哑:“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缘故?”


    安阳华此刻作一脸沉思状,但也立刻明白了允洵一的意有所指,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那药在她体内还有残余,但眼下只能等她醒来,问清她这些日子的症状才能断定。”


    “除了失忆,那药到底还有什么副作用?”一直沉默的凤上突然开口,语气里淬着寒意。


    安阳华抬眸看了凤上一眼,很快便低下头,语气恭敬而疏离:


    “回凤上,臣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不敢懈怠。当初臣以身试药,只觉能提神醒脑,并未发现异常,才敢给将军用。出事后,臣反复试验,才知那药虽能让人短时精神百倍,却会将疲惫与损伤攒着——药效一过,所有亏空便会一并爆发,让人疲惫不堪。臣本想着今日便告知将军,可……”


    “你……”凤上似是有些语塞,“罢了,现在怪你也无甚用处,阿珺何时才能醒来?如何医治?”


    “说不准。臣得先回太医署配药,先退了将军现下的高热,再开一些调理方子,方使得将军身体无碍。”


    “那便快去!”凤上神色不悦地转过头去,挥了挥衣袖。


    “是。”安阳华疾步离去。


    允洵一缓步来到床榻旁,从杏叶手中轻轻抽走帕子,惹得杏叶惊道:“公子……”


    “没事,给我吧。”


    允洵一扶着肚子,在榻边侧坐下,动作轻柔地擦去戚卓珺头上的细汗,眼底翻涌着心疼。


    一旁的凤上忽然沉声道:“昨夜在御书房里,阿珺就突发眩晕过一次。孤当时还说迎冬节时给她放个假休一休,没想到假还没来,倒先病着了。”


    允洵一低头为戚卓珺擦着手背的汗:“她向来如此,一忙起来就忘了自己。”


    年少时是这样,如今成了将军,还是这样。


    她眉头紧锁,一副很不适的模样,却迷迷糊糊的呢喃着什么。


    允洵一不由得俯身凑近听了听。


    “阿洵……”


    然后,心头猛地一颤。


    这是她年少时唤他的名字。那时他们还在北境,尚未生嫌隙。


    原来在她失忆且如此难受时,还是会想到他。


    心底某处忽然柔软得不像话。


    “我在。”他的手轻轻覆上她滚烫的手,语气一如往常的温柔。


    许久未曾听见的亲昵称呼,就这样让那些少年心事,汹涌地撞了上来。


    …………


    昭平四年,北境。


    北境气候本就干燥,夏天更是热得灼人。毒辣的日头烤着干裂的土地,连风都带着热气,吹在人脸上像针扎。


    十五岁的允洵一在老槐树下支起一张矮桌,在桌上一侧铺好几把画好的折扇,然后来到另一侧,在椅子上坐下,拿出了画笔与几个木头做的墨盒。


    父亲此时正在老槐树下里面的书院教书,月钱微薄,但勉强能糊口。


    而心细如允洵一,他注意到这里的人们出门时,经常会拿扇子扇风解热,便想着画些扇子卖,补贴家用。


    他凝神握着画笔,笔尖蘸着淡粉的颜料,正细细勾勒扇面上的桃花。


    旁边摆着的几把成品中,有临风的翠竹,凌寒的腊梅,雪白的樱花,每一把都透着少年人独有的灵气。


    “小哥,你在画什么呀?”


    眼看面前这把花扇快要完成,一道清丽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允洵一执笔的手微微一颤,“啪嗒”一声,一滴淡粉色的墨珠就这么落在扇面留白处,晕成一小团污渍。


    允洵一压下心头的不快,抬眼望去。


    眼前是个穿着藕荷色衣裙的女孩,模样秀丽,一双杏眼亮得惊人,正好奇地盯着他笔下的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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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晃神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画的花儿与她似乎很是相称。


    然而再一细看,她的穿戴明显与这片贫瘠的土地格格不入,不像是北境人。


    许是哪里来的贵人吧,还是不要给父亲招惹是非的好。


    这样想着,允洵一的目光落回被污损的扇面,淡淡道:“桃花。”


    “真好看。”女孩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扇面,语气里满是真诚的赞叹,“比凤都画舫里那些先生画得还灵动。”


    允洵一的耳尖悄悄红了,但他面上还是礼貌地回应道:“……谢谢。”


    他自小跟着父亲学画,从未有人这般直白地夸过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她又问:“北境这边不是到处光秃秃的么?难得能看到这么美的花,更别提画得这么像真的了。小哥,你也不是本地人吧?”


    “我生在北境,长在北境,住了十几年,竟也不能算本地人么?”他别过脸,声音有些别扭。


    “原来如此。”少女温婉地笑了起来,“我叫戚卓珺,从凤都来的。你呢?”


    “允洵一。”他应道。


    “那这把桃花扇多少钱?”戚卓珺指着那把被污损的扇子,眼里满是欢喜。


    允洵一瞥了眼那团粉色墨渍,语气淡淡的:“次品罢了,送你。”


    “这么好看,竟然只能算是次品?”戚卓珺不解。


    他搁下画笔,眼睛看向别处:“这多余的一片花瓣,毁了整副画作。要是没了这错误的一笔,它自然不是次品。”


    就像他那多余的人生,若不是他拖累,父亲或许不必这般辛苦。他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


    “多余?如何算是多余?要我看,这世间万物都有存在的道理,你说多余,我偏觉得好得很!”


    她说着,忽然朝不远处喊:“师父!这儿!”


    一个鬓边插着支流苏玉簪的中年女子闻声走来,待站定后,她笑着嗔怪道:“一不留神你就没影了。小珺,可是又找到什么好玩的了?”


    “嗯!师父你看!”戚卓珺举起那把桃花扇,语调雀跃,“这扇子好不好看?”


    不知怎的,听着她上扬的声音,允洵一的心头竟悄悄涌上一丝骄傲。


    “小珺喜欢便好……”


    女子的话刚说了一半,目光与允洵一撞个正着,话音猛地卡在喉咙里。


    允洵一毫不躲避地望了回去,眼神里满是疏离。而女子神色复杂,仿佛被定住了一番,不知在回忆些什么。


    一阵诡异的沉默。


    戚卓珺扯了扯女子的衣袖:“师父?……”


    书院的下课铃在这时响了,一群穿着粗布短打的孩童笑着跑出来,喧闹声瞬间填满了街角。


    允洵一没再理会摊前的这两个人,一边急忙收着摊子,一边朝书院门口望——父亲该出来了。


    不过一会儿,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人一边低头看着本书走出门里,一边温声唤道:“洵儿,该回家了。”


    “好的,父亲。就来。”


    允洵一收起了所有纸扇,朝父亲的方向跑去。


    父亲允砚之终于从书里抬起头来,然而下一秒,他嘴角挂着的温和浅笑骤然消失,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里的书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允洵一不由得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此刻,那女子面色惊愕,张了张嘴,几个模糊的音节从喉咙里挤出来:


    “阿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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