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是雨后,土壤湿润,土地留下的脚印再清晰不过。
楚逢生漫步在森林里,顺着那只虎妖留下的脚印一路往南去。
月作明灯,星辰为缀。
而天有不测风云,待他来到一处明显隐匿了气息的地界时,嗅到了一丝不安。
楚逢生抬头望天。
人人都说降星洲的星月是尘缘九洲最明亮的。
可他一步之遥外的地界,月影模糊,辰星微渺,似大雾弥漫,掩盖了星月的视线,掩去了月下的未知。
楚逢生没在这条界限停留太久。
他要寻到这具身体的魂,首先要知道他是谁,眼下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一个两个妖修口中吐出的“楚医师”。
楚逢生只能顺着这条线走。
他迈过了交界线。
周遭倏然黯淡,薄雾隐去月芒,藏起月下的辛秘。
刚踏进这片天地,楚逢生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非常非常强烈浓郁的魔气。
他掐了个隐息决,无声无息,继续追着妖修的脚印。
毫无疑问,这是一处危险地,属于妖修的地盘,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一路穿过草木,他终于看到了一座大殿。
说是大殿倒也不完全,总之比他在初日洲的宗门要简陋不少,但放在妖界里绝对算得上豪奢。
飞檐之上坠着琥珀色的长明珠,青玉做柱子,支起丹霞玉铸成的大殿顶部,再以几颗鲛人泪点缀白玉牌匾。
那玉匾上刻着三个大丑字“大王宫”。
毫无意义的搭配。
楚逢生眼角抽了抽,无话可说。
谁能救一下他的眼睛?
这品味不是一般烂,要是放到盈洲那种审美极佳的地域,这丑东西能评上盈洲的最骇房屋奖。
又丑又贵,暴遣天物。
定能让这房子的主人体验一下唾沫版的流水直落三千尺。
他才想着下一步动作要怎么办,就见一妖神色凝重地走近大殿。
楚逢生定睛一看,那双黄色毛绒耳朵怪眼熟的。
虎二哥鼻子翕动,轻微皱眉,细闻空气间的气味,他左瞧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楚逢生见此情形又给自己施了个咒。
这地方估计就是妖怪大本营没错了,他贸然前来,假若在妖的地盘暴露气息,还什么都没查到就要被追杀了。
婆娑树影摇曳生风,轻风吹走了空气中的气味。
虎二哥又仔细闻了闻,却只闻到他最熟悉的气味。他一拍脑门,自言自语:“算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向大王禀报楚医师的事。”
虎二哥神情复杂,似有一丝不忍,语气都有些埋怨:“楚医师当时要是好好听话,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他甩了甩耳朵,推开大门走进去,门随手一关,却未关紧。
楚逢生眉头一挑。
天助我也。
他从树上揪下来一片叶子,几下叠成一只小飞虫,施以他最有用的,用于防范同门陷害的窃听之术。
青虚谷那个地方,人灵地杰是真的,但总有傻逼嫉妒天才又有什么办法?毫无办法。
只能自身出点无伤大雅的小阴招,防患于未然。
青色小飞虫刷一下飞了出去,挤进了门缝中。
大殿之上,虎大王挺着圆肚皮,姿态慵懒,正拿着根小树枝剔牙齿。
几根凌乱白骨堆在一边血迹未干的地毯上,还挂着几丝血淋淋的肉,一微小的绿色虫子就叮在此处。
虎二哥到大殿之上,立即加快了脚步,走到虎大王跟前,实实在在地跪下了。
“大王!小的有一事相报!”
虎大王未立刻应声,瞥了他一眼,继续专心致志地剔牙,等终于扣出牙缝里的碎肉,他吐了一口口水,连着碎肉一起落在艳红的地毯上。
他本就是人形,伸手擦了擦嘴角未干的血渍。虎大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椅边,凌厉的眉眼一抬:“起来吧,起来好好说。”
“是!大王!”虎二哥应声起立,几步跨上台阶,在虎大王左侧跪坐下来。
他靠着这把巨大的椅子,急不可耐道:“大王!楚医师没死!”
虎大王指节一顿。
“小的今日前往白玉村时,遇到一个和谢砚声一样难缠的女子!然后……!然后小的本来都要得手了。”
“楚医师突然就出现了!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手法,一针下去,您精心研究的黑链就全部缩了回去!”
虎大王冷哼一声:“技不如人便技不如人,你都说和谢砚声一样难缠了,搞得好像你还能敌得过似的?”
“是哪个元婴期?”
“我,我我我……”虎二哥没想到大王第一句先戳穿自己的谎言,“我那不是……哎呀大王!”
“重点是楚医师啊!楚医师!楚予思他没死!”
躲在宫殿外的楚逢生表情微妙。
这下他终于知道所谓楚医师姓甚名谁了,这名字还真是……耳熟能详。
对千年后的青虚谷来说,耳熟能详。
后世人人都知楚予思医者仁心闻名大陆,引无数医者心生敬畏。
亦人尽皆知,楚予思死于救世之旅。他陪着姜涟清跨过整个大陆,南下去往妄洲,最终殒命,为此次旅途付出生命代价。
他竟是穿成了楚予思?
不对,其中有猫腻。
楚逢生心中明白,还有未曾明了的疑点,他继续听下去。
青色小虫扑了扑翅膀。
虎大王听到虎二哥的强调,才终于冷肃起来:“这不可能!”
“你不是亲手杀了楚予思!?他不可能活过来!要不是他死在碧云山下,而那时归谕门未除,他的肉我也要吃!”
“呵呵,修为如此美妙的金丹期修士,进不了我的肚子真是可惜了!”
虎大王重重拍了一下虎二哥的脑袋,大怒:“你是在哪里见到的楚予思?告诉我!他不可能活过来!”
虎二哥吃痛,颤颤巍巍地揉了揉脑袋,两爪抓住自己的耳朵。
“就,就是白玉村啊!和那个难缠的女人一起!那女人也怪!她和谢砚声不仅一样难缠,功法也和谢砚声差不多!”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尘灰骤起,青衣轻盈摇摆,正红色的丝带携带梨花清香。
“哦!对对对!”虎二哥又凑上去了,“她还和谢砚声一样,是青衣!身上有股梨花味,归谕门不是漫山遍野都是梨花吗?”
“大王,你说会不会……”他眨眨眼。
虎大王睨了他一眼,眯起一双虎眼:“小二,你转移话题的速度也够快,你方才还想着楚予思,现在又扯什么梨花?”
“楚予思不可能活着,你不是说他的魂都找不到了?总不能是骗我啊小二。”虎大王眸色深沉,意味深长,“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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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绝对死了的是你,说他还活着的也是你?”
“小二啊。”
“总不能是他给你接了一次手臂,你就打心底里开始对他包容,觉得他和那群人不一样了吧?”
虎大王从高位上起身,一席明黄色长篇,微黄的发丝像人一般悉数束起,弯唇一笑,眼中尽是冷漠。
“要知道,无论人还是修士,都不会待见妖的,况且你不是说他临死前骂的很难听,嗯?”
“不!不不不……”虎二哥一惊,疯狂摇头,“冤枉啊大王!”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胸脯保证道:“您也知道,是我杀了楚予思!知道大王您秘密的人都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楚逢生听到这里,眉头越蹙越紧,不自觉地薅了一把叶片,辣手摧叶,碾成碎片。
知恩不图报还觉得自己以德报怨特别正确吗?
他突然就火了。
这没理由不生气。
后世对楚予思的评价都是医者仁心了,足以见得此人品行之温良,亦可知在他的观念里,人妖魔都有痊愈的权力,这才是真正的大爱苍生。
要不说千年来最符合苍生道,只惜天妒英才的人是楚予思。
就千年后那群人,压根不觉得人妖魔是平等存在的生命。
眼下最诡异的疑点依旧扑朔迷离。
楚予思死在救世之旅前,现在已知的变数是自己的穿越,而导致楚予思之死的是这虎妖以德报怨。
楚逢生的心飞快地跳起来,似是要冲破他的胸口。
那后世救世之旅的传闻会变吗?
正所谓因果轮回。
眼下,什么算因,什么算果?
如果他是唯一的变数,由他代替的楚予思,他该陪着姜涟清南下吗?他应该演好“楚予思”吗?
如果他不是单独的个例,那什么人才会心思如此歹毒,要置楚予思于死地?这哪里有好处?
这没道理,完全没道理。
薄雾掩去星月,让此处成为无踪之境,穿越疑云蒙住他心中的清明,要他沉在这漫无目的的意外里。
他揉了揉眉骨,莫名感到一阵疲惫。
严格来说,他穿越到此还不足一天,却已经有了那么多那么多一人无法探索的谜题。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回到千年之后?那才是他的时代。
乱世在记载中是一串文字,此时他却身临其境,无法逃脱。
他不可能一辈子做楚予思。
他是楚逢生。
楚逢生只能是楚逢生。
思及此处,他对自己的命运惶恐了。什么都没有失去自己更可怕。
耳畔又闻虎大王的言语。
虎大王好像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他仔细嗅了嗅,人脸挂上一抹邪笑。
虎大王:“小二啊,你有没有闻到?”
虎二哥闻言仔细闻了闻四周,趴到地上细细探索,最终抬起头来:“没有啊大王?有什么奇怪的吗?”
虎大王走下台阶,边走边说:“你这不随手关门的习惯,怎么屡教不改呢?”
虎二哥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虎大王站在血迹干涸的地毯上,咂咂嘴:“好美妙的味道,比今天尝过的都要极品。”
虎二哥:“什么?”
虎大王:“一股非常纯粹的,灵力的味道。”
楚逢生心脏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