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贪吝24 拥我入怀吧,亲爱的
周柏杨听他这么说, 但一点没看出他怕,反而看着还有点发泄之后的愉悦。
也是,真倒霉的只有他而已。
周柏杨回来却没让他去书房, 反而是孔彦泽一路被管家请到书房。周柏杨没觉得自己逃过一劫,路上他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接。
他的卡全被停了, 他都不到一夜,几个小时就体会到了从贵公子变穷光蛋的感觉。
“嫂子!”周柏杨被拉走前这一声中气十足, 荡气回肠。“我的卡!”
孔彦泽拍拍他的肩膀。“你再喊几声,小心他让你今晚就滚去睡树林里。”
周柏杨心说,那可不一定, 但这句现在不能说。
这里的书房周柏乔和他都经常来, 里面是他办公的地方, 外面是挑高中通的两层书架。
因为孔彦泽喜欢来, 外间窗边又添了沙发和几个小桌子,还有几条羊毛毯。
另一边是几个红棕中古柜子, 上面还放着看着就贵的黑胶唱片机,上面一整面墙的壁橱都是周柏乔收藏的唱片,都是孔彦泽不爱听的爵士, 古典乐之类的。
里间和外间的门敞着, 孔彦泽远远地看见周柏乔取下眼镜捏着鼻梁。
他手边是平板和黑金两色的钢笔, 衬衫袖子挽起,黑色的袖箍箍紧大臂,领口敞着, 额发垂下几缕来。
孔彦泽没急着进去,看见了一边的小桌上放着本红色底烫金的精装本《茶花女》,他随意翻了两页,还是他在小南苑翻的那本。
那个时候他没有读完《茶花女》, 全英他看得慢,后来也不想再看。里面有钢笔做的标记,看来是周柏乔带回来看完了。
孔彦泽抬头正对上周柏乔看过来的眼神,他脸色很不好,眉宇间甚至显得有点阴沉,淡视线下移,看见了他纱布包着的手,眉头一皱。
孔彦泽走到里间,随手从他书案上抽了一张纸,拿起他手边的钢笔,旁边位子也不坐就坐他腿上。
他垂头在纸上写名字,周柏乔紧搂着他的腰,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今天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孔彦泽听出他在压着火,低头专心写着,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在脖颈间缭绕。
“开心。”
孔彦泽没什么不开心的,揍了人,喝了酒,还和一个有趣的人聊了几句,而且今天是他在外面待得最长的一天。
“写完了?”
周柏乔手边的平板暂停的画面是他动手前的一刻的监控录像。孔彦泽点点头,把笔盖合上了,转头凑近了他。
“嗯,一个没落下。”
孔彦泽笑了一下,周柏乔握住了他的手腕,让他的手指搭在他的手心上。伤口都不深,主要是玻璃碎片的划伤和用力的破口,但到底是见血了。
“会不会为难?”
周柏乔低头看着他的手,眼睛垂下看不清神色,额角绷着。
“为难的不会是我。”
孔彦泽本来也不担心,凑过去亲亲他的额头,调笑着说。
“Daddy,I bet you made me the happiest boy in the world.”注1
周柏乔眉头一松,按着他的脖颈让他低下头,唇瓣相贴,孔彦泽已经无比自然地顺从着唇舌纠缠,这也没有多久,他们彼此熟悉地过分。
孔彦泽的手搭在他的后背,伤口隐隐的疼痛让他神经亢奋,情|欲和恨意交织。
皮肤随着对方的触碰战栗酥麻,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纠缠水声和心跳,酒精、檀木、血液、伤药,气味交融,只有情人间才可共享。
极致的感官充盈让孔彦泽失神,炽热的气息萦绕。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就跟每次在床上被他捕获视线一样,欢愉的浪潮将他淹没窒息,痛苦又快乐。
孔彦泽只有这时从他眼里能看出如出一辙的痛苦和失控,以及恐惧。
孔彦泽后仰着撞在那张办公桌上,周柏乔的手拦着没磕到他,卫衣推着堆在下巴下,孔彦泽干脆仰躺在桌上深呼吸着,胸膛起伏,余光里是他的那些文件。
每一张都是他掌控着手下庞大的金钱帝国的证明,他确实有资本不可一世,傲慢,一直端坐在高位看着底下的人挣扎笑闹。
周柏乔却没继续做下去,伸手将他的衣服拽了下来整理好,仔细查看他的受伤的手。孔彦泽心里却被刺了一下似的,猛地缩回手,周柏乔却强抓着他。
“为什么敢放心跟他们走,这次你能打得过,下次呢?”
孔彦泽不喜欢他说这样的话,好像他的真心那么纯粹,只有满腔的温柔爱意倾泻给他。
“我知道你一直派人跟着我们,对自己的身手也有清晰认知。”
孔彦泽拽着他的手坐起来,垂下眼,语气冷了下来,手却顺着他的胸膛游弋,他抬头看着周柏乔压抑着的神情。
“我们最好不要深入谈这个问题,要不然我们会吵架。”
周柏乔笑了一声,只是眼里满是恼火和无可奈何,眉头压着,抓住了孔彦泽不老实的手。
孔彦泽手都解开了扣子,手指压着他的下|腹,因为有伤手指不灵活,他慢吞吞的,只把他的衣服弄得敞着乱七八糟,让周柏乔显得凌乱。
“手都受伤了,别折腾了。”
周柏乔忍得当然难受,更何况孔彦泽坐着也不老实,但他脸上那种无所谓的神情让他刺痛。
伤口是不深,但是被划开后,他像是越来越兴奋一样,一拳一拳发泄情绪,不畏疼,被扎到玻璃渣也不停下。
他可以变着法的折磨他,但不能这样。
“没事。”
孔彦泽满不在乎地说完,就被周柏乔拎着抱起来往连门那走。书房通着主卧,孔彦泽不动了,搂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
浴室里哗哗放着水,周柏乔把门关上了,放他下来,低声:“脱。”
孔彦泽因为他这句想起了之前,那时候听到他这个字寒毛直立,抱着手臂直颤,迷茫恐慌。
现在他只是无所谓地脱了衣服站在他面前,胸膛,腰,臀还有腿上密密麻麻暧昧的印记还没消,新旧交叠。
孔彦泽赤着脚踩在衣服上,光|裸着,看着周柏乔却全无羞耻感了。
“要在这吗?”
周柏乔却只是垂下眼整理好了被他弄乱的衣裤,抱起他放到热水里。
“手搭在外面,自己看着不要沾水。”
他卷起衬衫袖子,细致地帮他擦洗,手指轻轻按摩过头皮,泡沫飘在水面上沾在他的胸膛。
孔彦泽的脸被蒸腾得红红的,水汽弥漫,黑色的眼睛湿淋淋地看着他。孔彦泽用左手捧起水泼在他脸上,额发沾水又垂下几缕,水珠沿着他的下巴滴下。
周柏乔也只是抬眼看他一眼,手掌捧着他的脸颊,摸摸他的脸颊温度。
孔彦泽有些意兴阑珊,半垂着眼看着水面,支着手臂。很快他又找到了别的事,左手探进了水面,手指搭在水下的下|腹。
左手一直是不灵巧的,孔彦泽皱着眉咬着下唇看着周柏乔,脸上的红晕越堆越多,脖子额头上全是汗,
孔彦泽眼角泛起潮红,被咬出齿痕的下唇被一松,唇瓣微张,长密的睫毛掀起,黑色的眼睛湿淋淋的,带着软乎的难耐和哀求。
周柏乔看着他,脖颈额角绷紧,下巴上掉下汗来,墨蓝色的眼睛翻滚着赤红,呼吸却放轻了,垂眼看着他的眼睛。
孔彦泽如水妖一样,半长的黑发滴水,水珠停在唇瓣上,他直起来用脸颊蹭蹭他粗糙的手掌。
“帮帮忙。”声音松散又发紧,混着蒸腾的水汽弥漫几乎让周柏乔窒息。
周柏乔猛得掐住了他的后颈,咬了一口他的唇瓣,下一秒却分开了,他闭着眼靠着他深呼吸。
“泡久了着凉,先上来吧。”
周柏乔拎他起来,拿浴巾将他裹起来。孔彦泽却赤着脚靠近他,搂着他的腰贴着他,水珠沾湿了他的衬衫,略高的温度让他们都轻叹一声。
孔彦泽看着他,湿红的舌头卷了一下他的胸前的衬衫扣子。周柏乔看着他,把他的浴巾裹紧了。
“容易着凉,擦干了。”他的声音哑着发紧。
孔彦泽笑了一下,退后一步,架着那只受伤的右手让他帮他擦干了,又披上睡袍,放在床上掖紧被子。
周柏乔松了口气,转身去浴室,水珠飞溅砸在瓷砖上,剧烈的心跳跳得头都发晕,周柏乔冲的冷水,水流细密顺着他绷紧的背肌往下淌。
他仰头闭着眼睛,发丝,睫毛沾水,压抑的闷哼声低哑沉闷,手臂青筋鼓噪,水声中掩去了细微的咕叽声。
周柏乔披着浴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闭着眼睛要睡着了,呼吸声浅浅。周柏乔揽住他,眼神柔软温和,深深地埋在他身上吸了一口气,亲亲他的额头。
“晚安。”
这几天庄园里诡异的和谐,除了没钱落魄的周柏杨,他每天都要在饭桌上扮演郁郁寡欢,生无可恋,后悔莫及的落魄少爷。
周柏乔这几天都没走,有事也是在家办公。孔彦泽就窝在他旁边看看电影,看看书,偶尔随意抽张周柏乔的珍藏黑胶唱片出来听。
这东西看起来简单,但孔彦泽弄了半天也没弄清楚,最后是周柏乔走到他旁边耐心地教他怎么做。
有些高的男声吟唱如盘旋一样丝滑地流淌出来,舒缓如转圈一样,孔彦泽靠在柜子旁笑了一下。
“好老的歌。”
周柏乔拉起他的手,捏起裹着纱布的手看看,也笑。
“是有点老。”
孔彦泽垂着眼听着。
“Put your head on my shoulder”(你依偎在我肩头)
“Hold me in your arms baby”(拥我入怀吧,亲爱的)
……
“Put your lips next to mine dear”(和我亲吻吧,亲爱的)
“Wont you kiss me once baby……”(不止一次地吻我,宝贝)注2
孔彦泽听到这,突然扶着周柏乔的手臂,一偏头轻轻贴了他的唇,笑着分开又贴了一下。
周柏乔不止是柳下惠了,都快要柏拉图了。孔彦泽随他去,反正他也歇几天。
今天才知道,原来是周柏杨的母亲,也就是周家现在唯一的长辈周曼办了个私宴,周柏乔坚持要他也去。他身上印子太多,周柏乔放他假了。
当然,这是孔彦泽觉得的。
临行前一天,周柏杨突然对他支支吾吾的,满脸的尴尬和紧张。
“嫂子,我心里是只认你一个的。”
孔彦泽当他神经又有问题了,看了一眼平静的周柏乔,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脚。
周柏乔一抬眼,周柏杨立刻继续装鹌鹑,他卡还没被解冻,现在正老实。
“有人要跟你说什么,不管是谁都不用理会。”
“包括你姑姑?”
“嗯。”
第82章 贪吝25 我没办法了
没等孔彦泽琢磨清楚这两个人在打什么主意, 一封邀请函递了过来,写明了是给孔彦泽的,署名是周曼。
孔彦泽掀开扫了一眼, 看向一边低头正忙的周柏乔,将邀请函扔到他办公桌上。
“你姑姑准备给我甩支票让我离开你了?”
周柏乔合上笔盖, 接过来看了一眼,手指一推眼镜, 脸上表情一点没有变化。
“不会。”
孔彦泽最近从周柏杨那听了不少,周柏乔的父母早亡,是老家主和周曼从小带大的, 老家主死后, 周曼也一直坚定支持周柏乔。
周柏杨虽然怕他, 却是真把周柏乔当亲哥看的, 想来周曼和他感情应该很深厚?
“不会?你姑姑估计是知道你为了一个床伴一连收拾了那么多人,想会会我这个狐狸精了。”
孔彦泽走到他的办公桌前, 随手把他的那些文件扫到一边去,坐到他的书桌上,身体力行地表现什么是狐狸精。
周柏乔拉过他的手, 只是笑, 检查他手的情况。昨天庄园里可热闹了, 那几家带着一群一瘸一拐的小辈上门道歉来了。
孔彦泽还在睡懒觉,周柏乔都没惊动他,给他后背靠了个枕头, 顺手把被子掖好,披着外衣就出去了。
等到孔彦泽醒了下楼的时候,才看见底下缩着头坐了一群人,一看都是熟人, 包着头还吊着手的诺顿跪在地上抖得不行,还不敢出声。
周柏乔就坐在主位上神情冷淡,眉头一压看着是不耐烦,一转头看到孔彦泽就立刻起身让管家直接送客。
孔彦泽没过去,余光却扫到他们这六个人除了他揍的伤,怎么全都把右手吊着包起来了,孔彦泽收回眼神,看向周柏乔。
周柏乔面色如常,只是低声叮嘱他不许挑食,揽着他往餐厅走,好像那群人的那个样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外面事情闹得天大,在周柏乔这里总是随便就过去了,什么都不让孔彦泽感觉到。周曼的邀请函一发,孔彦泽能猜到周柏乔应该是在外面发过很大的火,做了什么大动作。
“手已经差不多好了。”
孔彦泽手上的纱布早拆了,还痕迹还留着,周柏乔一天看八百遍,不知道在想什么,多看几眼也不会立刻就好。
“跟你说话呢,那个宴会我干脆不去了,我留在这。”
周柏乔直接否决:“不行。”
孔彦泽抬脚踩他的膝盖,天气渐凉,在室内都要开始穿袜子了,孔彦泽所有的袜子都是红色毛线袜,踩着厚实暖和莫名就是喜欢。
“如果她真的给你甩支票,你应不应?”
周柏乔语气随意,似乎只是随便聊两句。孔彦泽想了想,低头看他,回答他。
“我会把你叫过来,让你们两个公开竞价,谁报价多就听谁的。”
周柏乔听完搭着他的腰,没说话,孔彦泽踩着他的腿笑,撑着他的书桌跳了下去。
*
毕竟是参加宴会,孔彦泽难得穿了正装,和周柏乔是一模一样的颜色花纹和面料,只在剪裁和制式上不一样。
周柏乔是双排扣,枪驳领,整个人挺拔有气势,西装三件套都是复古的英式剪裁,低调矜贵。
孔彦泽青春随意了许多,很多小细节都是改得更舒适,没有刻意要板正,里面也不穿衬衫。高领白色针织打底衫温雅柔软,孔彦泽略长的黑发散着,周柏乔站在他身后笨拙地帮他绑起一半。
就这个样子一出现,除了瞎子,都会知道他们的关系,丝毫没有遮掩。
果然等他们到的时候,原本喧闹的大厅静了一瞬,或明或暗的目光和打量都被周柏乔挡住了,他拉着他往人群中心的那位夫人去。
周曼看着没有一点老态,脸上不挂笑,倨傲和自然的冷淡很松弛,她也不穿修身礼裙,只一件古着长裙,是flapper的直筒裙风格,坠了点流苏。
“柏乔,可算舍得带人来见我了。”
周曼拍拍他的手臂,转头看向孔彦泽,露出一个笑。很标准,孔彦泽想,跟常秋逸和方家的那位主母如出一撤的敷衍礼貌式笑容。
周曼对跟在后面的亲儿子倒很冷淡,三两句就打发他走,周柏杨想求他母亲帮忙把他卡解冻了,也插不上嘴。
“差点忘了。”周曼笑着看向周柏乔,这笑容真了点。“我把幼禾也叫来了,你们好久没见了,不去叙叙旧吗?”
孔彦泽一挑眉,心里莫名有种预感。周柏乔倒很淡定,一直揽着孔彦泽的腰根本不打算离开。
“她不会想和我打招呼。”
周曼不赞同一拍他的手臂,低声让身边的侍者叫人来。
孔彦泽戏谑地端着酒杯看了一眼周柏乔,正巧被周柏乔的眼睛捉住,他表现得太平静了,孔彦泽反倒不自在地错开他的眼神。
“曼姨好,周先生好。”
孔彦泽下意识一皱眉,循声看过去,是个黑发姑娘,一身白色长裙刺绣精巧,胸前别着红宝石胸针,漂亮又别致。
她声音轻轻的,脸上的笑容很恬静,只是有种莫名训练后的刻板,动作优雅大方。她脸上的妆不浓,粉团子脸眼睛圆鼻子嘴都精致小巧,华国人长相,很温婉秀丽。
孔彦泽却一直移不开眼睛,周柏乔的手越收越紧,孔彦泽也不管他,只是一直在往她那看。
他能说他总感觉在哪见过她吗?
而且时间间隔并不长,但一时间竟对不上号,可他确信是在哪见过的,没有什么根据,就是感觉。
“这位是?”
她带着长手套的双手交叠,略一点头笑着看向孔彦泽。
周柏乔直接抢在他们前面回答。“我爱人。”
他可以说朋友,甚至男朋友,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他却那么斩钉截铁。周柏乔低头看向孔彦泽,亲昵地拉住他的手。
孔彦泽却向那姑娘伸手,略一点头。
“孔彦泽。”
她回以礼貌一笑,伸出手和他一握。
“姚幼禾。”
孔彦泽隔着蕾丝手套感觉不到什么,也没法验证心里的猜想。两人松开手时,孔彦泽却感觉到她的手指蹭了一下他的手心。
孔彦泽手一蜷,没有在这多说什么。
周曼突然拉着孔彦泽,对周柏乔说道:“我想和这孩子单独聊聊,柏乔你替我陪一下幼禾吧。”
孔彦泽知道周柏乔肯定不会同意,他主动伸手让周曼挽上。
“不胜荣幸,我也很想和曼姨说说话。”
周柏乔很明显沉了脸,但只是垂眼看了孔彦泽一眼,眉头皱着低声应了。
“你很漂亮,不怪他那么喜欢你。”周曼带着他从后院散步,这里比较安静,没什么客人。
“您过奖了。”孔彦泽等着她什么时候进入正题。
“其实我并不希望你和柏乔继续在一起。”周曼没有一点缓冲的意思,孔彦泽闻言也只是嗯了一下。
周曼没在意他的冷淡,笑了一下提起姚幼禾。
“幼禾是我给柏乔选好的结婚对象,你觉得她怎么样?”
孔彦泽想了一下,笑着回答:“初印象很好,但只见过一面,不好对别人随便评价。”
周曼微叹:“你似乎并不介意?不怕他有一天放弃你,选了家里给他安排的幼禾吗?”
孔彦泽觉得这些上流圈子里的贵妇人真是都有个通病,试探,半遮半掩,明明什么都查过一遍,还要装不知道。
“您是觉得我会在意?”
周曼停住脚步,往前面看去,孔彦泽也跟着看过去。周柏乔正一个人站在花园的拱门边,皱着眉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看到了吗?”
周曼看着孔彦泽,笑了一下。孔彦泽一皱眉,不解地看向她。
“即使你不选他,他只会选你。”
“去年我问他,打不打算为了周家结婚联姻。”
周曼看着他年轻漂亮的脸庞,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他说不会,他不会让任何东西,包括周家的产业,胁迫他做任何事情。”
“而前几天,他却打电话告诉我,他已经做完了财产和信托的手续,他要和一个人结婚。”
“我问他,为什么?你们从认识到现在,不超过一年,这不是周柏乔会做出的决定。”
周曼看着他的眼睛,平静温和,她的倨傲与生俱来,却在谈起这个侄子的时候眉宇间总有种淡淡的温情。
“他跟我说,他没办法了。”她垂下眼睫,几乎叹出声。
孔彦泽心一颤,下意识蜷起手伸进口袋里挡住。
“从小到大,你应该是第一个能让他输成这样的人。”
孔彦泽靠在一边的柱子上,苦笑了一下。
“那还真是荣幸。看来您是来当说客的,不是来甩支票让我离开他的。”
周曼理了理鬓发,笑着摇头。“如果是周柏杨,我会出手。但周柏乔,谁都不可能动摇他的决定。”
“你们的事我只知道一点,他捂得很紧,是非我没法评判。但我没办法不偏心他,今天只好来讨这个嫌。”
“他太笨了。”孔彦泽突然打断她,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周柏乔,平静地收回视线。
“又笨又喜欢自作聪明。”
孔彦泽转身又向她露出个笑,周曼微皱着眉头,看着他一欠身走向不远处的周柏乔。周柏乔早都看到他们了,一直在那里等而已。
周曼看到周柏乔眼里的小心翼翼,手要一直抓着他眉头才舒展开,像个到陌生地方要牵着大人衣角的小孩子。
孔彦泽任他拉着,纵容默许了他一切彰显他占有欲的小动作,当周柏乔不看他的时候,他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柔软温和。
周曼愣怔了很久,想起那通电话里,周柏乔叹着气无奈地说道:“他恨我,我怎么做都没法让他爱我,愿意留在我身边。”
“我没办法了,姑姑。”
的确是笨,爱不爱都不清楚,还自作聪明地越做越错。
*
“找到你落单的时候可真不容易。”
孔彦泽对她过来找他一点也不意外,他回头看见姚幼禾端着酒杯挑眉笑着,看起来比那时候假笑的时候灵动多了。
不过这下让孔彦泽立马确定了她的身份。“那天在酒吧搭讪的就是你吧?”
姚幼禾捂着嘴弯着眼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孔彦泽忍不住一笑,她这反差也是够大的。
她一直盯着孔彦泽看,叹口气:“你可真好看,可惜我没办法把你抢过来。”
孔彦泽一摊手,看了一眼大厅内三三两两结伴跳着舞的人群,躬身单手背后做个邀请的姿势。
“那请你跳支舞补偿?”
姚幼禾一挑眉,示意他看身后的二楼。周柏乔和周柏杨站在二楼向他们看过来,周柏杨在旁边一个劲的使眼色,周柏乔单手搭在栏杆上,直直看过来。
孔彦泽却一把拉过她的腰,低声道了句歉,姚幼禾眼睛发亮,立刻把手搭好,低声和他念叨:“哇,好刺激,好刺激。”
孔彦泽本来就是学芭蕾的,触类旁通,动作比旁人都多了一丝轻盈从容。两个漂亮的年轻人随着曼妙舒缓的小提琴舞曲跳着,吸引着四面八方惊艳的目光。
大厅上闪闪发光的水晶吊灯让这里的一切都亮着黄金似的光,珠宝钻石,香槟,衣裙,香水,都在舞曲舞步里显得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陪衬。
姚幼禾几乎要玩疯了,保守的白色裙摆旋转扬起一个圆润的弧度,裙边蹭过他的小腿。姚幼禾趁着一个下腰又收回,揽着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耳边说道。
“周柏乔看起来要把我杀了。好凶。”
孔彦泽偏了一下头笑了一下,姚幼禾近距离看他,脸一下子红了。她立刻趁着曲子变调伸脚一插,手臂一换,揽住了孔彦泽的腰,抬头看着二楼挑衅一笑。
孔彦泽笑出声,立刻配合她换成女步,让她跳男步,他们一个进一个退,分开又擦着手臂一触即分,女步不阴柔,男步也不僵硬,和谐又好看。
周柏杨一开始还留心周柏乔,现在完全入迷了,看得自己都有点蠢蠢欲动的。
“好厉害啊,他们第一次认识就有这个默契啊。”
一转头看见周柏乔阴沉的表情,把话咽了回去。
他们一结束,周围都响起了掌声,姚幼禾拉着他谢幕,笑得停不下来。
她拉着他往旁边走,小声和他坦白。
“悄悄告诉你,一开始我以为自己被叫过来,是要强塞给周柏乔联姻了,我才想着接近你,看能不能从你这想想办法。”
“后面我知道你们要结婚了,虽然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还是会忍不住松一口气……对不起。”
孔彦泽笑着摇摇头,只扫了一眼她的胸针:“胸针很漂亮,好好去做你的事,不用抱歉。”
刚刚他听周柏乔提过,姚幼禾刚成立了珠宝设计工作室,但靠的是家族支持,没办法反抗家里人的安排,现在却刚好多了一段喘息的时间。
姚幼禾心里不是滋味,突然压低声音快速和他说:“你如果不愿意,我想帮你离开……”
“彦泽。”低沉发紧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周柏乔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过来了,垂下眼看着孔彦泽,揽着他的腰往外走。“不早了,我们该离开了。”
姚幼禾下意识跟上去两步,周柏杨拉她一下低声劝她:“姑奶奶,别惹他了。”
姚幼禾彻底火了,撕破淑女的假面,冲着他竖了个中指。
“你站周柏乔那边,我站彦泽那边,别拦我。”
姚幼禾踩着高跟鞋一路追过去,对着周柏乔喊:“你有本事放他离开,看他还会不会念着你。”
“你能关他一辈子吗?”
周柏乔突然停下了脚步,孔彦泽被他按在怀里,手掌紧扣着他的后背,低头看着孔彦泽,墨蓝色的眼睛满是执拗,而后转头看向姚幼禾,平静地宣布。
“我能。”
第83章 贪吝26 如果是相伴一生的爱人,那您……
姚幼禾被他这个态度噎住了, 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柏乔,她提着裙摆走近了一些,浑然不怕这个一个电话下去就能让她所有努力付诸泡影的人。
“周柏乔,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让他自由, 如果他回到你身边,他就是属于你的, 如果他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他。”注1
“这个道理竟然还要我来说给你听?”
周柏乔没有回应她,拉着孔彦泽就走。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孔彦泽趴在车窗边看着远处的夜景, 周柏乔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车窗半开, 有些凉凉的夜风吹进来, 孔彦泽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被吹乱了,他却一直享受地眯着眼睛看着窗外。
“停车。”
周柏乔突然出声, 孔彦泽看不清他的神情,趴在车窗边看他打开车门下车,走到他这边敲敲窗户。
“下来走走?”
孔彦泽看着他拿了根烟叼在嘴里, 低着头偏过去点燃, 没有看他。
“怎么了?”
耳边似乎隐隐地有海浪声, 孔彦泽靠着车往远处看去,隐隐地能看见庄园的轮廓,没有阳光的夜晚里, 璀璨的灯光已经在这里亮起。
夜风吹乱了两个人的头发,隐隐地听见低沉暗哑的女声吟唱,还有喧闹的交谈声。
“答应过你的,带你出去转转。”
周柏乔咬着烟向他伸出手, 孔彦泽一笑拉过他的手,周柏乔摩挲着他的手背,又摸到了他手上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今天是不是有人和你说……”
“嘘。”
孔彦泽打断了他的话,留神听着那歌声,轻声跟着哼了两句也听不清在唱什么。周柏乔看着他,他此刻脸上是种纯然的好奇,垂着眼睫唇角勾着。
抬眼看过来的眼神一如那天在小观澜的初见。
树荫斑驳,明亮而清澄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翠绿的树叶掩映了他的手指,青皮的小桃子垂坠着。树下的少年人的眼睛里快活而惊奇,伸手摸摸那毛茸茸的青桃。
见色起意,一见钟情,他自己也不清楚。
“周叔叔好。”他就那么伸手沾了他一手的毛茸茸,似乎还能闻见青涩的桃子味道,混着阳光晒过的温暖。
他搓着手指,听见自己不安分的心跳声。
“好像就在那边。”
孔彦泽拉着他踩着海滩,都是皮鞋踩着其实并不舒服,但孔彦泽一直拉着他,双手交握,好像他下一刻松手,下一刻就会被抓紧。
还没走到跟前,歌声就停了,孔彦泽却已经发现了不远处热闹摆摊的集市,拉着他往那走。
“你身上带钱了没?”
孔彦泽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周柏乔难得愣怔尴尬住了,两个人浑身上下的衣服配饰堪称天价,却摸不出一个钢镚。
孔彦泽肆意嘲笑他,笑得直不起腰。
“穷光蛋。”
周柏乔看着他摊开手,无奈地笑笑。“对,我是穷光蛋。”
孔彦泽拽着他大步往那走,笑个不停。那里人多,有的有推车,有的干脆坐在地上铺了块布,卖什么的都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彩色小饰品,还有看着很老的金属茶壶。
两个人摸不出一块钱,只能看看,周柏乔拉着他的手随他东溜西逛,时不时听他凑过去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
只能问问,毕竟他们什么也买不起。
不远处一位长卷发的女人插着音箱,捏着根烟在唱歌,她耳边夹着红花,红色上衣牛仔裤。
她的声音低沉暗哑吟唱的声音像流淌的巧克力液,醇厚香甜,又能听到其中一丝悲伤的苦味。
那的人很多,周柏乔慌忙地抓紧他,孔彦泽和他好容易挤到那里,歌曲已经唱到高|潮部分,孔彦泽跟着哼了两句。
“Ciao amore”注2
他跟着音调在周柏乔耳边说了一句。
周柏乔看着他的笑脸,不敢问他是不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晃神,孔彦泽跟着人流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周柏乔脸瞬间白了,不停地在人群中寻找他,高声喊他的名字,可歌声正扬,声音被淹没其中。
“那个先生是在找你吗?”
孔彦泽站在一个角落远远地看着周柏乔,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中文。
孔彦泽看过去,一个头脸包得严实的青年坐在地上,面前摆着塔罗牌,一双狐狸眼灵动,笑着看他。
“好坏啊,他看起来很着急。”
孔彦泽看着他头一阵刺痛,那感觉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很有钱,你要不要去喊他,他估计会给你很丰厚的报酬。”
那人眨眨眼笑着说:“我站你这边,不告诉他。你要不要来算个塔罗?”
孔彦泽摇摇头:“我不信这个。”
那人啊了一声,示意他伸手:“那我给你看手相,或者给你算八字?”
孔彦泽无奈一笑,蹲下来把手伸向他,歪头问他:“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他伸手抓住孔彦泽的手,低声说道。
“你亲缘寡淡,情路不顺,却衣食不愁,是富贵命。”
孔彦泽不感兴趣地嗯了一声,没觉得神奇。
“但你注定早年夭亡,无法久留于世。”
孔彦泽一笑:“你一直都这么给人算命的?你活到现在也是命大。”
那人不在意他的挖苦,笑着说道:“我可以稍微帮你一下,友情价十美金。”
孔彦泽要缩回手:“我浑身上下摸不出一个子,你走眼了。”
他猛地抓住孔彦泽的手,伸出手猛地一交握,孔彦泽一愣,耳朵里轰鸣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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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彦泽完整地听见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却完全记不得了,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他回过头看见周柏乔挤开人群,大步走过来,他嘴唇颤着,脸都白了。
“你……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
孔彦泽恍恍惚惚地看着他,眼神涣散,低声反问:“怎么是一个人?刚刚有人再给我算命,还说我会早死。”
孔彦泽说完转头什么也没看见,周柏乔拽他起来抱紧他,慌张地摸摸他的额头,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回去吧,我好累。”
孔彦泽疲惫地要站不住,搭在他身上,脑子里乱七八糟一片浆糊。周柏乔二话不说,让他趴在他背上,背着他往回走。
歌声在夜风中飘荡着,孔彦泽却下意识贴着他的脖颈咕哝了一句。
“戒指……”
周柏乔脚步一顿,攥紧了手,片刻后又面色如常地背着他走。
“明天……明天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孔彦泽耷拉着脑袋摇头,柔软的黑发蹭着他的脖颈,低声咕哝着说胡话。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要走了,别难过…唐知律……”
“什么?”周柏乔听不真切,心里堵着。
他口袋里有一枚素银戒指,是他亲手一点一点做出来的,他本想着要拍个最珍贵最难得的宝石镶嵌在上面,但做好之后,他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就这样就好了。
可他又恐慌着什么,连拿也不敢拿出来。
太短了,他们连第二个夏天都没有,太短暂了。
回到庄园的时候,孔彦泽又精神了,揪着他的领子要下来自己走。周柏乔一直将他背到大厅才放下。
水晶吊灯逐个亮起,大理石瓷砖地面上是硕大的纹徽,象征这里的一切是一个多么庞大金钱集团的所有物。
金光熠熠,这里的一切奢华却闪耀着冰冷的光泽,孔彦泽久久地盯着这里。周柏乔就在他身边紧张地看着他。
孔彦泽脸上露出一种深切的疲惫和厌恶的神情,眼神黯淡。很快他又垂下眼睫掩饰过去,对他扬起一个笑脸。
“你今天那么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我没陪你跳舞?”
周柏乔看着他,心里回答他。
不是。是因为看着他光芒万丈,笑容生动的样子,他突然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的爱侵略性太强,对他来说究竟是春水,还是腐蚀的硫酸。
孔彦泽伸手捧住他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欣赏似的。然后突然放开了他,转身上楼,扬声对他说道。
“周先生,劳烦你在这等我一会。”
挑逗似的小提琴曲悠扬轻快,这里的音响对得起它昂贵到咋舌的价格,琴弦上的微小颤动和不安分的钢琴音符接二连三地蹦跳着。
周柏乔错愕地扶着楼梯扶手抬头看过去,孔彦泽穿着红色的刺绣半裙,大面积的镂空,白色的皮肤画布一样,又透着肉|欲的饱满和香气。
“是不是在小观澜看见那张照片就动了心思?”
孔彦泽随手把脑后绑起的皮筋拽下来扔在一边,他赤着脚,懒散地笑着,脖颈上系着红色丝绸,后颈上扎着红色蝴蝶结,像是礼物盒上的漂亮蝴蝶结。
很早的时候,他就翻到了这个盒子,谁干的还用猜,但周柏乔让人做的时候不要脸,拿出来让他穿的脸没了。
周柏乔想回答,眼神却黏在他身上说不出话,孔彦泽站在台阶上掐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他,浅尝辄止,一触即分。
“机会只有一次,想跳吗?”
回答他的是揽在他腰上的手臂,探戈不是优雅华丽的舞种,温情挑逗时一点若即若离的皮肤相触,眼神交汇比做|爱还要让人兴奋。
可有时候却像是一场搏斗,稍不留神就会被压制住,只能跟着对方亦步亦趋,仍由对方掐住他的脖子。
孔彦泽跳女步一点阴柔的感觉都没有,自由轻盈,动作灵活让人抓不住。一个转身他踩着急促的钢琴音符转到他背后,不等他转身,赤着脚踩到他的皮鞋上,呼吸擦着他的喉结快速离开。
周柏乔从小就会学一点舞蹈,只是他那些遵循礼仪程式的基础跟不上他,在他面前也不够看,他抓不住他,也无力反击进攻,只能任他戏弄支配。
他先是慌张,而后竟有点享受其中,因为眼神交汇间,他看见孔彦泽时而冰冷如看仇敌一样的眼神,时而看见他高高在上怜悯一般投过来的一瞥,冰凉细腻的绸带从他的手背上滑过。
只有很短的时间里,他会温柔地笑着仍由他揽着他的腰,暧昧的亲吻落在他的脸颊和颈侧。
就这一点点甜头,让他甘愿等待沉溺,期待着下一次触碰,甚至期望着乐曲就停留在这悠扬缠绵的一段。
小提琴音和钢琴音纠缠着,最后只剩几个钢琴的音符戛然而止。
周柏乔却看着他脚步轻快,黑发轻摆,细密的睫羽一抬,平静地看着他,脖子上的鲜红色绸带扬起,长腿在红色的修身蕾丝裙摆下若隐若现,躲到他的身后去,错开他的手。
周柏乔心慌了一瞬,想也不想伸手紧抓住了他脖子上的绸带,他仍旧向前半步,漂亮的蝴蝶结被他扯开了。
孔彦泽背对着他,红色的绸带贴着他的脖颈滑走耷拉下来。周柏乔只抓住了一截红色绸带。
“好玩吗?”
周柏乔没法回答他,孔彦泽的声音带着稍稍的气喘,有种异常的亢奋。他笑了两声,转过身来,赤着脚向他走来。
“我觉得好玩。”
孔彦泽抓住他的衣领,目光从他的眉眼滑到鼻梁和唇,稍稍一抬头用力亲吻着他。周柏乔的手掌隔着镂空的刺绣摸到他的背,手指碰到了大面积光|裸着皮肤,又立刻移开。
孔彦泽笑他现在假正经,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秋天的夜里很冷,周柏乔脱了外套搭在他身上。
“我还以为你会先脱我的衣服。”
孔彦泽揽住他的脖子跳到他身上,周柏乔自然接住他,手掌撑着他,孔彦泽扒住他,裙摆堆在腰臀上。
“Daddy?回去继续吧?”
周柏乔稳稳抱着他往上走,反而低声问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上|床?”
周柏乔仰头看着他,孔彦泽低头笑着,眼神平静又理所当然,还有点疑惑。
“交易啊,你帮我收拾了那些人,我不该伺候你吗?宴会结束了,我也不需要出门了。”
“你留我在身边,不就是为了上|床,满足你吗?”
周柏乔猛地一松手,让他仰面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孔彦泽坐起来,柔软的黑发半遮住脸颊,他低头拽掉了柔软的布料。裙摆搭在大腿上,他转身背过去跪坐在床上,伸手捏着拽起来。
孔彦泽只听见砰的一声摔门声,而后又是急匆匆的脚步声,毛毯兜着头盖在他身上,门又被甩上了。
孔彦泽平静地起身裹好毛毯,良久低笑了一声。
“这就忍受不了了?”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周柏乔站在窗前出神着,手里摩挲着一枚素银戒指。
“先生,小心着凉了。”
管家把热茶放到一边的小桌上,犹豫着停在原地没有离开。
周柏乔静了一会,回过神来问他:“你来劝我放他离开的?”
管家笑笑躬身回答:“您的姑姑都劝不动您,我怎么敢多劝。”
“我只是想问问先生究竟想要什么,我也好帮您一起想一想。”
周柏乔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戒指。
“如果想要个可心的床伴,您已经得到了,不用烦恼。如果想要个漂亮体面的情人,那您的手段还不够狠。”
“如果是相伴一生的爱人,那您已经走进死胡同里了。”
第84章 贪吝27 你赢了,你赢了周叔叔了
夜深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周柏乔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卧室的房门,他没有开灯,月亮没有被乌云遮住, 一点冷光足够他走到床边。
周柏乔一脚踩到了一团布料,低头发觉是那件裙子。他弯腰捡了起来, 随手收在一边。
孔彦泽已经睡过去了,整个人蜷缩着陷在床铺里, 手就搭在枕头上。周柏乔看了他很久,小心地拉起他的手,呼吸都放轻了。
手里的素银戒指攥紧了, 已经被煨上了他手心的温度, 他托着孔彦泽的手腕轻轻地将指环推进他的无名指。
正好合适。
周柏乔垂眼看了很久, 轻轻笑了一下, 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低头亲吻他的指尖。
“晚安。”
周柏乔慢慢将戒指取下来, 收了起来,愣怔地看着他的手,又替他掖好了被子, 转身出去了。
细微的关门声咔哒, 孔彦泽慢慢睁开眼睛, 他翻身举起手对着月光看着光秃秃的手指,轻笑了一下。
“晚安。”
*
第二天庄园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姚幼禾。
她身后还缀着一个周柏杨, 他们来的时候,孔彦泽刚午觉睡醒。今天周柏乔一早就出去了,连早饭也不在家吃。
“昨天我冲动了,没连累你吧?”
姚幼禾是怕自己进不来才默许周柏杨跟着她一起, 结果却是异常地顺利。
“连累什么?”孔彦泽靠在沙发上晒太阳,笑着问她。
姚幼禾还真没看他有什么伤痕之类的,除了看着有点午觉刚醒的惺忪没有别的。周柏杨坐到孔彦泽旁边,在一边插话。
“都跟你说了,我哥很宝贝嫂子的,跟着瞎操心。”
“你跟你哥是一伙的,当然替他说话了。”姚幼禾嗤笑一声。
孔彦泽瞥见她今天戴的宝石耳坠,很精巧,一摆头上面的宝石镶嵌排布不一发出不同的光彩。
姚幼禾长相秀气温婉,但说话声音和平常穿着都透着洒脱劲,一点没有大小姐骄矜的劲。
她今天一身衣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脸上神情有些奇怪,有点警惕地时不时看看跟在旁边的管家。
“姚小姐……”
“什么姚小姐。”姚幼禾打断了孔彦泽。“你是我们这三个人里最小的,叫我幼禾姐。”
“周柏乔都快三十的人了,真是老牛吃嫩草……”
“喂,好歹你还在我哥的家里,出去再说他坏话啊。”周柏杨也是兄友弟恭的典范。
“好吧,幼禾姐。”孔彦泽拿出几颗裸石,有红宝,还有蓝色的,还有颗很大的黄钻。
“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你要不要挑挑拿去?”
姚幼禾双眼放光,拿过管家递过来的手套还照灯,仔细查看了。
“真人不露相,随随便便就拿出了前段时间拍卖场上抢破头的天价宝石。”
“不过我不能收。”姚幼禾爱不释手地反复欣赏着,洒脱一笑。“收了以后骂周柏乔都气短。”
她知道孔彦泽看她就会想到自己,总会想帮她。他们的处境某种程度上很像。
她的工作室还是个小作坊,无论是资金还是客源都还靠着家里,她一直在尝试努力但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
设计的珠宝除了私人单子,可以送比赛。如果拿到好名次,在拍卖行拍出高价,打出名气可以吸引投资,但谁来投资,又绕回他们这个圈子。
她如果用了孔彦泽送的石头,有心人会看出来,扯着周柏乔的虎皮,她做什么事阻力都会小一点。
她不介意利用周柏乔,但她不想孔彦泽吃亏。他离开这里后,这些都是他的家底子。
“好吧。”
孔彦泽也不强求,其实他是想着这样的方法好像有点迂回了,还不如直接给支票。
姚幼禾看了一眼周柏杨,又欲言又止地避着他给孔彦泽使了个眼色。
孔彦泽意会她是有话想说,高声说道。
“楼上还有一条很难得的帝王绿翡翠珠串,来都来了,要不要看看?”
周柏杨纠结了一下,又不感兴趣,留在这里看着他们两个去楼上看翡翠。
管家笑着留在周柏杨身边,没有任何表示。姚幼禾心砰砰地跳着,跟着他上楼,又回头瞥了一眼管家。
“咳,还真有帝王绿的翡翠珠串啊。”
姚幼禾见他真从柜子里拿出一串翡翠珠串,笑着低声说道,然后凑近了他,走着手又插进了口袋里,然后伸手搭了一下。
孔彦泽眉一挑低头看见是部手机,他抬头看着满脸紧张神色的姚幼禾。
“这里没监控,也没人偷听。”
姚幼禾松了口气,但还是摇摇头很谨慎地低头,小声说道。
“证件,银行卡,收好了,下个月他有一场不得不参加的婚礼,想办法让他带你去。”
孔彦泽没有接过,面色如常,没有说好还是不好。他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姚幼禾有点紧张的神色。
“为什么要帮我?”
她一笑。“那你为什么要送我宝石?收好,趁我现在热血上头,还有胆子在周柏乔眼皮子底下挖墙脚。”
“不管你怎么想,我只是觉得,你该多个选择。”
孔彦泽接了过来,深呼吸了一下,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点感慨也有点伤感。
“没想到有一天,还有人会对我说,我该多个选择。”
姚幼禾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却也因为这个词愣怔了一刻,他们在这里都是资源,摆件,玩物,怎么都不像自己。
自由,选择,那么奢侈。
他们离开的时候,孔彦泽没有出去送,只是站在二楼的小露台上看着他们开车离开。已经深秋了,树叶零落,黄昏残阳,橘红橙黄在云层任意皱染。
管家站在他身后低声问他:“小少爷今天怎么不和他们出去玩玩?”
秋风凉,他的黑发吹乱了散着,眼睫垂着。
“不想他忙着工作还要分神留意我今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也少让那些保镖忙几天。”
管家笑笑:“小少爷什么都明白。”
孔彦泽一笑仰头看着天空。“对啊,什么都明白,所以别劝我,去劝劝他。”
“先生的决定,旁人是劝不动的。”
孔彦泽深吸一口气,嗤笑了一声:“所以我和他这样固执的人都活该自找苦吃。”
*
孔彦泽没有等周柏乔回来吃饭,早早换上了睡袍,趴在小沙发边翻着上次没看完的摄影图册,底下还有小字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看得入神,手指拂过照片下的小字,一旁的暖黄灯光如星子落在他眼里。
直到传来一阵上楼梯的动静,不急不缓,在房门前停了一下,而后脚步不停地走向隔壁的书房。
孔彦泽慢慢合上了书页,眼里有片刻愣怔,他看着一边的那本精装《茶花女》出神。
“我既不能如我所愿像富翁那样潇洒地爱您,也不能如您所要像乞丐那样卑微地爱您。所以让我们互相忘记吧……”
片刻后他收起了不合时宜的情绪,低头看着手里的图册,手指轻轻在封面上摩挲了两下,起身推门向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周柏乔从来不锁,尤其是和里间隔断的这扇门。
书房里没开大灯,只有桌前亮着落地灯,周柏乔衣服也没换,眼镜也没摘下,只有西装外套搭在一边。
他垂着眼出神着,手臂支在桌子上撑着头,另只手捏着根点燃的烟。暖黄的灯光投在侧脸,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骨在另一侧投下阴影,他看着很疲惫也很难受。
他没有皱眉,只是孔彦泽看着他,察觉出了他眉宇间压抑的情绪。
“今天,姚幼禾……”他看着孔彦泽,声音有点哑,只说了几个字又低声咳了一下不说了。
“心情不好?”
孔彦泽站在书桌前,笑了笑问他。
大概是孔彦泽的语气太温柔,或是他笑得柔软平和,周柏乔看着他眉间一松,低声嗯了一下。
他咬着烟叼在嘴里,孔彦泽走到他面前,腿抵着腿还不够,还要岔着腿挨着他,他伸手抵着他的唇瓣捏着烟嘴拽出来。
看着他,捏着烟嘴垂头放在嘴里叼着,而后转身捻灭在了桌上。
孔彦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理了理他的额发,帮他拿下了眼镜,而后手指顺着他的侧脸滑下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布料顺滑冰凉,浅灰色条纹的精纺面料昂贵齐整,他稍一攥就是很难平整的褶皱。
衬衫更是这样,越是昂贵的料子越不耐穿,孔彦泽将它们都看作是昂贵的包装纸。孔彦泽拽了三个扣子就停下了,手指蹭过他的喉结,隐没在开口的衬衫领子下。
“你今天也打算把房间让给我一个人睡了?”
孔彦泽稍稍躬身,肩颈后背到腰臀塌下一个漂亮的弧线,周柏乔搭在他的颈侧,一览无余,皮肤上轻柔的战栗温柔却似酷刑。
周柏乔深呼吸,忍不住靠在他身上,嗅闻他身上浅淡的水汽味道。
“你想要我陪你吗?”他声音很低。
孔彦泽蹭蹭他,黑发撩着他的皮肤,低声笑着说:“当然了。”
孔彦泽揪着他的西装马甲,亲着他的唇瓣,唇瓣柔软,都残留着同一种烟草的味道,孔彦泽垂着眼睫,分开一些距离,又若即若离轻轻蹭着他的唇瓣。
稍稍的酥麻和心痒,他恶作剧似的抬眼捉住周柏乔眼里被挑|逗起的欲望,探出一点湿红的舌尖擦过唇缝。
“要不要?”气声清浅,周柏乔额角的青筋直跳,咬住了他那张挑衅的唇,又安慰地舔|湿他的唇珠。
孔彦泽的手隔着昂贵的西装布料丈量他的身体,精壮漂亮的肌肉,有力量感的窄腰。他的手指勾住了西装裤腰的扣子。
这样的定制西装合身,不需要那些腰带,扣子就可以。
周柏乔的眼神几乎有点阴鸷,浓烈的爱|欲如同凶猛的恨意,他的纵容到此为止,抓着他按在书桌上。
孔彦泽趴在宽大的书桌上,身上的浴袍隔着不算冷,他低声笑着,配合着岔着腿站,转头看着他拧着扣子。
“我想你穿着,快点吧,很晚了。”
周柏乔本来就没什么耐心,手指捏着他浴袍下摆的绸料,衣料堆叠,周柏乔才知道他是有备而来。
他的手臂撑在身边,袖子上的蓝宝石袖扣有细碎的光芒,孔彦泽侧着头看,晃得看不清晰,伸手抓住了那颗袖扣。
细碎的气音被搅碎在空气中,孔彦泽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他,身体却清楚地共鸣着欢愉和炽热的浪潮。
他们都隐隐憋着一口气,孔彦泽皱着眉,手指湿淋淋地扣着光滑冰凉的桌面也不肯说一句话。
周柏乔掐着腰,也不说话,只有闷声的急促呼吸声和水声。
“周叔叔。”
孔彦泽哭泣似的低叫了一声,随后稍抬起的头重重地摔回桌面,发出了点动静。周柏乔额头上全是汗,眉头皱着,冷不丁听见了那一声,眉头一松,绷紧的额角跳了两下。
孔彦泽是被捞起来的,他已经半眯着眼,眼角不自然的潮红像是醉酒,双腿软着往下滑。
周柏乔摸到湿淋淋的一片汗,孔彦泽扶着肚子绞着腿,周柏乔不介意那些,让他坐过来面对着他,还要坐直了。
孔彦泽头皮一麻,猛地睁开眼看着周柏乔,睁圆的眼睛可怜可爱。周柏乔单手撑住他,擦着他的泪。
“再喊一次,好不好?”他说得轻又小心翼翼。
孔彦泽垂头只是耷拉着脑袋靠着他的肩膀,剧烈的心跳声交织。
“再喊一次?”
孔彦泽眼里有泪,半眯着睁开看向他的下巴,低声喊他。
“周叔叔。”
孔彦泽听见他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笑,慢慢地扶着他的肩膀起来,看着他垂下的眼睛里小心翼翼的喜悦。
“周叔叔,这次我能要支票吗?”
周柏乔错愕地看着他,下意识地问他:“什么?”
孔彦泽起身,撑着桌子去捞桌子上那只黑金两色的钢笔,腿上蜿蜒的细小酥麻感,让他难耐地颤了一下。
“两千万支票。”
“这次的酬劳。”
周柏乔猛地扣紧他的脖颈,站起来将他再次按在桌上,孔彦泽无所谓地笑了一下,疼痛和震颤的欢愉交织。
他的手掌很有力,抓紧了他的手,钢笔的笔盖被甩掉在地上,周柏乔抓着他的手,在支票上签字。
周柏乔
一笔一划,孔彦泽被按着看清楚,手指拿不住就停一停抓得更紧一些继续写。
“想填多少就填多少。”
周柏乔的声音有点哑,冷沉着告诉他。
后半夜秋雨又下了,室内却很温暖,主卧的床上被子已经很厚实了。孔彦泽喜欢很软很软的床铺,像是陷入一个轻柔温暖的拥抱。
周柏乔身上残留着沐浴后的水汽,凉气很盛,他站在窗前看了会雨等着身体温暖一点。房间里铺了柔软的羊毛毯,也是孔彦泽喜欢的,舒服温软。
周柏乔拉开一边的抽屉,反手摸摸上面,一块长方形的突起,光滑的屏幕。他没有半点惊讶,稍微用力拿了下来,掰开了手机壳看里面藏着的东西。
周柏乔隐没在房间的阴影里,一件一件看着,而后又一件一件放了回去,最后按照孔彦泽的习惯把它放回抽屉内壁上面。
周柏乔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孔彦泽紧闭着眼皱着眉撇嘴,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他一伸手碰到他身体就不自觉的颤。
周柏乔捞过他,伸手慢慢拍着他的背,看着他慢慢放松地完全沉睡下去。
“你赢了,你赢了周叔叔了。”
第85章 贪吝28 他将努力永远快乐,自由……
姚幼禾和周柏杨只那一天来了一次, 孔彦泽也不清楚是周柏乔不让他们来,还是他们没来。
那晚过后,他们就没再和对方说过话。白天一起吃饭, 晚上滚在一起,然后困得睡过去。
孔彦泽的抽屉里堆了越来越多的珠宝, 他每次只是扫一眼,戴也不戴一下, 有时候甚至不打开看一眼就扔进去。
那张两千万的支票,孔彦泽拜托了管家转交给姚幼禾。
周柏乔这些全都清楚,没有阻止他。
孔彦泽大多数时候都在翻看那本画册, 有时候独自一人在庄园里散散步, 那片私人海滩他来来回回去了很多次。
周柏乔又开始抽烟了, 晚上躺在一起的时候, 孔彦泽能闻到一点烟味。他变得神情冷淡,只是在意乱情迷的时候, 用一种快要无法呼吸的忍痛眼神看着孔彦泽。
没有亲吻了,只有两个赤裸的困兽撕咬着发泄着,爱极欲死。
孔彦泽今天晚上难得没睡过去。
他慢慢撑着柔软的床垫仰面躺着, 急促的呼吸在渐渐平稳。他伸手搭在小腹上, 久久地失神, 耳边是秋雨落下的声音。
周柏乔拿着毯子回来了,冷不丁对上他还睁着的眼,他伸手抹了一把他脸上的汗, 给他盖上毯子。
“好胀。”
孔彦泽皱着眉捂着肚子,声音鼻音很重。
周柏乔掀开一角也伸手摸到了那个鼓胀的微妙弧度,手掌微一用力压,眼神有点莫名的神采。
“你别, 会弄出来。”
周柏乔回神,打横抱起他。浴室里水已经放好了,这里灯光刺亮,孔彦泽下意识往他怀里躲一躲。
“放松,我帮你弄干净。”
周柏乔和他都习惯了,孔彦泽靠在他肩膀上,手指抓紧他的衣带,皱着眉仰头小声急促呼吸。
“刚刚你在想什么?”
周柏乔知道他在问什么,低头掬水冲他的腿,几缕粘浊的东西被冲下去了。他的额发有点潮,垂下的睫毛长直,眼皮褶里的小痣鲜明。
他伸手搭在那个微妙的弧度上,低声笑了一下,这快一个月的时间里,是他第一次笑。
“很卑鄙的想法,说出来你会生气。”
“不会。”孔彦泽仰头靠在他肩膀上。“我保证不会生你的气。”
“我在想。”周柏乔闭上眼睛,深呼吸一瞬。“你如果能怀孕,你会不会……”
“不会。”孔彦泽笑了一声,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的确是很卑鄙的想法。”孔彦泽哑着声音,淡声指责,转而又笑着继续说道。
“但我知道,你舍不得。”
“你不会那样做。没有这种如果的。”
周柏乔立刻抱紧了他,那力度狠不得将自己刨开了和他融在一起。
孔彦泽说得没错,他舍不得。一想到有危险和痛苦,或是有可能加诸他身上的精神压力,他会承受不了。
所以他现在才输得那么彻底,没有一点余地。
秋雨一连下了好多天,管家直说这天气反常,傍晚时风夹着雨晃着窗户咣咣作响着,庄园里的佣人们小跑着忙关窗户。
可等到晚上八点多,雨又停下了。
孔彦泽窝在小沙发里,看着窗外发呆,一边的黑胶唱片机放的是上次听过的那张,在周柏乔所有珍贵的典藏里,孔彦泽能接受的就只这张。
周柏乔前段时间每天都去公司,最近却一直在家,只是也还是成天在忙。两个人白天的时候就在这个房间里装不熟。
还有三天。
孔彦泽不急,反而心绪平稳。
周柏乔从书房里走出来,站在他身后看他的背影。
头发长了好多,好像也瘦了很多,侧着脸都看不到脸颊肉了。手边扔的都是一些他以前应该从来不想看的哲学之类艰涩的书,书页摊开,人开小差去了。
周柏乔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的边柜上,转身推开门出去了。
天沉沉的,孔彦泽等着脚步声快听不见了才起身走到边柜旁。
孔彦泽看着手里的东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而后笑笑放在那里,转身去拿了一件长风衣。
推开后门,迎面扑过来了带着海洋味道的潮湿水汽,孔彦泽慢慢向前走去,草叶上的水滴被他的脚步擦过,黑发在风中轻摆着。
沙滩边有一串脚印,孔彦泽亦步亦趋地低着头跟它们一直走,耳边是越来越清晰的海浪声。
哗啦哗啦哗啦……并不平缓而温柔,反而汹涌急切。
孔彦泽抱着风衣,一直走着,直到看不清脚印,抬头看去。
周柏乔坐在海滩边的石阶上抽着烟,灯光到那就没有了,只有冷冷的月光照在前面的海面上。
黑色丝绒的海水泛起银白碎末,他的背影黑色剪影一样,白色的烟雾升腾又被风吹散了。
孔彦泽将手里的风衣展开披在他身上,也坐到他身边。周柏乔没有转头看他,望着着海面激起银白色水花。
孔彦泽靠在他肩膀上,也看着海面的浪潮一阵一阵拍过来。
“戒指呢?”
周柏乔低头看不清他的神色,咳了一下。“你要吗?”
“嗯。”
周柏乔从口袋里摸出那枚素银指环,递给了他,孔彦泽却不接。
“你让我自己戴?”
周柏乔看着手里的戒指笑了一下,孔彦泽拽走他手里的烟,直起腰来,一抬下巴。
“跪着,求我戴上。”
“好。”声音带笑。
周柏乔把身上的风衣给孔彦泽披上,然后站起来,走下台阶,单膝跪地。
孔彦泽垂头看向他的眼睛,看到两个人都在笑。他伸出一左手,立刻被周柏乔抓住,像害怕他随时反悔缩回去一样。
周柏乔低着头看着指环一点一点被推到无名指指根,松了口气似的又笑了一下。
“不说点什么?”孔彦泽也在笑,低声问他。
周柏乔没有起来,低头看了很久,垂头亲吻他的手指。
“希望你永远快乐,自由。”
“叮——已完成阶段任务——即将脱离……Error……请尽快促使目标人物黑化。”
“更正脱离程序已转为管理员手动。”
孔彦泽头一晕,茫然地看着周柏乔,视线发虚,看到他眼皮褶里的小痣,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齐……你……”
“说什么?”周柏乔紧张地摸摸他的头,没听清他在咕哝什么。
孔彦泽很快恢复如常,撑着他的肩膀,猛地眨了两下眼睛。
“什么说什么?”
周柏乔松了一口气,自觉地蹲下来让他趴在背上。孔彦泽欣然接受,搂住他的脖子,垂着头看左手上的戒指。
“抠门,好素啊。”
周柏乔背着他沿着脚印慢慢走回去,听他抱怨着,只是笑。
“但我这手太好看了,衬得漂亮。”
“周柏乔,快说谢谢。”
周柏乔完全配合,低声道谢:“谢谢。”
他们突然一下就和好了,周柏乔突然也不忙了,第二天一早被孔彦泽支使着从车库里开出一辆宝石蓝的老爷车。
孔彦泽拎着水管站在院子里,看他一个摆尾把车停在他面前。
孔彦泽等着他开车门,手里摁着水管看着他,等他一出来就松手浇了他一脸,然后趴在车上嘲笑他。
周柏乔把他拽下来,孔彦泽才发现自己身上沾的全是灰。
最后还是消停了,他负责呲水,周柏乔负责擦。难得的一个晴天,清晨的阳光下,这车一点不比周柏杨的柠檬黄差。
周柏乔被孔彦泽拽着换了一身花衬衫,周柏乔直皱眉,趁他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偷偷里面穿了件黑色修身内搭。
孔彦泽自己倒是穿得素净青春,看着年轻又清爽。但他站在周柏乔身边,两个人又莫名和谐。
孔彦泽手里拿着小册子,是附近小镇的旅游地图。周柏乔这回带足了钱,绿色的美|钞塞进车前面的兜里。
孔彦泽坐在副驾驶戴着墨镜,仔细看着地图,实际上完全看不懂。周柏乔凑过去,孔彦泽摸出个墨镜也给他戴上。
“听我指挥,出发吧。”
还有两天,足够了。
孔彦泽瞎指路是个笨蛋指挥官,周柏乔就照着他说的开,路不通就扔硬币决定往哪,是个愚笨听话的小兵。
早晨出发,开了一上午就成功绕进树林里迷路了。孔彦泽脱了鞋子,躬身从前面爬到后座,盘腿坐在后座翻零食吃,地图上被沾了乱七八糟的油污。
“家主大人,这是不是你吃过最廉价的一餐?”
车停在树边,孔彦泽从背后掏薯片往他嘴里塞,周柏乔正看着手里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地图,看也不看就张嘴吃。
他听孔彦泽那么说,立刻抓着他凑过来,咬住他的唇瓣舌尖纠缠,尝到了这个芥末味的薯片,舌尖一起发麻。
“现在不是了,是最贵的。”
孔彦泽一笑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个响的,掏着薯片给他喂光了,而后直接拽着他的花衬衫擦干净手指,特意蹭蹭左手上的指环。
“搞清楚怎么出去了吗?”他们已经转了两个小时了,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连车的声音都听不见。
他们却没一个人害怕着急,孔彦泽带着团队开进沟里就心安理得甩手了,全权交给小兵周柏乔。
“还不清楚,害怕吗?”
周柏乔转头看他,却发现他在忙着翻零食,哪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好像更关心还有没有芥末这么刺激的口味。
“实在不行,你就把你手机拿出来吧。”
他们原本计划是去附近的小镇上转转,那里有一家让周柏乔都夸赞的冰淇淋店,据说巧克力也很好吃,周柏乔说得他坐不住,拉着他就要去。
但直接去多没意思,他们要随走随停,还要随逛。
周柏乔遵从他的指示用手机作弊了,孔彦泽嚼着口香糖赖在后座,窗户开着吹进来草木的味道。
手机导航比孔彦泽靠谱多了,才二十分钟就绕出来了。公路两边是挺直的常青植被,没什么车辆,偶尔遇到的车还会对他们吹口哨打个招呼。
孔彦泽就从后座爬到副驾跟他们打招呼。周柏乔拽他回来坐好,孔彦泽瞪着他冲他吹个口香糖泡泡。
这个时候周柏乔总是会想起他今年才十九岁,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就像是在小观澜从他的窗前经过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还要亲热地拦着颗桃树的腰。
他正想着,孔彦泽剥了个口香糖塞进他嘴里。
“会不会吹?”
“不会。”
孔彦泽立刻像抓到了他的小辫子,车正巧已经开到了这座西雅洛雪山下的小镇,孔彦泽面对着他退着走,像个坏小子冲他吹个泡泡。
周柏乔垂眼看着他,脸上带着淡笑,突然抓住他低头咬破泡泡亲了上去,黏黏糊糊的口香糖沾了他半个脸。
孔彦泽一转头看见个小姑娘躲在一边偷看他们,抬腿就不轻不重地踢他一脚,脸颊红这拽着周柏乔赶紧走。
“开了这么久,冰淇淋要是不好吃你就完了。”
孔彦泽没想到报复他的办法,先放个狠话威胁一下。
秋天的午后,冰淇淋店压根不开,出发之前两个人没一个想起这件事。孔彦泽捏着周柏乔给的美|钞挠他的脸,笑得那么开心。
最后还是临走的时候,趁着周柏乔去开车的工夫,偷看的小姑娘塞给他块巧克力。她显然更喜欢笑嘻嘻,还会吹口香糖的孔彦泽。
“你怎么会和那么凶的人一起玩?”
孔彦泽蹲着伸手捏捏她辫子上的蝴蝶结,笑着跟她说:“他不凶,他很笨连口香糖泡泡都不会吹。”
“都没人跟他玩。”
她确信地点点头,又掏出一块递给他。“那你拿去也给他吃。”
任劳任怨,开了一上午车的司机这才不算完全倒霉。
下午离开,他们走走停停到了傍晚都没回到家,再次路过那片树林,周柏乔猛一打方向盘,车子压着咯吱咯吱的满地落叶开进那片让他们迷路的树林。
孔彦泽没有阻止。
今夜过后,还有最后一天。
晚霞照进林子里,僻静安宁,周柏乔猛地踩住刹车,又绕进了这里。孔彦泽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柏乔脱力一般地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也没有说话,周围只有安静的树叶沙沙声,天光绮丽昏暗。
周柏乔转头看着他,不知道是谁主动的,唇瓣摩擦着,舌尖纠缠,混乱的气声交|合,孔彦泽的脸上有水渍。
他们稍稍分开一些,周柏乔捧着他的脸擦掉他脸上的水渍。
“别哭。”
孔彦泽叹口气,伸手摸摸他的眼睛。“你也是。”
车门打开又被甩上,车后座足够宽敞,孔彦泽躺在零食堆里,腰被一个小棒棒糖硌到了。
他抖着手起身环住他的脖颈,拆掉糖纸,放在了嘴里,后背汗涔涔的在霞光里发亮,年轻漂亮的肌肉起伏是情|欲的韵律。
孔彦泽抓着他,头猛地被撞到了车顶,立刻用力抓了他一下。周柏乔亲亲他汗湿的脖颈,眼睛发红。
“疼不疼?”
他说完嘴里就被塞了根棒棒糖,孔彦泽低下头去舔那根棒棒糖,睫毛垂下挡住了眼里的神采。
“讨厌你。”孔彦泽之前抓他后脑勺抓不住短发茬,已经学会揪他的耳朵往后拎。
周柏乔没法说话,低头亲他又把糖塞进他嘴里。
“你喜欢我。”
孔彦泽笑着伸手把棒棒糖拿出来,亲亲他眼皮上的小痣,低声在他耳边说。
“总算聪明一次。”
*
这场婚礼和姚幼禾有点关系,新娘是她的表姐,据说是一场商业联姻,半个圈子都来了。
周柏乔已经穿好了正装,从衣帽间里走出来时孔彦泽还在睡,他习以为常地把他捞出来,孔彦泽和他黏黏糊糊亲了一下,任他摆弄。
等清醒了才看见他今天一身和小观澜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深灰色西装,蓝宝石胸针。
孔彦泽也穿了和他同色系的正装,里面是厚实的内搭。
周柏乔很平静地抱了他一下,转身出去。
“在楼下等你。”
孔彦泽没有应声,打开了抽屉,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黑色小本,翻开看见了里面夹着的证件和银行卡,还有妈妈的那张照片。
他一一收好了,反手取下了姚幼禾给他的手机。
周柏乔站在大厅里,脚底下是大理石瓷砖,大开的门将日光倾泻在他身上,他抬头看过来,笑了一下。
这场婚礼在海岸边的酒店办,难得晴朗的天气让海水湛蓝湛蓝的,他们一到就被围住了。孔彦泽被姚幼禾拉着走到一边,周柏乔留在那里淡声和他们交谈。
“东西都带上了吧。”
姚幼禾眼下都有黑眼圈了,看来是很紧张:“婚礼刚开始,你就往酒店后门去,我安排了人在那里给你开门。”
她刚说完,一拍他的手,周柏乔走过来看了她一眼,带着孔彦泽离开。
他们牵着手,彼此都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等着。周围识相的都没上来打扰,直到仪式就要开始前,有人跑过来请他到最前面去坐。
周柏乔起身,孔彦泽抓住了他颤抖的手,笑着说:“我和你一起。”
前面为要结婚的新人布置地梦幻华丽,背后的落地窗是湛蓝的大海,两边的人自觉分开一条路。
孔彦泽抓紧他的手,一直走到最前面。
大厅里的灯光突然变幻,孔彦泽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周柏乔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紧紧抓握着不愿放开。
很久之后,他骤然放手,转头看着他,伸手理了理他的衣服。
“马上到冬天了,会很冷,不要贪凉。”
“小桃树我没移走,还在小观澜。”
“你说明年夏天,它还能结果子吗?”
孔彦泽摇摇头:“我不知道。”
周柏乔猛地闭上眼,哑声说:“好。”
孔彦泽转身分开人群向外走去,他没有回头去看周柏乔,只是往前走着,不停下脚步。
后门那,周柏杨替他打开了门,看着孔彦泽一步不停地向外走。
“嫂子……呃……朋友,你一路平安。”
孔彦泽低声应了,蒙头往前走,越走越快,最后跑起来,额发被海风吹着。
耳边海浪声不止息,孔彦泽低头亲吻了手上的戒指,再抬头时脸上泪痕已干。
前面是碧空下的旷野坦途,背后是湛蓝的阵阵海浪。
他将努力永远快乐,自由。
“已完成黑化任务……脱离程序已由管理员接管。”
“任务者请停留至程序启动。”
第86章 贪吝(完) “叔叔好。”
西雅洛的秋天已经结束了, 随着一场细雪冬日悄然来临了。
周柏乔从车里出来,雪粒子掉到手上就消失了,静悄悄的。
一个月了, 他握紧手,指节用力到泛白, 又长长出了一口气猛地松开手来。
“先生,当心着凉。”
管家拿着伞出来了, 周柏乔回过神来大步往回走,他最近又在忙着各地飞,会议、工作, 日程排得满满的。
黑色的风衣穿在西装外, 他脸颊瘦削了一些, 立体的骨相更明显, 眼窝看着更深,长直的睫毛半垂让见他的人更小心翼翼, 斟酌着他的意思。
路过庭院旁的车库,一辆宝蓝色的老爷车还停在那,周柏乔脚步一顿, 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
“讨厌你……”
他那双潮红的黑色眼睛含着水光凝视过来, 神情那么动人, 在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耳朵被他拽着,扯得不疼, 周柏乔突然明白了。
他不是爱而不得,他们一直在相爱。
可世界上并没有相爱就会一直相伴的道理。
因为最爱他的人,可能也是最恨他的人。
姚幼禾那个幼稚计划在她托关系去打点的时候,消息就被送到他的桌案前了。
又是一个电话能解决的事, 但也不是一个电话能解决的问题。
他们两个终究会疯一个,算了,算了。
周柏乔收回眼神,脚步不停地离开。
可推门进去,是无孔不入的回忆,好的坏的,都成了寒风刺骨。周柏乔却无法抗拒这种疼痛,他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往上走。
垂着眼睛看着扶手,想的是他每次睡眼惺忪地撑着扶手往下走的样子,还有坏笑着从楼上看热闹一样看他处理那群少爷,以及那天他裹着红裙赤着脚慢慢走过去的样子。
他给过那么多珠宝,最后拿走了一个最不值钱的银戒,周柏乔笑了一下。
推开房门前,周柏乔下意识放轻了,总觉得他还在里面睡觉,或是在小沙发旁翻书。可里面那么安静,一盏灯都没开。
明明小沙发旁还扔着两只红色毛线袜子,小毯子还甩在沙发背上,主卧衣帽间里的另一半衣柜里都是他的衣服。
周柏乔每次换衣服时,都要挨个摸一遍,闭上眼停留一会。
原来他的生活那么单调乏味吗?周柏乔有时候也会奇怪。
那么无聊,那么漫长。
*
姚幼禾没想到自己真把这件大事干成了,又激动又害怕地几天睡不着,天天晚上把同伙周柏杨叫出来喝酒。
周柏杨虽然被姚幼禾策反了,但心里还是希望有一天他哥能得偿所愿,所以两个人喝着喝着就开始吵架。
周柏杨和姚幼禾吵得头要炸了,扶着脑袋申请暂停。他当时答应那么做纯粹是觉得,他们也许分开了反而才有可能。
姚幼禾和他说,她那天趁机把东西给了孔彦泽,而且周柏乔毫无所觉。周柏杨就明白了,他哥要么是打算下狠手,要么是真的,打算放手了。
“你说,他现在去哪了?”
姚幼禾喝得头晕,嘴一快:“之前在挪威看极光,又去了瑞士滑雪爬山,上周去俄罗斯了,但是据说被他以前的同学抓住回去跳舞了。”
周柏杨全记下来了。“真的假的?”
姚幼禾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两眼:“你不会通风报信吧?”
“我敢吗?那不是等于自首?”
她一琢磨也是这个道理,打开手机发了一大堆照片过去。
“你哥最近没什么动作吧?怎么感觉这一个月太安静了?”
能不安静吗,他默许的。“他肯定不会走漏消息啊,他好好的不就行了。”
姚幼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在俄罗斯遇到了以前的同学,刚被聘进了舞团,下个月要去演出。你哥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他找到了。”
“那是那是。”
周柏乔叼着烟拿着水管正在擦那辆老爷车,积雪已经被扫过,今天难得放晴了。冬日里的晴朗好像更明亮澄澈一些。
周柏乔打开车门,手边的抽屉盒不知怎么掉了下来,几张美|钞还在那里,周柏乔眉头一松,捻灭了手里的烟,在里面还摸出一根棒棒糖。
和那天一样的桃子味。
他自己拆了含在嘴里,整个人像是松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仰头坐在那里。过了一会他伸手摸了摸车顶,想到了他吃痛的表情,唇角一勾。
放在一边的手机一震,而后是连续的提示音,这频率快得有点奇怪。
周柏乔点开,瞳孔一缩,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
“孔彦泽呢,他来了没?!”
一片嘈杂的俄语声中,一声突兀中气十足的中文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陈翎托着身上的戏服,在后台化妆间窜着,一边找一边喊。
后台忙乱而有序,不远处舞台上的镁光灯漏了过来,隐隐的乐曲声在这里伴奏,演员们都在忙着抢妆。
“叫魂啊?这呢。”
陈翎猛地转头,看见孔彦泽站在猩红色的幕布后,已经换上了白色的演出服,精致的立体绣花和柔纱点缀。
他身材比例太好,那些琐碎的装饰看着一点不拖沓,反而有种很特别的仙气。
“这么久没上台了,紧不紧张?”
陈翎一拍他肩膀,前几天在学院看见他就毫不犹豫地把他抓住了。
这是他排的第一场舞剧,里面一个大角一直定不下来,正巧看见首席,当然是上前拐来给他打工。
“好好好……好紧张。”孔彦泽一脸平静地故意口吃着说。
陈翎伸手一捏他的脸,笑得不行。
“前面通知备场了。”
陈翎立刻收了笑容,拉着他往备场那走。“老师想签你呢,考虑一下呗。我转去学表演了,这几天老太太对我阴阳怪气的,你答应了也少让我挨点骂。”
孔彦泽笑了一下。“早都答应了,她就是想对你阴阳怪气。”
工作人员站在舞台交接处,按着耳机听着后台的指示,孔彦泽脚步不停,他要去开场。
“灯光,音乐,舞台就绪。”
孔彦泽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去,大幕拉开,镁光灯将舞台照得透亮,如同洒下一片碎银。
音乐响起,孔彦泽心里变得平静而安宁,前面座无虚席,却除了音乐声什么都听不见,旋转,跳跃。
柔纱随着他的动作也有了生命,每个漂亮的弧度都牵引着台下人的情绪和目光,万众瞩目。
孔彦泽一个大幅度的旋转落地,踩着小提琴悠扬的声音走到最前,直直看向前面,最前面正中央坐着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他。
孔彦泽一笑,转身随着乐曲退回伴舞身后暂时退场。
后台真正忙碌起来容不得人多思考,陈翎匆匆拥抱了他一下,又向他跳起来比个心就匆匆跑过去。
孔彦泽也被拉着去抢妆换场。
他看起来瘦了好多。孔彦泽很快没有空闲再想其他。
终场音乐想起,所有人返场谢幕,陈翎激动地拉着他跑到最中间,拉着他的手冲到最前面。
孔彦泽忍不住一直在笑,舞台上的他轻盈灵动,快意也快乐。
他深深向所有观众鞠躬,砰砰的心跳声向他自己宣告,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回到后台,陈翎又拉着大家藏在门后给他拉礼花。他明明挑大梁,但精力却那么旺盛,典型精力过剩的快乐小狗。
“彦泽,有人给你送花了诶。”
陈翎凑过去看,将一捧热烈的红玫瑰递给他。孔彦泽一愣刚要拒收,却看见了卡片上熟悉的字迹。
“天冷,记得多加衣。”
陈翎看着孔彦泽皱着的眉头一松,笑着捧过去。“送你戒指的人送的?”
孔彦泽轻笑,一眨眼:“不告诉你。”
孔彦泽捧着玫瑰,裹着厚厚的棉服站在剧院后门,等着朋友们一起回去。
周柏乔穿上了大衣,跟着退场的观众们,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慢慢从前门离开。
热烈的红玫瑰将厚厚的冬雪融化,他们都默契地没有选择去找对方。
冬天过去,春日已至。
在自家楼下吃早餐的孔嘉宇,转头看向绿化带旁的迎春花,一抬头看见了一个穿着蓝衬衫的身影。
他撇下手里的东西,就起身跑着追了出去,却再也没看见那个身影。
孔嘉宇一时恍惚,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暮春已过,盛夏又临。
小观澜里很安静,这里当时被查封拍卖了,周柏乔不光接手了锦南,也拍下了这里。
这里除了前院的房子翻修了,庭院里的花草树木都还是老样子。
毕竟对于它们来说,只是一年的荣枯而已。
周柏乔一路穿过花木掩映的小路,慢慢地走过水榭的小桥,穿过凌霄花的月亮门,走到紫藤花架下。
这里一如往昔,层层叠叠的绿荫和花藤繁茂遮挡荫凉,淡淡的香气和草木味道混杂,明媚清亮的阳光投下绿色的光影。
周柏乔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小桃树,小桃树受了伤,却依然熬过了一年的风雨,绿叶在风里轻轻摩挲,投下绿影。
周柏乔收回了视线,风轻轻地吹过,温柔静谧。
直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周柏乔猛地睁开眼,短袖短裤,一头短黑发的少年笑着向他伸手。
“叔叔好。”
周柏乔看了他很久,笑了一下,也伸出手来同他交握。
酥痒的感觉从手心传来,周柏乔抬头看见他恶作剧成功的笑容,左手上的银色指环反射出银色的光芒。
“你好。”
周柏乔不知道自己掉下了一滴泪,只是紧握住他的手。
“管理员已启用脱离程序,请任务者注意。”
摇晃不停的花叶骤然一停。
周柏乔的眼里闪过一线蓝色流光。
尹索诃一耸肩看向“周柏乔”:“不是我非要卡这个点,这是我能拖延的极限了。”
“周柏乔”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猛地抱住了面前的人。
尹索诃轻啧一声:“当我是死人啊?行了,别耽误时间了,让他赶紧把你拼齐了。”
“周柏乔”轻叹一口气,垂下眼看着他,亲吻他的额头。
“一会见。”
尹索诃轻啧一声,打了个响指。“周柏乔”消失了,一团蓝色的光团停在“孔彦泽”肩头。
“07-03,已回收,恭喜你,已完成三个世界任务。”
第87章 番外1:师祖和他的小狐狸道侣 狐狸精……
风雪正盛, 一猎户绑着厚毡帽,提着一布袋子赶路。他猛灌了一口烧刀子酒暖身,面皮发红, 胡须抖动。
树林里只听得风扯紧的声音,猎户心里发虚, 这山他虽熟,但今日为了赶下山, 走了这条偏道。
好歹因为这偏道,到让他交了好运,捡到一只死去的母狐狸, 还有只被护在肚皮下的受了伤的小狐狸, 这两只狐狸皮毛雪白, 小狐狸额上有一撮红毛, 看着甚是稀奇。
一声熊嚎远远传来,猎户诧异, 这冬天怎会有熊瞎子出没,但他也不敢大意,加紧了脚程要下山去。
风雪更盛, 雪粒子刮在脸上生疼, 猎户扯开袋子一抖, 那小狐狸腿蹬了一下,竟还活着。
再抬头时,竟是看见一只无头的熊瞎子站在面前, 熊头就被臂膀抱着冲他嚎叫一声。
猎户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景象,立时跌坐在地,他屏住呼吸要装死,那妖物却一爪挥出!
“敕。”
一道冷淡散漫的声音响彻林间, 雪花都停了一瞬,一道蓝光闪过,那妖物被碎裂了数块,慢慢灼烧消失。
猎户赶紧跪倒在地,磕头颤声:“多谢仙人救命!”
一道微妙的气流卷着雪花将他扶起,猎户抬头看去,只看得一墨蓝素衣道人半阖着眼,衣袂翻飞踩着落雪站定。
他眼皮褶上有颗小痣,俊美不似凡人,眉宇间神色淡漠,周身缭绕着淡蓝光点,神仙中人。
“可否将这袋子里的狐狸卖于我。”
猎户更确信他是仙人,竟是一眼看穿,他双手奉上。“送……送予仙人!”
他沉吟片刻,一招手怀里便多了一只颤抖的小白狐狸。
它后腿流着血,哀哀地一抬头看他,黑葡萄一样漂亮的眼睛含着水光,细弱地向他叫了一声,嗅闻着他身上的檀木香气。
他面色微怔,垂眼轻轻揉揉他的脊骨,将袋子里的母狐狸也带走了,留给那猎户一锭金子。
“师祖带了只神兽回来了!”
山门前一个垂髫小童看见他抱着什么缓步走来,立刻高声叫道,惊飞了山里的神鸟,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
周柏乔提着衣袍,单手稳稳抱着小狐狸,一点寒风都吹不到,一道蓝色的光晕护着它。
“师祖带回来一只神兽?”
有弟子见他竟在用灵力护着它的心脉,当即就猜是什么神兽。
很快这事就传遍了整个玄梧山,正殿里打坐的灵衡道长猛地睁开眼,淡蓝色的灵力波动在眼前一晃又消失。
“师祖受伤了?”
他刚说完就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那位素日爱洁,万事淡漠的师祖正小心拿着布巾擦着怀里小狐狸的脏污,动作小心,眼神柔软得根本不像是剑修。
而且弟子看不出来,他却一眼看出来,这就是个开了点灵智的狐狸,左不过五六十年的道行,等于人类的十八九岁。
没什么稀奇的,除了毛好看。
“还不快为它看诊。”
“是,弟子领命。”
灵衡坐在一边,师祖却不把那小狐狸交过来,硬是抱在怀里只露个后腿给他。师祖揉揉他的脑袋,低声哄它。
“好乖,不要怕。”
灵衡脸已经扭曲了,想当年他下山除妖就剩了一口气回来,师祖抬手给他续了一点,刚能下地就让他去练剑去了,哪有这个好脸给。
“师祖,这小狐狸除了皮外伤就是内力有亏,应该是短时间消耗了太多灵力所致,定期输入灵力,养个一段时间就能大好了。”
周柏乔略一点头,顺着它的脊骨慢慢顺毛,摆手让他为小狐狸配药去。
“师祖,它毕竟是妖物……”
周柏乔只是一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灵衡立刻拱手不再多说。
周柏乔指尖凝起灵力点进它的灵台,细细查看它的根骨和灵丹,是只漂亮的寻常小灵狐,身上气息纯净。
虽有灵智但还当自己是个野兽,跟着母亲吃鸡,吃果子喝山泉。
“我知你是为母亲疗伤耗尽灵力。寿数有时,非能强求,她已入轮回,你要好好长大才能回报她拼尽全力在雪天用余温回护你的慈母之情。”
“我已将她好生安葬。”
小狐狸能听懂,却还不会说话,抬头看他,漂亮的黑葡眼泛出水光,爪子紧抓住周柏乔的道袍。
周柏乔不知怎么,一看见它的眼睛就心软得一蹋糊涂,叹着气抱着它揉揉晃晃。
小狐狸受了伤,精力不足,周柏乔就一直照顾着它,给弟子的早课也停了,忙着给它梳毛渡灵力换药。
“怪不得都说狐狸精,狐狸精的,师祖都被迷倒了。”
大殿前洒扫的弟子悄声说着小话,踩着云层的两个执剑少年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什么狐狸精?”
“幼禾道君,柏杨道君。”两人立刻低声问好,不敢再说。
周柏杨一身鹅黄罩袍,长发竖起,发间垂下了流苏,立刻要溜去看能把周柏乔迷到的狐狸精。
周柏乔正抱着小狐狸站在书案前,几个笔力刚劲的字随意摆在上面。周柏乔低声笑着给他念,他声音低缓咬字韵律很好听,小狐狸的耳朵一抖一抖的。
“你来指,自己给自己取个名字。”
小白狐跳上案,它只有半个手臂大,爪垫沾了点墨迹,点了几个字,而后迈着优雅的步伐蹲坐在周柏乔面前。
它的后腿还没好全,走不了几步,但一走路就要竭力优雅好看,是个十分好面的狐狸。
“孔”周柏乔抽出那沾了梅花的几张字。
“彦”“泽”
周柏乔不知怎么,心里一震,就觉得它该叫这个。
“孔彦泽。”他念得轻柔包含宠爱。
小狐狸粉白的耳朵又一抖,细细地哼唧一声,黑色的眼睛眨眨。
“彦泽跟我一起慢慢说好不好?”周柏乔最近就在教它说些简单的话,小狐狸很聪明,就是不爱说。
“师祖!我来看狐狸精!”
周柏杨啪一下推门进来了,孔彦泽还处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慌忙地跳到周柏乔怀里埋头。
“放肆。”
周柏乔本来指尖已经起势准备将周柏杨嘴封上,但怀里的小狐狸又让他忙着顺顺毛,最后只抬眼警告他。
周柏杨是周柏乔俗世家族里的小辈,对他没那么崇敬神像一样的情绪,大胆走上前去看孔彦泽。
孔彦泽耳朵一抖,抬起一张小巧的狐狸脸,天生笑脸,黑色的眼睛随着他垂下的流苏转着看。
周柏杨瞬间被迷倒,要伸手抱抱。周柏乔皱眉要走,孔彦泽却跳下来,迈着短腿优雅地蹲在他面前,爪子伸出来一够一够的。
“啊,是要这个?”
周柏杨拎起发带的流苏穗子吊在孔彦泽上面,让它拨着玩闹。孔彦泽玩心大起,专注地伸爪子去拨。
“好……好……玩……”一个清脆的少年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周柏乔猛得抱起它,揉揉它的脊骨:“再多说一点?”
孔彦泽却急着要挣开,要去玩穗子。“下……下去……玩。”
周柏杨看着周柏乔的脸从淡笑到沉下来,皮子一紧,连忙把发带取下来,递过去放在它怀里。孔彦泽却失了兴趣,扒拉了两下又不玩了。
周柏乔脸色又缓和了,随手扔回去了,抬眼看他。
“此次下山历练回来后,你的灵力竟是寸进也无,还不回去打坐参悟。”
周柏杨一听他这话就头疼,立刻躬身:“弟子告退,这就去参悟。”
走之前还飞快地和趴在师祖怀里的小狐狸对视一眼。
“快点长大,师兄带你下山玩!”
周柏乔一怔,等他离开了才抱起孔彦泽,看着他湿润的黑色眼睛。
“你想修炼学些本领吗?”
孔彦泽听得懂,嗷叽嗷叽几声,周柏乔听不懂他的话,也找不到人教他狐狸话。孔彦泽意识到他听不懂,磕磕绊绊地努力说话。
“修……炼……下山……玩?”
周柏乔莫名听懂了他的意思,一点点大,玩心那么重。修炼就是为了想着玩。
周柏乔想了想,他早晚会化形,没有法术本事容易受伤吃亏,还是要修炼的。
“嗯,彦泽好好修炼,别人就不敢欺负你,这样你就可以下山玩。”
孔彦泽耳朵一支楞,嗷了一声,抓着他墨蓝色的道袍爬到肩膀上,舔舔他的脸颊。
“我……修……炼。”
周柏乔一笑,只把它当个玩心大的小朋友看,抱着他下来放在书案上,摊开了几本书。
“所以不认字是不行的。你现在没法写字,但必须先学会说话和认字。”
小狐狸意外地能吃苦,当即就蹬着腿窝在桌案上的小软垫上,毛绒蓬松的尾巴在纸张上一扫。
“认……字……说……话……”
师祖终于继续给弟子上早课了,只不过还要戴着一只小白狐狸,没错,是戴着。
小狐狸趴在他脖子上,像条围脖,有时候伸爪子去拨两下师祖头上的发带。师祖不愧是师祖,面不改色毫不在意。
周柏杨回去已经疯了,倒处宣传小狐狸有多可爱,姚幼禾对此不屑一顾。直到一日早课,孔彦泽跳下案去走到弟子间,迈着小短腿优雅地巡视一圈。
停在姚幼禾旁边伸了个懒腰,姚幼禾瞬间被迷倒,压低声音伸手:“让姐姐摸摸?”
孔彦泽转头一歪头主动凑过来,灵巧地攀上她的手,让她顺着毛摸摸。周围的弟子也没了听早课的心思,都羡慕地往那瞥。
孔彦泽被顺毛顺得舒服,蓬松的尾巴一扫一扫的,眯着眼睛。
“彦泽。”
周柏乔手指在面前的桌案敲了两下,所有人都一抖,师祖平日里很少有情绪外露,这一声相当不悦了。
“下次再找你玩。”清脆的少年音也没控制声音,天不怕地不怕的道别,跳下来,又迈着优雅的步伐回到周柏乔身边。
不愧是狐狸精,所到之处目光紧随,孔彦泽很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慢慢颠颠地,尾巴扫着。
“彦泽。”周柏乔又喊了一声。
“走不快呀,脚疼。”
周柏乔知道是在撒谎,皮外伤早好了,只灵丹还有亏损黯淡无光。但他只是叹了口气,拿起书卷。
“好吧。”
孔彦泽软硬不吃,还是走得慢慢的,这下连性情刚硬不轻易被外物所动的剑修们也都盯着它看。
好厉害的小狐狸。
*
灵衡再次来给孔彦泽复诊,刚到庭院前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个灵柏上谁给系的秋千!还有灵草谁给拔了全种花了!而且正值冬日,一进庭院竟是温暖如春。
灵衡一进去,就看见一身墨蓝素衣道袍的师祖拿着匹绚丽的暗纹红缎在小狐狸身上比划,平日里单色的墨蓝发带也换上了带流苏坠子的。
“师祖!”
灵衡左看右看也没察觉出师祖被施了术的迹象,更何况谁能有那么大本事给师祖施术。
“师祖,这是?”
灵衡声音小了下去,他是知道师祖有多宝贝这小狐狸的。
“彦泽说想和他们一样听早课上学,还要和他们一样穿衣袍。”
他说着揉揉孔彦泽的脑袋,灵衡确信这小狐狸现在化不了形,师祖怎么可能不清楚……
灵衡欲言又止,最后诊疗完趁着小狐狸跑去庭院玩耍的工夫,看着周柏乔。
“师祖,您是不是……有点太……”
周柏乔端坐在书案后,垂眼看着案上书页上的梅花脚印,高竖起的青丝随着墨蓝色的发带垂前,素衣木簪还是那万事淡漠的仙人。
“有点太纵着它了。您是准备收它为徒了?”
周柏乔略一抬眼,手指捻着书页上的爪印。
“我与他有一段缘分,并非师徒,我也未能参透。”
灵衡眉头一皱。“莫非它就是天象推演出的应缘人?”
师祖修为已臻至境,却不能飞升,天象推演只说他有红尘一缘,未得圆满。
周柏乔听到孔彦泽在院子里四处跑闹,唇角微勾,只低眉缓缓道:“顺应自然罢。”
灵衡不好再多说,师祖淡漠寡情,明明是道修的天资,他却修的是剑道,主杀伐。
修心修的是我执,万事不上心皆因万事不入心。
这般如父如兄的宠爱顺发内心,真不知将会是怎样的一段缘分。
第88章 番外2:师祖和他的小狐狸道侣 红尘一……
玄梧山上, 众多弟子都一致觉着最难熬的便是早课,要早起,要直面师祖。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们三三两两等在殿门前,双眼放光, 去晚了还等不到位置。
姚幼禾踩着剑飞身闪到最前面,她是大师姐, 也没人敢多说,周柏杨则是掐诀闪身到最前。
原来弟子们都效仿师祖,素衣木簪, 发带素色简单, 此时却是各个坠流苏带子。周柏杨还很有心机地腰间坠了几个铃铛。
不多时一个毛绒绒白团团的小狐狸裹着锦绣小衣, 背上背了倒扣摊开的书本, 迈着优雅的小短腿颠颠地走过来。
“彦泽!今天又换新衣服了?”
“今天来得好早啊,毛毛梳过了吗?”
“今天下了早课一起去扑蝴蝶?”
“要不要哥哥姐姐帮你拿书啊?”
孔彦泽已经完全会说话会认字了, 偶尔爪子沾点墨水也能写点歪歪扭扭的字来。它尾巴扫来扫去,相当享受这种待遇。
“换了,好看吧。毛毛早上周柏乔梳了。不了, 早课回去要和周柏乔一起回去。不用了, 我自己可以。”
句句有回应, 就是直呼师祖大名,胆子大得很。
姚幼禾嘿嘿笑着:“吃不吃烤鸡,让姐姐抱一会。”
周柏杨挤过来, 拎着腰带上的铃铛:“玩不玩?”
孔彦泽犹豫了一会,迈着矜持的步子去拨弄那铃铛。
不远处周柏乔负手而立,看着小狐狸被簇拥着进去。青丝被风吹摆着,发带上的流苏晃着, 一身墨蓝素衣道袍宽袍大袖,衣摆晃着,一派仙人风流。
只是这仙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狐狸抱着不放的铃铛出神。
今日不是周柏乔的早课,灵衡端坐在最前,垂眼看着众弟子行礼。
小狐狸趴在软垫上,学着哥哥姐姐撑着后爪子,前爪拱在一起撑起来又啪叽倒在软垫上算作跪拜行礼。
灵衡每次也忍不住盯着看,偏偏小狐狸少年音很恭敬认真,穿着人模人样的衣袍坐在一众弟子中行礼。
灵衡嘴角强行擀平,轻咳一声,一抬眼看见不远处师祖负手而立,正瞥过来。
送狐上学的家长怎么还在这?
早课一结束,门外的家长立刻就迈步进来了。
各蠢蠢欲动准备拐走小狐狸出去玩的弟子不得不行礼,看着师祖抱起孔彦泽大步走了出去,只抬头看见师祖发带上的流苏一晃而过。
孔彦泽好奇地在他身上扒来扒去,爪子勾到流苏拨弄。
“早课开心吗?”
孔彦泽趴在他怀里,狐吻轻轻推他的下巴。“你不是应该问都学到了些什么?”
“你溜号了一个时辰,又打盹了半个时辰,还是不问这么难回答的问题了。”
孔彦泽耳朵心虚地一抖:“我听不懂,我好笨啊。”
“你是最聪明的小狐狸,人的道理,听不懂难道不是寻常?”
孔彦泽似懂非懂:“可是化形以后,不是要做人吗?”
“你不想就不用。只要好好修炼就是。”
话虽如此,但孔彦泽舍不得万众瞩目的明星待遇,哪怕睡觉也要坚持上早课。周柏乔都由他,给他梳毛直夸他勤勉。
孔彦泽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除了行礼是认真的,最多能做到不给别人捣乱。
周柏乔已经给他温养灵丹整三年了,孔彦泽上完早课陪在周柏乔身边睡个回笼觉,就起来学点法术,或者学点修炼基础。
他学不会做人的道理,但这方面很聪慧,时而还有点小创新,只是都用在玩上了。
隔空取物用来拨弄铃铛和流苏玩,御风术用来给自己荡秋千玩,定身术用来扑蝴蝶。
山中无岁月,大把的年岁就在眨眼间过去了。现在灵丹流光溢彩,修炼上又算勤勉,却迟迟化不了形。
孔彦泽大部分时间用来陪周柏乔,一小部分时间用来享受哥哥姐姐的讨好和崇拜,剩下一丁点时间用来烦恼这件事。
周柏乔只是安慰他不用着急,孔彦泽怎么会不着急,总要化了形才能下山玩,不是,下山历练。
夜里孔彦泽躺在周柏乔怀里,又提起这件事。周柏乔青丝散下,披着外衫抱着孔彦泽,一点一点地摸着他柔软顺滑的毛。
“周柏乔,我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化不了形呢?”
暖黄的灯光温柔,周柏乔垂下眼睫,沉吟了片刻,很认真地回答他。
“没生病,可能只是时机未到。修炼不仅仅是修法,也是修心,可能你心里还没有很想很想化人。”
“可是我心里很想很想化形下山去玩,还不够吗?”
“我也不知道。”周柏乔叹了口气,论起心,他不算行家。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心里有多少阴暗的独占欲。
万事不上心,一上心就想要牢牢锁住他,不想他除了自己再去想别的,再去看别人。
但每每这样的想法出现,又会有个声音告诫自己,不能那么做,否则只会失去他。心里一阵钝痛,像是什么陈年旧伤触动。
“明日我就要下山了,你乖乖的,想我了就传讯给我,有什么事就去找灵衡,知道了吗?”
孔彦泽蛮不在乎地挥挥爪子,周柏乔已经交代好几次了,只当这次是下山去给他买烤鸡一样。
周柏乔不生气,他只是不懂,并不是不在乎。
但第二日一早孔彦泽就醒了,扭着屁股转进他的衣领里,贴着他的胸膛。
“怎么了?”
孔彦泽突然不开心了,看见他坐起来穿衣束发,也没有抱起自己,心里有点堵。
“不开心。”
周柏乔垂眼看着从他衣领里钻出脑袋的孔彦泽,笑了一下。“我会快点回来。”
孔彦泽扒拉着又跳走,在床榻上盘成一团,一双黑葡似的狐狸眼转转,转头过去不看他。
“随便你。”
*
不到一天,孔彦泽就难受了,很多人抱他,很多人哄他顺毛,但是走掉的那个人不能不抱他,不哄他给他梳毛。
灵衡正焚香坐禅,他带着孔彦泽一起趴在蒲团上坐禅。
“周柏乔什么时候回来?”
“师祖才离开一天呢,你想念他了?”
孔彦泽歪歪头:“想念是这么难受的吗?”
灵衡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安慰他:“师祖平息那边的事态后就回了。”
“那大概是多少个一天呢?”
“你哥哥姐姐们明日就去支援了,想来会早些回的。”
孔彦泽耳朵支起来,眼珠子一转。
姚幼禾作为年轻一辈大师姐,身后负剑,腰间悬挂乾坤囊,衣袂翻飞走到最前,率领一众挑选出的弟子上仙舟。
“此去河安,一切听从师祖安排,切不可肆意妄为。”
周柏杨揣着袖子端出肃脸,也教训了几句。
灵衡欣慰地看着两人,站在云巅看仙舟飞快冲出去。
“看来是心系师祖,如此着急。”
过了一会,他掐诀转身准备回了,轻声唤:“彦泽?彦泽?”
灵衡疑惑地一皱眉,手指掐诀,脸色骤变:“逆徒!”
靠谱的大师姐和大师兄站在仙舟前将速度催动了个十成十,这才放松了下来,把乾坤袋里的孔彦泽放了出来。
“闷坏了吧,出来吧出来吧。”
“彦泽!你也来了?”
众人快步走过来,孔彦泽抖抖毛,尾巴一甩,蹲在地上拱爪子上下一晃。“多谢哥哥姐姐们。”
“啊,怪不得飞这么快。哈哈哈哈哈”
孔彦泽跳上姚幼禾的肩膀,抖抖耳朵:“给哥哥姐姐们添麻烦了。”
没人觉得麻烦,只顾着抢着要抱,孔彦泽这次好脾气地挨个给他们摸摸。
河安县的地界出了大妖,吃了不少人,因为无意间得了个法宝,竟让人一时耐他不得。
其他宗门的人只得求上玄梧山,周柏乔刚到,就察觉到河安内妖气已散,催生了更多妖魔,不得已各个宗门叫人来巡视除妖,护卫百姓。
姚幼禾拉着他细细叮嘱,孔彦泽一一答应,他只是想见周柏乔而已,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仙舟还未到河安,孔彦泽就嗅到了浓重的腐臭味,不安地缩着脑袋。他们没有那么灵敏的嗅觉,竟靠着他避开了不必要的缠斗到了河安境内。
“胡闹。”
周柏乔正盘腿坐在树下调息,他要为河安布下结界,突然心弦一动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皱着眉头低声叹了一句,但唇角却勾了起来。
一下仙舟,孔彦泽就飞扑向那个树下的身影。“周柏乔!我来看你了!”
周柏乔接住了他,任由他钻进衣襟里露出个脑袋来。其他门派的大能们嘴角微抽,可哪敢说什么,只能当作没看见。
“胡闹,不是说乖乖的吗?”
“我又没答应,只说了知道了。”他拖长了声音,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用狐吻顶顶他的下巴。
周柏乔托着他,低眉垂眼一笑,叹口气:“好吧。”
“我很厉害的,我刚刚帮了很多忙!”
孔彦泽立刻絮絮叨叨地邀功,众弟子也你一句我一句地夸,周柏乔耐心听着,而后将他爪子上绑了个红金铃铛。
“好棒,但是不可以再胡闹了,不要乱跑。”
于是众仙门的大能和弟子们都看见了玄梧山的师祖抱着狐狸走来走去,抬手掐诀出剑的样子。风姿依旧,只是多个小狐狸清脆的惊叹和夸赞声。
弄得所有人都有点酸酸的,是很厉害,但有必要那么夸吗?
大概是孔彦泽小动物的敏锐,他能察觉到河安内潜藏的妖物在哪,还真的帮上忙了。
那大妖很狡猾,流窜得很快,但周柏乔已经掐诀布下了天罗地网,已经是困兽之斗了。
孔彦泽仔细嗅闻着,忍不住打了几个抖,浓重的腐臭味让他有些难受,可他还是想帮忙。
“彦泽,不用勉强,回来吧。”
孔彦泽耷拉着耳朵从树枝上跳下来,回到他怀里,突然一阵腥风来了,孔彦泽一激灵,大喊。
“来了!小心。”
周柏乔不跟他啰嗦,提剑掐诀便砍,孔彦泽不给他拖后腿飞跳到树枝上,凝神静气调用灵丹。
白色灵光萦绕,清脆的少年音喝出:“定!”
那大妖当真被定住了,周柏乔一笑,手中白刃发出冷冽如霜的沉冷杀气,右手持剑,左手掐诀,青丝被荡起。
剑光过后大妖已被斩下,剑痕灼烧,将那大妖烧成灰烬。
孔彦泽兴奋地一蹦,从树上掉进周柏乔怀里。
“你好厉害!我也好厉害!”
周柏乔耐心地捋捋他的蓬飞起的毛,笑着低声应:“好厉害,多亏了你。”
孔彦泽高兴没多久,一回到城里,却看见倒处是受伤的凡人和各门派弟子。
哥哥姐姐们也都形容狼狈,姚幼禾胳膊上被伤了一道长口子,正独自包扎。
孔彦泽又不高兴了,跳下去却只能伸出爪子拍拍,他没有手脚,不能帮他们,为了跟上他们还要被抱着。
姚幼禾知道他们杀了大妖,拍拍孔彦泽:“你是最厉害的小狐狸!”
孔彦泽却低落地回到周柏乔怀里,埋在他身上嗅闻他身上的檀木香气:“只是最厉害的狐狸还不行。你们受伤了,我什么都不能做。”
周柏乔叹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着他安慰。
此间事了,他们就要离开了,周柏乔让他们先行回去疗伤休整。
这几天情绪一直不高的小狐狸好几天不想着玩了,只愿意盘在周柏乔怀里耷拉着脑袋。
河安地界的仙门大能们早都拜倒在狐狸精的毛爪子之下了,见他不开心了,纷纷建议让周柏乔带着孔彦泽去河安周边的淮州府去玩一玩。
周柏乔便带着他去散散心,一路上孔彦泽趴在他怀里睡觉,只偶尔理理人。
周柏乔忧心,但也不想非要逼迫他日日活泼爱玩开心玩闹,总要他自己开心才好。
周柏乔化作一行游此地的公子,入住了淮州府最大最好的客栈。
主要是这里装潢华丽,亮晶晶的东西多,还有各色绸缎挂出来,红灯笼一映照,流光溢彩,富贵至极。
孔彦泽却一眼也不看,趴在他怀里睡觉,垂着头。
周柏乔再一次检查了他的身体,安然无恙,只得叹口气,夜里早早和衣将他搂抱在怀里顺着他的脊背轻轻摸着哄着。
“周柏乔,我突然好疼。”
半夜里,孔彦泽突然低低地哼唧了一声,周柏乔翻身坐起,点灯查看他的心脉和灵丹,却是没有异常。
孔彦泽勾着他的里衣,又觉得不好意思了,让他去吹灯。
周柏乔刚背过身,身后突然一阵细微的灵力波动。周柏乔猛地一回头,下意识呼吸停了一瞬。
浑身赤|裸的少年双手双脚折着叠趴在大红的床铺间,青丝如瀑垂下挡住半边脸,皮肤白如新雪,落在胭脂红的被上,旖旎到让人喉头发紧。
他一歪头,一双圆润眼尾稍挑的黑色眼睛里落入暖黄的光,直直看向周柏乔,睫毛又密又长,一张脸如金如玉一般的绝艳,只脸颊侧过有点脸肉。
周柏乔看着他却觉得是故人重逢。
“周柏乔,我有点不舒服。”
他皱着眉,双手支在床铺上,膝盖跪着像狐狸那时一样撅着伸个懒腰,青丝从后背垂下,周柏乔猛地移开眼,脱下墨蓝道袍外衫,裹在赤|裸的他身上。
孔彦泽这才看见自己的手,立刻直起来扒住他的衣襟,像是狐狸时那样贴着他,不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对。
“我化形了!好不好看!”
周柏乔喉结颤动,手掌拎着他身上的道袍遮着他的身体。
“好看,自然好看。”
孔彦泽虽然化为人形,一举一动却还是做狐狸时的样子,偏偏他身体柔韧性极佳,动作敏捷。
“不要穿你的这件,不好看。”
周柏乔额角绷紧了,轻咳着不让他掀掉道袍,孔彦泽就抓着他的肩膀要盘在他身上。
只是他变大了,不能再跳到他肩上,眼珠子一转就搂住他脖子,双腿缠在他腰上挂在他身上。
道袍掉下,周柏乔下意识去搂他,摸到一手温热细腻的皮肤,托着他的臂膀原原本本地感觉到了柔软的弧度。
青丝垂下,露出孔彦泽一张笑脸,他凑过去用鼻子顶顶他的下巴,唇瓣擦过他的喉结。
“我变成人了!以后就可以跟你们一起出去玩了!”
周柏乔托着他要放他下去,孔彦泽却不愿意:“你怎么了?你以前都喜欢一直抱着我的。”
周柏乔额上有了汗,暖黄的灯光下,终于敢低头再看他一眼。孔彦泽睫毛上盈光,黑色的眼睛盯着他看,不满都写在脸上。
“人类平时都不抱在一起的。”
孔彦泽一怔,想起哥哥姐姐们,确实人好像都不会抱来抱去的。孔彦泽立刻跳下去,没半点留恋,笑着看向周柏乔。
“我明白了!”
他坐在周柏乔的道袍上,赤|裸着,周柏乔早默念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清心咒,火气愈盛。
“做人也要穿衣服,不然会冷。”
孔彦泽乖乖点头,四肢着地,塌着腰爬到床榻里,周柏乔忍不住抬手按住额头。孔彦泽拽着他的墨蓝道袍裹在身上,躺在床上懵懂地看着他。
“我明白了。”
孔彦泽身上挂着道袍却不懂系扣子,过于宽大的道袍从肩头滑下来。他看看周柏乔,眼珠子一转,拽过两个袖子一系。
“是不是这样?快亲我一下。”
平日里他若是做对了什么,周柏乔都会亲亲他额头,今天他却别过脸去,侧脸隐没在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绷着一张脸。
“人也不会亲在一起的。”
孔彦泽失落地回了一句:“我明白了。”
他看看周柏乔,解开了袖子裹着他的道袍,低头闻着衣物上的檀木香气,转身蜷着背过去了。
折腾了一会,化形又耗气力,他早困了,眼皮子直打架。周柏乔松了一口气,抖开被子盖在他身上,坐在床边拍拍他。
“先睡吧。”
孔彦泽却拉着他的手,要他陪,眼皮子都快黏上了也不肯睡过去。周柏乔刚开始纠结,孔彦泽就刷得睁开眼看他。
“我是不是很丑?”
周柏乔连忙否认,躺进来搂着他,拍拍他的脊背。周柏乔看见他坏笑着勾起唇闭着眼,哪能不知道是故意骗他的。
周柏乔伸手一捏他的唇瓣,眉头舒展:“又骗人是吧。”
孔彦泽抓着他的衣襟,嗅闻着他身上悠远的檀木香气,安然地闭上眼睛。
“你不对劲……我要讨厌你了……”
周柏乔却一直看着他的脸庞出神,心跳得发疼,胸口有一口气憋闷着。
“红尘一缘,原来如此。”
他已参透,可这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还什么都不懂呢。
第89章 番外3:师祖和他的小狐狸道侣 谁带坏……
孔彦泽第一次全套穿着人的衣服, 新奇地摸着身上衣袍的织花,他一身红衣,暗纹绣花流光溢彩, 那么张扬浮夸,但压在他身上只觉得还不够衬他。
孔彦泽不习惯坐着, 趴着又没法束发。
周柏乔掏出个带流苏的红色发带给他玩,赶紧给他束发, 插上玉簪,青丝如瀑,红色的发带系在发尾, 他自己就能玩好久。
他太惹眼了, 眉目流转, 眼睛满是好奇和青涩的懵懂, 但那张脸却秾艳至极。
周柏乔拉着他,自己倒是很随意, 只着深蓝衣袍,但他气势太盛,身形一看就并非常人, 那些觊觎孔彦泽的目光自得顾忌。
孔彦泽四爪着地自然优雅, 两只脚走路还要习惯, 又走到哪里都有很多人盯着他看,紧张地牵着他的手。
“周柏乔,我走得不对吗?”
周柏乔笑笑, 垂眼看他。“对的,只是他们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想看看你。”
其实周柏乔心里已经不痛快了,但他知道孔彦泽喜欢什么, 会因为什么开心。
孔彦泽果然眉开眼笑,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待遇。
山门前的垂髫小童见他们牵着手回来,立刻喊道:“师祖带了个道侣回来了!”
神鸟惊得扑棱棱飞走了,长鸣一声。
孔彦泽歪头问他:“什么是道侣?”
周柏乔轻笑一声,垂眼看他,拉着他慢慢走着山阶。
“就是可以和对方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拥抱,牵手,亲吻的伴侣。”
孔彦泽似懂非懂地想了一会,很快抓到了漏洞。
“可是你明明和我说,人是不和人拥抱的,也不亲吻。”
周柏乔点点头:“但道侣是例外。”
孔彦泽眼珠子一转,唇角一勾:“那我要做你的道侣。”
周柏乔突然转头盯住他的眼睛,一笑,附身凑近了他,孔彦泽也不躲,睁圆眼睛看着他。
“你做不了,你还什么都不懂。”周柏乔眼里的情绪深沉如海,孔彦泽看不懂。
孔彦泽气急,大声嚷开:“你可以说,可以告诉我,那我不就懂了。你就是不想让我做你的道侣。”
他立刻变回狐狸,周柏乔忙接住他,还不得不帮他收好掉落的锦袍衣裳。
孔彦泽扒开他的衣襟,熟练地钻了进去,露出脑袋,爪子在他的腰腹上一挠。
周柏乔托着他的手一紧,只是笑并不回答,孔彦泽总觉得周柏乔似乎不喜欢他的人形模样,总是在他变成人的时候撇过头去。
对他也很好,但是就是哪里不对,换衣服都避着他了,泡灵泉也不带他了。
孔彦泽讨厌他这样,最近看见他就躲着走。只是他还不会束发穿衣,早上很没面子的还要找他。
“哥哥姐姐,我好像不好看。”
姚幼禾立刻一拍桌子,大声问:“谁说的!哪个没眼睛的人胡扯!你可漂亮了,我们都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人……还有妖。”
相当严谨,粗中有细。
周柏杨也马屁跟上:“就是就是,明天带你下山玩,让他们都见见玄梧山最漂亮的妖……还有人。”
孔彦泽说这话就是为了听这顿马屁,感觉舒服多了,发尾的红金铃铛摇头晃脑地作响,又愉快地笑了。
“明天出去玩,什么时候回来?”
孔彦泽被周柏乔故意纵的不会挽发,也不会把衣服穿齐整,害怕在外过夜给玄梧山丢人。
明日还会有别的仙门的弟子,全是陌生人。
“不出意外当晚就能回。”姚幼禾也会去,偷偷挑起一捋他顺滑漂亮的发丝偷偷编辫子,又问他。
“师祖不知道同不同意……”
“我不用他同意!他巴不得我离他远一点。”孔彦泽现在还生气。
周柏杨只会拱火:“好!玄梧山上师祖最大,彦泽能管住师祖,所以玄梧山上我们彦泽最大!”
孔彦泽喜欢这说法,当即就决定不用告诉周柏乔了。
第二天一早,周柏乔给他穿好了外裳,靛蓝色,银丝纹暗绣流云,同色发带在脑后绑起头发,青丝披下。
孔彦泽又仔细在看,但到底看不明白,又和他提:“我想学,你教教我?”
周柏乔给他编了辫子,缀着红金铃铛,低头跟他回绝:“不教。”
孔彦泽切了一声:“小气。”
周柏乔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垂眼低声问他:“彦泽今天不上早课,起这么早去哪玩?”
孔彦泽眼睛转了一圈:“我去看他们种灵草,去和后山的灵鹊玩。”
周柏乔低眉嗯了一声,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是吗?”
“你把后山的灵鹊烤着吃了好几只,他们还愿意和你玩?”
孔彦泽眼神游移:“不是,不是我吃的。”而后突然一推他:“你都不喜欢我还问这么多,不告诉你!”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一口气跑出二里地去,青丝轻摆,铃铛轻作响。
周柏乔披着素衣道袍站在门前看他,笑着摇摇头。
“来了?”
姚幼禾和周柏杨都在那等他了,玄梧山就他们三个去,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去城镇巡视,顺便去镇上除个小妖。
那异动动静最多不过一百多年道行,现在孔彦泽都能解决了。
各家仙门来的也并不多,孔彦泽还有点怕生,跟在他们身后探出脑袋,笑了笑,生怕别人看出他不是人类。
“这位是我们玄梧山最小的师弟,孔彦泽。”
交谈的众人一静,眼睛发直了,孔彦泽一开始还觉得不自在,后面又得意了。
“你们好。”
他眯着眼一笑,当即就有个叫方子景的仙门弟子走过来要搭话。姚幼禾讨厌他这种赏玩的眼神,执剑一拦。
“小师弟第一次下山,什么都不懂,各位多担待。”
孔彦泽本能地就不喜欢他,看也不看他,头一转看见个寻常道袍的仙门打扮的人,脸平平无奇让人记不住,但一垂眼,眼皮褶上有颗小痣。
孔彦泽一歪头,直直盯着看,那人温和地笑笑。
一路上就没遇到过什么棘手的大妖,孔彦泽对污浊之气很敏感,总是能提前预警,一些寻常有血煞气的妖物也能应付。
孔彦泽踏着落叶,静心掐诀,白色的灵光掀起气流,发丝清扬,铃铛泠泠作响,靛蓝色的流云衣袍飞动。
“敕!”
妖物消弭,孔彦泽兴奋地一笑,而后又绷住脸模仿周柏乔平时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随手一抚衣袖。
“好厉害好厉害!”
“真棒真棒!”
姚幼禾和周柏杨马屁送上,其他仙门的弟子也纷纷笑着给足了面子,这下孔彦泽不好意思了。
一转头又看见那个陌生却有点熟悉的道士,负手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孔彦泽一皱眉,拉拉姚幼禾的衣袖,低声问她那人的身份。
姚幼禾没什么印象,但看那道袍,说了个门派,孔彦泽除了玄梧都不认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孔彦泽这回故意慢了几步,踱步到那人身边,绕着他走了几圈。
发辫上的红金铃铛泠泠,凑近了他嗅嗅,没闻到熟悉的檀木香气,又转转眼睛问他。
“你怎么不看我,也不和我打招呼?”
那道人垂眼一行礼:“是在下失礼了。”
孔彦泽看看他眼上的小痣,皱皱鼻子切了一声,背着手溜回姚幼禾身边。天黑之前,他们要赶到小镇上去,消灭那妖就可以回去了。
姚幼禾摸摸他的头发:“不是不喜欢和生人说话,你喜欢那样的?”
孔彦泽回头又看一眼,切了一声:“不喜欢。”
这里是靠近河边的小镇,乌篷船晃着,处处黛瓦白墙,一座座小桥贯通。
临近傍晚这里还是很热闹,沽酒的,卖油盐酱醋茶的,还有绸缎,粮食行的铺子都开着,河面上来往长蒿船,竹排。
“上报是说,镇上常有貌美之人被掳走,不知死活也寻不得。”
孔彦泽使劲感应,也觉察不出什么异状,只闻到桂花米糕的香气,还有红豆馅的梅花糕的甜香。
“彦泽,你有感应到什么吗?”
“梅花糕和桂花米糕新出锅了,其他的没感觉到。”孔彦泽一说完,大家都笑,姚幼禾拍拍他,偷偷塞给他几个铜板。
一边的方子景却凑过来捧着干荷叶包着些糕点给他,孔彦泽经不住诱惑,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接过了荷叶,把手里的铜板都塞给他了。
“算我买的。”
孔彦泽馋了点,但不傻,他本能地讨厌他,自然不想收他的好处。
一转头又看见那个道士静静地盯着他,孔彦泽一转头背过去。方子景一直围着他打转,孔彦泽一烦,越走越快,突然眼前一花。
再睁开眼时,身边竟空无一人,手里还攥着糕点。
他一转头看见一座三层高打着红灯笼的彩楼,各色的绫罗绸缎披挂下来,隐隐的丝竹琴音传出来。
孔彦泽仰头轻嗅,闻到脂粉味下浅淡的污浊之气,这种程度,他一个人完全可以。孔彦泽成功过一次,已经膨胀了。
他一脚踹开门,大厅内空无一人,只有红漆的木头桌子椅子,还有个表演歌舞的台子。孔彦泽左右闻闻,快步上楼突然看见二楼的窗户上映出人影。
他掐诀,抬手一震,窗户震开。
孔彦泽嗅嗅,只闻到了脂粉气,隐约听见了高低的吟哦声,立刻探头探脑地扒着门窗往里看去,却看得两个白花花的人纠缠在一起。
孔彦泽疑惑地歪歪头,抬手掐诀一甩,幻影消失。
再看一屋,又是两个白花花的人纠缠,这回是更低一些的吟哦声,时重时缓。孔彦泽皱眉疑心是什么线索,扬声跟他们打招呼也无人搭理。
仔细观察了后,发现刚刚是一男一女,现在是两个男人。
“别看。”
突然眼前一黑,有只大手从他背后蒙住了他的眼睛,红金铃铛作响。
“凭什么?”孔彦泽扒拉他的手,回头看见那个眼上有痣的道人。
他垂眼正看着他,孔彦泽切了一声,转头就要去看,那人一抬手整个二楼的屋子都崩坏了,飞溅出木屑,还有瓷器碎裂的声音。
孔彦泽甩开他,溜达着跑去了三楼,这回他没有贸然开门窗,那道人背手跟着他,淡声和他说。
“再碰见刚刚那样的情况,还是不要多看。”
孔彦泽权当没听见,那道人静默了一会问他:“你可知那些人在做什么?”
孔彦泽疑惑地看着他:“在交|配啊。你不知道?”说完又换了个词“人类的话,是交|合。”
道人眉压低了,看着有点惊诧和难以置信:“你跟谁学的?”
孔彦泽才不理他,啪一下打开门,这次是同样的景象。孔彦泽背着手脸不红心不跳地进了房间,道人眉心一跳,要拉他回来。
孔彦泽却早跑到屋子里,看着两个男人扬声问:“你们见过什么妖怪吗?”
道人抓着他的腰带就把他拎出来了,脖颈青筋直跳,下颌紧绷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戾气很重,压低了眉,看着气势惊人。
他单手召剑掐诀猛地将整个彩楼轰破了,孔彦泽被他带着飞起来,一下子就看见了一道逃窜的黑影。
“敕!”
他被拎着不影响掐诀,一道灵光亮起,黑影只是迟滞了一下。孔彦泽一急,飞身窜了出去,动作太快,道人都没抓住他。
发尾的红金铃铛声音愈急,额发飞散,灵光大盛,黑色的眼睛竖瞳乍现,手猛得朝他一挥,同一时间一道粉色的雾气猛得扑向他的口鼻。
孔彦泽只注意看那妖死没死,一点不在意。他闻到了脂粉气也不在意,反正又不是浊气。
但下一瞬就被人护在了怀里,孔彦泽一抬头对上那道人的压抑着戾气的墨蓝色眼睛。
粉色的雾气都让他吸进去了。
“你……”
他话还没说完,道人就倒在他身上,呼吸灼烫,孔彦泽立刻颤声问他:“你怎么了?受伤了?”
那人却只是凑在他颈窝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都烫了起来。
“情毒……”他靠在孔彦泽身上,浑身无力,低声告诉他,又强撑着告诉他。
“你快离开,中毒失去理智后会缠着与人……与人交|合。”
孔彦泽摸摸他的额头,有点着急,拉着他往外走,这里荒郊野外,一时半会是到不了城里,找他们了。
“我带了解毒丹,你先吃点?”
“没用的,道友莫要浪费。”
孔彦泽硬塞过去让他先试试,那道人趁他背过去,抬眼一看他,把药翻手收了起来。
“按你说的交|合后,你就会好吗?”
见他点点头,又问他:“那不那么做你会怎么样?”
“会死。”
孔彦泽脸色一变,而后架着他就往山洞去。“那就按你说的,交|合。”
那道人猛地一抬眼,脸上一点欣喜的神情也无,像是忍着怒气。
“和谁?”
孔彦泽觉得他明知故问,忙着稍微收拾下这里,找了个石台铺上外裳:“我和你啊,刚刚我都看会了,先救你再说。”
那道人站直了看着他,低声又问他:“你认真的?你一点不在意?”
孔彦泽一皱眉,摸索着自己的衣裳扣子:“怎么了?不要闹了,你不是会死?”
“你认识我?喜欢我?”
孔彦泽眼睛一转,切了一声:“才不,讨厌你。”
他脸黑的跟外面的沉夜一样,眉头死皱着,看着孔彦泽坐在石台上,手忙脚乱地拽着衣服系带和腰带扣子。
“你快点过来帮我。”
道人眉心一跳,到底是谁带坏了他的乖狐狸。
第90章 番外完:师祖和他的小狐狸道侣 结发同……
孔彦泽扯了半天弄不好, 跳下了石台跑到他面前,拉他的手催他。
“你帮我脱,快点快点。”
他猛地抓紧孔彦泽的双手, 额头上全是热汗,盯住他的眼睛:“你……你一点不介意……”
孔彦泽皱着眉看他, 一脸的烦躁不解:“有什么介意的,你都要死了。”
“我说你就信?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怎么会, 你看着都要热死了。”
“那万一是我心有歹念借此机会占你便宜呢?”
“那就让你占!我不在意!”孔彦泽踢他一脚,烦都要烦死了。
道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还有点受伤和难过。孔彦泽不理解他在想什么, 想着要不要温声哄哄他算了, 毕竟他也是为了自己。
他歪着头刚想说话, 就被捏着后颈弄晕了, 眼前骤然一黑软倒在他怀里。
道人接住他,面容身形变化, 一身素衣道袍的周柏乔打横抱起了他,闭上眼服下解毒丹,凝神散了一会淡粉色的毒气。
他要是这都能有事就怪了, 本意是想借着这机会试探一下, 结果试探出个这结果, 周柏乔身上凉了,心里火气越盛。
难道小动物的心性就是和谁都可以吗?
周柏乔背起他,随手给他们传了讯, 先带着孔彦泽回去。他的发辫垂下,红金铃铛轻响,思绪却纷乱。
也许是我救了他,他只把我当长兄, 更糟糕一点当……父亲?或者他还是太小不懂情爱,只想着玩,又因为天性对这种事看得开?
他快要看不开了,周柏乔脸上的煞气让山门前的童子捂紧了嘴巴,什么都不敢说,缩着脑袋看师祖大晚上背着人回来。
周柏乔散了他的发辫,出于私心,红金铃铛没取下,将他衣袍脱了塞进被子里。
“也许是我庸人自扰。”周柏乔忍不住紧抱了他一下,长长喟叹一声。“算了,你开心就好。”
周柏乔心绪不平,起身披着衣服转身去后院的灵泉静心,闭着眼睛想的却是怎么把他关起来,让他接触不到旁人。
他自嘲一笑,中药的时候都舍不得,只想着要试探他,不肯动他,现在又怎么能下得了手。
铃铃铃……细弱的铃铛声远远传来
周柏乔当自己是发痴了,在白色的雾气中闭上眼睛静心坐禅,却始终听得那红金铃铛的声音,近了,又隐没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酥麻的痒,温热柔软的触感侵占了灵台,柔软衣料在水里漂浮着柔纱一样贴在他身上。
腰间突然有人从背后一搂,肩膀上靠过来一个脑袋。
周柏乔猛地睁开眼,断了灵力运转,错愕地看着松开了手又灵活地在水中绕着他腰侧游过来的人。
他的青丝飘荡在水中,身上白色的里衣如透纱,长睫沾水,脸上湿淋淋的,趴在他的膝上看他。
“你怎么又背着我来灵泉?”
周柏乔气血上涌,灵力浮动,四散的白雾都散了些。孔彦泽皱着眉拽着他的衣领起身,摸摸他的脸颊,红唇开合。
“我们现在可以交|合了吗?”
周柏乔抓住他的细腰,垂眼看他:“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不是中情毒了?”孔彦泽水里飘散的青丝如蛛丝,周柏乔从头麻到脚。
孔彦泽看了他一会,低头看看他的腰腹,又歪头看他:“你看着真的要热死了。”
孔彦泽如游鱼一样突然闭气沉入水池,只能看见水面上飘散的青丝和白色衣袍。周柏乔全身一绷紧,脸颊耳朵红得发烫。
周柏乔低头伸手抓他上来,他整齐的里衣被扒得乱七八糟的,精壮有力的腰腹敞在水里。
孔彦泽张着嘴急促地呼吸两声,撇撇嘴,睫毛淋湿了打绺,眼角泛红。
“我有点后悔了,你真的会死吗?”
周柏乔抱紧他,手掌扣住他的背,烦躁的心落定,感受着他的体温蹭蹭他的耳朵。
“你早认出我来了?”
孔彦泽猛一锤他的后背:“你把我当傻子看呢?”
周柏乔低声问他:“是不是只能和我做这样的事?”
孔彦泽靠在他怀里抬头顶他的下颌,眼珠子一转:“看心情。”
周柏乔手一紧,他又改口:“是是是,你不要抱那么紧。”
“那你……喜欢我吗?”
“是啊,要不然为什么我说要做你的道侣。”孔彦泽抓着他的手臂啃咬,竟敢拒绝他!不识好歹。
“那你……”
“问那么多!”孔彦泽一摔他的胳膊,耐心严重不足。“你捡到我回来的时候我就成年了!我是山里长大的,但我会听会看会学,不是大傻子!”
“我就是想让你抱我,亲我,梳毛,还要伺候我。还要……帮我过发|情|期。”
他自己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是生气现在又有点不好意思。
周柏乔被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却笑着搂紧了他,任他啃着泄愤。
孔彦泽像狐狸那样挂在他胸膛前,摸到他脖颈脸颊温度下不来,真有点担忧,自己背过手伸到水下红着脸。
水面泛起细小涟漪,周柏乔亲亲他泛红的眼角和皱起的眉,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跟他说。
“我还没跟你说呢,我想做你的道侣。”
孔彦泽难耐地小声哼唧,挠他的后背,轻咬他的肩膀。他不回答周柏乔就更过分,孔彦泽赶紧靠在他的颈侧。
“好好好,我答应了。”
周柏乔抬手带着滴答的水泽,拍拍他的脊背。“好乖。”
红金铃铛作响,灵泉水溢,青丝四散纠缠不休。
“你你……你现在解毒了吗?”孔彦泽眼哭红了,趴在他的胸膛前不停问他。
周柏乔下颌上滴下汗,垂眼亲亲他的额头安慰,看他脸颊晕红,伸手拨开他脸侧的发丝。
“其实,解毒丹就解了,我没事。”
孔彦泽刷一下瞪大眼睛,猛地伸手推他,双腿乱蹬,周柏乔额角一跳,按住他,不住地承认错误。
“那你不需要交|合!现在不是发情期,你怎么这样?”
周柏乔觉得有点奇怪,但是身体有自己的想法,水面晃动,红金铃铛猛烈地响着。
“需要的,还是需要的。”
孔彦泽最后是被抱回去的,他想变回狐狸,但周柏乔扣住了后颈,灵力莫名地在他们之间运转,他只能维持人形。
孔彦泽裹着被子背对着他,周柏乔披着道袍,头发随意用木簪一挽,撑着床榻伸头去看他,凑过去要亲他。孔彦泽一律不耐烦地推他走,也不让他睡一个被子了。
“走开!”
周柏乔知道自己现在讨嫌,但真走了就别再想和他的道侣说话了。
他用灵力烘干他的长发,坐在床边伸手揉揉他的腰,拍拍他的脊背。
他心里满满胀胀的,看着他慢慢睡着了。
他也没法坐下打坐了,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会翻翻孔彦泽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帖,一会看看给他准备的锦袍。
周柏乔想抱他,但现在人家真的不让他挨过来了,他坐在床边笑着叹气。
最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披着道袍伸手取出一本书,翻到灵狐那一页。
所以他的发|情|期是什么时候?希望长一点,也快一点来。毕竟人是一年四季都在发情的动物,他有点着急。
看着看着,周柏乔揉着眉心,难得觉得自己真是有些不像话了。
床幔垂下,周柏乔拿着衣袍撩开纱帐,脸上的笑容不带收敛的。
却看见窝成一团的小白狐狸抬头看他一眼,慢慢起身用爪子轻挠了他的手背跳出去了。
周柏乔跟着他,抱起他放在衣襟前,低声问:“还生气?”
孔彦泽一指灵柏下的秋千:“没错!我那么相信你,你还敢骗我。”
“只能我骗你,不能你骗我。”
孔彦泽说完感觉有点不好,语气又软了下去。周柏乔将他放在上面晃着,低声好声好气地全都答应了,很诚恳。
“你最近很讨厌。”孔彦泽指责他。周柏乔低头承认错误,好声好气地说:“你原谅我吧。”
孔彦泽早都不生气了,就是享受这种踩在他头上的感觉,但他也适可而止,要不然屁|股还要疼。
“那现在我是你的道侣了吗?”
周柏乔轻笑,掏出个玉牒。“已经刻好了,五天后就是吉日……”
孔彦泽一听就知道他早都一样一样安排好了,抬爪:“恩准了。”
玄梧山的师祖柏乔圣君要和那个顶漂亮的小狐狸结为道侣了。
玄梧山上下哀嚎了两日又欢天喜地了。师祖的道侣谁还敢抱着揉揉搓搓啊,但没过几天,大家都发现还是狐老大更厉害,轻巧地管住了师祖。
这下爽了。
其他仙门的大能,还有之前一起出去玩,不对,历练的弟子们也都来了。玄梧山门前的童子被安排在第一桌,跟灵衡一桌。
周柏乔安排的。
姚幼禾和周柏杨都被安排在后面,孔彦泽发现了,又把他们挪到最前面了。周柏乔暗啧一声,还是无奈投降。
五日后果然是个很好的日子,日光温暖,风也轻柔,花草树木繁茂。
一身红衣的孔彦泽看向身边的周柏乔,发辫上的红金铃铛轻响,同色的锦袍交叠,十指紧扣。
“你今天沾了我的光了。”孔彦泽笑着和他咬耳朵,周柏乔却一直紧抓着他的手,始终不说话,半晌才反应过来。
孔彦泽嘲笑他,拉着他的手向前走,小声安慰他:“我陪着你,你不要怕。”
周柏乔抱住了他,一滴泪砸在孔彦泽的身上,玉牒灵光大盛。
“好,你要一直陪着我。”
结发同心,红尘情缘,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