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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第 49 章

作者:诉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裴郁逍转过视线,窗户掩住越雨探出的半边身,只余一张清丽的脸庞,他的眉宇松动了些,“只是想起了位故人,今日是他的生辰。”


    她的目光微怔了下,很快眨眼遮住一丝疑惑,继而道:“那少将军有祝他生辰快乐吗?”


    裴郁逍稍稍挑了下眉,“你不问是何人?”


    越雨闲谈似的道:“是谁不重要,只要对你来说是个重要的故人就好。”


    裴郁逍眸色微深,在夜里看去,如同晕不开的浓墨,平时的光彩也暗淡了些,“他如今是个死人,听不见。”


    是在回答她问的祝愿一话。


    “听不听得见谁知道呢?”越雨抬眉,语气波澜不惊,“去世之人也有专属的祝贺方式,比如说愿他遗愿成真,顺利转世,在天堂的话就过得顺畅美好,在阴曹地府就不要被小人缠身。”


    话落,越雨微垂了下眼眸。


    裴郁逍怔了怔,回过神来,眼神逐渐沾上古怪:“越小姐有时还挺怪的。”


    他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越雨不觉得意外,弯了弯唇,最终发现还是笑不出来,不上不下地回道:“谢谢,你也不普通。”


    他说:“寻常人很少会想这么多。”


    越雨这回却是自然笑了下:“可我不比寻常人,身后事总要尽早考虑。”


    无所谓的态度,加上自嘲的语气。


    裴郁逍听罢,神色更奇怪了。唇角虽是勾着,眉眼却不见一丝笑意。


    起初,越雨只是想嘲讽一下他不是生性爱笑吗怎么不笑了,然而没想到真触及他的伤心事。看来这副模样还是触景生情了。


    越雨的笑容一收,能说的话她已经说完了,虽说不清楚算不算得上安慰,但至少她已经认真思考过措辞。如今是真没辙了。


    雪花簌簌飞落,裴郁逍降低的声线显出几分不真切,“人为什么要尽早考虑不一定会发生的事?”


    像是抓住她那句话的重点发问,又像是有感而发。


    “少将军,我们不同。”越雨言简意赅,口吻淡得似掺了冰雪,“你看到初雪会怀念旧友,感怀有加,而我会想如果天堂或者地狱也有初雪就好了。早点想通也不是坏事。”


    说完,她似乎也生出一丝诧异,仓促地垂下眼睫,似乎为同他说出这番话而感到懊悔。


    裴郁逍看在眼里,昨夜那股沉闷感又如千钧压下,呼出的细微吐息都似被风雪剥夺,他也别开了眼。


    好在她如今清醒,没有人会和他探讨说话时不看对方是无礼之举,也没有会为了当先生而做出的幼稚行为,更没有人会偷听他莫名微乱的心跳。


    “越小姐好像格外喜欢自然景致。”裴郁逍缓缓道,“至少这点,我们是一样的。”


    越雨摇了摇头:“算不上喜欢。”


    “在小尖顶看见日出云海的一刻,我无法清晰说出喜欢,但在不久后的今日,我才能确定那日的心情是无法复刻的。爬山的艰难,身体的不适以及彻夜未眠都能视为铺垫,即使只有看到太阳升起时最有意思。或许是时至今日,我才能体会到些许景致带来的余韵。”


    越雨前面都讲了她自己的想法,既然收不回来,便也不介意和他细说。不过这种无趣的说法任谁听来估计也是一听而过。


    “你有没有想过,不是回忆令它变得深刻,而是那时除了景以外的存在让你的感受更为丰富,只是你发现得稍晚一点。”


    他的话令越雨微微发愣。


    那样一场日出云海的盛景是在四季帮的筹备下才得以见证,与他们围炉煮茶、并排赏景的片刻鲜明而又具体,而这种满足和幸福是在日出的瞬间爆发。


    “越小姐日后想起当下的初雪,说不准也会记起我——”裴郁逍顿了下,旋即恢复自如,“今夜和你一样推开了这扇窗。”


    越雨并未听出不对,只下意识道:“少将军放心,我即便下了地狱,也会记得有你这么一位古怪的朋友。”


    话落,一墙之隔的少年微怔了下,两扇邻近的窗框相互靠近、碰撞,发出“啪嗒”的声响。


    他的目光越过木窗,停在她面上。


    寒风和碎屑穿过桂花枯枝,迎面挂满她的眉眼,薄霜亦凝她睫上,转瞬又化作细微的湿痕。那双眸子似浸了霜雪,清亮无比。透过风雪看过来时,有种令人心惊的美,紧接着,又逐渐转化成宁静、深沉。


    如初雪般,初见时惊心动魄,而后不疾不徐地降落,只停留片刻,便从一场盛大过渡到了无痕迹。


    有时淡到看得透彻,有时又很复杂,读不出一星半点的情绪。


    譬如此时,浅显到他一眼便能看出她又在用他的话回敬他。


    少年目光松动,眉尾扬了下,“如此,也不算差。”


    越雨出乎意料地看了他一眼,想来是昨夜说他坏话带来的刺激太大,如今她说什么竟然都激不起他的冷嘲热讽。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夜的裴郁逍出奇的有几分柔和。


    风雪交加,呈现转急的趋势,在呼啸的疾风映衬下,清冽的嗓音徒添一丝颤意:“如今越小姐是诚心将我当做朋友了?”


    他这话问得让越雨有点不知所措,二人都心知肚明是名不符实的夫妻关系,在私下不必拿出来说,他救了自己多回,又一起赏过景,姑且也能称得上普通朋友。


    越雨思忖道:“是互损的朋友。”


    也许是今夜的谈话过于顺其自然,她的心态也放松下来,情不自禁地就能道出真实想法。


    裴郁逍原本漫不经心的姿态稍稍收紧,“那作为朋友,给你一句忠告,心脏不好就别喝那么多了。”


    其实越雨只喝了三杯,可这对一杯倒的体质来说还是太超过了,越雨没有辩解,诚恳道:“昨夜我确实喝多了,如果说了什么冒犯到你的言语,就当是我胡言乱语,做不得数。”


    裴郁逍好整以暇地倚着窗,“什么才算冒犯的话?你说的太多句,记不清了。”


    越雨平静道:“那就当做全都算,你都忘了吧。”


    “我若是都能忘掉,那你不就爽了。这样不公平。”他饶有兴趣地开口,好看的眉眼染上促狭,哪儿还有方才伤怀的模样。


    越雨沉默。


    ……还说不记得。


    越雨抿抿唇:“我不会骂你的,也没有那个意思,真的,你别多想。”


    裴郁逍闲适地看着她,少女秀丽的眉端凝着,神色比平日更为冷静,却有种强行抑制的意味。


    又在撒谎。


    “哦——”裴郁逍唇角不自知地往上扬了下,尾音拖长,恍然道,“原来是这句啊,还以为是你夸我的话也不算数了。”


    越雨一愣:“我夸你什么了?”


    不知想起什么,他眼底掠过一丝不自然,又慢悠悠道:“自己想。”


    越雨顿觉呼吸略堵,她不是指责了他一顿吗,怎么还夸他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给个巴掌又给颗糖?


    不过按他这个意思,她夸的同时肯定也冒犯到他了。估计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还是不要细究了。


    “不说算了。”


    “啪”的一声,越雨关上了窗。


    裴郁逍:?


    雪簌簌落在他肩头,脸上被风刮得发麻,他却似不觉,垂下头,唇角蓦地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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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裴郁逍和风雪一块隔绝在外后,世界清净许多。越雨拢了拢双肩,往暖炉处靠,只觉四肢都冻到发僵了,差点撑不下去。


    顺其自然地代过了昨夜喝醉一事,越雨为自己处理人际关系能力的提升感到窃喜。至于这个冰天雪地下的天,爱谁聊谁聊,她可谈不下去。


    ——


    春季合操设在春节后,时间紧迫,全营都摩拳擦掌,悉心准备,全力以赴。


    裴郁逍依旧如往常一样,先住军营几日,随后回家,住几日,回家只一日。督训、巡察、考校都与以前无异,但又有点不同。


    何簟、罗临岳都能看出来他心不在焉。他们找了个时间和他谈一下。在霜阙军驻边时,每逢冬天,裴郁逍总会格外刻苦不知倦怠,练到手指渗血,全身都被风雪和酸痛麻痹,仿佛如此就能压抑住情绪,忘却一些事。


    何簟状似无意道:“卫指挥使的生辰日,我可是陪他喝了三大坛,你们就说我够不够兄弟?”


    他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时常发抽也是正常的。裴郁逍懒得理他。


    “这有什么好比的,谁不知小裴与他最为交好。”罗临岳斜他一眼。


    “冬至那日,我可什么都没做。”


    裴郁逍的话令二人微微一滞,像去年冬至他甚至能盯着一把剑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早知道卫指挥使生前使得一手好剑。裴郁逍这般不似表面的性情中人,短暂地陷入困窘,他们认为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我给他送上了祝福。”


    二人更呆滞了。


    “愿他生前愿终有一日实现,前路再无阻。”


    不知想起什么,裴郁逍的神色和缓了一下。


    “那你这段时间这么萎靡是做什么?”


    裴郁逍能放下心结,二人自然高兴,只是来意还没得到合理的解释。何簟说完傻愣愣地睁着眼,倒是罗临岳看向了游焕,后者给予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罗临岳忽地笑了:“有没有可能不是萎靡,是思念。”


    何簟问:“思啥啊?”


    罗临岳悠哉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少年人总会经历这么一段时间,你想想这个冬天过去后是什么?”


    “是春天。”何簟恍然大悟,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原来是思春啊。”


    思、春。


    二人一唱一和,丝毫不顾面色僵硬下来的裴郁逍。


    每日的熏香都由下人统一配,今日他身上的香囊配的是程新序制的药香,其中有一两味药格外熟悉,是越雨身上的味道。


    在方才提到冬至时,他心下时常抑制的情绪如今荡然无存,不复熟悉的滋味,抽离后反倒没有一丝空虚。又或者说,还没来得及细究,便已经被其他陌生的情绪填满。


    像里屋那张将他所有感官强势侵占的床榻。


    也像那张银杏花束后的笑颜,更像那双隔着风雪望来的眼眸,在记忆中挥之不去。


    明明淡得无滋无味,悄无声息,却又让人感到蛮横不讲理。


    他不是一个感知不到当下的人,但当下的感知却在往后不断充盈,直至深刻烙印。


    少年脸上头一回出现诸如无措的神色,连呼吸都难以绵长缓和。好友的取笑,竟也一时忘了回。


    何簟看不惯他这副别扭模样,当即道:“来过两招?”


    裴郁逍恍了恍神,眼神清明不少。


    一定是他过得太闲了,才会想起她。


    他落后于何簟等人,大步往外走,门外的风雪不歇,刮得木门吱呀作响。


    莫名地,他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会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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