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吆喝着上菜摆盘,越府那边半天便迎来了几位客人。
裴郁逍送完礼后与越明桉闲聊了几句,并未留下用饭。越明桉本想唤越雨出来,遥遥见一眼也好,奈何听管家说不到午时她便去了虞家,只好歉疚道了声让他见笑了。
像这般来送信物,亲手交到那人手中才好,裴郁逍本就不是出自自己心意,对此也不太介怀。
当了多年的贴身随从,游焕能察觉到几分主子的心思,是以将另外一些见面礼放下后,便随裴郁逍出了候客厅。
“表小姐等等,老爷正在见客,您还是别过去那么快啊!”不远处传来一道沉厚的嗓音,听起来是一位老仆从的。
越府的厅堂前有一条回廊,裴郁逍此时正准备走到回廊尽头,转角处,一个身影由于快步而来,对于来人始料未及,步伐未及时停下。
眼看着两方就要撞上,裴郁逍眉梢微拧,稍稍侧了下身,和来人擦肩而过。
而那人愣了下,险些扑向廊柱。
老仆吭哧吭哧地追在后面:“表小姐,夜里下过雨,可别在廊下跑,小心路滑啊!”
他抬头看清裴郁逍后,忙作揖行礼:“见过少将军。”
原本活跃的少女堪堪停下步子,忽地正色起来,抚平鬓角乱丝,柔声细语开口:“见过裴少将军。”
裴郁逍淡淡颔首,便打算挪开步伐,却见她挡在了跟前。
“少将军今日来府是做什么的呀?”孟枝晴笑意盈盈地抬头看他,两眼带着好奇的光。
刚才走得太快,匆匆忙忙的一瞥已经惊为天人,如今站近了点,发现这位少年将军生得着实貌美,面如雪后新阳,一袭蓝袍如初凝的深空,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
她见过行军的将士,他们多是不在乎形象,风尘仆仆,腿脚靴底都沾满泥垢,粗糙得不得了。
裴郁逍却不一样了,她有一种即便他穿素衣麻布也依旧风华绝代的感觉。
拉近的距离和这般不设防的打量都让裴郁逍略感不适,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口吻疏离:“送礼。”
“可是我听闻表姐出府去玩了,我第一天来也没见着她影儿,难得来京城,我还想让她带我逛逛。”她转了下脚尖,像是枝头上的雀,活泼得很,丝滑转折,“少将军可知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不知。”裴郁逍不带情绪地回言。
孟枝晴又道:“表姐总是和那几个好友待在一块,其中两个还是外男。我听说少将军至今和表姐还没见上一面,要不你与我去寻表姐吧?也许我知道她在哪。”
说是这么说,却让人觉得她话中有话。
像是意有所指地突出越雨顽劣,临近婚期仍往外跑,而且还爱和外男搭在一起。
裴郁逍简短回道:“不必了。”
裴郁逍对旁人的耐心向来不多,于是出发前裴母再三叮咛让他客气行事。
游焕看出来这点,便上前一步提醒道:“公子,我们该走了。”
裴郁逍点头,临行前像是想到什么,唇角微勾,不轻不重地落下一句:“我与她总会相见的,不急于一时。”
话音一落,袍摆掠过转角,清隽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孟枝晴始终盯着那处,手却置于心口,感受到一下又一下急促的跳动,能说会道的人头一回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形容此刻的感觉。
一旁忐忑许久的老仆终于有开口的空隙了,抓紧道;“表小姐,我们过去见老爷吧?”
“不急,我娘还没来呢。”孟枝晴收回目光,兴致缺缺地道。
一位妇人沿着孟枝晴来时的路缓步走来,刚进府门,下人说越明桉正在招待裴郁逍,便打算先带她们母女参观一番。越雨母亲去世早,作为越母唯一的姊妹,贺含馨此番携女来京是为了陪越雨出嫁。
二人住进越府,本该去为他们准备的院子收拾一番,但孟枝晴听闻下人的话,便说要先去问候姨父,一溜烟便不见了人影。
越明桉在候客厅,贺含馨在丫鬟的引领下往这边走来。
路上,两位年轻的男子经过,她悄悄打量了一眼,眼中泛起惊艳。
为首的少年微侧了侧颈,朝她轻轻颔首,以示问候。
没来得及多看,二人便迈着大步出了府。
贺含馨悻悻地收回眼。
寻到女儿的时候,孟枝晴已经雀跃地和她说起刚才的少年,“娘你见着了吗?刚才表姐的未婚夫往门口走了。”
“见着了,真是一表人才。”贺含馨评价。
“真羡慕表姐啊。”孟枝晴叹了声。
孟枝晴如今十七岁,正值出嫁的年纪。家里给她物色了几个好人家,孟父最为满意的还是一个年近三十的新进士。
此人还是他们家乡唯一一个靠近进士的,年纪虽然大了点,但是知识渊博,入仕之后加官进爵的机会颇大。
孟父满意并不代表她满意。
尤其是得知这个不太亲近、甚至没见过几次的表姐即将嫁给一个名当户对、年纪轻轻便军功在身的小将军时,孟枝晴更不满意了。
贺含馨哪能不知女儿的心事,只是以孟家如今的门第,孟枝晴能入进士的眼都算不错了。
贺含馨又想到了自己。
当初她的姐姐贺含绮出嫁时,越明桉还是个地方小官,谁知道成亲没多久便调回京中任职,诞下越雨之后更是逐步高升,一路坦途。
如今他们来京中,不言明的话,倒像是投靠似的。
当真是物是人非啊。
贺含馨心中也不是滋味。
毕竟当初两女同时说亲,是她觉着越明桉官位小,否决了越明桉,而姐姐瞧着他眉眼温良,便指了他。
转眼间二十年过去了,她嫁进孟家,夫君却贬职到接壤边境的县乡,举家迁至穷乡僻壤,连来京路上都耗了一个多月。而贺含绮死后,越明桉并未续弦,膝下只有她生下的一对儿女,情深天地可鉴。
也正是因为越府没有年长女眷,而她又是贺含绮亲厚的姊妹,越雨唯一的小姨,只好应下越明桉的请求,来送越雨出嫁。
母女各怀心思,还是贺含馨先收敛情绪,嘱咐女儿:“走吧,进去记得注意礼仪。”
……
越雨被虞酌拉着讨论了几个时辰的悬烛馆小郎君,待到暮色四合,又用过晚饭之后,才赶着天黑回到家。
蒲叔前来是通知她去见越明桉的,“小姐回来正好,老爷正寻您呢。”
越明桉最近忙得不见人影,越雨很少见到这个父亲,既然提出要见她,固然是有事相商,还未等她问蒲叔,蒲叔便主动告知了:“今日夫人的妹妹,也就是孟夫人和表小姐到府上来了。”
这事越雨略有耳闻,知道二人的身份。
蒲叔又道:“另外,将军府来送礼了,而且还是裴公子亲自来的。”
越雨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呢?
这话说得漠不关心,让人不知如何接,蒲叔却只怔了一怔,便说:“小姐且看看合不合心意。”
前院向来用来招待客人,如今宽敞的厅前又摆置了几个箱匣,越雨看着这阵仗一阵疑惑。
越明桉袖子一摆,指了指数个箱子,“今日少将军带来了些礼物来访。”
越雨记得前阵子府上忙前忙后的,婚期都定了,自然不可能没有下聘一说,那为何又送礼?尽管眼前这些看起来不如先前多。
越明桉看出她的不解,于是道:“这可不一般,都是从西南运回来的好东西,少将军念及我们家才亲自送到府上。”
他看了看越雨若有所思的神情,又道:“待会自己挑挑有什么新奇玩意是你喜欢的,还有这个,是给你的信物。”
语毕,越明桉有些许忍俊不禁。
蒲叔却是笑得脸上都浮现了褶子,“少将军的情意虽在,但果真是年纪轻,脸皮薄,等不及见小姐便让老爷转交,难道不知这定情信物亲自送到姑娘手上更有意义?”
越雨听到某些关键词,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越明桉否决道:“话不能这么说,毕竟他在西境待久了,那军中都是些粗老爷们,能懂什么。他既心念阿雨,也算有心了。”
此时的越明桉像极了在强行安利。
越雨从他手中接过那个盒子,鎏金嵌玉的外表精美,雕纹繁复,格外赏心悦目,盒子极小,看起来是装首饰的。她拨弄了一下才打开盖子,与她的反应截然相反的是,越明桉和蒲叔一脸期待。越雨回来前,他们都没有打开盒子。
匣内空间狭小,一层丝布隔着漆木底,正好容得下一对金点翠雕蝶耳坠。
嵌于其上的靛蓝蝴蝶翩翩,蝶翼镀金,一边自然垂下的赤色玛瑙珠链缀着微光,另一边垂下的流苏细而灵动。
绿迢一时被耳饰迷住,越明桉和蒲叔眼中也不乏赞叹。蒲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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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环乃倾心之物,少将军选的妙。”
越雨沉吟片刻,只觉好笑。她眉梢微微上挑,语中明讽:“可是我并没有耳洞,看来少将军也没有父亲说的这么上心。”
越明桉嘴角的弧度逐渐平缓,面上浮现一丝尴尬。
绿迢收回眼,也道:“姑娘自幼怕疼,夫人心疼她,姑娘便未曾穿过耳。”
殷朝民风开放,琳琅华饰流行于女眷当中,姑娘幼时穿耳洞本就寻常。只是后来越夫人去世,家中便没有年长的女眷为越雨穿耳洞。
“是啊。”厅外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阿姐都没有环痕,戴什么耳环。”
来人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形单薄,脸颊上还留着孩童的圆润,长相与越明桉有几分相似,眼眸黑亮,带着些许坦荡和稚气。
他轻嗤一声:“姐夫竟连这个都不知道。”
越明桉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后才回道:“没耳洞也无妨,日后便有了。”
越雨愣了愣,似乎没理解他在说什么。
越明桉仁慈地看着她并拍了拍她的肩,“阿雨如今长大了,这点疼怕什么。你小姨正好到了府上,便让她帮你穿耳罢。”
“父亲,我有一事不明。”
穿耳是小事,只是有一事她云里雾里的,这时越明桉闲暇,她便直接问了:“女儿自幼身子差,许多人知道我是个病秧子,为何还要嫁人呢?”
越明桉难得沉吟。
户部尚书一职空缺,他调来户部累积资历,如今才有了晋升的机会,尚书一职假以时日就会落到他身上。然而近年来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朝野暗中早已动荡,几位皇子私下较劲逐步变成明面相争。
昌文侯庶长子、昭武伯庶子、吏部侍郎嫡子都暗示过求娶越雨的心思,但是他知晓,这些庶子嫡子都没有什么长处,只是背后各有其人,真正的心思不过是将越雨当做缓兵之计,两家绑在一起后便等同于一艘船上的人。即便越明桉拿越雨病弱来拒绝,也顶不住施压,他们根本不在乎越雨,若是过个几年越雨不幸去世,再娶再纳都不是大事。
用联姻来拉拢资和巩固势力向来正常不过。
越明桉不愿把女儿当做牺牲品。
于是与裴家这纸陈年婚事便有了实效。
裴郁逍家世清白,裴母又与贺含绮有姐妹情谊,承诺会照顾越雨周全,裴郁逍又是个懂礼数的,想来她嫁过去不会受到委屈。再言,权宜之计未必不是长久之计。
像越雨这种情况的不乏例子,活个数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向来不会觉得自己女儿是没有福气之人。
而且两人郎才女貌,实为佳偶。越明桉想象了一下裴郁逍和越雨站在一块的画面,觉得养眼极了。
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他不同,他是岳丈。
越明桉心里一时间想了很多,面上却不显,神情多了几分认真,看着越雨说:“裴郁逍是良配,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与你母亲也是婚后才鹣鲽情深。”
“阿姐应当只是因为快离家而伤心,并不是不愿嫁给裴公子。”越燃眨着眼道,“阿姐不是自幼就心仪他吗?”
越雨睁大了眼眸。
越明桉、蒲叔、绿迢也睁大了眼。
这是什么瓜?
“应该是八九年前的事,那会他还在临朔。”
“你还藏了他的信物。”
“但是被我当成垃圾烧了。”
越雨问:“什么信物?”
越燃:“夫子交代的功课。”
“……”
是大家都少了一段记忆吗?
怎么感觉这娃子说的那么不真实。
裴郁逍离京前和他这个年纪相当,按理说两家也没有什么来往,他与越雨二人没有什么瓜葛。
越小姐十岁出头就搞暗恋了?
还有谁家好人的信物是作业的?
越雨觉得越燃说的话不尽然可信。
因为方才越燃说完没多久便目不转睛地看向她,似乎是在观察她的反应。越雨没有错过他眼神里的得意,还有一丝可以称为“敌意”的情绪,但很快就消逝。
她眨了下眼,希望是自己会错意。
小孩说话,大家不会太过当真,并且越雨的反应看来也不像这么一回事,大家便只当是开开玩笑。如果玩笑是真的也最好不过,这样越雨和裴郁逍的相处就更融洽愉快了,何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