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房间,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被伺候得妥帖的舒坦劲儿。
在大厅里,奶奶周佩兰和周外公周振军。
周外婆林小秀,正看着四个大点的孩子李泽景他们玩耍。
再过一年左右,李泽景他们就可以去上托儿所了。
至于小的这四个,还得再等上三年,才能彻底解放。
二胎的老五到老八,李泽瑞, 李泽润, 李泽鸿, 赵泽恩。
平日里多是奶奶周佩兰和曾祖母赵梅在照看。
曾祖母赵梅自从大病一扬后,身体反而愈发健壮。
她最是偏爱老八赵泽恩。
许是因为这孩子随了她的姓。
将来能延续她父亲这一脉的香火。
这份偏心表现得特别明显。
但孙谨言无所谓,作为既得利益者。
有人抢着帮忙带孩子,她乐得清闲。
李泽景带着弟弟们呼啦啦地跑了过来,小胖手扒着孙谨言的躺椅。
他仰着肉乎乎的小脸,奶声奶气地问。
“妈妈,舅舅又来喂鸡啦?”
“嗯。”
孙谨言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她心里盘算着,这八个儿子,才是她最稳固的江山基石。
孩子在,江山就在!
别说生娃没有,那是自己的孩子。
这亲生的孩子,和别人亲生的,那一样么?
李承云现在,在外面拼死拼活挣下的一切。
将来,都得分毫不差地落到他们手里。
李泽铭指着后院的方向,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妈妈,为什么有两种鸡?一种会跑,一种在笼子里不动呀?”
周泽霖也跟着认真地点头。
“是啊,笼子里的鸡,好安静。”
李泽启年纪最小,还不太会说整话。
只能跟着哥哥们“嗯嗯”两声,表示自己也有同样的困惑。
在孩子们单纯的世界里。
后院那些满地跑的多宝凤鸡是鸡。
这些新来的金苗鹌鹑,不过是些长得奇怪,还不爱叫的小鸡。
孙谨言看着儿子们懵懂的小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这抹笑意,是对自己完美布局的全然满意。
她的声音是惯有的温柔,像三月的春风。
“因为它们是宝贝鸡,下的蛋,能给你们攒钱娶媳妇。”
孩子们听不懂什么叫攒钱娶媳妇。
但他们听懂了“宝贝”两个字。
于是,在他们眼里,那些安静的“小鸡”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孙谨言的目光,越过孩子们的头顶,悠悠地望向后院。
孙云睿和孙云策,正严格按照背下来的法子。
小心翼翼地给鹌鹑添食换水。
他们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宝贝,生怕惊扰了这些金疙瘩。
笼子里的金苗鹌鹑,正安静地啄食着拌了草药的饲料。
它们羽毛上的点点金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透着一股与凡俗家禽截然不同的灵气。
李泽景他们四个小家伙,并排扒在笼子前,看得目不转睛。
“舅舅。”
李泽景指着其中一只鹌鹑,学着大人的语气,一脸严肃。
“它吃了。”
孙云策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
“对,吃了才能下蛋,下了蛋,就能给咱们小景买糖吃。”
孙谨言就那么懒洋洋地靠在后院的门框上。
她看着自己的哥哥和儿子们。
全都围着那几笼,会下金蛋的宝贝。
一个负责冲锋陷阵,摆平一切外部障碍的男人。
两个负责脏活累活,把收益干干净净送到手里的兄长。
八个流淌着自己血脉,未来能名正言顺继承这一切的儿子。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需要动动念头,开开口。
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为她搭建起一个安逸又富贵的世界。
她想要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孙谨言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这种日子,真是不错。
就在这时,卧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声。
不是一个声部,是几个声部叠在一起,此起彼伏。
这哭声并不显嘈杂,反而像一支排练有序的合唱团,准时开嗓。
正和父母说话的周佩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
她的脸上没有半点不耐,反而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哎哟,这几个小祖宗,到点儿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进卧房,动作麻利得像个经验丰富的老兵。
孙谨言依旧靠在躺椅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对这哭声再熟悉不过。
这第二胎的四个孩子。
不像老大他们那会儿是来讨债的,倒像是来报恩的。
饿了,拉了,才会用哭声精准地发出信号。
一旦需求被满足,立刻就能变回安安静静,冲人傻乐的天使宝宝。
很快,屋里的哭声渐歇。
周佩兰抱着一个襁褓出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都弄干净了,一个个精神着呢。”
“谨言啊,明天就满四个月了,该带他们去卫生院体检了。”
孙谨言闻言,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母亲。
体检?她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不过,这种小事,自然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
果然,一旁的孙云睿立刻接话,语气里是理所当然的周全。
“你放心,妹夫早就安排好了。”
他看了一眼正在后院忙活的弟弟。
又转向孙谨言,脸上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兴奋和讨好。
“承云特地跟厂里调了休,明天亲自开车带你们去。”
“我跟策子也请了假,还有瑶瑶。”
“咱们五个大人,带四个小宝贝,浩浩荡荡的。”
“保证把孩子们照顾得妥妥帖帖。”
孙谨言默念着“浩浩荡荡”四个字。
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实质的满意弧度。
她喜欢这种感觉。
被所有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众星捧月。
这已经不是去体检了。
这分明是一扬,向外人彰显这个家庭实力与团结的巡游。
就在这时,孙云策从后院走出来,脚步都带着风。
他手里提着一个小木桶,走得又快又稳。
生怕一丝颠簸,会损伤了里面的宝贝。
他几步走到孙谨言面前,微微躬身。
双手将小木桶举到她眼前,动作虔诚得像是在呈上祭品。
桶里,几十枚鹌鹑蛋静静地躺着。
每一颗都莹润如上好的暖玉,蛋壳上流动着一层肉眼可见的薄薄光晕。
孙云策的脸上,是再也压抑不住的亢奋。
眼神里,是对孙谨言近乎崇拜的信服。
“妹,你看,今天的产量。”
“个顶个的漂亮!”
孙谨言闻声,浓密的眼睫毛懒懒地颤了颤。
她的目光,在那桶流转着温润光晕的蛋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像拂去灰尘般,不带丝毫留恋地移开。
凡品终究是凡品。
再怎么蕴含灵气,也不过是她用来铺路的工具而已。
“嗯,不错。”
她调整了一下躺椅的角度,让暖阳更均匀地洒在身上。
慵懒地对一旁的孙云睿说。
“哥,这蛋来得正好。”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调子。
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安排。
“你挑些品相最好的,包上二十个。”
“明天去体检,给卫生院的王院长送去。”
这步棋,她早就想好了。
李承云是她的刀,负责在外面披荆斩棘。
而她,则要从内部,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人情。
织一张细密又坚韧的网,将这个家牢牢护住。
王院长,就是这张网上,一个极其重要的节点。
她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话要说得漂亮点。”
“就说是我这个当妈的一点心意,感谢他们对我家几个孩子的照顾。”
“东西不值钱,就是个自己家养的新奇玩意儿,给他们尝个鲜。”
孙云睿心头猛地一跳,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