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看着张秘书提着那篮子鸡蛋。
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背影。
李承云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淡淡道。
“走吧,厂里还有些账,需要我们去亲自算一算。”
“是,云哥!”
张秘书猛地挺直了腰杆。
提着那篮沉甸甸的鸡蛋,跟在李承云身后。
他的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
从今天起,他不仅是在为领导工作。
更是在守护一份难得的信任和温情。
李承云走在前面,眼神深邃了几分。
他当然知道,这篮子鸡蛋。
恐怕是谨言随口吩咐的一句。
甚至可能只是为了打发瑶瑶找点事做。
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孙谨言,他李承云的妻子。
虽然身子骨弱得像个玻璃人。
但她心善,知礼,念着每一个对这个家好的人。
他无时无刻不在为她铺路,为她做人情。
之前对张婶子那番毫不留情的敲打。
是立威,是划定底线,是杀鸡儆猴。
而今天这篮子鸡蛋,就是安抚,是施恩,是收买人心。
一打一拉之间。
孙谨言那个,金贵易碎,碰不得说不得。
却又心怀慈悲的活菩萨形象,便彻底立住了。
休养了两个月,孙谨言觉得,是时候让自己的身体“好转”一些了。
总那么病歪歪地躺着,固然清闲,却也乏味。
更重要的是,过犹不及。
她懒懒地想,一味地示弱,时间久了,难免会惹人猜疑。
一个恢复缓慢,却依旧需要精心养护的形象,才是长久之计。
于是,她开始走出卧房,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偶尔,还能陪着孩子们玩一会儿。
当然,也仅限于玩一会儿。
比如,她会斜倚在躺椅上。
看着后院养的多宝凤鸡,在院里悠闲地啄食。
在用莹白的指尖,指挥着大儿子李泽景。
把几粒洒落在外的谷子,捡回来。
李承云对此乐见其成。
他恨不得用个玻璃罩子把媳妇供起来。
但医生也说了,产妇恢复要适当活动。
见见阳光,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为此,他特意在院子里那棵石榴树下。
给她量身打造了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竹制躺椅。
这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孙云睿就骑着自行车,熟门熟路地进了李家小院。
他没惊动任何人,直接推着车去了后院。
今天,轮到他来喂鸡。
他从车后座解下一个布袋。
里面是切得细碎的新鲜红薯藤。
拌了些糠麸,是鸡崽子们最爱的早餐。
这些鸡,是之前孙谨言养的,为的就是坐月子。
下的蛋专门给她和孩子们补身子。
他们兄弟几个心疼妹妹,便主动把喂鸡的活儿给包揽了下来。
孙云睿一边撒着鸡食,一边侧耳听着主屋的动静。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看着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争先恐后地围过来,他心里稍安。
妹妹的身体,总算好了很多。
这是他这两个月来,最欣慰的事。
他们兄弟几个,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找各种由头过来一趟。
或送些东西,或帮着干点活。
明面上是探望,实则是不放心。
一想到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孙云睿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那些长舌妇,嘴里吐不出半句好话。
说他们孙家攀高枝,把妹妹当成生孩子的工具。
更有人说妹妹命薄,被八个孩子掏空了身子。
成了个药罐子,不知哪天就去了。
甚至还有人翻出旧账,说李承云克妻的名声。
到底还是应验在了妹妹身上。
每每听到这些,孙云睿都气得牙痒痒。
恨不得冲上去跟那些长舌妇理论一番。
可没用。
嘴长在别人身上,你堵不住悠悠众口。
好在,妹夫李承云是个靠得住的。
他把妹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家里家外,打理得滴水不漏。
谁敢嚼舌根,让他听见了,绝沒有好果子吃。
就说那个张婶子。
前阵子,她四处去说嘴。
把谨言在家里那点事儿添油加醋地传得人尽皆知。
“碰一下就碎的活人偶。”
“矫情金贵得跟皇太后似的。”
话说得难听,用心更是险恶。
结果呢?
没过多久,她男人张副厂长,当真升了。
从副的变成了正的,成了名正言顺的张厂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承云吃了哑巴亏。
张家要扬眉吐气的时候,一纸调令下来了。
新上任的张厂长。
被调去了几百公里外,一个偏远贫困县的农机厂。
美其名曰支援地方建设。
可谁不知道,那地方穷山恶水。
去了就等于发配边疆,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了。
想到这里,孙云睿既觉得心惊,又感到一阵快意。
妹夫这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又狠又绝,却也让人无比安心。
不少人还蒙在鼓里,只当是张厂长运气不好。
可孙云睿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事要说跟李承云没关系,他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孙云睿站在后院。
清晨的凉意中混杂着泥土和鸡食的淡淡腥味。
他看着那些毛茸茸的鸡崽子,为了几粒碎米争得头破血流。
心里忽然觉得,这世道,人和鸡,又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李承云做的那些事,没什么不对。
换做是他,为了守护妹妹,只会更狠。
如今的李承云,看似风光,实则弱点太过明显。
他所有的铠甲,都穿在了自己身上。
可他所有的软肋,都暴露在了外面。
他的妻子,他的八个孩子。
对敌人不够狠,就是对家人的不负责任。
在这个位置上,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深渊。
他正出神,主屋的门“吱呀”一声轻响。
孙谨言的身影出现在晨光里。
她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杏色羊绒开衫。
柔软的料子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几近透明。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不点,揉着眼睛。
小脚丫踩在微凉的地面上,像几只刚出窝的奶猫,摇摇晃晃。
是李泽景,李泽铭,李泽启,周泽霖。
“哥,你来啦。”
孙谨言冲他笑了笑,晨光熹微。
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气色看着比前些日子红润了不少。
“嗯,今天轮到我。”
孙云睿也笑了,拍了拍手上的灰。
“怎么起这么早?”
“小景他们醒了,非要出来看鸡。”
孙谨言说着,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没睡醒的慵懒。
李泽景和几个小家伙,已经摇摇晃晃地跑到了鸡圈旁。
小胖手扒着篱笆,嘴里发出“咯咯咯”的学鸡叫的声音。
逗得一群鸡崽子跟着扑腾。
“你身子刚好点,别在外面站久了,当心着凉。”
孙云睿走过去,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孙谨言摆了摆手。
“没事,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她指了指那张铺着厚软垫子的躺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