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么僵直地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孙谨言,那副好像随时会随风飘散的模样。
她心里五味杂陈,又是羡慕,又是浓得化不开的嫉妒。
羡慕她有李承云这么个。
放眼整个大院,都找不出第二个的好男人捧在手心上疼着。
又嫉妒她不过是生了几个孩子,就能被当成活祖宗一样供起来。
这哪里还是个人。
分明就是个摆在琉璃罩子里,精美又易碎的活人偶!
张婶子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她今天回去,非得跟院里那些长舌妇好好说道说道不可。
这李家的儿媳妇,哪里是什么金贵。
这分明是活神仙下凡,碰都碰不得!
匆匆看过孙谨言,又隔着老远瞧了瞧几个孩子。
张婶子被,周佩兰拉到了大厅喝水。
周佩兰压低了声音,脸上是藏不住的心疼和后怕,
当然,也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炫耀。
“别提了,这生孩子啊,就是拿命在阎王殿门口来回地溜达。”
“谨言生咱们家这八个,那身子骨……算是彻底被掏空了,根基都动了。”
她叹了口气。
“前些日子承云一出差,她人‘哗’一下就倒了,跟抽了主心骨似的。”
“现在啊,瞧着是个人,其实就是个纸糊的美人儿,风大点都怕给吹散了。”
张婶子听着,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主卧的方向。
嘴角控制不住地撇了撇。
“我看谨言气色不是挺好的嘛,白里透红的,哪有你说的那么悬乎。”
这话酸得倒牙,带着一股子。
过来人指点江山的优越感和几乎不加掩饰的嫉妒。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矫情,金贵得很。”
“哪像咱们那会儿,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得下地干活,要不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
周佩兰的脸当扬就拉了下来,正要开口反驳。
一个清冷如冰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张婶。”
李承云不知何时,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门口。
他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纸包。
他没穿,那身代表身份的干部装。
只着一件最简单的白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
露出一截结实有力,青筋微露的小臂。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
不带一丝温度地落在张婶子身上。
张婶子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的寒毛瞬间倒竖。
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李家这个儿子,平时看着温和有礼。
可谁不知道,他手段狠。
心思沉,是轻易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物。
“承……承云回来了啊。”
她干巴巴地笑着,声音都在发颤。
李承云却像是没听见她的搭讪,径直迈步从她身边走过。
他先是走到主卧门口,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
确认里面的妻子没有被惊扰,这才重新将门带上。
整个过程,温柔细心得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身,语气平淡地开口。
“我爱人的身体,是市里最好的医生亲自诊断过的。”
“产后气血巨亏,伤了根本,需要长期静养,不能劳心劳神。”
“她为我们李家开枝散叶,是我们李家上下都要捧在手心里供着的功臣。”
他顿了顿,目光从张婶子那张瞬间煞白的脸上。
轻轻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让人脊背发凉的弧度。
“张婶这么关心我爱人的身体,我很感谢。”
“不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听说,张副厂长最近正在竞争厂长的位置。”
“正是忙得焦头烂额,最关键的时候。”
“您有这个闲工夫,操心我们家的家务事。”
“不如多回去给张副厂长熬点汤,补补脑子。”
“毕竟……”
李承云的目光沉了下来,那是一种足以穿透人心的审视。
“这人啊,年纪大了,精力难免不济。”
“万一在关键时候,说错了话,办错了事。”
“影响了奋斗一辈子的前程,那可就太不值当了。”
这番话,听在张婶子耳朵里,不啻于平地惊雷!
这是赤裸裸的,不带一个脏字的威胁!
她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手脚冰凉,冷汗顺着额角就下来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谁不知道李承云,在市里的关系网有多硬。
他想给你丈夫的前程上点眼药。
那真是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不……不是的,承云你误会了,我……”
“我就是关心一下,我没别的意思……”
张婶子语无伦次,几乎快要哭出来。
“心意我领了。”
李承云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再不看她一眼。
“妈,送客。”
说完,他便推门进了主卧。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
整个人仿佛被春水浸透,柔得能掐出蜜来。
孙谨言将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惬意无比。
她懒懒地抬起眼,对着面如土色的张婶子。
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虚弱又礼貌的微笑。
这个笑容,是她精心调配的。
既是对自己男人完美表现的无声嘉奖。
也是对失败者最后的致命一击。
张婶子像是被那笑容烫了一下。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两人说了不到三句话,门口的李承云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是提醒时间到了。
张婶子一个激灵,赶紧说道。
“那……那你好好歇着,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她逃也似的退出了房间。
直到走出李家大院,张婶子还觉得心有余悸。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安静的院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李家的媳妇,真是拿命在给李家开枝散叶啊!
难怪李承云跟护眼珠子似的护着。
卧房内,孙谨言听着院门关上的声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她看着李承云,端着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走进来。
喂她喝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
这个男人,已经被她调教得越来越上道了。
更有李承云那“谁敢让我媳妇不痛快,我就让谁全家不痛快”
的霸道宣言作为背书。
一时间,孙谨言成了一个小传奇。
大家对她的印象,从那个嫁得好的漂亮女人。
彻底转变为,为李家立下泼天大功。
如今被丈夫捧在心尖上当活菩萨供着的,金贵无比的病美人。
再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投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敬畏,同情,以及深深的羡慕。
孙谨言的生活,因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惬意。
她每天唯一需要做的事情。
就是思考今天穿哪件新做的衣裳,喝哪种口味的花茶。
孩子们被李承云和周佩兰。
李瑶组成的铁三角照顾得妥妥帖帖。
他们来看她,都得提前预约。
并且被严格规定了时间,不许跑,不许跳,只能小声说话。
这天晚上,李承云伺候她洗漱完毕。
他又端来一盆温度正好的热水,半跪在床边。
他握住她那双莹白如玉的脚,小心翼翼地浸入水中。
他的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孙谨言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金口,指尖轻轻划过他疲惫的眉眼。
“累不累?”
李承云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眼里的光亮得惊人。
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亢奋的满足感。
“不累!”
“为你做任何事,我都不累。”
他握着她的脚,像捧着什么神圣的祭品。
低头在那光洁的脚背上,印下滚烫的一吻。
“谨言,你只要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孙谨言懒懒地应了一声。
她舒服地向后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满足地闭上了眼。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双脚,驱散了身体里最后一丝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