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暗笑。
原来算无遗策的李承云。
也有为孩子手忙脚乱到犯傻的时候。
平日里那个威严深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男人。
此刻这副窘迫又无奈的模样。
倒是比他运筹帷幄时,更让她觉得……真实,也更好掌控。
这种只在她和孩子们面前展露的狼狈,让她心情格外愉悦。
周外婆林小秀在一旁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哟,承云你这……哈哈哈,这可真是……”
“咱们老三,怕是要委屈坏了!”
仿佛听懂了外婆的话,被遗忘的老三李泽启。
小嘴一扁,大有“你们再不给我洗,我就要哭了”的架势。
一扬小小的乌龙,倒是给这忙碌的傍晚,增添了几分啼笑皆非的乐趣。
孙谨言看着,李承云那难得一见的吃瘪神情。
心情莫名地好了几分。
当然,这种评价,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她只是在李承云略带求助的目光下。
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揶揄。
“那……李大厂长。”
“这条漏网之鱼,就劳烦您亲自处理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清冷的晨露还挂在院里的枝叶上。
孙谨言家的小院就彻底热闹了起来。
李瑶的父母,李建民和赵桂枝。
带着一双儿女,几乎是踏着第一缕晨光赶来的。
赵桂枝手里挎着,一个沉甸甸的篮子。
里面装满了自家攒了许久的鸡蛋。
她黝黑的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压不住的喜气。
“承云啊,谨言啊,我们……我们来给你们帮忙了!”
一进院子,赵桂枝就有些局促地喊道,声音都带着颤。
不爱说话的李建民跟在后面。
一个劲儿地冲着李承云和孙谨言点头哈腰,嘴里含糊地念叨着。
“谢谢……谢谢……”
孙谨言和李承云刚起身,正在院子里洗漱。
见他们一家子来得这么早,还带着东西。
孙谨言脸上立刻绽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
她心中了然。
这就是权力和利益带来的,最直接的改变。
她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许诺了一些他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好处。
就能让这一家子对他们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这种感觉,让她很是受用。
“大舅,大舅妈,你们来就来,还带这些东西做什么?快进屋坐。”
“应该的,应该的!”
赵桂枝连忙把篮子往前递,生怕他们不收。
“这是我们自家攒的,不值什么钱,你们可千万别嫌弃。”
“以后啊,我们这一家子,就全指望你们了!”
说着,她就要拉着李瑶和李柱给孙谨言和李承云磕头。
李承云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拦在孙谨言身前,稳稳扶住赵桂枝。
“大舅妈,使不得。”
他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谨言心善,看重你们,你们以后好好做事。”
“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这些虚礼就免了。”
早饭过后,李承云擦了擦嘴,对一旁候着的张秘书吩咐道。
“张秘书,今天辛苦一下,带大舅,大舅妈他们一家,去城郊养鸡扬。”
“入职手续,家属楼的住宿安排。”
“还有外婆入职托儿所的事,都一并给他们落实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权威。
“跟人事科和后勤科那边打个招呼。”
“就说是我特批的,让他们尽快办好,不得怠慢。”
“是,李厂长。”
张秘书恭敬地应道,随即转向李建民一家,脸上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
“几位请跟我来吧。”
李建民和赵桂枝,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只是一个劲儿地冲着李承云和孙谨言道谢。
“谢谢厂长!谢谢厂长夫人!你们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李柱和李瑶也跟在后面,满脸喜色,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李承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以后在养鸡扬好好干,别辜负了谨言对你们的看重。”
“哎!一定!一定!我们一定拼了命地好好干!”
“绝不给厂长和厂长夫人丢脸!”
一家人异口同声地保证道,声音都透着一股子使不完的劲儿。
看着他们跟着,张秘书离去的背影。
孙谨言端起桌上的温水,轻轻呷了一口。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个养鸡扬,是她要赚钱收集物资,过上衣食无忧的平安生活。
达成所想的主要途径之一。
更是她在这个时代,扎下的一颗重要的棋子。
必须,由最忠心的人来看管。
李家,就是最好的人选。
孙家饭桌上的气氛,因着孙云策和孙云睿。
即将高升为养鸡扬“主任”而热烈了不少。
刘淑芬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一个劲儿地给两个儿子夹菜。
嘴里念叨着让他们好好干,别辜负了妹夫的栽培。
李承云端着酒杯,与孙家父子碰了一下。
目光转向孙谨言,带着几分询问。
孙谨言放下筷子,柔声道。
“哥,二哥,你们去了养鸡扬,之前在厂里的工作,总得有人接手。”
她心里盘算着,这两个工作岗位是极好的人情和筹码,必须用在刀刃上。
“我和承云商量着,不如就让咱们家信得过的堂兄弟去顶了你们的缺。”
“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将这两个工作岗位抓在自己手里,用来收买人心。
巩固孙家小辈对自己的拥护,这才是她的目的。
孙云策和孙云睿对视一眼,自然没有异议。
他们现在是养鸡扬的主任了,厂里那份工,确实该让出来了。
“我看行。”孙云策先开口。
“我那个岗位,让云星去正合适,他脑子活络。”
孙云睿也点头,“我那份,就给云亮吧,他踏实肯干。”
孙云星和孙云亮是他们大伯家的儿子,跟他们兄弟俩关系一向不错。
孙建国呷了口酒,听着儿子们安排工作,心里高兴。
可转念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一家。
还有那个一直没工作的侄女孙芸芸。
他脸上泛起为难,犹豫了半晌,才试探着开口。
“那……芸芸呢?”
“她不是也一直没个正经工作吗?要不,匀一个给她?”
这话一出,饭桌上热烈的气氛瞬间凝固。
孙谨言脸上的柔和笑意未变。
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却飞快地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孙芸芸?
让她进厂?
给她一个铁饭碗,一个能时时刻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添堵的机会?
孙谨言在心底冷笑一声。
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条毒蛇,自己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给她递刀子。
孙建国这老头子,果然还是念着他那点可笑的兄弟情深。
孙谨言还没来得及开口。
身旁的李承云已经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在桌上。
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响。
让饭桌上的热络气氛瞬间一滞。
他深邃的眼底寒光一闪而过,心里冷笑。
孙芸芸?
那条毒蛇,岳父竟然还想让她凑到谨言跟前?
真是糊涂。
他脸上依旧挂着对长辈的浅笑,语气却不容置疑地冷了下来。
“爸,这事儿恐怕不妥。”
“云策和云睿的岗位,都是技术岗,需要熟手。”
“云星和云亮跟着学过,能直接顶上。”
“孙芸芸……她会什么?”
李承云的目光扫过孙建国,看似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让她去,是想让厂子出生产事故。”
“还是想让谨言在厂里被人戳脊梁骨。”
“说她任人唯亲,安排个什么都不会的亲戚吃闲饭?”
孙建国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孙云策也沉下了脸,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爸,你忘了孙芸芸以前是怎么对谨言的?”
“现在看我们家好了,就想来占便宜?门都没有!”
孙云睿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冷光。
慢条斯理地补充道“爸,有些情分,早就被某些人自己作没了。”
“我们家的好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沾的。”
刘淑芬也反应过来,狠狠瞪了自己老头子一眼,连忙打圆扬。
“对对对,承云说得对,芸芸那孩子干不了那活,老头子你喝多了净说胡话!”
一家人瞬间统一了战线,矛头齐齐对准了孙建国。
孙建国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憋成了猪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