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青瓷茶杯,轻啜一口。
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谨言啊,我听佩兰说,你今年……已经十八了?”
孙谨言心中一凛。
果然来了。
这是嫌她年纪大了。
在这个年代,十八岁尚未婚嫁,确实算得上是大龄。
老太太这番话,句句都在敲打她。
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她配不上李承云。
“是的,奶奶。”
孙谨言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
语气平静,并不避讳。
“嗯,年纪确实是不小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
她的语气意味深长,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评判。
“承云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
“只是这婚姻大事,非同儿戏。”
“它关乎家族传承,还是得慎重些好。”
“你这一下子就怀了四个,对你这身体的负荷,可着实不小啊。”
“你这个年纪,底子……还行吗?”
这话问得极有水平。
也极尽刻薄。
明着像是在关心她的身体。
实则句句都在质疑她的生育能力和身体素质。
甚至毫不客气地暗指,她产妇风险巨大。
周佩兰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她几次想开口缓和气氛。
却都被老太太一个不悦的眼神给制止了。
周佩兰看向孙谨言。
目光中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担忧。
那担忧里,似乎又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周佩兰心里清楚,老太太的脾气她最了解。
谨言此刻的处境,怕是比自己当初还要艰难几分。
她既希望谨言能顺利过关。
又隐隐觉得,这或许也是一扬对谨言的考验。
甚至是对自己当初“草率”决定的验证。
周佩兰的态度也值得玩味。
看来这位婆婆在老太太的绝对权威面前,也全然硬气不起来。
孙谨言面上却适时地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受教与诚恳。
声音柔柔的,带着一丝让人无法轻易拒绝的真挚。
“奶奶说的是,谨言也知道自己责任重大。”
“所以平日里都格外小心谨慎。”
“一切都听从医生的吩咐,好好调养身体。”
“承云也常说,孩子们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打紧。”
她微微顿了顿。
抬起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
望向面色沉凝的老太太。
眼神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辜与困惑。
“只是,谨言有些不明白。”
“奶奶是觉得,谨言哪里做得不够好,让您老人家担心了吗?”
“还是说,这几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她巧妙地将皮球踢了回去。
话里话外,将自己放在了一个“一心为李家子嗣着想,却无辜被长辈误解”的委屈位置上。
再配合她此刻微微蹙起的秀眉。
和那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的模样。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老太太有些吹毛求疵,过于苛责了。
她就是要让老太太明白。
针对她孙谨言,就是针对她肚子里这四个金贵的李家重孙。
就是针对李家未来的希望!
李承云在此时适时地开了口。
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喙的维护之意。
“奶奶,谨言的身体很好。”
“医生也反复确认过,胎儿一切正常,发育良好。”
“您不必过虑。”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安心静养,不受打扰。”
李老太太被孙谨言这番不软不硬的话顶了回来。
又被自己最疼爱的亲孙子当面维护。
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她冷哼一声。
手中的龙头拐杖在光洁的红木地板上轻轻一点。
发出沉闷的声响。
“哼,安心静养自然是要的。”
老太太的目光在孙谨言和李承云之间意味不明地转了一圈。
话锋却陡然一转。
声音也冷了几分。
“承云,你和静姝那孩子,当初也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她那孩子,性子温婉柔顺,知书达理,家世也清白干净。”
“若不是……唉!”
静姝!
李承云那位早逝的前妻的名字!
老太太这番话,无疑是在赤裸裸地拿前妻来敲打孙谨言。
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孙谨言不如前妻。
甚至隐隐指向孙谨言那并不光彩的出身和嫁入李家的方式!
“如今,这突然冒出来的四胞胎……”
老太太的目光再次如利刃般落在孙谨言的小腹上。
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怀疑与审度。
“来得这般蹊跷,倒也真是……让人不多想都难啊。”
周佩兰在听到“静姝”这两个字时,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她猛地看向孙谨言。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其中交织着震惊,慌乱。
还有一丝……被瞬间勾起的旧怨与深深的猜疑!
孙谨言心中警铃大作!
这老太太,果然是来者不善,手段狠辣!
前妻这张牌,打得可真是时候。
也真是够份量!
看来这位名叫静姝的女子,在李家。
尤其是在周佩兰和老太太的心中,分量绝对不轻!
这,才是真正的硬仗!
她必须立刻想出应对之策。
否则,她和她腹中这四个孩子的未来,都将岌岌可危!
那顿家宴,最终在一种极其尴尬和压抑的氛围中不欢而散。
李老太太那番指桑骂槐,意有所指的话。
像一根根无形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在孙谨言心头。
也让李家其他人,各怀心思,暗流涌动。
回到他们的小院,夜色微凉。
李承云握着孙谨言有些冰凉的手。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委屈你了。”
“奶奶那边,我会去说。”
孙谨言轻轻摇了摇头。
她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却疏离的弧度。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
也格外冷冽。
“不委屈。”
“豪门大院,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
“这点风浪,我还撑得住。”
她心中冷笑。
这老太太,摆明了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顺便抬举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前妻“静姝”。
只是,她孙谨言,可从来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更在意的,是婆婆周佩兰的态度。
自打老太太回来后,周佩兰对她的那份刻意营造的热络。
明显降了温。
虽然表面上,依旧关心她的饮食起居,嘘寒问暖。
但那关心,总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的刻意和若有若无的疏离。
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生分了许多。
尤其是在老太太提起前妻“静姝”的名字时。
周佩兰那瞬间煞白的脸。
这位婆婆的心,恐怕已经开始动摇了。
前妻的阴影,加上老太太的威压。
这位婆婆,周佩兰,果真还是“拎不清”了。
没过几日,一切便得到验证。
李老太太以“照顾孕妇需要有经验的贴心人”为由。
将原本还算勤快周到的,送饭阿姨打发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她老家带来的远房亲戚。
一个五十出头,唤作张妈的妇人。
张妈面相看着老实巴交。
可那双精光暗藏的眼底,却分明写着“不好惹”三个字。
张妈见了孙谨言,一口一个“孙同志”,叫得比谁都甜。
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仿佛恨不得将她供起来。
孙谨言骨子里的魅魔本性,让她对周遭的感知异常敏锐。
她很快便察觉出不对劲。
这位张妈,表面功夫做得十足,滴水不漏。
背地里,却是个阳奉阴违的老油条。
给她准备的孕妇餐,不是油腻得让人喉咙发堵。
就是清汤寡水得寡淡无味。
连点油星子都见不着。
那些李家送来的名贵补品,也常常被她以各种“不小心”的理由弄错火候。
或者干脆就“忘记”炖煮,任其变质。
有时候,孙谨言甚至能从那些所谓的“新鲜”食材里。
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新鲜的异样气味。
食材边缘,甚至泛着可疑的青黑。
若非她一直暗中用空间里的灵泉水,悄悄调理着自己的饮食。
恐怕早就被,这明枪暗箭折腾得面黄肌瘦,元气大伤了。
孙谨言不动声色。
她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这老太太派来的人,果然是来者不善。
她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这笔账,她会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于是找到了李承云。
问他“是不是想离婚,明着来!为何这般磋磨我?”
孙谨言直接电话道“放心,我正在医院堕胎,我们没有以后了。”
然后她立即挂电话,我让你们袖手旁观,我让你们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