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少年的黑影是在一个小时后出现的。
看见他,温瑾恨不能立即追出去,又生怕打草惊蛇。
“愣着干嘛?去洗漱啊!”
程春湘已经不耐烦开催了,温瑾连忙放下紧攥着窗帘的手,应声出了门。
鱼骨街屋子小,是实打实的罐头房。
温瑾家这间只有二十来平,房子除了睡觉,也没什么别的大用途,盥洗室和厕所都是公用的,就在走廊尽头。
温瑾一步三回头地朝盥洗室走着,时不时就回望一眼,始终没看见那截身影。
洗漱完,她又猫在走廊上等了会儿,还是没见人出现,连忙折返回去,恨不得把脸贴着窗户去瞧。
少年压根就没上楼,此时此刻,他低着头倚在墙上,身形模糊成一团,叫人看不清神情。
再一次回到卧室,温瑾捣鼓起了那个坏掉的收音机,一边捣鼓,一边时不时往外瞄一眼,兀自着急。
说起来,还是托老房东的福,温瑾才有了这样一间自己的卧室——将房子租出去前,老房东在客厅一侧打了两堵薄墙,自此就分出了个两室。
墙很薄,用的材料和工地上用来搭建活动板房的临时材料是一样的,不隔音,也没门,只留了一个光秃秃的门洞,地方也只容得下一张单人床。
上家租客在门洞上挂了防蚊虫的厚帘子,离开时没有带走,母女二人就沿用了下来,拿它当门了。
虽然地方不太像样,空间也逼仄得可怜,温瑾却心满意足,毕竟,程春湘在家时,她把帘子一拉,就拥有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月亮的清辉薄薄一层,砖墙之下,少年的影子亦虚亦实。
他不回家,也没去别的地方,就这么在家楼下沉默站着……
温瑾等得犯困,将窗帘向两侧轻轻扯了扯,下巴无奈枕在了窗沿。
直至凌晨一点,温瑾险些原地睡着,他才终于迈动了步子。
他步子迈得极快,仿佛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心,手上还拎着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黑布袋。
那袋子块头不小,沉甸甸的,压得他人都矮了几分。
见少年终于有了动静,温瑾遽然起身,拉开门帘出了门。
-
程春湘向来睡得实,但饶是如此,温瑾还是极力放轻了动静。
她光着脚,一步一步缓慢朝前,只敢用前脚掌着地,脚后跟都没有踩踏实。
走到门口,温瑾侧身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在步伐声最为清晰的那一霎,干脆利落拧开了门锁。
廊上的夜风轰然扑到了脸上。
于是,记忆中那双异常凶恶的黑亮眼睛,再一次,与温瑾遽然相对。
“我的东西……”
温瑾刚一开口,脸颊上传来了一阵咯着骨头的压迫感。
少年牢牢捂住了温瑾的嘴,指骨仿佛是迎风劈出来的。
“放开……”
温瑾不敢喊出太大的声音,只好两手并用,卯足了力气去掰眼前人的手。
少年看着嶙峋,力气却比她大了不少,温瑾怎么掰都掰不动,急中生智,抬起膝盖就朝眼前人踢了一下。
黑暗中,温瑾也不知踢到了人哪儿,总之这一脚出去,眼前人猛地喘了口急气,身体紧跟着躬了下去,手上的力气一下就泄尽了。
趁这机会,温瑾立刻甩开了他的胳膊,拖鞋都来不及蹬上,光着脚嗖一下朝前蹿了几步,一把拿起了他脚边的黑袋子。
先前温瑾就注意到了,这袋子是突然间多出来的。
这个鼓囊囊的袋子里会有什么?
外婆留给她的照片在里面吗?
一边想着,温瑾将鼓囊囊的袋子猛地抱紧,动作间,一股劣质的煤油味扑面而来。
少年早已捂着下身疼得满头是汗,恶狠狠抬眸瞪了温瑾一眼。
温瑾见他捂的地方,这才意识到踢到了人哪儿,脸一红,拎起袋子反身后退,砰一声用肩膀抵紧了大门,将他隔在了一墙之外。
喘着气,温瑾蹲身向下,颤着手解开了布袋封口。
出乎她意料的,袋子里装着的全是炭。
一块、又一块……
宛如泼墨一般,看久了,仿佛连人的视线都能吞噬至尽……
忍着刺鼻味拨开几块黑炭,温瑾找到一个小包,三下五除二翻开,却没看见自己的钱包。
小包里,只有几个手电筒、几块旧电池,和一些她不认识的花花绿绿的电路板。
这些东西看着有些年头了,应该是从废电器里拆下来的。
没找着自己的包,温瑾失望极了。
而同一时间,耳畔竟有敲门声骤然响起,似急雨般密集砸来,眼看就要越来越大声。
闻言,温瑾不可思议地回过了头。
疯了吗?他竟然还敢敲门!
这个点敲门,万一吵醒了程春湘,再把事情捅到他那酒鬼老爹那儿去,他就不怕又被打个半死?
随手拎起了个电筒,温瑾连忙打开了门。
门开刹那,温瑾毫不犹豫地将电筒上的开关一推到底,像审犯人一般,照亮了少年污灰遍布的脸。
眼睛,和噩梦里的一模一样。
狭长、深邃、透着股不讲道理的凶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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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梁,高挺的一道,是周正的,却横亘着一道结了痂的伤口。
再然后就是血痂、眉弓上那道尤其显眼,像是生来就长有的,浑然天成。
只这一眼,温瑾心里忽就然冒出了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念头,心想,眼前人一点都不像江才封,大抵是更像他妈妈。
而他妈妈,大抵是一个长相极美的女人……
少年已经伸出了手向上摊着,意思很明显:东西还我。
温瑾立刻也伸出一只手来,掌心同样向上摊着:“照片还我。”
说着,手里的手电向后方晃了一个角度,仿佛是给人展示战利品一般,照向了油亮亮的黑炭。
-
午夜时分,廊上的穿堂风相较于白日里凶猛许多。
夜风一下、又一下,搅弄温瑾额前的几抹碎发,猛烈颤着。
二人之间,氛围越发剑拔弩张。
再抬头,少年的领口也有风灌进,一起一伏。
温瑾发现,少年的锁骨同样很突出,和他跪趴着挨打时颤动的肩胛两翼一样,锋利得像要划破皮肤。
此时,眼前人眼皮微垂,盯着温瑾身后的那块地界。
温瑾警惕地向后缩了缩,连带着回望一眼,瞥了眼程春湘房前紧闭的门帘。
许是有风,那门帘轻轻飘了飘,随之,拖鞋触地的趿拉声响了起来。
温瑾:“!”
程春湘居然起了床,温瑾心跳快要撞出胸膛,想关掉明晃晃的手电,那开关却被卡住了,她咬牙用力也没推下去。
程春湘眼看就要掀帘而出,温瑾迅速捂住了电筒,又向前迈出一步,反手将门虚掩着,倒吸一口气靠在了走廊墙上。
微弱的余光照着地面。
少年视线循光而去,看清温瑾赤脚站着,一脚踩着另一脚脚背,拇指蜷得极不自然。
视线往上,顺着笔直小腿延伸上去,她两手紧攥着睡衣一角,嘴唇紧抿,挺立的鼻尖有汗滑落,清澈眼眸里蕴着没藏好的慌张。
“看什么看?”
温瑾压着嗓子凶他。
少年被她一凶,冷冷转身,竟不顾那个被温瑾抢走的黑包了,大步向前。
温瑾想拦,又怕发出声音引得程春湘注意,到底还是没能伸出手来。
不想,少年迈出几步,竟又骤然折返,垂下的手指触着温瑾指尖刮擦而过,将手电筒上的按钮向上推了一下。
他动作又快又轻,像个轻飘飘的幽灵。
咔擦一声。
长廊上唯一的光源就此消失。
夜色如一张厚毯,裹住了混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