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屋内。
迷迷糊糊中,满月感觉到有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在轻轻舔舐自己的脸颊。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毛茸茸的雪白小兽,正乖巧地窝在床榻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巴巴望着她。
满月眨了眨眼,尚带着几分初醒的懵然,她仔细辨认片刻,才发现这竟然是织梦兽。
织梦兽原先那样像座小山的庞大身躯缩小了数倍,模样也有所改变,四目化作了两只清澈的圆眼,冷不防看上去,和寻常人家看门的小狗无异
织梦兽呜呜叫了一声,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手臂,嘴筒子拱着她,在分开的这段时间显然也极为想念她。
满月差点被拱得摔倒地上,也是这一动,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恢复了人身。
看来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
满月坐起身,织梦兽立刻欢快地跳到她怀里,热情地再度舔起她的脸。
“好了,好了……”满月忍不住轻笑出声,一边躲闪一边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织梦兽的热情让她招架不住,幸好它并非凡犬,口水的味道不难闻,被它身上清新的草木气息冲散了。
她也很想念织梦兽。当时一别,她险些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这样的离别在她微如尘土的生命中并不少见。
就在这一人一兽嬉闹之际,破旧的房门咯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嬉笑声戛然而止。满月和织梦兽不约而同停下动作,齐齐望向门口。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来人看到屋内的情景,眉梢微微挑了一下,扬起一个是似而非的笑容。
织梦兽像是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压迫感,不敢再这么放肆,瞬间老老实实缩成了一团,窝在满月怀中。
满月则想起了自己变成妖身发生的事,也几不可闻地僵了一下。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只有被他强行按着上药的画面出现在眼前迟迟挥散不去。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就算理智很清楚他是在帮她,但还是有种被强迫的羞耻感。
满月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织梦兽,借此掩饰一闪而过的慌乱,若无其事和陆宴白打招呼:“好巧,哈哈,你来了。”
陆宴白:?
“脑子睡傻了?”他笑意盈盈瞧着她,语气很是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有时候满月觉得他舔舔嘴真的能把自己毒死。
满月对昏睡之前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吃了很多灵谷,她打量了四周一圈,试图转移话题:“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不久。”陆宴白笑着,“两天而已。”
两天?
满月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她立刻低头检查起自己的伤,皮肉伤已经好了大半,身体仍有些虚弱,不过先前那股钻心刺骨的寒意倒是不见了。
满月正要长舒一口气,目光却忽然顿住,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好像不是先前那套。先前她穿的还是梦竹给她挑选的衣裙,而今却里里外外都换了新的。
满月睁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好整以暇靠在边门的陆宴白:“我的,我的衣服……”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陆宴白扬了下眉,非但没有回避,反而迎着她的视线也向她看去,四目相对的瞬间,满月的心跳冷不丁漏了一拍,陆宴白却弯眼笑起,像是无声肯定了她的猜测。
满月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除却那么一丁点不值一提的羞赧外,更多的是气恼。
谁允许他碰她了!!这个混蛋!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新仇加旧恨,正待她发作的当头,屋外一个柔和的女声传了进来,打断了他们:“陆公子。”
陆宴白稍稍错开身,青青拎着两个药包进来,瞧见床上的人醒了过来,她愣了一愣,才不好意思地向她问好:“小卓姑娘,你醒了。”
满月的怒火立时平息了下去。
青青把药包放在桌子上,见满月看着自己,便问她:“衣服合身吗?不合身的话我再给你找一件别的。”
青青的个头比满月略高一些,她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确实有一点点大。
满月意识到什么,她飞快地瞧了眼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看着她的陆宴白,倏然反应了过来。
“我的衣服,是你替我换的吗?”满月问道。
青青点点头,不明所以:“是我换的,怎么了吗?”
满月:“……”
她就知道。
满月极为勉强地扯起一个笑容:“没什么。多谢你。”
青青察觉到气氛有点微妙的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药包送到,她看了看陆宴白,见他没有其他话,就先行离去了。
她一走,满月立即恼怒地看向陆宴白:“你故意的!”
陆宴白眉眼弯弯:“要不然呢?”
满月:“……”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他惯常戏弄人的风格,可不知为何,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微妙地缠绕上心头。
满月很讨厌这个玩笑,倒不是出于什么世俗的贞洁观念,而是她不喜欢这种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随意摆布的感觉。
尽管她的人生已经很少能够不受外界摆布。
满月有些可悲地想。
陆宴白察觉到她骤然低落的心绪。两个人相处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他不禁有点意外,戏谑的笑意淡了下去,瞧着她:“你生气了?”
满月扬起一个笑容:“没有哦。”
陆宴白却缓步走近她,他微微倾身,两个人的距离近到满月能够清晰地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也随之笼罩下来,像铺天盖地的网,逃无可逃。
满月心砰砰直跳,下意识地稍稍往后靠了靠。
陆宴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专注,仿佛想要穿透她的外壳,从中看清她的内心:“真的吗?”
被这样盯着,反而让满月先慌了,她长睫微颤了下,一不留神,真话就脱口而出:“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多尊重一下我。”
话一出口,满月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谬。
拜托,这可是陆宴白。
一言不合就打出毁灭世界组合牌的原著大魔王,戏弄主角团就像猫戏弄小老鼠一样,阴晴不定乐子人,一生只凭喜好行事。尊重这两个字恐怕根本不在他的认知范畴。
真是疯了,她怎么敢对他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期待。
满月自知是自己反应过度了,她慌忙垂下眼,轻轻吸了口气,收敛起不该有的情绪,再抬眸时,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理智。
“……对了,你拿到通行令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陆宴白却仍是静静看着她,将她眼中细微情绪的变化尽收眼底。
对陆宴白来说,都是很新奇的反应。他很少会注意他人,更不会给予半分在意。
可他却莫名地有点在意她。
她不开心。为什么?
她急于将这份不开心隐藏了起来。又为什么?
“走不了。”陆宴白直起身,与她拉开了些距离,压迫感也随之褪去,“妖兵封了城,有通行令也出不去。”
满月闻言立感不妙。
十方城如果和原著里描述的一样庞大,要封城得费多少工夫,堕仙如此兴师动众,绝不可能单单只是为了搜捕他们,否则只需要在出口设置关卡即可。
更大的可能,是为了确保某件更重要的事不被打扰,甚至连消息泄露出去的机会都不给。
比抓他们更重要的事……除了那场献祭,还能是什么?
满月心一沉:“那陈仓他们……”
陆宴白眉梢微挑,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掠过心底,不知怎么,他不太想从她的口中听到他们的名字。
“这么在意他们。”陆宴白语气凉凉的,全无刚刚与她玩笑的调侃戏谑,“有闲心,你先顾好自己。”
语毕,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她纤细手腕上挂着的玉珠。
她恢复的速度明显与她身上的善印有关。
她身怀善印,却又没有足够的力量运用,如果被人发现,无异于怀璧其罪。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给她玉珠的那人为了保护她将她的善印封印了起来。她并非真的妖脉断绝,只是因为封印,才会显得如此。
在禁林时,不知道什么原因,邪仙的妖力触动了她的封印,因而被解开了一部分。
陆宴白并不打算询问她这件事,他很确信这件事她自己都不知道多少内情,而封印她的那人显然很早就不在她身边了。
如今封印被解除,他虽然暂时替她重新封印了起来,可他的力量与善印天生相克,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要早点将她送到盛京才行。
陆宴白素来与玄都观理念不合,却也不得不承认,普天之下也只有他的师父行藏道人能够护住她,因为只有行藏道人没有私心,不会因善印而起贪念。
陆宴白打算一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就先将她送走。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些告诉她,他清楚要是让她知道他的计划,她肯定不会离开。
满月怔了怔,隐约听出他的心情似乎有点不太好。
这次换她感到疑惑。
好端端她又怎么惹到他了。
“可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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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陆宴白笑着,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先好好养伤吧。”
说完,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笠帽,转身离开了。
满月看着他离去,抱紧了怀里的织梦兽,将脸埋在它柔顺的毛发中,叹了口气。
她很想念小肥啾,自从她救下小肥啾后,她们两个就形影不离,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久。
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呢。
其后几日,陆宴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天不亮就出门了,往往到深夜才披星戴月回来,满月想找他谈话都没机会。
满月始终惦记着祭祀的事,养伤也不能安心。陆宴白不在的时候,她就和青青小织她们作伴。青青小织都是性情极为温和的妖,很好相处,与她们原身给人的刻板印象截然不同,从她们这里,满月了解了很多十方城的事情。
她们和满月一样,都是无依无靠流离失所的小妖,没来十方城之前,住在附近的山上,近年来人与妖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没有大妖庇护的日子极为难熬,她们的父母就是死在除妖师手中,其后她们流落各处,因为脸上这些无法完全化为人身的蛇鳞,颇受亲戚们的嫌弃,只有一个远房的娘姨接济她们,可是世道凶险,娘姨也自顾不暇,帮不上太多忙。
后来她们听说了十方城,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妖。贩卖药材攒了一部分的灵石后,她们就用全部积蓄换来两张通行令。
当然,十方城的日子其实并没有比外面好过太多,妖的世界更加看重实力,没有实力,走到哪里都是被欺负的命,但在这里,至少避免了她们父母那样被除妖师抓走的惨剧。
青青的话触动了满月,不光是因为相似的境遇,还因为从她们这里,她看到了区别于原著的另外一个世界。
活生生的世界,不只有匡扶正义的主角团,是更多的没有被照见的黑暗地带。
满月又想起十夜公子府邸里的梦竹小桃她们,还有金琉璃的周娘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满月一直耿耿于怀。原著里有提到过织梦兽,却没有提到过十夜公子和艳三方,如果真的像青青他们说的,艳三方和十夜公子分管着二城,权势滔天,不可能因为是无名小卒不被原著提及。
一个不好的猜测悄然浮现在心头。
万一十方城也是要被献祭的地方呢?或许就连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十夜公子,也是被即将献祭的一员。
堕仙献祭,是为了替自己打造了一副得以再度行走在世间的躯壳。她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更不可能单纯是为了收留小妖而建造一个十方城。
满月忧心忡忡,心不在焉地替青青分拣着药材。
青青想起之前的事,怪不好意思的:“我不知道你是受了伤才变成妖身的,不是故意说你是灵宠。”
对于已经化了形的妖来说,灵宠确实是个不太好听的称呼。
满月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没事的。”
青青眨眨眼,踌躇了下,小心翼翼问道:“你是陆公子的……妻子吗?”
满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差点打翻手边的药筐。她记起青青表白被拒的那一幕,好巧不巧还让她看到了全程。
满月顿时尴尬起来,连连摆手,生怕伤了小姑娘的心:“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算是他的,他的朋友吧……我和他之间绝对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青青的脸一下子变红了,她慌忙摇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陆公子他实力那么强,肯定是要去内城做大事的。我……我之前的那些念头,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你不必同我解释这些的。”
青青坦诚又涩然地说着。满月却从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层意思,她们似乎都并不知道陆宴白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个力量强大的同类。
难怪青青会对他生出倾慕之心,甚至想追随他离开。
相比于姐姐小织的沉稳,妹妹青青的心思显然更为单纯透彻,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这大概是因为小织一直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将风雨遮挡在外,才让妹妹得以保留了这份不谙世事的纯真。
正当气氛微妙的时刻,小织回来了。
她背上背着沉重的药篓,里面塞满了刚刚采集回来的新鲜药材,发丝间还沾着些许清晨的露水与草屑。
青青立刻迎了上去,语气带着诧异:“阿姐,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小织将药篓从肩上卸下,轻轻放在地上:“城里被带回来三个除妖师游街,集市上都是看热闹的,没几个做生意。我怕又碰上那几个纠缠不清的登徒子,索性就先回来了。”
除妖师。
听到这三个字,满月倏地看向小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