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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Chapter 28

作者:未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晚饭后,老人让贺兰念睡床,贺兰念不好意思霸占老人家的床,便说她跟程回打地铺就好。


    老人也没多说什么,他拉开衣柜拿出一床新被褥,道:“这是之前你爸拿过来的。”


    然后他让贺兰念和程回跟着,去了其中一个草垛。


    搬去用草编织的门,贺兰念见草垛里面除了些麦草便没其他的东西。这些麦草是专门用来治沙的,仓库里的麦草明显用完了,只剩下些太短不能用的,空间倒是很宽敞。


    老人走进去,把被褥铺在一层麦草上,又转身回屋拿了个手电筒给贺兰念。


    这会儿风沙依旧很大,没几米的距离,贺兰念几乎看不见那间小木屋微弱的灯光,老人回屋的身影渐渐模糊不清。


    大概是太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他语言系统像是丧失许多,贺兰念看见他好几次张口要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闭上。


    贺兰念正看着老人的背影发呆,肩膀突然被人揽住,随即她听到程回不满的声音:“贺兰念,你要站在这当白杨?我要被刮走了~”


    你怎么可能会被刮走?贺兰念在心里默声吐槽。


    贺兰念抬手正要推掉程回揽她肩的手,程回先一步放开她,弯腰顺滑的钻进草垛......贺兰念以为程回要嫌弃,没想到他自然的躺在里面,然后支着脑袋看她,用眼神点了点他身边的空位,姿态慵懒又放松,像一只大尾巴狼。


    贺兰念:“......”


    真是前有狼后沙尘暴。


    草垛里的程回还状似无知问:“贺兰念,这里晚上有狼吗?”


    “......”贺兰念完全有理由怀疑程回在调侃她那晚说医院没狼那句话!


    贺兰念在心里说:“有!不仅外面有,里面也有!”


    正进退两难,一道微弱的光照过来,老人又拿了一床被子过来。


    贺兰念眼睛一亮,感激的看着老人又在一个空草垛里铺了一床被子!


    程回瞥见,脸上的笑意淡去,他眯了眯眸。


    老人铺好床就离开了,贺兰念正欲离开,听见身后草垛里程回喊她的名字:“贺兰念!”


    “嗯?”贺兰念回头,他看程回神情还挺严肃的,便问,“怎么了?”


    程回蹙着眉,紧盯着她,“我一个人睡这里害怕。”


    “怎么会?”贺兰念朝四周看了看,安抚道,“狼群不会来这里的,放心吧。”


    程回:“......”


    黑暗里程回的眼睛越发深邃不可估摸,他盯着贺兰念,眼睛都忘了眨。


    对峙了片刻,贺兰念想道晚安离开,就见程回突然放下胳膊掀开被子,蜷缩着侧躺在被子里,再不发一言。


    贺兰念:“......”应该不至于生气吧?


    贺兰念转身离开,去了另一个草垛。


    昨晚贺兰念一夜没睡,这会外面风声呼啸,草垛里不太漏风,也还算凉爽,睡觉的话还挺舒服。


    刚沾上枕头,贺兰念就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她刚要睡着,草垛的门突然被人拿开,一阵风沙呼呼地吹进来,贺兰念拧眉看过去。


    程回已经把门放好,盘腿坐在了她身边。


    他冷绷着脸,打扰别人休息的理由也十分不讲理:“我睡不着,你跟我聊会天。”


    “......”贺兰念无奈的摔在枕头上,她拿盖子蒙住头,困得睁不开眼睛,“可是陈回,我很困。”


    “昨晚没睡好?”程回问。


    贺兰念下意识“嗯”了一声,“昨晚失眠。”


    过了片刻,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贺兰念,你昨晚为什么失眠?”


    贺兰念:“......”贺兰念又蒙了蒙被子,准备彻底装睡。


    “贺兰念,你要是还睡,我就去找那老头聊天。”程回说。


    “......”贺兰念害怕他真的大半夜拉着人家老人聊天,赶紧忍着困意起身拉住他。


    贺兰念裹着被子看向程回,等她看到程回似被迷雾蒙住的眼睛,怔了下。


    程回情绪不太对。


    缓叹了一口气,贺兰念轻声问:“想聊什么?”


    “你是把钱都寄给他们所以才这么穷吗?”程回问。


    这么穷?贺兰念心想她这是穷成什么样了,不过她并未太在意答:“不全是。”


    程回似乎只是想单纯确认一下这个问题,听到贺兰念承认他也没再追问其他。


    沉默片刻,程回说:“跟我说说你的童年吧。”


    “我的童年?”贺兰念想了想,她的童年平淡无波,好像没什么值得讲的,便道,“我童年过得还好,应该跟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


    程回没说话。


    “不过我没有上幼儿园,妈妈说我小时候太喜欢粘着他们,我一哭爸爸便舍不得送我去上学,妈妈说我们父女俩整天狼狈为奸。”贺兰念轻笑了一声,继续道,“我印象比较深的就是坐在爸爸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吹风,爸爸要把戈壁滩上都种上葡萄,我好像也跟着他走了很长的路。”


    贺兰念脸上浮现一丝缱绻,“有一次我的脚搅进自行车轱辘里,瘸了一两个月才好,那之后爸爸就不敢用自行车载我了。后来他从二手市场淘了个小汽车,不过汽车老是坏,有时候要很多人推着才能发动。我要站在后面推,爸爸就把我抱到驾驶室,让我跟他一起打钥匙。”


    “其他的,”贺兰念顿了一下,“我还有一个哥哥,他叫贺兰承,他很调皮老是欺负我,但又总是把好吃好玩的都给我——”


    贺兰念缓缓低下头,“有一天晚上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我有点害怕,贺兰承一边嘲笑我,一边对我说,‘贺兰念你害怕什么,我不是还在,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贺兰念咬了咬唇,压下喉间的酸涩以及一种强烈叫做思念的情绪,道:“我上次跟你说我第一眼看见赵幸北时想起了一个人。”


    提到赵幸北,程回皱了皱眉,不情不愿道:“赵幸北长得像你哥?”


    贺兰念心头无法压下的酸意被程回一句话冲淡,她有点哭笑不得,随后温柔爬上她的眉梢。


    “......不是。”


    贺兰念见过她爸爸年轻时的一张照片,他坐在一个饭店的包厢里,穿着一身西装,望着镜头,笑得温文尔雅。


    “赵幸北的气质跟我爸爸有点像。”贺兰念说。


    程回:“......”


    “不过只是第一眼看过去有点像,”贺兰念补充,“他们性格还挺不一样的。”


    程回“哦~”了一声,咬了咬牙问:“赵幸北什么性格?”


    贺兰念并未多想,直言道:“感觉他内心住着另外一个更叛逆的人,跟他表现出来的温和不太一样。”


    程回闻言笑了,道:“你看人还挺准,他就是一个变态,以后都要离他远点!”


    贺兰念:“......你说这句话没夹个人情绪吧?”


    “你说呢?”程回弯着唇看贺兰念,笑得像只狐狸。


    贺兰念:“......”她就不该问!


    外面狂风不止,草垛内突然安静下来,贺兰念觉得她的感官变得异常敏感,甚至能听到程回清浅的呼吸声。


    蓦地,贺兰念想起那天程回跟程净的对话......程回的家庭好像很复杂,他跟他爸爸的关系好像也很不好,还有那天电梯里他说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母亲的下落......


    贺兰念从来不主动问别人的私事,可是眼下,她却有种强烈的冲动,她想多了解程回一点。


    这一次,她几乎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心一横问出口:“你呢?小时候过得好吗?”


    程回:“......”


    手电筒里发出的光越来越微弱,贺兰念看着程回躺下去,盯着草垛上面的尖顶,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他很久没有说话,久到让贺兰念明白,他连一个“还好”都说不出。


    贺兰念开始后悔,她不该在程回面前讲自己还算美满的童年。


    在一无所有的人面前炫耀自己富庶的一切,简直就是霸凌!


    这让贺兰念感到罪恶。


    “贺兰念,我小时候过得不太好。”


    贺兰念听见程回低沉的声音。


    她的心骤然一缩,尖锐的刺痛感袭遍全身。


    “对不起......”


    “贺兰念。”


    程回一喊,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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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念几乎立马看向他,“嗯,在。”


    “我一个人睡害怕,你等我睡着再走。”程回已经闭上眼睛。


    贺兰念:“............”


    贺兰念干坐着等程回睡着,不时看他一眼,不知过了多久,贺兰念的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栽倒下去。下一秒,被躺着看似睡着的人眼疾手快接住。


    程回双目澄明,没有丝毫睡着的痕迹,他看着躺在他手心安详睡着的脸,许久才舍得放下。


    身后手电发出的一缕微光打到贺兰念脸上,程回盯着那温柔又孤绝的轮廓......


    直到那缕光彻底暗掉,四周再次被黑暗覆盖,程回伸手揽住贺兰念的腰,把她拉进怀里。


    这样黑暗恐怖的夜,外面风声像无数孤魂野鬼般尖利嚎叫,砾石贴着地面嗖嗖滚动撞击而来,草垛像颠簸中随时会被海浪掀翻的船。


    他把温暖抱了满怀,终于安然睡去。


    *


    六点半贺兰念准时醒了,她感到背后暖烘烘的,腰间似也被箍着,鼻尖还有一缕熟悉的香气......想到昨晚睡着前的画面,贺兰念僵硬的翻了个身,果然看见了程回放大数倍的脸!


    贺兰念惊吓后退,腰身却被禁锢着!她呼出一口气,数倍小心把程回的胳膊抬起又放下,逃似的钻出草垛前余光看见程回露在外面的脚,下意识折身拉上被子给他盖上。


    贺兰念:“......”都怪给惜儿盖被子盖习惯了!


    沙尘暴早已过去,贺兰念出来的时候,老人正坐在外面整理麦草,把其中碎烂掉的劣质麦草拍落,只留下优质的长麦草,这样的麦草扎进沙里,才能起到固定流沙的作用。


    看见贺兰念,老人起身回屋拿了个凳子,放到她脚边。


    贺兰念小时候也理过麦草,道过谢,贺兰念便拿起一把麦草整理,老人让她歇着,贺兰念却坚持。


    “您是怎么认识我爸爸的?”贺兰念问。


    “年轻在这边戍边的时候,你爸爸跟他一个国外的同学来西北考察,迷路了,我把他们送出去的。”老人道。


    贺兰念惊讶道:“我爸爸国外的同学?”


    “你爸爸大学在国外读的,波尔多,专门研究葡萄酒的。”老人放下手中的麦草,陷入回忆的模样,“我见他的时候,他激动的跟我说,他跑遍了全世界所有的葡萄酒产区,这块地方肯定能种出世界顶尖酿酒葡萄。”


    老人满是沟壑的脸扯动了下,透出笑意,“我说,‘就这块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咋可能种出葡萄!’”


    贺兰念越听越觉心惊,这些事她从来没有听她爸妈说过。


    “你爸年轻时长得好看的紧,细皮嫩肉的,那时候他说让大家种葡萄,没有人相信他。”老人道,“没人愿意种,他就花钱雇人垦荒雇人种葡萄,你妈是头一个支持他的,那时候两个人整天为种葡萄的事东奔西走。后来真种出葡萄了,大家伙这才相信。”


    “葡萄种出来了,但还是有不少地荒着,这地方天天吹沙,没人愿意回来。他又张罗着治沙,垦荒。”老人叹息一声,“他想做的事太多,总是先人后己,到最后自己最想做的事却一再耽搁。”


    贺兰念无数情绪梗在喉间,却没有勇气问出,爸爸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或许,她只是不敢确认罢了。


    谈话声没再继续下去,站在草垛后的程回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程英纵的名字,没有接听。


    要吃早饭了,贺兰念去喊程回。


    她刚走过去,迎面撞上程回走过来。


    “贺兰念,你昨晚什么时候走的?”程回问。


    猛不丁的,贺兰念被问懵了下,“……你,你睡着……我,就走了……”


    程回挑眉,长长“哦~”了一声。


    “面对我这种美色,你还能做到这么自觉。”程回啧啧赞叹一声,“贺兰念,你还挺厉害。”


    这算什么厉害?!!


    不是!


    贺兰念都要记忆错乱了,她今天早上旁边躺着的是程回吧?


    贺兰念干笑两声,心虚的结束了这个话题,道:“要吃饭了。”


    免得程回再问东问西,贺兰念立马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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