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去给隔壁杂货铺的钱娘子送新鲜出炉的鱼饼,一回来就看到颜卿书站在门口,背影略显萧索。
他看了看颜卿书身后,连平时和他形影不离的那个随从都没来,确信颜卿书此番只有一个人前来,心中愈加疑惑。
除夕夜,大街上做买卖的都早早关门,家家户户亮起了窗户围坐在饭桌前,吃上一顿热乎乎的年夜饭,正如他们酒楼里边现在的场景一样,大晚上的县太爷却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也太奇怪了吧。
这个点,难道是上他们酒楼吃饭来了?钟宁试探着问出口,“颜大人,这个时辰,您到这来,可是来用饭?”
颜卿书愣了下,他本来要去书肆,发现那家书肆已经打烊了,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走着走着便来到这里。
没等他否认,钟宁已经默认他是来吃饭的,指着一旁挂着的牌子委婉谢客,“真是不好意思,今日是除夕,这个点我们已经打烊了。”
颜卿书:“……不是,我出来逛逛,不是上这……”
桑泽和桑盼儿听到门外的声音,先后探出个头来看,先开口的是桑泽,“探花大人?”
“你怎么在这儿?”随后往里面跑,“阿姐,阿姐,颜大人来了——”
颜卿书听见桑泽跑去向自己阿姐通风报信的声音,脸上更热了几分。
桑榆本就不欲和他有过多接触,先前因为往周遭村子推广番薯种植的事,她碍于公务对自己有个好脸,可现在公务早已结束,这个时间自己却出现在人家打烊的酒楼门口,怎么想都不妥。
要是再让桑榆看见,说不定以为自己是来找她的,到时候惹得她厌烦不说,自己这脸面往哪搁。
他转身欲要离去,不期然听到桑榆的声音,见对方穿着便服,身边也没跟着人,料对方过来应该不会是公干,“颜大人!”
颜卿书脸上发窘,可听到说话人的声音,刚迈起的脚下仿佛有千斤重,楞是迈不出去半步。
“不知大人星夜至此,有何贵干?”
想了想,桑榆记起早些时候阿泽说颜府派人上他们这置办年货,买了很多虾枣鱼饺鱼面回去,又体贴加了句,“是不是早前从我们这买的年货漏拿了?”说着正要唤酒楼里的伙计来问,谁知颜卿书早已囧得无地自容,听了这话想起自己的确吩咐过从砚过来买吃食,连忙顺坡下驴。
“是,上次在你这用过的桂花酒酿圆子还不错,家中内眷很喜欢,不知这圆子贵酒楼还有没有。”
果然是漏买了东西。沧浪县过年习俗,喜欢吃甜甜的喜庆圆子,因而桂花酒酿圆子中午就已经售罄。下午厨房事情多,桑榆他们早早打烊,准备他们酒楼自己人的年夜饭,这个点圆子自然是没有的。
“颜大人喜欢我们家的酒酿圆子,那是我们的荣幸,可惜大人来得不巧,酒酿圆子已经卖完了。”
桑泽却小声疑惑道,“阿姐,酒酿圆子我们厨房不是有吗?”
钟宁拉了下桑泽的袖子,冲他使眼色,奈何桑泽已经完整问出了口,桑泽见阿姐堂姐钟宁几人的神色尴尬,桑榆赶紧打圆场,“颜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小弟误会了,那是我们酒楼准备自己今晚的年夜饭上用的,不对外售卖,还请大人见谅。”
“如此……”那便算了,他来这的目的也不是酒酿圆子,只是桑榆这毫不犹豫拒绝的言辞还真是脱口而出,自己在她眼里,真和她酒楼里的普通顾客一般无二,心下失落。
“虽然卖完了,不过,我们可以马上给大人做,我记得我们厨房里还剩不少糯米粉?对吧,堂妹?”桑盼儿拼命冲桑榆使了个眼神。
过年过节的,桑榆压根不想接这临时加班的活,她见鬼一样瞥了桑盼儿一眼,诚实地没接话茬。
这可把桑盼儿急坏了。
桑盼儿本来也不想掺和,不过她想到堂堂县太爷大除夕晚上特地跑过来,身上又穿得单薄,只是想要买两份酒酿圆子,这都不能如意,那也太凄凉了。何况堂妹这酒楼在县城里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因为一碗糖水把人县太爷给得罪了。
桑榆没想到一向没什么主意的堂姐竟然帮自己答应下来了,还在背后不断拉扯自己袖子。
“这,给大人重新做也不妨事,只是等酒酿圆子做好,怕是有些晚了,我怕耽误大人回家和亲人吃团圆饭。”
“不用麻烦了,你们好好用饭,我……”“先走一步”还没说完,桑榆又接着道,“既然大人喜欢,君子不夺人所爱,不如我们今晚用别的,剩下这几份酒酿圆子就全打包给大人好了。阿宁——”反正厨房里不缺这类糖水,桑榆不迷信这个,他们换别的吃也行。
钟宁会意,进去忙活打包的事。
桑泽反应慢,直到钟宁从自己身边经过,这才注意到方才阿姐说的是全部桂花酒酿圆子都要打包给人家,是全部酒酿圆子,全部,那他今晚不就少了一样爱吃的甜品,想到这他有些后悔方才嘴快。
“那个——”桑泽看着钟宁的背影,又看看自家阿姐,像好心办坏事的孩子撒娇道,“阿姐……”
桑榆笑眯眯看着他,仿佛在说,让你嘴飘,现在好了吧,大家都没得吃了。
桑泽一副耷拉着小脑袋的沮丧模样,小声嘟囔了句,“早知道不多嘴了。”
桑榆看着实在好笑,轻声拍了下他的小肩膀,“放心,你阿宁哥哥会给你留点的。”
桑泽方才的垂头丧气完全不见了,倏然抬起头看着桑榆,脸上立马转悲为喜,“真的吗阿姐?”
姐弟二人自以为在说悄悄话,殊不知他们的对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桑盼儿笑出声,连颜卿书也轻笑出声。
桑榆摇了摇头,揉揉他的脑袋瓜,笑道,“怎么上了学堂,这傻乎乎的贪吃劲儿还是没变。”
颜卿书站在柜台前,手上拎着打包好的满满当当的小食盒,这模样再来根扁担都可以直接当个挑夫了,与平日里贵公子示人的形象全然不搭,这双手拿惯了笔杆子,这类拎包的力气活的确不适合他。
桑榆为数不多的歉意里藏着笑,“不好意思,今日订糖水的人多,酒楼里大点的食盒都用完了,只剩这些小食盒,让颜大人见笑了。”
颜卿书听出了桑榆话里藏不住的笑意,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这副左拎右提的模样,看上去很是滑稽。
“这些就当送给颜大人了,祝颜大人新的一年,万事顺意,平步青云。”反正今日他家从这儿花了不少银钱,桑榆索性做个顺水人情,权当年末酬宾了。
“你对来你们酒楼的每个顾客,都这么大方?”
“颜大人也算看着我们从食肆一路过来的熟客,今日府上的管家又在我们这花了不少银子,对常客,送点糖水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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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答谢大人府上一如既往照顾我们小店的生意。”
“本来应该派个人帮大人拎回去,不过,大人向来官声清廉,要是让人看到我们酒楼的人往大人府上送东西,怕惹来非议,有碍大人英名。”
虽然话说得好听,可桑榆嘴角那抹压不住的笑,分明是在笑话他这副大包小包的逃难样。
他发现这女人其实很会说场面话,她要是想讨好谁,准能把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信服。她要是想和谁划清界限,谁也不能越雷池半步。
她大事上拎得清,小事上却从不掩饰对自己的不在意,公私界限如此分明,让他屡屡想修复以往犯下的错误时,吃了无数次闭门羹。而方才的让步,也只是因为她的幼弟无心之言,才换来了她送自己的这些酒酿圆子。
正待开口,冷不丁从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公子,你果然在这。”从砚大步走进来,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算子表情。
“你一出门,老夫人就气得不得了,还让下人们把府里的大门都落了锁,说你这么喜欢在外面溜达,让你,让你今晚不用回去了。”
桑榆路过主仆二人来到饭桌前,她从桑盼儿手中接过洗好的大闸蟹和鲈鱼片,摆到火锅周边,听到这话不经意瞥了他们主仆一眼,原来是母子俩吵架了,难怪方才在门口打眼看见他的时候,一举一动写满心累,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和往常明显不太一样。
从砚说到后半句声如蚊蝇,接下来又诉苦道,“我这还是好不容易趁老夫人没注意,偷偷溜出来给你报信的呢。”
小时候要是不听她的话,是不给他饭吃,用颜母的话来说是,“饿一顿就老实了。”
现在他大了,连家都不让他回了。
也是,那个家早就不存在了,从他大哥去世那天开始。
他又气又好笑,他娘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她以为的饿一顿就老实的小儿子,也不会因为她关门就露宿街头。再者,难道她能以不孝的罪名把他赶出家门?
没了县太爷,她能继续当县太爷的母亲?
不,她那样的人不会干这种蠢事。
桑榆恰好去柜台前拿她准备的给伙计的压岁钱,经过时听到了颜卿书自嘲的笑。
颜卿书随即问小书童,“带银子了吗?”
“啊?”从砚愣了下,怎么突然扯到银子上去了,但还是如实点头,“带了。”
“去外面找家客栈,暂时在外面住一晚。”
“现在?大过年的那些店都关得差不多了,就算还开着,这个点儿也都住满了吧,哪有空房呀!”从砚苦着脸道。
“多问几家,总会有的。”
桑榆心中暗暗庆幸,太好了。总算送走今晚这尊佛,不然她还要担心他顺势在这住下呢,毕竟她三楼的确将几间厢房改造成了可以歇脚的房间,不过这事鲜少有人知道,平时也只用来招待和桑榆有生意来往的几家客商,云家算一个。
桑榆拿了她自制的压岁钱红包,眼看就要从主仆二人面前静悄悄路过,冷不丁听到颜卿书叫住了要出门的随从,“等等!”
他转头看向桑榆,“差点忘了,桑掌柜这里不是有空房吗?我们又何必舍近求远。”
桑榆:……
他从哪听来的消息,知道她的酒楼有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