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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蛏子抱蛋

作者:初云沧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不过这话不好拿出来外面讲,他接着道,“那食肆我去吃过几次,东西是真好吃,价钱还实在,上城里知名酒楼吃一餐能在渔家傲那吃三天,还能餐餐不带重样的呢,就是排队排得我那个心累啊。


    旁边另一个国字脸样的男客也加入讨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不是我说,这渔家傲的老板可真能干得很哪,不光开的食肆在城里一时风头无两,现在连宴席都承包上了,真是厉害啊!”


    圆脸宾客点头,“谁说不是呢,我外甥过几日也要过百日宴,我看要不也请她去做几桌宴席。”


    “你们家办喜事不是一贯上东盛酒楼开宴席的吗,怎么近来缺钱了,突然想走平民路了线?”书生摇着扇子凉凉道。


    圆脸宾客立马否认,“说的哪话啊,我们家缺这点钱吗,就是这东盛酒楼虽然以海鲜闻名,这么些年做来做去就那几样海鲜,我们家老太太老爷子都吃腻了。


    倒是渔家傲做的菜,好几个那真是吃到我心里去,可惜隔天再去,菜单上再找不到前一天的菜了,真是让人心痒痒,她家卖那生腌,我家饭桌更是一天都少不了,我们家仆婢如今闭着眼都能摸到她家食肆在哪了。”


    后边那桌的宴客听到二人谈话,也转头加入聊天,“刘兄这话说得也的确不假,不光你家,我家宝贝闺女整天吵着要吃她家的水晶翡翠冰粉,自家做的点心那是一个眼神都不给,搞得我们家仆人三天两头往渔家傲跑,家里的厨子都快失业了,搞得也三天两头往那边跑说是要去求那老板指教呢。”


    “是啊是啊……”


    “没错我家也是……”


    而女眷的席上更是精彩纷呈。


    半个时辰前,桑榆在后厨看着竹篓里中等个头的和乐蟹,思量着怎么做,才能达到高员外要求的“惊艳所有人”“一文钱花出二十文的效果”。


    和乐蟹以黄灿灿油亮□□的膏脂、云白肥美丰实的蟹肉闻名,蟹膏满到溢出后盖,用来做葱油膏蟹再合适不过。


    主桌女眷正窃窃私语今日难得一见的探花郎何等的好看,被这道叫葱油膏蟹的菜打断。


    橘色的蟹膏凝固后颗粒凝胶状,长在白色的蟹肉上颇有些欺霜傲雪的味道,香味扑鼻,绿色的葱花纷纷扬扬,衬得蟹肉更加雪白,如同皑皑白雪中开出朵朵金菊。


    热油从和乐蟹的后盖浇上,“滋啦”一声,与前一刻刚淋上的酱油和糖交织,香味弥漫,五味交融,鲜活的蟹肉鲜中带甜,孩童夹起一块蟹肉,入口是绵密油香的膏黄,接着是松软香甜的雪白蟹肉,花瓣一样一瓣一瓣被稚童吸溜入嘴,连饱满的蟹腿和略显扁平的其余几根小蟹腿,都不舍得放过,将里面的汁水一点点吸食干净,仿佛在喝琼浆玉露。


    “阿娘,我还想要吃这个螃蟹。”


    当娘的将女儿牢牢抱在怀里,“这螃蟹呀一人一块,你看大家都分吃完了,你是吃最快的,下一道菜很快就上了,我们等会再吃,听话,啊。”


    “不嘛,不嘛,我就要再吃一块,阿娘——”


    “上菜——香辣大闸蟹,葱爆梭子蟹,蒜蓉粉丝蒸蟹脚,桂花炒青蟹,清酒焗花蟹,砂锅螃蟹粥。”


    坐在娘亲膝上的小孩们听到这一句,眼睛亮起星星的光点,脖子都快伸成长颈鹿,“阿娘我要这个,我要那个,这个我也要……”


    高员外这个万年铁公鸡难得出手阔绰一回,家里的胡椒粉跟不要钱似的,大方交给桑榆,“要多少用多少,尽管用,不够找我们家厨子老黄要。”


    大闸蟹洗去泥沙除去胃肠,完美处理干净后经足量胡椒粉、料酒、葱盐的腌制,再敷上一层泥白的淀粉,就这不到半成品的卖相拿去东街上卖,光凭它散发出的胡椒香,这样一块螃蟹,至少能卖出二三十文钱。


    既然高员外说了今晚这一场喜宴“钱不是重点”“重点是面子”,桑榆的调味用料自然也十分给力,陈年老姜、辣味后劲十足的大葱、或拍碎或切块的辛辣大蒜、昂贵稀有的茴香,加上桑榆自己种的黄灯笼辣椒以及她用盐和糖调制过的独家蚝油,酱汁五味杂糅,却各有妙处。


    大留下的锅底香油经过蒜块爆香后,将前面腌制好抹上淀粉的蟹块放入锅里,用小火煎炸,一片油香中蟹黄凝固,蟹块表面也现出金黄色,捞起蟹块,在另外一个油锅中放入大葱、老姜、辣椒爆香,再加入茴香、花椒继续爆香。


    在色彩纷呈的香锅中倒入蚝油酱汁、事先爆炒过的蒜块,继续将铺满锅底的一众调料翻炒均匀,之后加入清水烧开,最后倒入先前油炸过的大闸蟹蟹块,来回翻炒后,盖上锅盖,中火焖个片刻,再转成大火翻炒,使螃蟹吸收调料入味,汤汁收得差不多后,就可以加入盐和葱片,最后出锅装盘。


    正因调料的给力,这道香辣大闸蟹甫一上桌,就以其香飘十里下饭一绝的优势,吸引得远近桌上的大人小孩鼻翼微张,举箸不停,纷纷叫嚷着要桌旁伺候的仆人再上一桶米饭。


    “阿奶,对面吃的那个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我也要……”


    “你这阵子有些上火,不能吃辣——”


    小孩看着桌上正中间那盘越来越少的大闸蟹,眼泪汪汪,再不下手她就吃不到了,不由放声大哭起来,“不嘛不嘛,我就要……”


    “最后四道菜,丝瓜海鲜煲,锦带鲈鱼羹,蛏子抱蛋,蜜渍青梅!”


    粉粉绿绿的锅面,光看着酷热的夏夜都不觉降了好几度。舀上一碗,丝瓜软甜,腌过的鲜虾、八爪鱼嫩滑,汤水飘着蒜蓉酱香油,甜而不腻,一口入心。


    第一号主桌坐着高员外一家及沧浪县内达官显贵,席上亦不乏文人雅士。


    这些人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鲜少吃到如此平常的食材,不由觉得清新爽胃,正好中和方才享受过的饕餮螃蟹宴,再一尝这锦带羹,蝴蝶般纤巧的鱼片,豆腐般醇美滑嫩的鱼肉,锦带袖珍的莼菜,奶白的羹汤上浮光掠金,星油点点,一闪一闪的光晕,亮晶晶仿若诗的韵脚。


    席上举杯换盏,一一喝过众人的敬酒,高员外笑出双下巴,抬眼见席上地位最高的那位似乎心不在焉,殷勤道,“颜大人,今晚这宴席可吃得尽兴?”


    主桌上的颜卿书被锦带羹那星子般的油光晃了晃眼,抬眸看向高员外,笑道:


    “当然,高员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天这宴席办得真是浓墨重彩,出手不凡啊。托高员外及高公子的福,本官今晚真是眼界大开,大饱口福。”


    “承蒙大人不嫌弃,今晚招待不周啊,能吃得尽兴那当然最好。来,颜大人,我和犬子敬你一杯!”


    “高员外客气了!多谢盛筵款待,祝高公子和少夫人百年好合,来年金榜题名,衣锦还乡。”颜卿书起身,向高家父子举杯。


    “多谢大人,借大人吉言!”


    大喜的日子,高承宗没少被宾客灌酒,此时已经喝得醉醺醺,晃晃悠悠站都站不稳,吉祥话谁不爱听,听完颜卿书的话更加喜上眉梢,连连应声,喝完手上的酒又自己满上一杯,许是平日里喝惯了白酒黄酒,甚少喝口感偏甜的果酒,不过今日这果酒他当真是喝不腻。


    后边女眷那桌的高夫人见自家儿子喝得醉醺醺,连站都站不稳歪歪扭扭的模样,内心真是恨铁不成钢。


    反观新来的县太爷,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郎,长得一表人才光风霁月,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站在颜大人身边,完全被比下去了,心中不免叹气,她自己的儿子读书不行就算了,怎么就连这长相也比不上人家一成呢。一边又遗憾,可惜自己没有女儿,不然这等人物非得招为乘龙快婿不可。


    颜卿书亦将杯中青梅酒一饮而尽,果酒通透清澄,果香芬芳袭人,与今晚的螃蟹宴实在相配,连他这个一向不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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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的人都想再来三杯。


    颜卿书握着瓷杯的手不由紧了紧,“贵府上真是卧虎藏龙,今晚这宴席操办得如此细致周全,高员外可真该好好赏赐府上的大厨。”


    高员外笑得眼睛弯弯,“害,我们哪有这个福气请到这样的大厨天天给我们做饭呢,这大厨可是我和我家夫人从外面三顾茅庐好不容易请来帮忙的。”


    颜卿书正想问是从外面哪家酒楼请来的大厨,却被高员外盛情按回席上。


    “来,多吃菜多吃菜!”高员外双下巴变三重下巴,正好最后一道菜刚上来,便高声喊道,“来人,这蛏子抱蛋都上了,这么没人给咱们颜大人盛上一碗,快快,快给人盛上!”


    高员外今日心情大好,这么一场筵席办下来,座无虚席,宾客无不尽欢,到场的无不对他这喜宴交口称赞的,他这个一家之主自是格外有脸面。


    去年他做寿,自家厨子那混账玩意儿,不知变通,给他整的那一死出,几桌酒菜难吃得要死,喂猪猪都不吃,害得他背后没少被人骂,他真是出钱出力没讨到半点好,想想就憋屈。


    后来那厨子被他一顿破口大骂,还敢嘴硬说物价上涨,他给的那点钱根本不够买新鲜海鲜,只能凑活买些以次充好的尾货,气得他当场叫他卷铺盖走人,最后还是他夫人看在他是自己陪嫁带过来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这才放那混账老奴一马。


    今日他不过叫自己外甥送来几篓螃蟹,出了点血花了点银子请来最近新开的渔家傲食肆厨娘操持席面,就收获了一大片叫好声,他总算一雪前耻,看以后谁还敢背后嚼舌根骂他铁公鸡。


    不过这渔家傲的老板不愧是开门做生意的,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虽然早就说好他家提供食材,让她只来人出个手艺就行,谁知道她还自备了些蛏子、莼菜、青梅蜜饯还有青梅酒,还把店里一度颇为抢手的洗手蟹都做出来了,哪个宾客吃了不对他竖起大拇指说他能耐?这桑掌柜还真是上道。虽然雇她过来操持席面工钱不低,不过,区区十两银子给他做了这么大的头脸,这钱花得,值!


    青梅酒较之一般米酒,度数不高,因而虽喝了酒,颜卿书眼睛清亮,目光跟随被主人喊上席间的高家仆人的动作。


    蛏子经过姜片、葱段和料酒煮开的沸水一烫,蛏子肉很快熟透,泡过凉水的蛏子肉从壳里被撕下,没了腥味带了酒味,吸收了微辣的姜葱味,变得更加爽弹咸鲜。


    鸡蛋液和葱花搅拌均匀后,在锅底渐渐凝固,夹着葱香的蛋香钻入鼻尖,锅里七成熟的蛋液滋滋冒出浓稠的气泡,像在力邀蛏子肉入驻其中,蚝油和酱油、胡椒粉、白糖勾芡的酱汁紧随其后,将蛋液海浪染成片刻的蜜色,一番汹涌,随后浪底归潮,蜜汁融入烟波,锅中汤液又恢复成蛋黄海洋,外安静而内澎湃。


    仆人将锅盖揭开,满砂锅的蛋液涛水般滚滚而来,蛏行水上,如叶叶小舟,与其说是蛏子抱蛋,不如说是蛋抱蛏子。


    尚未从面前这锅大海烹小鲜的蛏子抱蛋带给自己的震撼中回神,颜卿书面前已经被摆上一碗刚盛出来的热气腾腾的蛏子抱蛋,以往二十年人生中甚少吃海鲜的他,饶有兴致地舀起一口,想不到一勺入魂,再难忘怀。


    简单的食材,不简单的味道。


    光是这点,就并非所有厨师都能轻松做到。


    坐在公子侧后方仆从偏桌上的从砚吃得乐不思蜀,拿油纸将舍不得吃的蜜渍青梅包了好几层,塞进兜里,刚给自己盛上第三碗蛏子抱蛋,余光不经意扫过前面的主桌,这才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主人在旁边吃着,恋恋不舍地将脸从碗里抬起来,朝自家主人的方向望去。


    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想不到一向克己复礼,俭以养德,不怎么爱吃荤腥的公子,有一天居然碗底空荡荡,将一碗蛏子抱蛋安安静静从头到尾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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