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们像山川海啸一样朝着姜萤围拢过来,爪子带来凄厉尖锐的阴风。
长长的利爪朝着她的脸抓过来——
姜萤闪避不及,只能闭上眼睛,攒紧手里的墟晶。
可想象里的疼痛没有袭来,鬼爪穿过她,在她脸上留下寒冷的余韵。
冷气凝成霜,把她的眉毛和睫毛都涂上了白色。
……
姜萤呆住了。
鬼魂们也呆住了。
好家伙,原来有了墟晶,它们就伤不到她了。
姜萤搓掉脸上残留的雪花,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那我就不奉陪了,告辞。”她抱了抱拳,撒腿就跑。
这些鬼魂似乎是魔尊的爪牙,它们冷眼旁观着她痛哭流涕,为她的一蹶不振而感到畅然,更是不允许她离开这片黑暗。
但墟晶像是一道护身符,为她打开了另一种可能。
姜萤像没头苍蝇一样拔腿狂奔。
虽然鬼魂们没办法用长爪子戳她了,但是它们真的很冷,只要它们在她身边,就冷得她像是掉进冰封的河水里。
只是鬼魂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愤怒的灵魂们尖啸着追上她,一个猛子穿过她,带来蚀骨的寒冷。
它们围拢着,把她当成非跳不可的游泳池。
糟糕!
姜萤感觉自己的温度每流失一分,鬼魂们好像就又开始能触碰到她了。而且每一个鬼的痛苦都跟着寒冷一并进入她的身体里,如蛆附骨。
慢慢地,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好累啊……”
“我已经如此努力地干活,为什么月钱却还只是两个铜板?!”
有鬼在她面前COS世界名画《呐喊》,黑洞洞的眼眶闪着红光。
“凭什么……凭什么?!”
“他怎么生下来就是少爷,我却只是个家奴?”
有鬼叩问她命运的不公,捶胸顿足。
“我都已经那么爱他了,他为什么还是要和别人在一起?!”
有鬼高声啼哭,恨不得把她吃拆入腹。
许许多多的鬼影里,甚至有着姜萤熟悉的面孔。
“姜萤!你看到了吗?!”
冯安猛地抓住她的手,脸上的癫狂和死前一模一样,“我才是这个世界的神!我才是!”
残忍,实在是太残忍了。
姜萤没想到就连冯安都被魔尊困在了这里,利用完还不够,还要把冯安的灵魂永远留在这里,供他驱使奴役。
如果她答应了魔尊,是不是就和冯安是一样的下场?
不,她甚至会比他更惨。
姜萤浑身冰冷。
她太冷了,腿不知道被哪个鬼拽住,狠狠地摔倒。
“啪嗒!”
手里的墟晶也滚落出去,带起一连串微小的光芒。
姜萤倒在地上,想伸手去捡墟晶,却被这些鬼的痛苦情绪侵袭得蜷缩在一起,根本无法动弹。
“活着有什么好?”
有鬼趴在她耳边,朝着她吹出森冷的气。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总要经历,总要失去。”
“不如就停在这里。”
“不做被剥削的奴隶,不做被辜负的痴人,和我们融为一体,就没有什么可以再伤害你了。”
姜萤忍不住抬头往上看。
这个劝她的鬼好像长了一张非常好看的脸,温温柔柔,像仙女一样,柔情似水,轻柔地抚开她眼前被冷汗打湿的碎发:“你的痛,我都明白的。”
女鬼的脸像是在发光,可姜萤透过眼前的鬼影,只能看见越滚越远的墟晶。
她颤抖着伸出手,还想去捡。
“别捡了!”
“我让你别捡了!”
前一秒还像仙女一样的女鬼脸庞突然开始扭曲,牢牢地掐住她的脖子,“你要是答应魔尊该多好?!这样我们就能解脱了!”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尝尝我们的痛!”
女鬼嘶吼着:“永远被困在这里,再把我们每个人的痛苦都品尝一遍,这样才算公平!”
姜萤被女鬼掐得根本喘不上气,女鬼越掐越用力,像是把所有的愤怒都倾泻在她身上。
姜萤太疼了,但她依旧抬起了手。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去试图捡起远处的墟晶——
她摸了摸女鬼的脸,抚开了女鬼脸上的泪珠。
“对不起。”
她用尽了全力,声音细若蚊鸣。
“咣当!”
在女鬼愣神一瞬间,姜萤终于摸到了滚落的墟晶。她抬手一挡,墟晶接触到女鬼,烫得女鬼忍不住尖啸起来。她趁着这个机会,奋力推开女鬼,踉跄地继续跑起来——
她是觉得这些鬼可怜可叹,可是她得先活下去。
但是姜萤已经维持不了自己的体温了,所有的鬼都开始能触碰到她。鬼魂们挤压到她面前,脸孔泣血:“别走,别走——”
它们越堆越多,数量太庞大了,一颗墟晶根本没办法阻挡。
眼看着自由离自己越来越远,姜萤徒劳无功地伸出手。
鬼魂把她淹没。
它们如同侏罗纪的冰层,而她是被压进冰里的恐龙。
层层叠叠,无法逃脱。
突然!
有人牢牢地握住了她伸出的手,用力一拽——
不,那不是人,手上刺骨的冷告诉姜萤,这个救她的,也是鬼。
她像是被人从封死的水泥墙里挖了出来,而破裂的墙面后面,是无数鬼魂们不甘的手。
“走!”
那鬼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狂奔起来。
上坡,趟过水流,极速地向下……明明是一片黑暗,可前面牵着她的鬼却似乎轻车熟路,把所有追上来的鬼都远远地甩开了。
慢慢地,姜萤感觉手里的触感变了。
那鬼魂冷冰冰的手变成了毛茸茸的爪子,可那又不像是真的毛,带着某种劣质玩偶的粗糙皮毛触感。
她努力地想看看对方的样子,可太黑了,她看不清。
直到她们气喘吁吁地停在某个地方,姜萤才顺着墟晶微弱的光看到对方的脸,却只看见一个眼熟的兔子面具。
那个她在中秋市集上买给银藕和金茄的面具。
此时此刻,兔子面具像是长在了虚无缥缈的鬼脸上,和鬼融为一体。
这个景象真的很诡异,明明是似烟似雾的鬼,却长出一根根白色的毛发。
不只是脸,白色的毛发从头开始,长满了这个鬼全身。
看见姜萤的眼神,这个长着兔子毛的鬼妖怪瑟缩了一瞬,“姑……你,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离开。”
尽管对方压低音量,含糊着嗓音,可姜萤听出来了,那是金茄的声音。
“金茄?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姜萤扯着兔子爪子。
兔子面具上的三瓣嘴做工很是粗糙,像是难以发出声音,嗫嚅了半晌,才开口道:“你,认错人了。”
兔子妖怪把墟晶塞给姜萤,又指了指旁边的黑暗:“从这个悬崖,跳下去,你就能,回家了。”
金茄明明前一句话还说得很流畅,后两句却越来越磕绊,鬼影上的毛也越发地多了起来。
“我们一起走吧!”
姜萤反手抓住金茄的小爪子,“你帮了我,魔尊不会放过你的。”
姜萤看明白了,那个兔子面具像是个诅咒。金茄或许是想戴着面具隐藏自己的身份来帮助她,但面具变成了诅咒,把金茄变得不人不妖。
金茄却摇了摇头。
“我们,早就,死了。”
“哪里也去不了。”
兔子面具红红的眼睛里像是有泪光,“这里,是生和死,的中间。没办法,往生,也,不能消散。”
“你还,活着。”
“不该,待在这里。”
他们,早就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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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萤想起那些鬼魂,想起高高在上的魔尊。
还想起刚刚掐住她脖子的女鬼。
女鬼说要是她答应了魔尊,她们就能解脱了。
即使灵墟大陆是假的,他们的痛苦却好像不是假的。困在这里,不能进,也不能退。
怪不得这些鬼魂如此恨她。
在姜萤分神的这一个瞬间,黑暗的四周又传来冷冷的风和嘈杂声,那是鬼魂们靠近的声音。
“再不走,就,追过来了!”
金茄着急万分。
姜萤听见远处传来银藕的声音,“你们!不许过去!”
她把墟晶放到眼前,借着光亮看见远处还有一个白白的小点。
另一个和金茄一样长着兔子毛的鬼妖怪伸出手拦着,不许鬼魂前进。
可是被诅咒的小兔子妖怪哪里是浩浩荡荡的鬼魂大军的对手,白白的毛被踩在地上,不过一瞬就就变得扁扁。
“不许……过去。”
即便如此,小兔子还是努力张开双手去拦。
“为什么?”
姜萤问。
金茄和银藕也是不得解脱的鬼魂,为什么不恨她没有答应魔尊?
“对,不起。”
“我们,不是故意,骗你的。”
金茄却反而向姜萤道歉,“我们,必须听,魔尊,的话。”
姜萤还想再问,但肩头一歪,被金茄狠狠地推了出去。
她伸手去抓,却往看不见的悬崖下跌去:“别!”
“姐……姐。”
“没,关系的。”
兔子妖怪歪了歪头,“遇见你,我们,才好像活着。”
“只要你,还记得。”
“我们,就活过。”
悬崖底下传来呼呼的风声,气流伴随着墟晶发出的白光把姜萤包围。她眼前蓦然浮现了无数个在赤霄殿的画面。
她和金茄银藕一起睡着大通铺,一起在夜里被大耗子吓得嗷嗷叫。
她们一起被罚,一起凑着脑袋掉眼泪,一起吃咸菜和大馒头,还说那是龙肝配凤髓。
她们喊她,姐姐。
“姐姐,掌事又让我去偏殿值夜,可我拉肚子了!呜哇!”
“我会被她骂死的!”
银藕在她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于是她手一挥,“这有什么难?我替你去!”
“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厨房里丢了金贵的食材,管事不由分说地就打了金茄板子,小姑娘的眼泪和血把粗糙的枕席染湿了一大片。
“傻瓜,你死不了的,放心吧。”
她跑进膳房里,把炖好的鸡汤偷来给金茄,“快喝吧,喝完了好好睡一觉。”
既然污蔑她们偷东西,那就真的坐实,总不能白挨一顿打。
无数声姐姐萦绕着姜萤,让她感到茫然。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明明没有和她们同住过,她认识她们的时候,她就已经因为中秋宫宴救了孟延祈,升职成掖庭宫令了,不可能被罚,也不可能吃咸菜馒头。
更别提替她们值夜偷鸡汤。
然后,姜萤看见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死亡,手里的串珠一颗颗变黑……
每一次死亡以后,她以为自己什么都记得,可她根本不记得金茄和银藕。
她们在她的世界里出现了许多次,她却每一次都在用陌生的眼光看向她们。
原来……
原来……
我们,早就见过了。
眼泪从姜萤的眼角飘出,顺着风往上流淌。
两滴晶莹的泪珠如同那两个小小的人儿,纠缠着离开她的世界。
她在下坠,她们却在上升。
姜萤不明白为什么她在每次死亡里都忘记了金茄和银藕,或许那些死了又死的记忆早就被魔尊篡改过,为了达成他的目的。
但她不想追究了,她太累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只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