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这样,平时有说有笑,私下里却可能在盼着你倒霉、日子不好过;
可别人真倒霉到喝水都塞牙后,他们又会叹惋怜惜,释放善意,劝你日子还长。
好妹儿就是太争气。
她越是争气,旁人就越难在于半芹面前展露出优越感。难免有心左了的人想看好妹儿不顺,毕竟她不好,当妈的就难受了。
倒不是说于半芹跟谁结过仇。
不过是这个年龄段的媳妇儿、女儿里,日子过得最舒心的,她是头一号。
季四勇腿没废之前,她面色红润幸福洋溢,看起来比同龄人至少年轻五岁;季四勇倒下,大家以为她要过苦日子了,结果不被瞧得上的独生女儿又顶起了门户。
男人疼爱,女儿孝顺有本事。
怎么不叫人心思微妙,羡慕嫉妒?
要知道大于村向外结亲的有,但大部分就嫁在同村、娶在同村。早年季四勇和于半芹都是大家眼里不好成家、被嫌这嫌那的对象。
那会儿季四勇跟干爹逃难而来。
父子俩住在小小的茅草棚里,没地,只能打猎。
如果说农民看天吃饭,猎户就是看命吃饭。
进山能不能猎到东西说不准,哪天死在山里说不准。季四勇又长得五大三粗,脸上的疤尤为吓人,便蹉跎到二十好几都没人嫁他。
于半芹也是结婚老大难。
当年整个羊头寨都躲在小福山,老娘怀着她挖野草根时摔了一跤,早产了,一出生就被大夫判定先天没发育好。
家里多费点心能养大,可养大也不长寿。
因此于克光两口子都不怎么待见她。
一来,不想付出太多感情在体弱多病的孩子身上,免得中途夭折平添难受;
二是老太太早产后不能再生了。
尽管于半芹前面已有哥有姐,但不生和不能生终归不一样,老太太觉得小女儿克人,自是不喜得很。
她的不喜,从取名就能看出来。
于半芹这一辈本来属‘开’字辈。
大哥于开阳,二姐于开容,三哥于开泰,四哥于开源。轮到她却变成了于半芹。
当然,明面上的理由也说得过去。
说瘦瘦小小跟芹菜似的,开字太宽泛压不住,改开为半能让老天爷可怜一二,是变相的贱名好养活。
于半芹的确平安长大了。
但格格不入的名字无形中将她从于家剥离开,在她跟兄弟姊妹间竖起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所以少年时期的于半芹可怜、不如人。到谈婚论嫁时更不受待见,被嫌身体差,不好生孩子不说还短命……
于克光便打算把她嫁给有孩子的鳏夫做续弦。想着好歹相貌不差,总能收一笔彩礼。
于半芹不愿听爹妈的摆布。
一意孤行嫁给了只有一间小草屋的季四勇。
没想到结婚后季四勇立刻将草屋推掉,砌了两间泥瓦房,家里的活儿也全包了,一点不让于半芹沾手。
两个老大难凑一块反而和和美美。
这就把之前拒过相亲,瞧不上他们的同龄人酸坏了。
这种又羡又嫉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于半芹结婚几年,肚子没半点消息才停歇。
后来听见怀了,开始羡慕得继续蛐蛐;
发现生的是女儿,心情松缓了,又直呼于半芹太可怜,只能生一胎还偏偏是个女儿;
看季四勇打猎本事强,母女俩又穿新衣裳了,蛐蛐她不会管家攒家当;
季四勇腿断不能养家,半芹母女好可怜,以后大家得多多照顾着;
咦嘿!
发现好妹儿把家撑起来了,大家话锋又是一转,于半芹这病秧子命也太好了点……
这二十多年,村里人的情绪差不多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
等于卫华结婚消息传出去,大家发现新娘子不是好妹儿,而是什么老师的女儿,肯定少不了在背地里编排好妹儿。
邓芬的话,真就不是危言耸听。
于半芹想到这儿,一双秀眉蹙起。
手里的菜刀一不留神就在案板上剁得震天响:“谁敢跑我面前说三道四,我大耳刮子抽烂她的嘴!”
邓芬:“也堵不住别人的嘴啊……”
“需要堵什么嘴?年轻男女处着处着觉得不合适多正常,又没偷偷摸摸见不得人。”
“那也得赶紧找一个,不然显得于卫华行情好,我们好妹儿被比下去了。”邓芬说。
于半芹“咣”地把菜刀剁在案板上。
“反正我和四勇不着急,好妹儿更不着急。找对象是一辈子的事,哪有为了跟人斗气就随便将就的?”
她眼角瞥见远处搬柴火的于盼弟,恰好于盼弟也正好看过来。只是眼神刚一对上她就像是被火燎着了一般,迅速别过脸。
于半芹顿时被对方‘割席’的动作气得不轻。
垂眸思索了两秒。
便端起剁好的一大盆土豆走过去,没事人一样跟于盼弟打招呼:“盼弟,卫华是不是要办喜事了?打算办几桌?”
于盼弟没想到于半芹会主动跟她说话,吓了一跳。
手里锅铲“当啷”一声滑进大铁锅,溅起的油星子烫得她手背一缩。
她慌忙用围裙擦了擦。
笑得一脸尴尬:“……是,是要办,具体的要跟女方家里商量后再说。”
厨房里还有好几人。
烧火的,备菜的,另一个灶头掌勺的。
听到两人的对话,大家一脑门雾水。
这在对暗号吗?
咋听不懂呢。
原本的说笑声一点点小了下去,几个妇女不约而同放慢了手里的动作,耳朵支棱得老高。
“好妹儿讲新媳妇儿是卫华娃老师的同学,那敢情好啊,师生成翁婿,卫华娃要飞黄腾达了,你跟于树平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于半芹眉开眼笑,语气恭维。
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吃瓜的其他人恍然大悟。
可明白后就更纳闷了。
学业有成、即将端上铁饭碗的乘龙贵婿被撬了墙角要另娶他人,两人居然没打起来?
另一个灶台掌勺的刘芳听见大学老师就眼前一亮,兴奋搭话:“大学老师的女儿,那可是文化人啊,叫书……书香什么,吔,不得了,你家三娃这是结了一门好亲事啊。”
说完,好像才意识到当着于半芹面夸不地道。
她讪讪笑了笑。
于半芹恍若无意,扬声附和:“可不是,盼弟家要改换门庭咯~”
于盼弟原还忐忑心虚。
这会儿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是老三自己争气,得了他老师的青眼……”
说着说着,腰杆不自觉越来越直,声音也从一开始的飘忽变得亮堂起来:“那闺女说家里给陪嫁自行车,缝纫机,条件确实不错。我们家不如人家,但我跟老于商量过了,就算把家底掏空也要给新媳妇儿买块表,凑齐二十八条腿。”
于半芹内心呵呵。
你儿子先前跟我家好妹儿处对象时,别说买表,凑二十八条腿,就没正式讨论过。
合着看人下菜碟呢?
“那你前头两个儿媳妇没话啊?”
“有话也给老娘憋回去,谁让她们陪嫁比不上老三媳妇儿呢。”
“……”
有人奉承,自然也有人拱火。
“于盼弟,你家老三啥时候和好妹儿断的,之前怎么没听人说啊?”
于盼弟眼角皱纹蓦地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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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带几分紧张地瞥了下于半芹,就见于半芹刮着南瓜皮,好似没听到。
她心里慌了慌,低声快速说道:“这……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家老三|反正跟季好商量过,季家是知道的。”
于半芹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对,不过是两人不合适,我们家好妹儿要招赘,卫华娃不符合条件了。”
于盼弟心里狂跳。
想反驳不是好妹儿嫌她家老三不合适,而是老三先找到了条件更好的荣同志。
又生怕于半芹点出老三承诺过入赘又临时反悔的事。
一颗心熬啊煎熬着,只能认下儿子被嫌的事。
她闭紧嘴巴不再开口。
其他人不明就里,看两人之间气氛不错,不像先前亲事闹崩的两家人那样剑拔弩张,也就信了和平分手这套说词。
转而关心起好妹儿招赘的事。
“这年头愿意入赘的男的,怕是没什么大出息哟~”
“就是,排先说得再好听,等家里长辈老了管不住他,赘婿就要不听话欺负人。”
“其实只要人好就行,好妹儿嫁出去也可以照顾娘家,我娘家二嫂的二儿子就不错,我二嫂那个人你也见过,脾气最好不过,对儿媳妇孝顺娘家绝对没意见,于老五,挑个时间让好妹儿看一看呢?”
“你娘家在龙吼山另一侧,早上出门晚上才到,想照顾娘家估计都腾不出时间,还是找村里的最好,嫁在家门口,想回家就回家。”
“对了,好妹儿呢,今天咋没见到人?”
于半芹脸上挂着笑:“太累了,一回家倒头就睡。”
“兔子野鸡好抓,野猪却狡猾得很,好妹儿蹲了四五天,好不容易才从野猪群里骗了两头落单,手段用尽才把它们引到林子边缘的陷阱坑,出林子时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你们是没见着,下巴都尖了一圈……”
每次到大食堂帮忙,于半芹逮住机会就要着重描述闺女的辛苦,免得有人犯红眼病。
这边聊得热闹,那头好妹儿已经将麝香囊、熊胆、熊掌分别装好,绕道龙吼山往红坪县去了。
这次的胆仁品质顶级。
金黄透亮,属于内行人常说的金胆,光这一项就顶得上一个工人四五个月的工资。
前掌五十五,后掌四十,麝香囊一百二……
除开肉,林林总总有小四百。
“丁兄弟,黄货黑鞋都有,咋没那个呢?”
季好眼眸疑惑,哪个?
“就那个呀。”
“对我们男人大补的玩意儿,熊鞭,你不出吗?还是想留下自己吃?”
季好额头瞬间挂满黑线。
借着低头数钱的动作,她小脑瓜子转得飞快。
连个磕巴都没打,话就冒出去了:“黑坨坨难猎,我打猎多年就猎到一头,当然打算留着自己补一补噻。哥老倌你看我这身板,屋头婆娘嫌不给劲儿,我得多补补,重振雄风狠狠教训一顿。”
话太糙了。
恁天王老子来了也想不到荤话接得如此熟练的是个姑娘家。
负责对接收货的男人果然心有戚戚,被戳中了痒处。
他哈哈大笑。
一巴掌拍季好肩膀上,“我们两个是难兄难弟。丁兄弟,这次你先让哥哥噻,我出这个数儿……”他伸出五根手指。
又说:“本来我这里不收骨,那玩意儿只有药材公司要,这样,你把那个让给我,骨我一并收了。只要关节完好、没被硫磺熏过就二十块一副。你看,我们两个打了三四年交道,说句异父异母的兄弟不为过。”
“哥哥的幸福就在兄弟你一念之间啊。”
季好表情纠结。
半晌,才作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好好好,这回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