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好目瞪口呆。
于卫华竟说出这种话??
她奋力甩开他企图握她肩膀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特别想问一句:
是不是人一旦突破底线,直面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后,就会陌生得可怕?!对羞耻之心免疫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几分钟前尚且羞臊心虚得无颜见人,不敢说真话。
现在竟这般冠冕堂皇,打着“为了我们的未来”的旗子,出卖自己不说,还想让她在旁边拍巴巴掌,竖拇指夸他:好厉害!
亏她从前觉得他人不错,有责任心。
现在看,全是狗屁!
“我爸我妈要进城,我自己会带,用不着你这个外人。”
季好表情厌恶,说话没有丁点委婉,“管你婚真结还是假结,都跟我没关系。我爸妈把我养这么大,不是让我去搞破鞋丢人现眼的!”
“破鞋?!”
于卫华瞪大眼,“你骂我破鞋?”
季好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得,你不是破鞋,你是臭狗屎。”
于卫华脸黑。
季好才不怕:“我刚刚说过,你敢拉着我说恶心话,我就打你。”
她捏紧拳头,骨节咔咔作响。
“打。”
“好妹儿,你使劲往这儿打。”
于卫华突然把脸凑近,手指指着自己的脸,“我对不起你,是我毁诺在先,也是我痴心妄想不想跟你断了。这打不冤,你往这儿打,狠狠打!”
季好冷笑一声。
举起的拳头愣是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砸向于卫华的脸。
于卫华被力道带得旋转一圈,缓缓转过头来。
无比错愕地看向季好。
竟然真下手???
季好面无表情又梆梆给了几拳,“你耽误我正事儿不说,还想让我当资产阶级腐化分子,偷男人犯流氓罪。咱俩一个村长大,你说这是补偿,哈,分明是要害我。”
越说越生气,季好一点没收力。
说打就是真的打。
很快于卫华被打得嗷嗷喊。
这时候再也不嚷嚷随便打,狠狠打了,而是试图阻挡、还手。
“好妹儿……”
“别打了,我们坐下说……”
“你再打,我要还手了哦。”
“我真的还手了!”
“……”
虽说男人先天力量普遍更优越,但架不住季好打小在山里当猴儿啊。
体能早早锻炼出来了。
这几年从季四勇手里接过枪,队里的民兵集训她次次没落,动起手来一般人真不是对手。
等于卫华鼻青脸肿,她的火气也撒得差不多了。季好揉了揉发红充血的手指骨节,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
河边的芦苇被风吹得簌簌响,几只飞虫在河面停顿,一阵风打过,飞虫落入水里,拼命挣扎却无可奈何,最后只能随波逐流。
她眼底恍惚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醍醐灌顶。
“算了,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咱俩的事就到此为止。”
她唾弃于卫华的选择,但能理解他往上爬的急切。同为农民子弟,季好无比清楚他们能抓住的机会不多,想出头非常困难。
所以尽管很愤怒,她却并未多记恨,更没有生出过毁掉于卫华的想法。
“看在同村长大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做人还是一步一个脚印才稳当。”
“你说你老师上课认真负责,和蔼可亲,只说明他在专业领域很厉害,能说明他不会做错事吗?”
“于卫华,拿到大学名额不容易。你的境遇已经比村里很多人强太多,如果因急功近利把路走窄,就太遗憾了。”
于卫华听得出季好是好意,也听得出季好说气消了是真话。正是因为太清楚,心里才会愈发复杂难受。
原来在季好的眼里,自己的背叛与任何一个外人给她带去的苦恼麻烦并无二致。
他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良久——
在季好背影快要消失之际,于卫华带着一丝期待,问出了心底早有答案的问题:“好妹儿,你是不是……没喜欢过我?”
两人隔着二十米远,恰好来了一阵风,茅草、桦树的哗哗声掩盖了于卫华的声音。
季好听得模模糊糊。
‘嗯?’了下,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于卫华嘴巴翕动。
最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也不必再说了。
二人背对背离开,谁也没注意到芦苇丛另一端蹲着个人。
…………
季好一进门,于半芹眼睛就往她身后瞅:“卫华呢,没一起过来?”
“没,以后都不过来了。”
于半芹脸色倏变。
联想到三嫂说的话,心里陡然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
“是不是他上完大学,瞧不上咱家了?”
季好没急着答话。
先到檐下竹竿取了毛巾擦汗,又拎桶打水。冰沁的井水扑洒在脸上,等舒坦了才说:“不是瞧不上咱家。”
她抹掉满脸的水珠,嘴角挂起一抹笑容,眼角却绷得紧紧的,“他当活雷锋呢,大学老师有难,他要娶人家女儿。”
于半芹手里的蒲扇“啪”地掉地上,大脑嗡嗡的。
“这叫活雷锋?明明是陈世美!”
于半芹横眉怒脸,声音都气得劈叉了,“他可怜那姑娘,怎么不想想你?”
“村里都知道你俩处对象的事,他说换人就换人,拍拍屁股到县里不回来,你呢?你还得在村里生活,舌头压人啊。”
季好拧毛巾的手顿了顿。
“妈,这理由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总之就是跟我掰了。”
她声音轻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只有攥着毛巾,微微用力的指节显示她并没有平静到当无事发生。此刻,季好心情委实糟糕。
于半芹见状。
心头一酸,“好妹儿,没事,没事的。”
“一会儿等你爸回来,我同他去于家一趟。问问他,是不是学校专教他薄情寡义,喜新厌旧了。”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季好把毛巾往竹竿上一搭,转身时嘴角抿了抿,“我不是为他难受。”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蒲扇,扇了扇。
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组织好语言才愤慨道:“我是郁闷自己眼光不准,居然浪费两年时间在他身上。”
之前听郑知青讲,省城的百货商场有钢制轮椅,很省力。
原本季好都想好了,跟于卫华结婚后,家里有他照料,她就能多进几次山,还能多往深山里转一转。
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攒够轮椅和带父母去省城医院检查身体的钱。
没想到于卫华临时反悔。
简直可恶。
“不过妈,质问就算了。”
“我跟他处对象这两年,他没干啥糟心事,有空还来咱家自留地帮忙干活,严格讲没欠我多少。”
“至于害我丢脸这件事,刚刚我打完他才回的家,他造的孽我已经讨回来了。”
于半芹瞠目结舌:“……你,你打他了啊?”
“打了。”
季好哼了声,眼底浮上痛快,“他让我往脸上打,我就打了。”
说着挥了挥秀气的拳头,指节处还沾着磨破皮的红痕。
于半芹见她生龙活虎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闺女显然在情爱上面还没开窍呢。
但凡对于卫华有情,就不会表现得这么大度,放下得这么轻易。
她只会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从而陷入痛苦。
现在这样,未尝不好!
“行,我不去找他。”
“婚前报恩总比婚后强,是不?走了于卫华,以后咱找个更好的。”
季好脸上全无羞涩,大大方方“嗯”了一声。“我下次擦亮眼,一定寻摸个更有责任心的。”
于半芹看着闺女亮晶晶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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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不由得笑了笑,摸着她的头温柔道:“结婚的事不急。”
“法律没规定多少岁必须结,妈觉得咱们可以慢慢考察。”
“遇到人好而你又喜欢的,不用咬死入赘。孝不孝顺,能孝顺多久,不是入赘了就能保证的。”
她担心闺女犯犟,一心招赘,反而错过真正的好男儿。
“妈,你放心。”
季好嘴上应得爽快,“我心里有数着呢。”
“对了!”
她突然转身,眼睛亮得跟小灯泡似的,“三舅妈不是说小于村、水利兵团和咱们村要办一场集体相亲吗?我去那儿找对象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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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医疗站里也在聊集体相亲的事。
“你们要报名吗?”
董婷无意识地摸着手臂的绷带,神色纠结。
几天前她收到了家里的信,母亲的字迹比以往潦草:“你爸的问题已经盖棺定论,好好待在乡下,不要回城,切忌不要联系从前的人……”
她手和腿都伤得严重,就算养好伤,以后干活方面大概要受影响的。若想过得好一点,安稳一点,嫁人似乎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可一想到嫁人,董婷心里便很惶恐。
她实在害怕一辈子被绑在落后的山村里。
谷军跟何志学想去凑凑热闹。
“除了大于村、小于村的人,水利兵团大都是知青,咱们大家同病相怜,多结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很不错。”
安永良很不幸,胳膊断了一条。
但他精神状态不错,没要死要活。对大家都跑去相亲感到很意外:“你们高考分数不够?”
“现在相亲,万一考上了……”
“我没有读书的天分,从小就做不来题。”何志学摆手,乐呵呵道。
董婷倒是报了,也考了,笔试分到了260,她一想到自己败在政治分上,眼眶红得跟兔子一样,泪水悄无声息滑落。
“邵礼垚,你多少分?”
谷军看不惯邵礼垚装相,记恨他在山里躲大家身后的事,故意埋汰他。
安永良顺嘴就要回答:“他——”
话没说完,邵礼垚直接打断。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在透进来的阳光下泛着得意的光:“我三百二。”
还故意拖长音调,手指在吊瓶上敲了两下,“没发挥好,我以为至少能三百三的。”
“政治审查……我父母都是工人,肯定没问题。”
医疗站里突然安静下来。
谷军、何志学对了个眼神,心里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
这么虚伪的人竟也能上大学?
这是什么道理!
董婷则满眼羡慕,“那,那你不就可以回城了?”
“大概吧。”
邵礼垚语气淡淡的,一如既往地喜欢说教,“伟人早就说过,要时刻准备战斗,考场就是我们知青的战场,你们……哎!”
谷军扭过头。
朝地上呸了口唾沫,小声骂道:“装模作样。”
何志学眼神微黯。
后悔自己文化没学好,机会到跟前却抓不住。
就在几人心情各有各的复杂时,伤势最轻,提前几天回知青点修养的贺巧珍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不好了!”
“县里刚刚下发了通知,这次高考的笔试分不作数,最后还是以推荐为主。”
邵礼垚呆住。
他机械性扭过头,想问贺巧珍,却发现嗓子眼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间竟发不出声来。
耳膜也嗡嗡作响。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十分钟……
邵礼垚回神了。
他双手锤床,好似陷入癫狂状态:“三百二!我考了三百二啊!!你们知道排第几吗?我在全县排第二!我是第二!!!”
“现在跟我说看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