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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作者:果汁清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于卫华说不清自己的心思。


    荣老师照顾他,对他有恩,按理说老师遇到了困难,做学生的不该推辞。


    何况对方请求的事并不难办。


    不过是希望借他贫农子弟的成分护一护荣雨兰。


    他无比确定自己对荣雨兰没有旖旎心思。


    但若说心里没有半分飘忽,却也心虚。


    荣雨兰是教授的女儿。


    外表明丽,文化水平比自己高,一举一动都透着书香气儿,在于卫华眼里,的确闪烁着别样的光环。


    更何况原是隔着天堑,云泥之别的两人如今有了绑到一块的可能,就好像高悬空中的明月跌入凡人怀里。


    不同身份带来的仰望很难不让他产生遐想。


    可同时——


    他又很清楚自己跟季好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长在一个村。


    吃着同样的粗粮黑面红薯长大,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相似,于卫华甚至能想象出和季好过日子不会出现局促、配不上谁的想法。


    只是入赘到季家……


    一辈子那么长,自己真的不会后悔吗?


    他反复在心底叩问,不敢直面答案,或者说他羞于承认。


    远在三百公里外的季好却体会不到于卫华内心的挣扎与矛盾。


    正忙着双抢呢。


    她是专职猎户没错。


    但到了双抢时节,白日里她也得到田里割稻子赚工分,晚上还要巡逻设陷阱,谨防山里野猪下来毁稻。


    毕竟县里对猎户有固定指标。


    每年必须交四头野猪、四斤獾油、十五只野兔、五百只以上的田鼠。


    而每个月至少要猎五十只麻雀,才算完成除四害的任务……


    这事就很难办。


    打不够,要扣工分被教育;打超量了算违法,有可能挨批斗。


    且每个月火药限量,不是想打什么就能打什么,万事必须按计划进行。


    这么一来,猎户的日子并不比农户好多少,除非使些不合规的手段。


    比如上报时缺斤少两;


    或者将大型猎物拆解藏匿拿到黑市交易,又或者贿赂食品站过称员,跟赤脚大夫偷偷换药……


    这般才能攒下钱。


    好比去年,她进山两百一十天,每天打麻雀田鼠完成常规指标,差不多两千分。


    交了四头野猪、麂子五只、野兔十只,猎物奖励一百二十分。


    最后算上政治加成:2120*1.1=2332分。


    年底折算只有一百一十块再加三百多斤粮食,而村里的壮劳力能拿两千五到三千分。


    她的辛苦不少于别人,收益却不如。


    于是季好无师自通学会了藏东西,还偷偷跑到黑市交易了几次。


    年底终于攒了一点点。


    倒不是她存心挖社会主义墙角,实在是没法子的事。


    老季自六八年受伤,腿一到阴雨天就痛得不行,必须常年敷药;而半芹同志则是先天体弱,需时不时进补养着,否则有碍寿数。


    她不想方设法多赚工分多攒钱,能行吗?


    好在于卫华快毕业了。


    待他一回来,她就找他商量结婚的事。


    届时他有工资,自己又勤快,偶尔还能偷摸着攒别的进项。爸呢,可以编簸箕背篼凉席,妈能适当下地……


    一家人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季好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干得更加卖力,别人割完一垄,她割了一垄半……


    此刻她怎么也不会料到,如桌子一样四平八稳的未来,早早预定的一角,突然瘸了。


    双抢结束于卫华的确回来了。


    但不是来跟她谈婚论嫁的,而是——


    “……好妹儿,我、我回来跟你道歉。”


    季好弯弯秀眉挑了下,略竖起来,暗暗琢磨这话什么意思。


    “你啥时候对不起我了?”


    “我……”


    于卫华眼神躲闪。


    目光向右移至平静的河面,手指无意识捏着磨破带着补丁的袖口。


    “我可能……”他偷觑一眼季好,又迅速移开,“不能跟你结婚了!”


    季好双眼微眯。


    打量他好一会儿,突然开口:“你喜欢上哪个姑娘了?”


    “没,没有的事。”


    于卫华猛地抬起头,一副被冤枉的模样,三言两语交代起缘由,“……事情就是这样的,好妹儿,你,你怎么说?”


    季好呵一声,冷笑。


    竟还好意思问自己怎么说?!


    怪道大中午喊自己来河边喂蚊子,原来是鬼话连篇,心虚还知道见不得人。


    她磨了磨牙,露出死亡微笑:“你的意思是你为了报恩,必须跟你老师的女儿结婚,希望我体谅?”


    于卫华嘴巴嗫喏。


    讪讪低下头,不敢直视季好喷火的眸子。


    沉默很久,再三斟酌后小心翼翼开口:“荣老师毫无保留地教我知识技术,现在被人恶意举报有了危险,他既拜托到我面前,我便不能视而不见。”


    “你不知道,荣同志的处境非常艰难,她被恶人盯上了,短时间内很难在城里找到合适的人选,躲来乡下是最好的办法……”


    于卫华自觉占理,可说着说着还是越来越气短。


    季好越听,眉头则皱得越紧,表情不善。


    她眼神怀疑:“大学教授认识的人应该很多吧,难道找不出一个靠谱的托孤人?”


    “就算,行,就算非得找乡下人,你是最独特,最可信的那个吗?”


    边说她眼睛边上下扫视。


    就差问出那句:你没照镜子?你真觉得自己有那么不可或缺?


    于卫华脸憋得涨红,“好妹儿,你说话永远这么刺人。”


    回来前他心中便忐忑得厉害,预演过季好可能出现的许多种反应。


    可能是不可置信、双目含泪;


    也可能得知‘背叛’,愤怒到歇斯底里;


    又或是醋意大发,严词不许。


    他预料到季好一定会生气。唯独没想过她的反应是这般——


    比起生气,更多的似乎是困惑,困惑中又含着一丝丝鄙视。


    好似荣教授选他是一件很奇特、很不可思议的事。


    他一番说词又是多么滑稽一样。


    那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羞耻、内疚、骨子里的骄傲都碎在季好那‘就这样?’的眼神里。


    “好妹儿……”


    “我说了,我跟跟荣老师女儿结婚只是救她脱离苦海的权宜之计,这桩婚事其实不作数的。”


    “她有喜欢的人,等荣家的危机解除,我立刻跟她办离婚手续。”


    “老话讲恶语伤人六月寒。我同你青梅竹马,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怀疑我。”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他低着头喃喃自语,浑身上下透着颓废失落的气息,换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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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怕得心疼死。


    季好原只是一点点生气,此刻已是怒极反笑。


    她问于卫华:“你还记得当初你主动找我处对象,我拒绝你,说打算找壮劳力入赘、分担养家责任时,你自己说过的话吗?”


    于卫华身体一僵。


    “你说入赘没问题,还说地里的活儿干得不行,但你是板上钉钉的工人,有工资。我跟你处对象的话比跟其他人处划算。”


    “我一想,先前野猪入村你敢冲过来给我递弯刀,不像靠不住的人,就答应了。”


    “现在你突然更改计划,却要怪我说话不中听?”


    “你是今天才知道我说话刺人的吗?”


    “论青梅竹马,咱一个村的同龄人都是我的青梅竹马,那我是不是得体谅每一个让我不高兴的人?”


    季好冷冷看着他。


    怒气盈聚在胸口,仍旧保持着理智,“你毁约和别人结婚,真的只是一心帮人吗?”


    “难道不是有了高枝可攀?”


    于卫华嘴角翕动。


    他想说不是,想说帮荣家是有风险的,但说不出口。


    他不说,季好帮他说:“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付出婚姻,愿意跟对方做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就不会没有好处。我想,那份好处必定是在村里几年、十年都够不着的。”


    于卫华再次摸了摸袖口密密麻麻的补丁,笑容苦涩。


    “好妹儿,你既然知道是假结婚,那我们……”


    季好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于卫华一个趔趄,“你说话前过过脑。”


    “想让我等你离婚?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于卫华泪流满面,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你打得对。”


    “我知道没可能,但还是想……”


    季好被恶心得又重重踹了他几脚,“你再说恶心人的话!!说一次我打一次。”


    “你要奔前程我理解,人往高处走嘛。但你选择的报恩方式就是变相让我丢人,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一家很可能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所以我不原谅。”


    “还有,于卫华……”


    “如果传出一点点我被抛弃、被嫌弃,不如你老师女儿的话,我就把你写的那张入赘承诺书贴到大队部公告栏去。”


    于卫华眼底闪现慌乱,下意识道:“好妹儿,你要报复我?”


    季好似笑非笑。


    把于卫华盯得更加面红耳赤,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既是说什么都没用,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承认,我的确想往上爬,如果没人帮忙牵线,我很可能会分配回村里,修修拖拉机,收割机,拿10块钱的基本工资,再跟大家一样算工分,可我不甘心。”


    “好妹儿,我就是要攀高枝!”


    “我想当工人,我要拿工资,我想让家里过得更好,我也是为我们的将来打算。”


    “难道你愿意一辈子跟山林搏斗,拿命赚那几块,几十块?”


    季好:……越说越来劲儿了还!


    于卫华见季好没有第一时间打他,以为她心动了,语气从激昂转为怀柔。


    “好妹儿,我知道你对我有气。但事情绝对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我向你发誓,我跟荣雨兰不会有任何实质性关系。”


    “等跟她离婚,我可以带你,带四勇叔和半芹嬢搬去县里生活,到那时,什么闲话都是屁。”


    “总之,这次你受委屈了,往后我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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