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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以身涉险,让人不寒而栗

作者:冷清大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大早,肖晨便来到吏部,刚在公房坐定,整理好昨日的卷宗,张大人便推门进来,脸色带着几分凝重。


    “肖主事,今日有桩新案子,得你去跑一趟。”张大人在他对面坐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肖晨连忙起身:“请大人示下,不知是何案件?”


    “是关于今年科举的事。”张大人叹了口气,语气沉了下来,“近一个月,不少赴京赶考的读书人,在城外官道上被一伙强盗劫了。他们带的盘缠、书籍被洗劫一空,有的连身上的长衫都被扒了去,根本没办法继续赶路参加考试,只能自认倒霉,打道回府。”


    肖晨皱起眉:“劫道的强盗虽常见,但专抢读书人,倒是稀奇。”


    “这还不是最怪的。”张大人补充道,“据报案的几个书生说,这伙强盗武功路数很杂,却个个身手不弱,尤其擅长近身缠斗。有个会些粗浅拳脚的书生想反抗,没两下就被打翻在地,胳膊都折了,却没伤他性命,只抢东西。”


    他顿了顿,说出更关键的细节:“更蹊跷的是,他们好像对读书人的行囊格外熟悉——一翻一个准,盘缠藏在夹层里都能被找出来,却对同行商人的财物视而不见。有次甚至放过了一个带了重金的盐商,只把旁边两个书生抢得干干净净。”


    肖晨心头一动:“专挑读书人下手,武功不弱,还懂如何搜找财物……这伙人不像是寻常山匪。”


    “正是如此。”张大人点头,“科举是朝廷大事,耽误了学子前程,传出去也损了朝廷颜面。此事已报给京兆尹,咱们吏部虽不主抓刑案,但这些学子的功名前程关乎选官,也得掺和一把。你年轻,手脚麻利,去城外几个出事的路段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和京兆尹那边的人对接上。”


    “是,下官遵命。”肖晨拱手应下,心里已开始盘算——这伙强盗专抢读书人,是为财,还是另有目的?为何武功高强却只劫财不伤人?又怎么对读书人的习性如此了解?


    张大人又叮嘱道:“那伙人出没不定,多在黄昏时分动手,你带人去查时,务必小心,别硬碰硬。先摸清他们的踪迹和路数,再做打算。”


    “下官明白。”


    送走张大人,肖晨立刻叫上两个熟悉城外路况的衙役,换上便服,带上兵刃,往城外官道赶去。马车行驶在秋日的郊野,两旁的树木落了满地金黄,他却没心思欣赏景致,只在心里反复琢磨着案件的细节——这伙强盗的目标如此明确,行事又带着几分诡异,背后恐怕不简单。


    他得尽快查出眉目,不能让更多学子错过了十年寒窗盼来的科举机会。


    连着几日,肖晨带着衙役在城外几条出事的官道上巡查,却连强盗的影子都没撞见。他们扮作赶路的商人,见过形形色色的路人,有运货的脚夫,有走亲的农户,甚至有带着家眷的富户,都安然无恙。


    可只要碰到背着书箧、一身长衫的读书人,不出半日,总会传来被劫的消息。


    “大人,这伙人也太邪门了。”随行的衙役忍不住嘀咕,“专挑读书人下手,连带着书都抢,难不成他们还想自己考科举?”


    肖晨望着远处蜿蜒的官道,眉头紧锁。他也觉得纳闷——若是单纯为财,富商的油水显然更多;可若说有人故意要阻止学子参加科举,这做法又太过蹊跷。


    “若是想阻碍人才,该盯着那些才名在外的举子才对。”他喃喃自语,“可这伙人不管好坏,只要是读书人就抢,连家境贫寒、只带了几串铜钱的穷书生都不放过。”


    这根本不是有针对性地打压,反倒像在……清扫?


    他想起那些被抢的学子描述,强盗们动作利落,只抢财物和书籍,不伤人命,甚至连身上的玉佩、扇子之类的小物件都不碰,仿佛目的极其单一。


    “大人,您说会不会是……有什么人不想让太多人参加科举?”另一个衙役猜测,“今年报考的人数比往年多了近三成,若是刷掉一批,考场压力也小些?”


    肖晨摇了摇头:“朝廷巴不得广纳贤才,哪会做这种事。再说,真要如此,大可在报名时设限,何必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传出去反而动摇人心。”


    他蹲下身,看着路边被踩踏的草丛——前几日有个书生在此处被劫,地上还留着挣扎的痕迹。强盗的脚印很深,步幅极大,显然是练家子,而且人数不少。


    “怪就怪在,他们武功不弱,却偏偏盯着最没反抗能力的读书人。”肖晨站起身,目光沉沉,“这背后一定有我们没看透的缘由。”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对衙役道:“去查查,这些被抢的书生,有没有什么共同点?比如,都来自同一个州府?或是都报了同一科的考试?”


    衙役愣了愣:“这……倒没细问。”


    “去查清楚。”肖晨语气肯定,“若真是随机抢劫,不会如此执着。这伙人,怕是在找什么,或者说,在筛选什么。”


    夕阳西下,官道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肖晨望着远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伙强盗的目标,或许根本不是钱财,也不是阻止科举,而是藏在这些读书人里的某一样东西,或是某一个人。


    而他们抢遍所有书生,不过是为了不漏掉那个“目标”罢了。


    肖晨打定主意后,换了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背上一捆旧书,故意选了条近日常有劫案的官道,慢悠悠往城外走。他一边走,一边低声背着《论语》,刻意摆出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果然,刚走到一片树林旁,迎面就窜出三个黑衣汉子,个个面露凶光,手里握着短刀。


    “站住!”为首的刀疤脸喝了一声,眼神在他背上的书捆上扫了一圈,“把值钱的都交出来!”


    肖晨故作惊慌,往后缩了缩,手却悄悄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把短匕,是他防身用的。他会些基础拳脚,是穿越过来后跟着府里护院学的,对付寻常混混还行,可这三人站姿稳健,眼神凌厉,一看就是硬手。


    “几位好汉,我……我就带了几本书,盘缠早就被偷了……”他故意颤着声音说。


    刀疤脸冷笑一声:“少装蒜!读书人哪个身上不带点压箱底的钱?搜!”


    另两人立刻上前,粗暴地翻他的行囊。书被扔了一地,身上仅有的几枚铜板也被搜走。


    “就这点东西?”刀疤脸皱眉,一脚踹在书捆上,“看来是个穷酸。”


    肖晨见他们要走,反而挺直了些腰板,故意激道:“你们抢了我也没用!只要我没死,哪怕一路乞讨,也得去京城参加科举!”


    刀疤脸猛地回头,眼里闪过狠劲:“你不怕我杀了你?”


    “怕?”肖晨梗着脖子,故意摆出倔强的样子,“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读书人求的是前程,死有何惧?”


    刀疤脸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邪气:“好个嘴硬的书生。杀了你?那太便宜你了。”


    他冲手下使了个眼色:“这小子骨头硬,带回去!让他做奴隶,天天劈柴挑水,我倒要看看,他还怎么读书,怎么去京城!”


    两个手下立刻上前,反剪了肖晨的胳膊。肖晨假意挣扎了几下,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果然如他所料,这伙人不想要他的命,而是想彻底断了他的科举路。


    被推搡着往树林深处走时,他悄悄记下路线。林子里藏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用藤蔓遮掩,里面竟关着十几个和他一样的书生,个个面黄肌瘦,身上带着伤痕。


    “又来一个。”有个书生有气无力地说。


    刀疤脸把肖晨扔进洞,吩咐手下:“看好了,别让他们跑了。尤其是这个,嘴硬得很,多‘关照’关照。”


    洞口被重新堵上,只剩微弱的光线透进来。肖晨靠在石壁上,看着周围绝望的书生们,心里却更确定了——这伙人不是为财,是在刻意囚禁读书人。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肖晨刚站稳,角落里一个胡子拉碴的书生就凑过来,声音沙哑:“这位兄台,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说来惭愧,在路上被他们堵住,几句话不对付就被绑来了。”肖晨打量着他,见他长衫上满是污渍,脸上还有淤青,“看各位兄台的样子,是受了不少苦?”


    那书生苦笑一声,指了指周围:“何止是苦。这伙强盗不知发的什么疯,见了我们就像见了仇人,稍有不顺就打骂,还天天指着鼻子骂我们‘酸儒’‘废物’,说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书生忍不住插话,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哪敢违抗?家里爹娘还等着我们考中功名光宗耀祖呢……可现在被关在这里,连出去的日子都不知道,更别提科举了。”


    肖晨心里一沉,又追问:“你们可知他们抓我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想要赎金吗?”


    “不像。”最早说话的书生摇头,“我们被抓来快半个月了,从没见他们派人去家里送信要赎金,也没问过我们的家世背景。每日就给些残羹冷炙,让我们干些劈柴挑水的活,像是……像是故意磋磨我们的志气。”


    另一个戴方巾的书生也道:“我观察过,他们对我们的书格外厌恶,有次还把一个兄台的文章烧了,说‘这些破纸还不如擦屁股’。可他们对钱财好像也不那么上心,抢来的盘缠就随意扔在洞口的箱子里,倒像是……单纯见不得我们读书人好过。”


    肖晨默不作声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痛恨读书人,不图财,不索赎,只一味羞辱囚禁……这伙人的动机越来越可疑。


    他忽然想起张大人说的“这伙人武功路数很杂”,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会不会是些落第的秀才,因科举不顺而迁怒于人?可若真是如此,怎会有这般高强的武功?


    “各位兄台,”肖晨压低声音,“你们被抓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口音?或是身上有什么特别的记号?”


    众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当时太慌了,哪顾得上这些。”


    “他们都蒙着脸,只露着眼睛。”


    肖晨叹了口气,不再多问,只在心里盘算着。看来想从这些书生嘴里找到线索是难了,只能自己想办法探探这伙人的底细。


    洞外传来脚步声,是看守的强盗送水来了,嘴里还骂骂咧咧:“一群废物,喝了水赶紧去劈柴,别等着老子动手!”


    书生们立刻噤声,低下头不敢言语。肖晨也顺势蹲下,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那强盗的手腕——那里好像有块淡青色的印记,像是刺青,又不太清晰。


    等强盗走远,他才悄悄松了口气。至少,有了点微不足道的线索。


    他看着洞里绝望的面孔,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出去,不仅是为了查案,更是为了这些被耽误了前程的读书人。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肖府的灯一盏盏亮起,却照不亮李傲雪和丁香脸上的焦灼。


    “都这个时辰了,公子怎么还没回来?”丁香站在门口,踮着脚望了又望,手指绞着围裙,指节都泛了白。


    李傲雪的心也沉得厉害,平日里肖晨再晚归,也会让人捎个信。她转身对管家道:“去,立刻派人去吏部问问,看少爷是不是还在忙公务。”


    管家不敢耽搁,匆匆去了。半个时辰后,派去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色发白:“少夫人,丁姑娘,吏部的人说……说肖大人午时就离了衙门,说是要亲自去城外查案,还说……说是故意让强盗抓了去,好探底细!”


    “什么?!”李傲雪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丁香连忙扶住她,自己的声音也带着哭腔:“怎么能以身涉险呢?那些强盗那么凶……”


    “不行,我们得去找他!”李傲雪定了定神,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管家,备车,去京兆尹府!”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两人赶到京兆尹府时,府里还亮着灯。通报的人很快出来,引她们去了书房。


    京兆尹见是她们,也有些意外,起身道:“两位夫人深夜到访,可是为了肖主事的事?”


    “京兆尹大人,”李傲雪福了福身,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我们听说少爷被强盗抓了,求您救救他!”


    丁香也跟着跪下:“求大人发发慈悲,那些强盗那么凶狠,公子他……”


    京兆尹连忙扶起她们,叹了口气:“两位夫人放心,肖主事是为查案才出此下策,我们早已派人在附近布控,只是还没摸清那伙强盗的老巢和人数,不敢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伤了肖主事和其他被抓的书生。”


    “可……可他在里面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啊!”李傲雪眼圈泛红,“那些人专抢读书人,还对他们又打又骂,少爷性子刚,万一和他们起了冲突……”


    “我们都明白。”京兆尹沉声道,“方才已有线人传回消息,说肖主事暂时无恙,只是被关在山洞里。我们正在制定营救计划,最快明日拂晓就动手,定能将人平安救出来。”


    他看着两人担忧的模样,又道:“两位夫人请回吧,在这里等着也无济于事。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派人去府里通报。”


    李傲雪知道他说的是理,可心里的担忧丝毫未减。她紧紧攥着袖角,指尖冰凉:“那就劳烦大人了,务必……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放心,这是自然。”


    离开京兆尹府,马车往回赶。车厢里一片沉默,只有丁香压抑的啜泣声。李傲雪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


    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少爷,你一定要平安无事,等我来接你。


    夜风吹过车窗,带着寒意,却吹不散两人心头的焦虑。这一夜,注定无眠。


    夜色渐深,山洞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醉醺醺的笑骂。几个土匪踹开洞口的藤蔓,提着酒壶闯了进来,酒气熏得人发晕。


    “都给老子滚出来!”刀疤脸把空酒壶往地上一摔,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大爷们心情好,赏你们口饭吃!”


    十几个书生被粗暴地推搡着赶到山洞外的一片空地上,那里堆着些残羹剩饭,馊味混着酒味,刺鼻得很。


    “跪下!”一个土匪扬着鞭子,“给大爷们磕个头,就有饭吃!”


    书生们吓得瑟瑟发抖,有几个胆小的,犹豫着就要跪下。


    “凭什么跪你们?”肖晨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他站在人群里,脊背挺得笔直,哪怕衣衫破旧,眼神里也没有半分怯懦。


    刀疤脸眯起眼,醉意醒了大半:“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是人,不是任你们糟践的牲口。”肖晨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要杀要剐随便,但想让我们丢了尊严下跪,不可能。”


    “好个硬骨头!”刀疤脸像是被激怒,又像是来了兴致,忽然拍了拍手。两个手下立刻抬来一把锈迹斑斑的闸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他指着闸刀,冲肖晨狞笑:“小子,有骨气啊?那敢不敢站到这刀跟前?”


    肖晨没说话,径直走到闸刀前站定。


    刀疤脸绕着他走了一圈,手里把玩着短刀:“你就不怕?这刀下去,脑袋可就没了。”


    肖晨抬眼,直视着他:“怕?怕就会让你们放过我们吗?怕就不用做奴隶了吗?”他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却更多的是坦然,“我读的书里,可没教过‘怕’字怎么写。”


    “好!好得很!”刀疤脸被他激起了凶性,猛地按住闸刀的木柄,“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老子的刀硬!”


    周围的书生吓得闭上了眼,连几个土匪都屏住了呼吸。


    肖晨却轻轻闭上眼,心里闪过的不是恐惧,而是李傲雪和丁香的笑脸。他想,若是真的死在这里,她们会不会哭?会不会……忘了他?


    “动手!”刀疤脸暴喝一声,猛地就要按下闸刀——


    “大哥!”旁边一个瘦高的土匪忽然拉住他,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刀疤脸的动作顿住,盯着肖晨看了半晌,忽然松开手,一脚踹在闸刀上:“妈的,扫兴!”


    他指着肖晨,恶狠狠地说:“今天暂且留你一命!等老子明天酒醒了,再慢慢陪你玩!”


    说罢,他挥了挥手:“把他们都带回去!饿死这伙不识抬举的酸儒!”


    肖晨被重新推回山洞时,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靠在石壁上,大口喘着气,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他不是不怕,只是不能怕。若是连他都软了,这些书生怕是真的要被磨掉所有骨气了。


    黑暗中,有个书生悄悄挪过来,递给他一块干硬的饼:“兄台……谢谢你。”


    肖晨接过饼,咬了一口,粗糙的口感刺得喉咙发疼,心里却渐渐生出一股劲。


    他一定能出去,一定能。


    山洞外的空地上,几个土匪正拎着鞭子来回踱步,目光警惕地盯着洞口。而在不远处的一间简陋石屋里,二当家正对着几个心腹低声吩咐,脸上没了往日的嚣张,多了几分凝重。


    “刚才大当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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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处瞧得清楚,”二当家敲着桌面,声音压得很低,“那个新来的书生,不一般。硬气,不怕死,眼神里藏着东西,不像是普通的酸儒。”


    一个土匪嗤笑一声:“再硬气又能怎样?还不是被咱们关着?”


    “蠢货!”二当家瞪了他一眼,“你没瞧见他看闸刀的眼神?那不是吓傻了,是真不怕!这种人要么是愣头青,要么就是有依仗。咱们现在被官府盯着,可不能出岔子。”


    他顿了顿,想起方才大当家临走时的吩咐,又道:“大当家说了,这小子不对劲。你们几个,天亮后悄悄去查查他的底细——是哪个州府来的,家里是做什么的,来京城除了赶考还有没有别的事。”


    “查这个干嘛?”另一个土匪不解,“管他是谁,关到科举结束,扔出去就是了。”


    “少废话!”二当家沉下脸,“让你查就查!这阵子官府查得紧,京兆尹的人在城外转了好几圈,咱们能藏到现在全靠小心。这小子要是官府派来的细作,咱们的老巢就完了!”


    这话一出,石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几个土匪脸上都露出忌惮之色——他们不怕书生,却怕官府的刀兵。


    “是,小的们这就去办。”一个精瘦的土匪连忙应道,“咱们在城里有眼线,问问那些客栈、茶馆,说不定能查到些眉目。”


    二当家点点头,又叮嘱:“记住,别打草惊蛇。若是查不出什么,就当他是个普通书生;若是真有问题……”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狠厉,“就地解决,别留后患。”


    “明白!”


    几个土匪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石屋里只剩下二当家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洞口的方向,眉头紧锁。这阵子官府的动静越来越大,他心里本就发虚,如今又冒出个“不一般”的书生,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但愿是我多心了。”他喃喃自语,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短刀。


    而被他们惦记着的肖晨,此刻正靠在山洞的石壁上,闭着眼假装休息,耳朵却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方才土匪的脚步声、低语声隐约传来,虽然听不真切,但那股紧绷的气氛,他却能感觉到。


    看来,自己这“硬气”的举动,果然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也好。


    肖晨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怀疑就好,怀疑才会露出破绽。


    他耐心地等着,等着天亮,等着那些去查他底细的土匪,更等着京兆尹那边约定好的信号。


    天刚蒙蒙亮,去城里打探的土匪心腹就揣着一卷画纸,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山寨。他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一把推开二当家的房门,声音发颤:“二当家!查到了!那小子……那小子来头太大了!”


    二当家正对着油灯搓着草绳,闻言猛地抬头:“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来头?”


    心腹展开画纸,上面是肖晨被抓时的模样——虽衣衫凌乱,眉眼间的气度却藏不住。“小的拿着画像去城里转了一夜,先听他口音像京城本地人,就去几家常有名士聚集的茶馆打听。有个老茶博士说,这模样看着眼熟,像是前阵子诗会上见过的贵人。”


    他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后来小的找到几个常去诗会的读书人,塞了些银子,他们才肯说——这小子根本不是来赶考的穷书生,是京城首富肖家的独子!前些日子刚中的新科状元,现在在吏部当主事,官阶不低!”


    “什么?!”二当家手里的草绳“啪”地断了,他霍然起身,眼睛瞪得像铜铃,“状元?吏部主事?咱们……咱们把朝廷命官给绑了?”


    门外几个土匪听到动静,涌了进来,一听这话,顿时炸了锅。


    “他娘的!这小子竟敢骗咱们!”


    “怪不得那么硬气,原来是官老爷!”


    “杀了他!不能留!不然官府非把咱们扒皮抽筋不可!”


    一个性急的土匪已经抄起了刀,就要往山洞冲:“老子现在就去劈了他!”


    “站住!”二当家猛地喝住他,额头上青筋直跳,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杀了他?你嫌咱们死得不够快?”


    他来回踱了几步,声音发沉:“你们傻了?他是吏部主事,是朝廷命官!咱们把他杀了,官府还不得倾巢而出踏平这山头?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那……那怎么办?”有人慌了神,“总不能一直关着吧?”


    “关着,必须关着!”二当家眼神一厉,拍了下桌子,“不仅要关着,还得好吃好喝伺候着!他现在就是咱们的护身符——官府知道他在咱们手里,投鼠忌器,就不敢轻易动手!”


    他转向那个心腹:“你再去城里探探风,看看官府那边有什么动静。记住,千万别让人发现你的踪迹。”又冲其他土匪道,“都给我警醒点!把洞口守得严严实实的,但谁也不许再动那肖主事一根手指头,更不能提他的身份——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土匪们面面相觑,虽满心不甘,却也知道二当家说得在理,只能悻悻地应下。


    而山洞里的肖晨,正借着微弱的光线,在石壁上悄悄刻画着什么。他能感觉到外面的气氛比昨夜更紧张,脚步声也密集了许多,心里隐隐猜到——自己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了。


    这倒是省了些功夫。


    他停下笔,望着石壁上那些歪歪扭扭的记号——那是他根据记忆画出的山寨布局,以及守卫换班的时间。


    现在,就等京兆尹那边的消息了。


    只要土匪还忌惮他的身份,他就还有时间。


    几个土匪走进山洞,粗鲁地将肖晨架了出去。阳光刺眼,他眯了眯眼,只见二当家站在空地上,身后跟着十几个手下,个个眼神不善。


    “肖大人,好手段啊。”二当家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扮成穷书生混进来,是想断我们的后路?”


    肖晨站稳身子,掸了掸衣襟上的尘土,语气平静:“我是朝廷命官,查案是本分。倒是你们,专抢赶考书生,断人前程,就不觉得良心不安?”


    “良心?”二当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肖大人是状元出身,自然和那些读书人一路货色。你懂什么?”


    他猛地收住笑,眼神变得阴鸷:“你以为他们真是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我告诉你,当年我爹就是被一个读书人坑了——那人拿着我家的救命钱去赶考,中了官就翻脸不认人,害得我家破人亡!”


    旁边一个土匪也跟着骂道:“还有我!我妹妹被一个秀才骗了身子,他转头就娶了县太爷的女儿,我妹妹最后……最后投河死了!”


    “这些酸儒,表面清高,心里比谁都脏!”二当家越说越激动,指着肖晨的鼻子,“他们读的书,不过是用来踩别人、往上爬的梯子!我们抢他们,就是要让他们也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肖晨静静地听着,眉头微蹙。他没想到这伙人对读书人竟有如此深的恨意,看来背后藏着不少恩怨。


    “个别败类,不能代表所有读书人。”他沉声道,“寒窗苦读的书生里,有不少是心怀家国、想做实事的人。你们因为过去的仇恨,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报复所有读书人,和那些害了你们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少跟老子讲大道理!”二当家被戳到痛处,怒喝一声,“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要么,你让官府撤了追查,放我们一条生路;要么,你就和这些穷书生一起,在这里待到死!”


    肖晨看着他眼底的疯狂,知道多说无益。他挺直脊背,淡淡道:“我是朝廷命官,护佑百姓是职责。让我徇私放你们走,不可能。”


    “好!好得很!”二当家气得发抖,“看来不动真格的,你是不知道厉害!”


    他冲手下使了个眼色:“把他关到最里面的石牢里,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给他送水送饭!我倒要看看,这位状元爷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肖晨被重新推搡着往山后走,路过关押其他书生的山洞时,他瞥见那些人担忧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走到石牢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二当家:“你们恨的是害了你们的人,不是读书本身。若真有骨气,该去找仇人报仇,而不是拿无辜书生撒气。”


    二当家脸色铁青,没再说话,转身拂袖而去。


    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肖晨陷入一片黑暗。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心里却异常清明——这伙人的弱点,他找到了。


    恨意背后,往往藏着更深的痛苦。而痛苦,或许就是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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