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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的日子,是在偏院的寂静里一天天熬过去的。王老爷再没来过,只偶尔派人送来些不合身的华服,都被她扔在箱底,落了层薄灰。
她每日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搬把椅子坐在廊下,看着笼子里的八哥。那鸟儿也蔫了,不常叫“公子”了,多数时候只是歪着头看她,眼神呆呆的,像也看懂了她的落寞。
偏院偏僻,却也挡不住流言蜚语。府里的小妾们凑在一起时,总爱拿她当话柄。
“听说了吗?老爷前阵子从花船上弄回来那个,听说以前是卖笑的呢。”
“怪不得呢,瞧那身段,定是勾人的好手,不然怎么能让老爷金屋藏娇?”
“藏娇?我看是新鲜劲儿没过吧,等腻了,指不定扔哪个角落里呢。”
这些话像风一样,断断续续飘进偏院,被丁香听了去。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指甲掐进掌心,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早就在花船上听惯了这些,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换了批人说罢了。
她以为日子就会这样沉寂下去,直到王老爷的儿子王公子撞进了偏院。
王公子今年十七,性子刚烈,最恨父亲纳妾收房那套,觉得玷污了门楣。前几日听府里下人嚼舌根,说父亲从花船上弄了个“尤物”,还宝贝得紧,心里本就憋着气,今日趁着父亲不在,特意寻到了偏院。
他推开门时,正见丁香坐在廊下喂八哥,素衣素裙,没施脂粉,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竟和他想象中“搔首弄姿”的模样半点不沾边。
丁香见有人进来,愣了愣,抬头看他,眼神平静无波:“你是谁?”
王公子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愣,随即想起那些流言,怒火又涌了上来。他几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鄙夷:“你就是那个勾引我父亲的妓女?”
丁香握着鸟食的手顿了顿,慢慢抬眼,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戾气的少年,忽然笑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的平静激怒了王公子:“果然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脸皮就是厚!我父亲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你满意了?”
“迷得晕头转向?”丁香重复着这句话,笑得更冷了,“公子怕是误会了。你父亲对我,可没什么‘迷’,只有‘买’。”
王公子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看着她眼底的嘲讽,只觉得一股火直冲脑门:“你!不知廉耻!”
“廉耻?”丁香站起身,直视着他,“被你父亲强抢进府,被他打骂,连只鸟都护不住,你跟我谈廉耻?”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听得王公子一愣。
“我是卑贱,是从花船上出来的,”丁香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悲凉和嘲讽,“可我至少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不像某些人,只会躲在背后骂女人,却不敢去质问自己那花心的父亲。”
王公子被她说得面红耳赤,竟无言以对。他看着她苍白脸上那抹倔强,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妓女”“勾引”的流言,或许并不全是真的。
“你……”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见丁香转过身,重新坐下,背对着他,“公子请回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王公子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笼子里那只蔫蔫的八哥,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却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只会躲在背后骂女人,不敢质问父亲……”
他攥紧了拳头,第一次对父亲的做法,生出了强烈的不满。
而偏院里,丁香重新拿起鸟食,喂给八哥。鸟儿啄着她的指尖,发出低低的叫声。
她轻轻抚摸着鸟笼,低声说:“你看,连个孩子都知道骂我卑贱。”
八哥歪着头,叫了声“公子”。
丁香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不管逃到哪里,她的出身,都是抹不去的烙印。
都是被人唾弃的理由。
王公子气冲冲地往父亲书房走,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重重的声响。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却暖不了他半分。
从他记事起,父亲的书房就总围着各种各样的女人。有的涂脂抹粉,娇声娇气地递茶;有的装作懂诗画,缠着父亲论笔墨。她们看向母亲的眼神,总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像一群盯着猎物的狼。
他还记得母亲总在夜里偷偷抹泪,第二天依旧强撑着笑脸打理家事。有次一个小妾故意把茶水泼在母亲的衣襟上,母亲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无妨”,转身就回了房。他追进去时,正见母亲对着铜镜,用帕子一遍遍擦着那片湿痕,眼泪掉在上面,晕开一小片深色。
“娘,为什么不骂她?”他当时攥着拳头问。
母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娘是正妻,要顾全大局。”
顾全大局?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忍气吞声的借口。他恨那些女人的阴私算计,更恨父亲的纵容——他明明看到了母亲的委屈,却总以“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搪塞过去。
如今,父亲竟从花船上弄回个女人,还藏在偏院!刚才那女子虽看着不像传言中那般不堪,可父亲强抢民女总归是事实!
王公子越想越气,走到书房门口,也不顾下人的阻拦,“砰”地一声推开了门。
王老爷正在看账册,被这动静惊得抬头,见是儿子,眉头立刻皱起:“没规矩!什么事这么慌张?”
“父亲!”王公子喘着气,眼睛通红,“你把那个花船上的女子弄回府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老爷愣了愣,随即沉下脸:“我的事,轮得到你管?”
“我不管谁管!”王公子上前一步,声音发颤,“你忘了娘是怎么被那些女人欺负的?你忘了她夜里哭到天亮?现在你又弄个女人回来,是想让娘再受委屈吗?”
王老爷被戳到痛处,猛地拍了下桌子:“放肆!我娶谁纳谁,是我自己的事!你娘是正妻,谁敢让她受委屈?”
“谁敢?”王公子冷笑,“你身边那些女人,哪个不是揣着坏心思?现在又来一个,你是不是觉得还不够乱?”
他想起丁香刚才的样子,又补充道:“那个叫丁香的女子,一看就不是自愿的!你强抢她回来,就不怕遭报应?”
王老爷被儿子堵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这小子竟会为了一个陌生女人跟自己叫板,更没想到他会翻出旧事。
“反了!真是反了!”王老爷气得发抖,指着门口,“给我滚出去!”
王公子却没动,只是死死盯着他:“你放她走!”
“你做梦!”王老爷怒吼,“我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人,凭什么放?”
“银子?”王公子看着父亲丑陋的嘴脸,忽然觉得无比陌生,“在你眼里,什么都能用银子买?那母亲的委屈,是不是也能用银子算清楚?”
说完,他没再看父亲一眼,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声音冰冷:“你若不放她走,我就去官府告你强抢民女!”
王老爷气得差点晕过去,抓起桌上的砚台就朝门口砸去,砚台“哐当”一声碎在地上,墨汁溅了一地,像泼了一地的黑血。
“逆子!逆子!”他怒吼着,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
王公子没回头,一步步走出院子。阳光刺眼,他却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他知道告父亲是气话,官府怎会管这种家事?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抬头望着天,忽然想起丁香背对着他的那个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或许,他帮不了母亲,至少,能试着帮帮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他攥紧了拳头,转身往偏院的方向走去。
不管父亲同不同意,他都要试一试。
王公子转身往偏院走,脚步比来时沉稳了些。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明明灭灭,像他此刻起伏的心绪。
刚到偏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八哥嘶哑的叫声,还有丫鬟低声的呵斥。他推门进去,正见一个老妈子举着竹竿要打鸟笼,丁香张开双臂护在前面,脊背挺得笔直。
“住手!”王公子喝了一声。
老妈子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讪讪地说:“公子,这鸟儿太吵,扰了清静……”
“谁让你动她东西的?”王公子瞪了她一眼,“滚!”
老妈子不敢多言,灰溜溜地跑了。
丁香放下手臂,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诧异:“你怎么又回来了?”
王公子没回答,走到鸟笼前,看着里面焦躁不安的八哥,又看了看丁香通红的眼眶,心里那点别扭忽然散了。
“我爹……他就是那样的人。”他语气有些生硬,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道歉。
丁香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两人站在廊下,一时无话。八哥渐渐安静下来,歪着头看着他们,偶尔叫一声“公子”。
“我刚才跟他吵了一架。”王公子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我说让他放你走。”
丁香猛地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同意。”王公子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挫败,“他说你是他花银子买回来的。”
丁香眼底的光又暗了下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就知道。”
王公子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你别急,我再想办法。我知道几个在衙门当差的朋友,或许……”
“不用了。”丁香打断他,语气平静,“谢谢你,公子。但没用的。”
王老爷在本地势力盘根错节,一个毛头小子的朋友,又能起什么作用?她早就不抱希望了。
王公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眼里的绝望堵住了。那是一种看透了一切的麻木,比愤怒和哭泣更让人心惊。
“你……”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太苍白,承诺又太无力。
丁香转过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墙外的天空:“公子还是别管我的事了,免得惹祸上身。你爹那个人,记仇得很。”
王公子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愧疚。他刚才还骂她卑贱,可她此刻,却在替他着想。
“我不怕。”他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娘当年就是这样,什么都忍着,最后把自己憋出了病。我不想再看着有人被我爹欺负。”
丁香的肩膀微微一颤,没回头。
王公子没再多说,只是道:“我先走了,晚些再来看你。”
他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轻了些。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见丁香还站在窗边,像一尊孤寂的雕像。
他攥紧了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她救出去。
不为别的,就为她眼底那点不肯熄灭的倔强,也为他娘当年没能说出口的委屈。
而偏院里,丁香望着王公子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少年人的热血,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不指望谁来救她,也不指望谁能替她出头。
能靠的,从来只有自己。
她低头,看着笼子里的八哥,轻声说:“咱们得自己想办法了。”
八哥歪着头,叫了声“公子”。
丁香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王老爷气得在书房里踱来踱去,胸口起伏不停,指着门口骂:“逆子!真是个逆子!老子的事他也敢管,还敢威胁我去官府?反了天了!”
管家连忙端上一杯热茶,笑着劝:“老爷息怒,仔细气坏了身子。少爷这也是年轻气盛,不懂事。”
“不懂事?”王老爷接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不少,“他懂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我当年娶他娘时,不也纳了几房?他现在倒跟我讲起道理来了!”
管家赔着笑:“老爷您是过来人,还不清楚?少爷这是没经过事,心里只念着夫人的好,见不得别的女子近身。等他再长几岁,见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自然就懂了。”
王老爷哼了一声,脸色稍缓:“懂?我看他是被书读傻了!”
“这好办。”管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少爷不是觉得那些女子碍事吗?那是他没尝过甜头。老爷您找点机灵懂事的丫鬟,让她们多在少爷跟前走动,陪他说说话,解解闷。年轻人嘛,哪禁得住软语温存?等他见了女子的好,自然就不会再揪着这事不放了。”
王老爷愣了愣,随即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笑:“你是说……”
“您想啊,”管家笑得更谄媚了,“少爷身边要是有了贴心人,心思自然就不在这上面了。到时候别说反对您纳人,说不定还得谢您指点呢。”
王老爷摸着下巴,细细琢磨着管家的话。他年轻时确实如此,起初也觉得父亲纳妾不妥,可后来见了那些温柔小意的女子,渐渐也就懂了其中的滋味。
“你说得有道理。”他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这小子,是该学学什么叫人情世故了。”
管家连忙道:“还是老爷英明。这事交给小的去办,保证挑几个模样周正、嘴甜会来事的,保管让少爷……开窍。”
王老爷满意地笑了:“好!就交给你了。我倒要看看,他能硬气到几时。”
他想起儿子刚才红着眼眶护着那个丁香的样子,心里就窝火。一个花船上的女子,也值得他动这么大肝火?等他见了更多娇俏可人的女子,自然就会明白,所谓的“同情”,不过是少年人的天真罢了。
管家见老爷气消了,又笑着说:“那偏院的丁香姑娘……”
“晾着她!”王老爷冷哼一声,“等我收拾了这逆子,再慢慢跟她算账。我倒要看看,没了那小子撑腰,她还能硬气多久。”
管家点头应下,心里却暗暗嘀咕:这父子俩较上劲,最后遭殃的,怕是还是那个丁香姑娘。
不过他可不管这些,只要能哄得老爷高兴,让少爷安分下来,他的差事就算办得稳妥了。
窗外的阳光渐渐斜了,照在书房里那盆名贵的兰花上,叶片油亮,却透着几分冷意。
王老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仿佛已经看到儿子被女子缠得晕头转向、再无暇管闲事的模样。
他却不知道,有些少年的倔强,不是几句软语、几个女子就能磨掉的。
而那被晾在偏院的丁香,还不知道一场新的算计,正悄悄向她袭来。
管家寻到花园时,王公子正坐在石凳上出神,手里攥着片叶子,揉得稀碎。下人们远远站着,见管家来了,悄悄递了个眼色——刚瞧见少爷往偏院去了趟。
管家心里有了数,脸上堆着笑走上前:“少爷,这天儿凉,怎么在这儿坐着?”
王公子抬眼,语气冷淡:“有事?”
“瞧您这话说的,”管家挨着他坐下,慢悠悠道,“还在为老爷的事生气?其实老爷也不是不讲理,就是脾气急了点。”
王公子别过脸,没接话。
管家也不恼,自顾自说:“您心疼丁香姑娘,觉得她在府里受委屈,这点小的都懂。可话说回来,真把她放出去,她一个女子,无依无靠的,手里又没银子,怎么生活?指不定还得回花船,或是被歹人欺负,那日子未必比在府里强。”
王公子的手顿了顿,眉头皱了起来。
管家看在眼里,继续道:“您看现在,她在偏院住着,有吃有穿,没人敢明着欺负她。老爷虽没常去,可也没再动过手不是?再说了,小的听说,丁香姑娘琴弹得极好,您要是闷了,过去跟她聊聊天,听她弹弹琴,不也挺好?”
“我去找她?”王公子抬眼,眼神里带着警惕。
“这有什么不妥?”管家笑得坦荡,“您是府里的少爷,她是府里的人,说说话、听听琴,再正常不过。您多去几趟,瞧瞧她过得好不好,要是有谁敢慢待,您还能替她撑腰,这不比硬跟老爷犟着强?”
王公子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管家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他确实不知道放丁香出去后,她该去哪里。
“您想啊,”管家趁热打铁,“等她在府里住安稳了,您再慢慢劝老爷放她走,老爷气消了,说不定就松口了。这硬来,反倒把事情闹僵,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对丁香姑娘。”
王公子捏着叶子的手松了松,眼底的执拗渐渐淡了些。
管家见他动摇,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笑道:“小的这就去跟偏院的人说一声,让她们好生伺候着,您啥时候想去听琴,随时都能去。”
王公子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管家起身告辞,走到花园门口时,回头看了眼石凳上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这招“以退为进”,保管管用。少爷年轻心软,只要让他觉得自己能护住那女子,自然就不会再跟老爷硬顶。等日子久了,他跟那丁香接触多了,指不定还能生出别的心思——到时候,怕是要反过来求老爷成全了。
而石凳上,王公子望着偏院的方向,心里反复掂量着管家的话。
或许……先这样也不错。
至少能确保她暂时安全。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往偏院走去。
他想再听听她弹琴。
也想问问她,到底想去哪里。
王公子推开偏院的门时,丁香正坐在廊下描花样。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素色的衣袖随着手腕轻动,露出一小截皓白的手臂,安静得像幅水墨画。
他站在门口看了片刻,竟没像上次那样觉得烦躁。
丁香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是他,放下手里的笔:“公子来了。”
王公子“嗯”了一声,走过去,目光落在她面前的宣纸上。纸上是几笔淡淡的兰草,线条清丽,带着股倔强的劲儿,倒像她本人。
“你会画画?”他问,语气比上次缓和了许多。
“随便画画,解闷罢了。”丁香收起笔,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个位置,“公子坐。”
王公子坐下,第一次认真打量她。她没施粉黛,脸上还能看出几分苍白,可眼神清亮,不像府里那些女人,总带着点讨好或算计。尤其是她说话时,语气平静,既不卑不亢,也不刻意讨好,确实和他见过的那些女子都不同。
“八哥呢?”他没话找话,目光扫了圈院子。
“在屋里,怕它吵着你。”丁香说着,起身想去把鸟笼提出来。
“不用。”王公子拦住她,“就这么坐着说说话吧。”
丁香愣了愣,重新坐下。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王公子忽然觉得,这样的安静并不尴尬,反倒比在书房听那些虚伪的奉承舒服得多。
“你……以前在花船,都做些什么?”他犹豫着开口,怕触到她的痛处。
丁香倒是坦然:“弹琴,画画,偶尔陪客人聊几句。”
“他们都说……”王公子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说你是故意勾引我父亲。”
丁香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画笔,在纸上随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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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点:“公子觉得,我像是会勾引男人的样子?”
王公子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摇了摇头:“不像。”
“那不就结了。”丁香放下笔,“我若真有那心思,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的语气里没有怨怼,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听得王公子心里莫名发堵。
“我爹他……”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道歉?替父亲?可他没那个资格。
丁香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道:“公子不必为难。我落在你父亲手里,是命,怨不得谁。”
“命不是这样的!”王公子忍不住反驳,“你不该被这样困住!”
丁香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讶异,随即是淡淡的暖意:“多谢公子。”
这声“多谢”说得真诚,倒让王公子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忽然想起什么:“你刚才在画兰草?”
“嗯,闲得慌,随便画画。”
“我娘也喜欢画兰草。”王公子的语气柔和了些,“她总说兰花生得倔,不与百花争艳,却自有风骨。”
丁香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夫人是个懂花的人。”
“她是个好人,就是太能忍了。”王公子的声音低了些,“我以前总劝她别忍,可她不听。”
丁香没接话,只是重新拿起画笔,在纸上添了几笔,兰草的叶片更显舒展,像有风吹过。
王公子看着她落笔的样子,忽然觉得,管家说得也不全是错的。
跟她说话,确实不错。
至少,她不会像府里那些女人那样,一开口就是讨好和算计。
他站起身:“我改天再来看你,顺便……带些我娘画的兰草图给你看。”
丁香抬头,对他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没有嘲讽,没有疏离,只有一点浅浅的暖意:“好。”
王公子走出偏院时,阳光正好,他的心情竟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他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院门,忽然觉得,或许事情真的能慢慢变好。
至少,他现在知道,这个叫丁香的女子,值得他去帮一把。
而廊下,丁香看着纸上的兰草,指尖轻轻拂过叶片,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
原来,这王府里,也不全是冰冷的人。
她拿起画,对着阳光看了看,忽然觉得,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至少,还有人愿意听她说话。
愿意懂她画里的风骨。
自那日后,王公子来得勤了。
有时是午后,带着几本旧书来,坐在廊下听丁香弹琴。她的琴声里少了往日的郁结,多了几分平和,像山涧的溪流,慢慢淌过人心。他不常说话,只静静听着,偶尔在她弹错一个音时,轻声指出——他自小跟着母亲学过些乐理,竟也能听出些门道。
有时是傍晚,提着一小笼刚出炉的桂花糕,说是街上老字号的点心。丁香起初不肯收,他便说:“你替我解闷,我请你吃糕,合情合理。”她拗不过,只好收下,两人分着吃,糕点的甜混着晚风的凉,倒也生出几分寻常人家的暖意。
他果然带了母亲的兰草图来。那画纸已经泛黄,笔触却极清丽,兰草叶片修长,带着韧劲,根须在石缝里扎得深,像要从纸上钻出来。
“我娘说,兰草得在石缝里长,才更有精神。”王公子指着画,语气里满是怀念。
丁香抚摸着泛黄的画纸,轻声道:“夫人是把自己画进去了。”
王公子一怔,随即红了眼:“你说得对……她就是太能熬了。”
丁香没再说话,只是将画小心地叠好,还给他:“好好收着吧,是念想。”
日子久了,偏院的仆妇们也看出些门道,不敢再怠慢,连给八哥添食都勤快了许多。那鸟儿见王公子来得勤,也不怯生了,见他进门就叫“公子”,声音比以前亮堂。
这日王公子来,手里却没带书,也没带点心,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丁香给他倒了杯茶。
“我爹……要给我纳妾。”王公子捏着茶杯,指节发白,“就是管家说的,找了几个丫鬟,说是让我‘开窍’。”
丁香的手顿了顿,随即了然:“公子不愿?”
“自然不愿!”王公子皱眉,“我连她们的脸都没看清,纳什么妾?再说,我娘还在呢,哪有儿子先纳妾的道理?”
他忽然看向丁香,眼神里带着点恳求:“你说,我该怎么办?”
丁香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倒觉得有些好笑:“公子心里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
王公子一愣:“什么主意?”
“硬气到底。”丁香看着他,眼神清亮,“就像你当初为我跟老爷争执那样。”
王公子怔住了。
“公子护得住我,自然也护得住自己的心。”丁香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有些事,退一步就会退第二步,最后只会被人牵着走。夫人当年或许是忍了,但公子不必学她。”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王公子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他一直觉得母亲的“忍”是无奈,却从未想过,自己可以不必忍。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王公子站起身,眼神里的犹豫散去,多了几分坚定,“谢你。”
他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廊下的丁香,她正低头喝茶,阳光落在她发间,柔和得像幅画。
他忽然觉得,这偏院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而丁香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少年人的心,总是容易被点燃的。
她低头看着茶杯里晃动的倒影,忽然想起肖晨。不知道那个被关在府里的少爷,此刻在做什么?
或许,也该像王公子这样,学着为自己想要的东西,硬气一次。
她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边的画笔,在纸上画了只八哥,正歪着头叫“公子”。
窗外的阳光正好,风里带着桂花香,一切都像在往好的方向走。
只是她不知道,王老爷的算计,远比他们想的要深。
王公子回到书房,管家正候在那里,见他进来,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少爷,那几个丫鬟您瞧着怎么样?要是不合心意,小的再去挑几个?”
王公子皱着眉坐下,语气冷淡:“不用了,我不纳妾。”
管家愣了愣,随即凑近了些,挤眉弄眼道:“少爷莫不是有了心上人?要是看上哪家姑娘,跟老爷说一声,咱们风风光光去提亲,保准让您满意。”
王公子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起了偏院那个描兰草、弹素琴的身影,脸颊微微发烫,嘴上却硬道:“没有!我就是不想要别人。”
管家哪里肯信,只当他是害羞,嘿嘿笑着:“少爷年轻,脸皮薄也正常。您放心,这事包在小的身上……”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王公子提高了声音,打断他的话,心里却乱糟糟的。
他确实对丁香动了点不一样的心思。
看她描画时专注的侧脸,听她弹琴时指尖的轻颤,甚至看她喂八哥时那点难得的温柔……这些画面像种子,在他心里悄悄发了芽。可他每次想起这念头,都觉得心头发堵——她是父亲买回来的人,名义上是他的“长辈”。
这层关系像道无形的墙,横在两人中间,让他连那点好感都不敢承认。
“管家,”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纳妾的事别再提了,我只想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让娘省心。”
管家见他态度坚决,又提到了夫人,只好讪讪地闭了嘴:“是,小的知道了。”心里却嘀咕:嘴上说不要,指不定心里正惦记着偏院那位呢。
等管家走后,王公子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发呆。
他想起刚才在偏院,丁香劝他“硬气到底”时的眼神,清亮又坚定。他也想硬气一次,可面对“父亲的人”这五个字,所有的勇气都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他拿出母亲的兰草图,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他能护着她不受下人欺负,能陪她说话解闷,却改变不了她是父亲所有物的事实。
这份刚冒头的好感,从一开始就注定见不得光。
王公子把画纸重新折好,放进抽屉深处,像是要把那点不该有的心思也一并藏起来。
他起身往偏院走,脚步却没了往日的轻快。
走到院门口,正见丁香站在廊下喂八哥,阳光落在她身上,依旧像幅安静的画。
“公子来了。”她抬头对他笑,眼里带着点自然的熟稔。
王公子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笑容,却觉得有些僵硬:“嗯,过来坐坐。”
两人像往常一样坐下,她弹琴,他听着,只是气氛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
一曲终了,丁香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轻声问:“公子有心事?”
王公子抬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摇了摇头:“没有。”
丁香没再追问,只是重新拨动琴弦,琴声里多了几分淡淡的怅惘,像初秋的风,吹得人心头发凉。
王公子听着琴音,心里更乱了。
他知道,自己该离她远些,该断了那点不该有的念头。
可脚像被钉在原地,挪不动半步。
这荒唐的好感,像根细密的网,悄悄将他缠了进去。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