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漫进房间时,肖晨先醒了。
他侧过身,目光落在李傲雪颈侧那片淡粉的印记上,指尖悬在半空,终究没敢碰。昨夜的炽热仿佛还留在指尖,此刻却被清晨的微凉冲淡,只剩下几分说不清的滞涩。
“傲雪,”他开口时,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身上还疼吗?”
李傲雪动了动,睫毛颤了颤才睁开眼。她望着他,眼底还蒙着层朦胧的水汽,听见问话,先是微怔,随即垂下眼睫,露出小巧的下巴。
“少爷,”她轻声应着,尾音微微发颤,却不是因为疼,“我不疼的。”
她往他身边挪了挪,肩膀轻轻贴上他的手臂,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只要能在您身边,能亲近您,我怎么会疼呢?”她抬起眼,眸子里映着晨光,亮得惊人,“我只有开心。”
肖晨喉结滚了滚,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布料下的肌肤温软,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却像细密的针,扎在他心上。他知道她总是这样,把所有不适都藏起来,只把最温顺柔软的一面给他看。
“以后……”他想说些什么,比如“以后会轻点”,或是“以后别总忍着”,话到嘴边却成了叹息,“再睡会儿吧。”
李傲雪乖巧地应了声,往他怀里缩得更紧,鼻尖蹭着他的锁骨。她没说,其实后背确实有些酸,腰也隐隐发沉,但这些都抵不过此刻的安稳——能这样靠着他,听着他的心跳,连阳光都带着甜意。
回笼觉睡得并不沉,肖晨再次睁眼时,窗外的天光已亮得透彻。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李傲雪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呼吸均匀,却在他微动时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轻手轻脚地想挪开,她却醒了,眼尾还带着点睡意的红。
“少爷醒了?”她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动作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又飞快舒展开。被子滑落下去,露出肩头几道暧昧的红痕,她像是没察觉,只忙着要掀被子下床,“我去给您拿衣服。”
肖晨一把按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肤很薄,腕骨硌得他手心发紧。“别动。”他的声音比清晨时沉了些,“躺着好好休息,你的身体要紧。”
李傲雪的动作顿住了,转过头看他,眼里的光暗了暗。“可是……”
“没有可是。”肖晨打断她,伸手将滑落的被子拉回来,重新盖在她身上,“穿衣洗漱这些事,让佣人来做就好。”
“不。”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股执拗。她抬起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掌心的温度有些凉,“少爷,让我来吧。我想亲手帮您。”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像是怕被拒绝,又补充道:“您要是不让我做这些,我……我会难过的。”尾音低下去,带着点委屈的鼻音,却不敢抬眼看他,只盯着两人交叠的手。
肖晨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知道她的性子,看似温顺,骨子里却藏着股认死理的劲儿——在他面前,她总把“伺候”当成最安心的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是被需要的。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松了手,声音放软了些:“慢点。”
李傲雪立刻抬起头,眼里瞬间亮起细碎的光,像落了星子。“哎。”她应着,掀开被子下床时,脚步还是晃了一下,却很快稳住,转身去拿叠在椅背上的衬衫,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单薄,却透着股满足的轻快。
肖晨见她脚步微晃,伸手便扶住了她的腰。掌心触到的地方温软,却也能感觉到那层薄薄的皮肉下,骨骼硌得人有些发紧。
“慢点,小心些。”他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别逞强。”
李傲雪被他扶着,身体轻轻晃了晃,随即稳住。她仰头看他,脸上漾开一抹浅淡的笑,眉眼弯弯的,像含着清晨的露光。“少爷放心,我能做好的。”
她挣开他的手,转身去取搭在屏风上的外袍,动作虽慢,却透着一股执拗的稳妥。“倒是您,”她回头看了眼他肩上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身上的伤才刚好些,可不能再累着。一会儿还要去书房读书,我得赶紧伺候您梳洗妥当,别误了时辰。”
肖晨看着她踮脚去够架子上的发带,裙摆扫过地板,留下细碎的声响。他忽然觉得,她口中的“伺候”,倒像是一种无声的提醒——提醒着他,她始终把他的事放在心尖上,哪怕自己还带着昨夜的疲惫。
“不急。”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发带,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等你缓过来再说。”
李傲雪却摇摇头,重新拿过发带,低头给他系好衣襟的盘扣,声音轻得像羽毛:“不碍事的,少爷。能为您做点什么,我心里踏实。”
肖晨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带着晨露般的微凉,却又透着暖意。
“傲雪,你真好。”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喟叹,指尖轻轻刮过她的脸颊,“听话,一会儿我让人把早餐送进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语气添了几分不容置喙的温和:“今天就别到处走动了,乖乖在床上歇着,嗯?”
李傲雪被他吻得一愣,随即脸颊泛起红晕,像染上了胭脂。她垂下眼,手指绞着衣角,轻声应道:“……好,听少爷的。”
心里却像揣了块暖玉,方才起身时的那点不适,仿佛都被这一声夸赞和温柔的叮嘱熨帖了。她抬眼望他,眸子里盛着满满的笑意,比窗外的晨光还要亮几分。
肖晨换好衣袍,又站在床边看了她片刻,见她乖乖裹着被子,才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回头叮嘱:“躺着别乱动,我让张妈把粥熬得软些。”
李傲雪点点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慢慢蜷起腿。被褥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混着淡淡的墨香,让她莫名安心。方才强撑着起身时的酸累渐渐涌上来,她闭上眼,却没什么睡意,指尖轻轻抚过颈侧的印记,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轻叩声,张妈端着托盘走进来,见她醒着,笑着道:“少奶奶醒了?少爷特意吩咐了,让给您炖了燕窝粥,说是补身子。”
李傲雪连忙要起身,张妈按住她:“哎哟您别动,少爷说了,让您好好歇着,我来伺候您就行。”说着便将小桌架在床沿,把粥碗摆上去,“快趁热吃吧,凉了就腥气了。”
她小口喝着粥,甜糯的暖意从喉咙滑下去,熨帖了五脏六腑。正吃着,肖晨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本书。“吃得怎么样?”他走到床边,目光落在空了小半的碗上。
“很好吃,谢谢少爷。”她抬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
他嗯了一声,在床边坐下翻书,却没立刻看,只时不时抬眼瞥她一眼。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侧脸,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倒比书页上的字更让人移不开眼。
李傲雪很快喝完了粥,张妈进来收了碗,房间里又只剩他们两人。她看着他认真看书的样子,轻声问:“少爷不去书房吗?”
“今日不去了。”他翻过一页书,声音平淡,“在这儿陪你。”
她心头一跳,脸颊又热起来,连忙别过脸,望着窗外出神。窗台上的茉莉开得正好,风一吹,送进来淡淡的香。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上,是这样暖的滋味。
日头渐渐爬到窗棂中央,肖晨合上书时,李傲雪已经歪在枕头上睡着了。她大概是累极了,眉头舒展着,呼吸轻得像羽毛,颊边还带着点未褪的红晕。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擦过她的手背,触到一片微凉,便将她的手轻轻拢进被子里。
刚直起身,就见她睫毛颤了颤,眼尾沁出点湿意,像是在做梦。他顿住脚,听见她迷迷糊糊地呢喃:“少爷……别走……”
肖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又酸又软。他重新坐回床边,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低声道:“我在呢,不走。”
她似乎听清了,往被子里缩了缩,嘴角弯出个浅浅的弧度,再没了动静。
他就这么坐着,看了会儿她的睡颜,又转头看窗外。蝉鸣不知何时起了声,衬得房间里愈发安静。案几上的茶水凉了,他也没动,只觉得这样的时刻难得,连空气里都浮着层温吞的甜。
直到日头偏西,李傲雪才醒过来。睁眼就看见肖晨还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本没翻几页的书,目光落在她脸上。
“少爷……”她有些慌,连忙要坐起来,“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躺着吧,”他按住她的肩,“刚醒别急着动。”他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渴了吧?”
她捧着水杯小口喝着,暖流传遍全身,才发现浑身的酸累消了大半。“您一直在这儿陪着我?”她轻声问,眼里带着点不敢信。
肖晨嗯了一声,接过空杯放回案几:“书房的书哪有你重要。”
这话听得李傲雪耳尖发烫,她低下头,手指抠着被角,心里却像揣了团火,暖得快要溢出来。原来被他放在心上,是这样让人欢喜的事。
李傲雪望着肖晨,眼里的暖意还没散尽,听见他说一直陪着,连忙摇摇头:“少爷,您不用这样的。您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一个人躺着也不碍事,真的不需要一直陪着。”
肖晨没说话,俯身又在她额上亲了亲,那吻比清晨更轻,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听话,”他拇指蹭了蹭她的脸颊,“要是躺着闷了,就叫人陪着在府里走走,晒晒太阳也好。别自己硬撑着。”
李傲雪乖乖点头,看着他整理好衣襟,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才推门出去。
门外很快传来阿成的声音:“少爷,马车备好了。”
“嗯,去码头。”肖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带着几分沉敛。
李傲雪慢慢躺回枕上,听着脚步声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她知道肖晨总有自己的事要忙,只是方才他那句“书房的书哪有你重要”还在心里打转,暖得她鼻尖微微发酸。
而另一边,肖晨坐进马车,眉头便微微蹙起。阿成坐在对面,见他神色凝重,低声道:“少爷,昨晚那边的人来报,说丁香姑娘抵死不从,那几个客人闹得厉害,船老大已经把人锁起来了。”
肖晨指尖在膝头轻轻敲着,眸色沉沉:“知道了。去看看再说。”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他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脑子里却闪过李傲雪颈侧的红痕,又很快被丁香那张倔强的脸取代。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的。
两人到了后,船板在脚下微微晃动,带着河面上特有的腥气。肖晨刚踏上甲板,就被几个精壮的汉子拦住了。
领头的是个疤脸男人,斜着眼打量他,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哟,这不是肖公子吗?”他往地上啐了口,“上次来这儿想带丁香那丫头走,结果被官府抓进去蹲了几天,还没学乖?”
他挥了挥手里的鞭子,鞭梢在甲板上抽得啪响:“我们这‘画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撒野的地方,肖公子还是请回吧。”
肖晨脸色未变,目光扫过周围几个虎视眈眈的汉子,沉声道:“我不是来闹事的,只想看看丁香怎么样了。”
疤脸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看她?一个不听话的玩意儿,留着也是惹客人不痛快。”他收了笑,眼神狠戾了几分,“既然让客人不满意,自然得受罚——现在已经被我们关在后舱了,能不能活过今天,还得看她的造化。”
阿成在一旁按捺不住,往前一步:“你们把人怎么样了?!”
“怎么样?”疤脸男人瞥了他一眼,“不过是让她知道知道规矩罢了。肖公子要是识相,就别管这闲事,免得再把自己搭进去。”
肖晨的手在袖中缓缓攥紧,指节泛白。他清楚这画舫背后的势力,硬碰硬讨不到好,可一想到丁香那双倔强的眼睛,终究还是冷声道:“我要见她。”
疤脸男人听到“见她”二字,眼睛立刻亮了亮,搓着手凑近两步:“想见人也不是不行,不过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拇指和食指捻了捻,“总得拿些诚意出来。”
肖晨从袖中摸出个沉甸甸的钱袋,扔了过去。钱袋撞在疤脸男人手心,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才像话。”疤脸男人掂了掂钱袋,脸上的横肉堆出笑,冲身后的人扬了扬下巴,“带肖公子去后舱,记着,就一炷香的功夫。”
狭窄的过道里弥漫着霉味,肖晨跟着汉子穿过几扇木门,最后停在一间低矮的舱房前。门被拉开时,一股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丁香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的粗布衣裳沾着污渍,脸颊还有块青紫的瘀伤。听见动静,她猛地抬头,看清来人时,眼里先是震惊,随即涌上红意。
“公子……您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肖晨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一沉,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我来看看你。”
丁香却猛地别过头,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您不该来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上次您为了我,已经被抓到大牢里去了,我什么都做不了,连看您一眼都不能……现在您怎么又要来?您不怕再被他们害了吗?”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怕肖晨因为她再次陷入险境。舱房里光线昏暗,只有壁缝透进的一点微光,映着她脸上的泪痕,格外让人心涩。
肖晨沉默片刻,伸手想替她拭去眼泪,却被她躲开了。他看着她戒备又痛苦的样子,低声道:“别怕,这次我有分寸。”
丁香猛地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声音里带着决绝:“公子,您快走吧!算我求您了!”她扶着墙想站起来,却因为虚弱晃了晃,“我已经欠您太多了,不能再让您为我冒险。您要是不走,我……我今天就死在这里,绝不会跟您离开!”
肖晨看着她眼底的执拗,眉头拧得更紧:“丁香,你听我说——”
“公子,我知道您心善,但这里不是您能救得出去的地方。您让我留在这儿吧,横竖都是这样了。”
他却不肯放弃,语气沉了几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里受罪。你本该有更好的人生,你弹琴那么好,指尖该碰的是琴弦,不是这些肮脏的枷锁。我不想看着你被他们磋磨成一把枯骨。”
丁香怔怔地望着他,眼里的泪慢慢停了,只剩下一片哀戚的平静。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比哭更让人心头发堵:“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辈子能遇见您这样的知己,听您说过这些话,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她往后缩了缩,拉开两人的距离,像是在划清界限:“您走吧,趁着他们还没反悔。就当……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
舱房里陷入死寂,只有船外隐约传来的浪涛声,一下下拍在心上,沉闷得发疼。肖晨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知道她这是铁了心要把他推开,喉间像堵着块石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肖晨看着丁香蜷缩在角落的背影,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她的情绪像拉满的弓弦,稍一碰就会断裂。他最后看了眼那道倔强的剪影,转身走出了舱房。
刀疤刘正叼着烟杆在甲板上等着,见他出来,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怎么,劝不动?我早说了,这丫头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肖晨没理会他的嘲讽,目光冷沉沉地落在他脸上:“你们把她放出来,换个干净点的地方住。再请个大夫来,好好给她调理身子。”
刀疤刘嗤笑一声,吐掉烟蒂:“肖公子倒是大方,真把她当千金小姐养着?我们这儿可不养闲人,她吃的喝的,哪样不要钱?”
肖晨没说话,直接从阿成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到刀疤刘怀里。钱袋坠得他一个踉跄,打开一看,里面的银锭子闪着冷光,足够寻常人家过上半年。
“这些够不够?”肖晨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只要你们好好待她,按时请大夫,该给的钱我一分不会少。但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苛待她……”他顿了顿,眼神骤然锐利,“我肖晨还不至于连个姑娘都护不住。”
刀疤刘掂着钱袋,脸上的嘲讽慢慢变成了贪婪。他舔了舔嘴唇,眯着眼打量肖晨片刻,终是咧嘴一笑:“肖公子都这么说了,我们哪敢不从?放心,保证把她伺候得好好的,等她想通了,说不定还能给您弹曲儿听呢。”
肖晨没再应声,转身带着阿成下了船。海风卷着潮气扑在脸上,他回头望了眼那艘在暮色中渐渐模糊的花船,眉头依旧紧锁。他知道这些人贪得无厌,这点钱护不了丁香太久,但至少能让她先喘口气。
“回去吧。”他对阿成说,脚步坚定地走向码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该如何做。
刀疤刘掂量着钱袋里的银锭,眼尾的笑纹堆得老高,冲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去,把那丫头带出来,换间干净舱房。再去镇上请个像样的大夫,她脸上那伤要是留了疤,往后还怎么见客?”
几个汉子应着,转身往关押丁香的舱房去。没一会儿,就见丁香被扶了出来,脚步虚浮,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看周围的人。
“动作轻点!”刀疤刘又喊了一嗓子,像是突然有了耐心,“让伺候的丫头来,给她好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把上次那位客官送的那身水绿色的裙衫找出来,她穿那个好看。”
手下们面面相觑,还是头回见刀疤刘对个“货”这么上心,但看在钱的份上,没人敢多嘴,乖乖领着丁香去了后舱。
丫头端来热水,伺候着丁香擦洗。褪去脏污的衣裳,她身上的瘀伤更显触目惊心,新旧交叠,连丫头看了都忍不住皱眉。大夫很快来了,给她上了药,又开了些活血化瘀的方子,嘱咐要按时煎服。
丁香全程没说话,任由人摆弄,眼神空茫地望着舱外。她知道这些人突然转变态度,不过是因为肖公子给了钱,可这短暂的“优待”背后,终究是为了让她养好了身子,继续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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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刘站在舱外,听着里面传来轻微的水声,摸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他当然不会一直关着丁香,这丫头琴弹得好,模样也周正,是艘摇钱树。等养得气色好些,再让她露个面,那些喜欢风雅的客人自然肯花钱。
“记着,汤药不能断,吃食也给好些的。”他又叮嘱了一句,转身往甲板走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该怎么从肖公子那里再捞些好处。这买卖,划算。
马车刚驶进肖府大门,就见肖父背着手站在正厅门前,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肖晨心里一凛,知道怕是瞒不过去。
“去哪了?”肖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目光在他和阿成身上扫过。
肖晨上前一步,垂眸道:“回父亲,去码头见了丁香。”
“你还敢提!”肖父猛地提高了声音,手里的拐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上次为了那个卑贱的奴隶,你被官府抓去大牢,严刑拷打差点丢了性命,忘了?”
他指着肖晨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你是肖家的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公子爷!那些烟花柳巷里的奴隶,是你能碰的吗?她们的命贱如草芥,值得你一次次把自己搭进去?”
“父亲,丁香她……”肖晨想解释,却被肖父厉声打断。
“住口!”肖父的拐杖又落下来,擦着肖晨的脚边砸在地上,“从今天起,不准再踏出府门半步!你给我收收心,想想自己的身份,别再做这些辱没门楣的事!”
肖晨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知道父亲的脾气,一旦动怒便很难转圜,尤其是在“门当户对”这件事上,父亲向来固执得很。
“可是父亲,丁香她……”
“没有可是!”肖父转身往正厅走,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再让我知道你去见那个奴隶,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阿成站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肖晨望着父亲决绝的背影,又想起丁香在舱房里倔强的眼神,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肖父的脚步声消失在正厅后,肖母才快步从廊下走出来,眼圈红红的,一把握住肖晨的胳膊。
“晨儿,”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微微发颤,“你怎么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她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颊,目光落在他下颌那道浅浅的疤痕上——那是上次坐牢时留下的,至今看着还让她心疼。
“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是全家的命根子啊。”肖母的眼泪掉了下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父亲可怎么活?”
她深吸口气,又拉着他往内院走,声音压得更低:“更何况,还有傲雪呢。”
“你和傲雪才成亲多久?那孩子温顺懂事,把你伺候得妥妥帖帖,心里眼里全是你。”肖母叹了口气,“你要是总在外头惹事,让她怎么想?她一个姑娘家,嫁过来就是想安稳度日,你得为她想想啊。”
肖晨垂着眼,听着母亲的话,喉结动了动。方才被父亲怒斥时压下的烦躁,此刻被母亲这番话浸得发软。他确实忘了,府里还有个等着他的人。
“娘知道你心善,”肖母见他不语,又放缓了语气,“可这世道就是如此,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能护得住的。你安安分分守着家业,守着傲雪,比什么都强。”
她替他理了理衣襟,眼里满是期盼:“听话,啊?别再去码头了。”
肖晨望着母亲鬓边的白发,终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涩:“我知道了,娘。”
只是心里那片角落,却像被潮水漫过,又凉又沉。一边是家人的期盼和李傲雪温顺的眉眼,一边是丁香在昏暗舱房里倔强的眼泪,他夹在中间,竟不知该往哪处去。
肖晨站在廊下,晚风吹起他的衣袍,却吹不散心头的滞涩。他望着庭院里那棵老槐树,叶片在暮色里簌簌作响,像极了无数压抑的叹息。
原来这就是古代,这就是所谓的封建社会。人命分了三六九等,有的人生来便锦衣玉食,有的人却只能像丁香那样,连自己的命运都握不住,被称作“奴隶”,被随意买卖、践踏。他以前在史书里读过,在电视剧里看过,总觉得隔着层纸,直到此刻,那些冰冷的文字和画面才化作活生生的疼痛,扎进心里。
真的是吃人啊。
他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可他能做什么呢?上次为了丁香,他已经试过反抗,换来的却是牢狱之灾和一身伤痕,连父亲都差点与他决裂。他不过是个异世而来的魂魄,空有现代的念头,却没有撼动这时代规则的力量。稍有不慎,别说救别人,连自己的命都得搭进去。
这一刻,他忽然懂了《步步惊心》里的若曦。那种明知命运走向却无力改变的绝望,那种在封建礼教的枷锁里步步维艰的挣扎,那种看着在意的人被时代洪流裹挟而去的无奈……以前在屏幕前看时只觉得唏嘘,如今亲身体会,才知其中滋味有多锥心。
“少爷?”阿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夜深了,该回房了。”
肖晨回过神,松开手,掌心留下几道红痕。他点了点头,转身往卧房走。路过李傲雪的院落时,看见窗纸上映着她独坐的身影,安安静静的,像幅不会动的画。
他终究,还是得在这时代里,步步为营地活下去。
肖晨推开门时,房间里只点了盏昏黄的油灯,李傲雪半靠在床头,手里攥着本翻开的书,却显然没看进去,听见动静,立刻抬了头。
“少爷,你回来了。”她连忙放下书,想坐直些,动作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局促。
肖晨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她脸上。经过一天的休息,她脸色好看了些,不再是清晨那副苍白的模样,只是眼底还有淡淡的倦意。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是正常的。
李傲雪被他触到的地方微微发烫,垂下眼睫轻声道:“好多了,真的。”她顿了顿,手指绞着被角,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要是……要是您想的话……也可以的。”
话说完,她脸颊已经红透了,连耳根都泛着粉色,不敢抬头看他,只盯着自己交握的指尖。
肖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又酸又软。他知道她总是这样,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心意,生怕哪里做得不好。
他收回手,替她拢了拢滑落的被子,声音放得很柔:“傻瓜,说什么呢。”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歇着,我就是回来看看你。”
李傲雪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像被雨淋湿的花忽然得了阳光。“真的?”
“嗯。”肖晨笑了笑,“我累了,陪你躺会儿就好。”
他脱了外袍躺下,没做别的,只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李傲雪身体僵了下,很快放松下来,乖乖地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原来,他回来不是要她做什么,只是想这样陪着她。这个认知,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她安心。油灯的光晕在帐子上摇晃,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轻轻浅浅的,倒比白日里多了几分安稳。
帐外的夜渐渐深了,油灯的火苗跳了跳,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明忽暗。
李傲雪靠在肖晨怀里,起初还有些拘谨,听着他平稳的呼吸,紧绷的肩颈慢慢放松下来。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点室外夜风带来的凉意,让人莫名安心。
“少爷,”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小声开口,“您今天……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
肖晨低头看她,见她眼睛睁得圆圆的,满是担忧,心里那点因丁香而起的郁气淡了些。“没有,怎么这么问?”
“我看您回来时,眉头是皱着的。”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眉心,像是想把那点褶皱抚平,“要是有什么事,您跟我说也行……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会听着的。”
肖晨握住她的手,那手小小的,带着点凉意。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没提码头的事,只道:“没事,就是累了。”
他不想让她卷入这些糟心事里,她这样干净温顺的性子,该被好好护着,而不是被那些肮脏污浊沾染。
李傲雪见他不愿多说,便乖巧地不再问,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在他胸口。“那您就好好歇歇,靠着我也行。”
肖晨笑了笑,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些。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了进来,透过窗棂落在床沿,亮得像一层薄霜。
他闭着眼,听着怀里人浅浅的呼吸,还有她心脏轻轻的跳动声。那些关于时代的无奈,关于丁香的担忧,似乎都被这片刻的安稳暂时压了下去。
或许,他能做的,也只有守好眼前这一点点温暖了。
“睡吧。”他轻声说。
“嗯。”李傲雪应着,往他怀里蹭了蹭,很快就伴着他的心跳,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