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药方?”潘主任凑过来问道。
“当然,潘主任你是负责赵老的健康的,有权知道所有治疗的过程。”沈南进点点头,不以为意地把药方递给了潘主任。
“炙麻黄三钱,杏仁四钱,生石膏一两...”潘主任凑过来看,读到一半突然变了脸色,“砒霜三分?!你开砒霜?这是毒药!”
他虽然主攻西医,但是作为保健局的医生,对于中医了解的也不少。
虽然中医中有用砒霜的病例,但是对国家的高级干部这样用药,让他脸色突变。
这是多大的胆子才干的事?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潘主任脸色铁青:“小沈,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吗?”
沈南进神色不变:“砒霜微量可入药,有祛瘀生新之效。赵老肺部旧伤瘀血化热,非此不能除根。”
“荒谬!”潘主任厉声道,“砒霜是公认的致癌物,国际上早已禁用!赵老现在免疫力低下,用这种虎狼之药等于谋杀!”
沈南进看向赵克坚:“赵老,治病如用兵。你肺中瘀热如同顽固之敌,寻常药物难以攻克。”沈南进指着药方,“这三分砒霜好比奇兵,量小力专,直捣黄龙。我以大量生石膏、甘草相佐,既解其毒,又增其效。”
潘主任将信将疑:“赵老,这太冒险了...”
赵克坚却抬手制止了儿子的话,盯着沈南进看了良久,突然笑了:“有意思...当年打孟良崮,我也用过奇兵...好!就按沈大夫的方子来!”
“赵老!”潘主任急得额头冒汗,“这不符合现代医学规范!”
“小潘啊...”赵克坚又有些喘息着道,“你们西医治了我三个月,越治越重。为什么不让小沈试一下呢?”
“克坚...”这一刻,钱姨也有些动摇了。
她是觉得沈南进品行不错,听起来水平也很高,但是药里面加砒霜,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赵克坚却摆摆手打断了她:“老钱,你也知道,我打仗也相信直觉。这一回,我的直觉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能像小沈说的好好活下去,帮兄弟们去看看。”
沈南进微微点头,这时候,连他都不得不佩服这群老将军的胆识了:“赵老,此方连服七日,一周后我会来调整方剂,我担保可以无事。”
“哈哈哈...”赵克坚爽朗一笑,摆摆手,“我要你这娃娃担保什么?古代的皇帝都知道不会降罪太医,我们这些人还不如那些封建君王吗?”
他认真看了看沈南进,微微点头:“别说,你这娃娃医生胆子够大的。你这性格,难怪林坪山这老混蛋也喜欢。”
沈南进顿时被他说的一愣。
林坪山喜欢我的性格?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他本能地转头看了林钧和林若怡一眼,这谣言是谁传出来的。
就看到林若怡脸一红,眼神慌乱地闪躲开了。
咦?
沈南进顿时一愣,百思不得其解。
“赵老,我让若怡去配药煎药,现在先给你针灸一次。”他晃晃脑袋,这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小沈医生尽管大胆治。”赵克坚笑笑,把原本就解开几颗扣子的衬衣直接脱了下来。
钱姨见状,连忙把炉子提的更加近了一些。
潘主任也凑近了一些。
他心里还是有着疑虑。
不过反正煎药还要时间,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小沈医生到底水平如何。
要是他针灸的功夫不行,正好可以阻止赵克坚喝药。
就看沈南进平静地点点头,手掌一翻,手指间已经捻起一把细如发丝的银针。
指了指客厅中间的一张凳子:“赵老可否在这边坐直了?”
赵克坚摆了摆手,示意潘主任和王姨退后。
他自己走到了凳子边上,慢慢坐下来,身体挺的笔直。
沈南进深吸一口气,手指在老人胸口的膻中穴、肺俞穴等处轻轻按压,然后右手一挥,两支银针闪电般地刺进了穴位上。
潘主任倒吸一口冷气。
他再不是中医也知道这一手的厉害,尤其这些穴位还是在身体的前胸和后背的,方向都不一致。
深深地看了沈南进一眼,没有想到林司令员介绍的医生还有这种手段。
沈南进的手法极为特殊,每一针都先浅后深,分三次刺入,针尾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一般。这是“鬼门十三针”中的“回阳六针”,专治肺部顽疾。
“这...这是什么针法?”潘主任忍不住问道。
“《灵枢》有云:'肺朝百脉,主治节'。赵老肺经受损,气血不畅,我取手太阴肺经五穴,配以足阳明胃经四穴,通调气血。”沈南进说话间,已在赵克坚胸前背后又下了两针。
奇妙的是,针刚入穴,赵克坚的呼吸就平稳了些许。
二十分钟后,当沈南进收针时,老人已经能够不咳嗽了。
“嚯,这一手神了!”潘主任瞪大眼睛,“赵老,您感觉怎么样?”
赵克坚缓缓睁开眼,深吸一口气:“胸口...松快多了...”
“这是打通了你的肺部经脉和气血,配合药物治疗,很快就可以痊愈。不过药物终究是治了表,后面还要适度调养,才能逐渐断根。”沈南进点点头,他对自己的治疗效果也很满意。
“小沈医生,还要你稍等一下,等赵老服药以后观察一小时再走。”潘主任突然提议道。
沈南进一愣。
自己从来都是开完药转身就走了,被要求等待服了药以后再说的还是第一次。
不过想想赵克坚的身份,他倒也理解潘主任的小心谨慎。
“那我就去门外坐坐好了。”沈南进点点头。
不过他也没有选择留在客厅里面,自己和这些高层可没有这么多的共同话语。
“林钧,你带沈医生去书房里面坐坐吧,外面天寒地冻的,可不合适久坐。”钱姨连忙拽了一下林钧。
她看得出来,沈南进毕竟年轻,也还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不习惯应付这种场面。
不过现在都入了冬了,坐在外面就有些过分了。
“钱姨,你只管照顾好赵叔,我带沈医生去书房聊天去。”林钧会意,答应道。
“不需要了吧?”沈南进眉头一皱。
这主人都不在,进人家书房有些不礼貌了。
“哎呀,没事,这是赵叔家,你还能先走怎么的?不要等我小妹了?”林钧不管他,推着他的后背就去了书房。
“这个赵老和你家是?...”沈南进看着他自在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原本是我爸的部下,不过人家闯的祸没有我爸多,所以现在平级。不过赵叔身体有伤,所以有级别没有职务。”林钧给沈南进的茶杯里加了点水,信口道。
“噗...”沈南进一下笑喷了。
幸好自己没有喝茶,不然就尴尬了。
还第一次听说比较谁闯祸闯的多的。
估计是什么人带什么兵,林坪山带出来的都是这种不讲理的。
不过他倒也听明白了,这赵克坚估计也是中将军衔,但是因为身体原因,目前处于疗养阶段。
“沈南进,你每次看病好像都很简单,怎么没有见过你和别的医生一样需要守着的?”林钧好奇道。
“什么守着?”沈南进没有听明白。
不过有一点他突然注意到了,之前林钧口口声声的“沈医生”,昨天开始都是叫自己名字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西医,动不动就要住院,然后医生一天要来看几次那种。”林钧连说带比划着。
被他岔开了话题,沈南进顿时忘记了他对自己称呼的事。
而且他也没有意识到林钧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
“那要看是什么病。中医上也有一些病是需要根据上一贴的药效和身体的变化随时调整药方的,那样的话就麻烦一些。特别是一些身体虚弱的患者,子午之时对于患者身体的影响特别大。用我们中医的话说,那就是风邪入侵的时候,所以也会随时盯着。”沈南进意识到眼前这小子一直是在军队里长大的,尽量选择了通俗的说法。
“也就是要守到半夜?”林钧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沈南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来,抽烟。”林钧拿出一支中华,热情地递给他,还擦着了火柴。
“你这家伙,怎么了?什么时候对医生的事感兴趣了?”沈南进越来越觉得这家伙今天怪怪的。
“没有,不是现在很多老前辈都有各种各样的旧伤嘛,所以问问。下次找你也好提前准备不是?”林钧呵呵一笑,掩饰了过去。
谁家特么的生病都会提前准备的?
“呵,奇奇怪怪的。”沈南进笑笑, 也没有当回事。
他一直在赵家吃了一顿简单的便饭,等到了下午一点,观察了赵克坚服了药以后没有什么异状,才提出告辞。
钱姨立刻拿出了一个布袋子和一个信封地给了他:“沈医生,这是老赵一点小小的心意,你务必收下。”
沈南进立刻看了一下,布袋子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六条香烟,信封里是三百块钱和一叠票证。
现在还没有到最艰难的时候,大家日子都还不错。
再过几年,就算是爆炸了蘑菇蛋那帮功勋人物,也就是一人十块钱的奖金啊。
钱姨和林钧都有些惊讶,没有见过当面拆开礼物的。
就看沈南进把信封里的大黑十全部拿了出来:“钱姨,礼物我收了,钱就不必了,药钱都是你们自己出的,我上门不需要收费。”
这是他的谨慎。
不过他不知道自己收了娄振华这些一帮资本家的钱组织上早就知道了。
这就是思想认知上的差距了,从他这个后世的人的观念来说,我劳动所得,心安理得。
不向你们这些工作上的人收钱就不错了。
但是从上级的组织的观点来看,国家已经给你工资了,你私下接诊收钱就是做小生意,投机倒把。
“行,那钱姨也不和你客气了,反正以后你还要来的。”钱姨点点头,却对着林若怡隐蔽地伸出了大拇指。
林若怡的脸更加红了。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