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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

作者:小百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1章 第101章


    记录, 2007年9月X日。


    高专三年级生,东方秋恶意袭击村民事件。


    ……


    “什么意思?”


    校长办公室,刚听完夜蛾描述的五条悟喃喃重复。


    “要我再讲一遍吗, 东方袭击了任务所在村落的全部村民……然后选择了自首。”


    “我当然听见了,所以才觉得莫名其妙, ”五条悟呆滞的目光望向夜蛾, 冷汗从额角滑下, “那家伙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据她本人口述,是因为见到村民虐待儿童,将两名女童关押在牢笼里并施以暴行, 一时气愤下做出了这种过激行为。”


    “所以说, 这种理由就更不可能了。”少年怔怔道, 嘴吐出不屑的笑声,仿佛听到什么笑话。


    原本是满怀期待的一天,场地昨晚都已经布置好了, 就等着女朋友和杰一起回来……然而上午没有收到女朋友的消息, 电话打过去也无人接听,下午依旧杳无音信, 他转而打给杰, 也是同样的结果,那个时候心里便生出不好的预感了。


    噩耗是傍晚从夜蛾口中得知的。


    但他实在想不通。


    秋对待不熟悉的人可以称得上冷血, 她根本不在乎不相干人的性命, 要说她为不认识的家伙做出偏激无可挽回的事,简直是天大的冷笑话。


    但夜蛾同样没有理由欺骗他。


    “我也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想什么……”夜蛾扶住额头, 露出懊恼的神情, “两人被一同带回高专,由总监部分开审讯, 却各执一词,杰坚持说村民是自己杀的,秋醒过来后推翻了杰的说法,但从现场来看,袭击所留下的残秽确实属于秋的咒灵。”


    “醒过来?”


    “执法部和救援队到达不久,秋昏迷过去了,但经过检查发现她没有受伤,初步判定是咒力消耗过大的原因。”


    “杀那些人还需要把咒力用光吗?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疑点吧?”


    “总监会还会对她进一步审讯,但证据和本人供词都摆在那,最好不要抱太大期望了。”


    “秋她……会怎么样?”


    “最坏的结果当然是死刑,”夜蛾用不忍的口吻道,“但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已经通知她家人了……不过,最重要的是,得看硝子那边。”


    “死刑”刺耳的字眼碰出来,后续那些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你要做什么?”


    “我去找她。”


    “她还在审讯室!目前禁止任何人探视!”夜蛾当即上前,意图揪住五条悟的衣领,却被无下限拒绝在外。


    “那又怎么样?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五条悟不耐烦地甩开袖子。


    “悟,冷静点!”夜蛾发出严厉呵止,“你现在过去不仅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


    “都要死刑了还有什么麻烦可言?”


    “不是说了吗,至少等硝子那边的结果吧,”夜蛾顿了顿,“而且你也有自己能做的部分。”


    悟和秋的关系虽说没有刻意保密,但也并未在咒术界大张旗鼓地宣扬。


    这或许是好事。


    五条悟动作停下了,迟疑地侧过身来。


    夜蛾继续说:“与其跑去火山添油一把,倒不如想想别的法子,这种时候,你不能再是任性妄为的小孩子了,悟。”


    五条悟怔了怔,回过神:“杰呢?”


    “说是已经放出来了,但没找到他,我也想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要不去宿舍看看。”


    五条悟愣了一拍,随即道:“不必了,我知道他在哪。”


    *


    教室被颜色绚丽的飘带气球装饰得焕然一新,讲台上砌得高高的多层蛋糕尤其显眼,看起来如同一座甜美的小山。如果不是背后那个敞开的教室门,连通着外面古板沉闷的走廊,夏油杰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原本是要开一个派对,”熟悉的好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和秋商量过后,决定特意为你举办的,那家伙昨晚还在电话里说一切顺利可以让我准备起来了……”


    夏油杰从怔然中收敛思绪,动作僵硬地转过身来:“为什么是替我?”


    “现在难道不是我这边更紧急吗?”五条悟一脸不悦,似乎在尽最大努力保持平静,然而还是在看清挚友身旁存在的咒力轮廓后呆滞住了,“为什么……秋的式神会跟在你身边?”他定了定神,一脸严肃,皱起眉说,“在那边发生什么了?秋究竟为什么要袭击村民?”


    夏油杰垂下眼眸,像是自语般地说起来:“应该已经从其他人那边听说了吧……事情大致经过。”


    “就是不相信所以才来找你确认,她根本不可能因为那种无聊的理由去袭击村民。”他表情坚定道。


    “是啊,她确实不会,但我会……”夏油杰失魂落魄的脸上浮现起苦涩的笑意,“秋阻止不了我,所以抢在我之前把那些非术师杀光了。”


    “什么,意思?”五条悟喉结上下滚动,仿佛一时间没能理解对方的话语。


    “就是字面意思……”夏油杰抬起头来,眼神顿时坚定。


    静谧的派对房间中,回荡着他轻声细语的描述,事件真实过程在他讲述下一一还原。


    五条悟沉着聆听的表情逐渐失控,难以遏制地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这回是因为杰的那番说辞——什么杀光上所有非术师,从而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美好世界。杰是认真的,否则秋也不会出手阻止他。


    “回过神来,已经在高专了,不过在审讯室反复品味那些细枝末节,才发现被秋摆了一道啊……真是狡猾,那家伙一开始就……”


    不仅没为此忏悔,反而责备起秋的话语再无法叫人冷静。


    拳头不留情面地落在这个被自己视为挚友的家伙的脸上。


    沉重的拳头揍得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跌撞在挪到一旁的桌椅上,桌上的礼花筒与派对道具“哗啦”散落在地。


    换在往常是非常轻而易举便能闪躲过的攻击。


    “你是脑子有病吗?”五条悟紧逼上前,攥握住对方衣领,“杀光非术师?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办到!”


    “秋也和你说了同样的话,我也没指望得到你们的理解。”


    “但是她替你做了那些事!”


    “是啊,所以脑子有病的是她才对,不过现在争论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她替我动手的那一刻起,大义就不再是大义了,彻底被她诅咒了呢……”夏油杰木讷的表情忽然痛苦不堪,仿佛一瞬间变成了脆弱的易碎品,“想揍就揍吧,如果这样能让你舒坦些……老实说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五条悟松开手,墨镜下的眸子里闪过苍白的悲凉。


    “杀光非术师世界就能得救?术师难道里就没有人渣存在?我们见过的诅咒师还少吗?照这么说,干脆人类全部灭亡算了……其实在做决定前根本没有好好考虑全面吧,秋说的没错,你的大义不过是被愤怒冲昏头脑,想要杀人的借口罢了……真打算想拯救世界,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吧,敌人一定是全部非术师?”


    夏油杰怔怔抬头:“那你说敌人是谁?”


    “我不知道,”五条悟转身走到门口,蓦地停下,“但我绝对不会钻牛角尖地独自思考问题,明明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的朋友。”


    留下最后一句话就离开了。


    派对室瞬间只剩下夏油杰一人。


    那座山一样的蛋糕变成了无法直视的存在。


    良久后,像是克服重重困难,走到蛋糕面前,伸出手指毫不讲究地挖去部分奶油放入嘴中,任由鲜甜的味道在口腔扩散。


    *


    封闭的环境。


    墙面,天花板,地板,均填满密密麻麻的限制咒力的符咒,烛火晃动,昏沉沉的光线叫人昏昏欲睡。


    我面前还额外放了一张椅子,是给审讯人员准备的,此时已经被当做搁脚的脚垫。


    望着压抑的石制天花板,发出连连叹息。


    时隔十多年,又被关在了类似的地方,真稀罕啊。


    不过现在的我对这种位置早就没有阴影了,甚至有些不痛不痒。


    对比总监会轮番喋喋不休,堪称精神折磨的审讯,这种安宁的地方简直是人间极乐。


    但其实还是非常不安。


    没有人给我传递消息,外面什么进展都不知道。


    如果这个时候许愿一定会实现的话,那么我的愿望一定是想要见到悟。


    真的超级想念男朋友啊。


    他应该不会怪我吧,不对,是必须不可以,全世界都可以责骂我,唯独我的男朋友不行。


    门“吱呀”一声开了,耀眼的光线同时从缝隙里透露进来。


    刺目的光芒中出现一道人影。


    眯起眼睛将满怀期待的目光投望过去。看清来者,惊讶了一瞬,又发出垂头丧气的叹息声。


    “既然是这种态度,走了。”王管家镇静地转身就要关门。


    “别啊,我知道错了,王道长。”我讪笑说,“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王道行的出现也不算意外,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好像没有在好好反省啊,”背光下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将我刚才搁脚的椅子向后拖开,擅自坐下,“你才过来多久,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怎么,真的觉得自己自由了吗?真想要自由,就不应该惹出收不了场的麻烦。”


    他语气非常不友善,一连窜发问明显是在刻意向我施压。


    “那些村民呢?”我问。


    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部分。


    “想知道?”


    “嗯。”


    “全死了。”


    我一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脱口大喊:“那不可能!”


    第102章 第102章


    村名全部死亡。


    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可能, 那个时候特意建立了一个附加束缚的结界,也付出了对应代价,虽然不一定能让所有人活下来, 但也绝不会全部死掉。


    而之所以问这种问题,无非是想知道有没有人死, 这关系到我最终罪名。


    失态的行为似乎给王道行某种启发, 或者说是顿悟——原来他本就是抱着炸我的目的说了慌。


    “看来不是真心实意杀那些人, 而且以你的能耐,即便是杀了村民,也有办法消灭证据, 然后推给其他人吧, 绕那么大一个圈, 为什么呢,替人背黑锅?什么时候这么伟大了?”


    基本全中啊,但不论如何, 这种无礼的态度实在让人恼火。


    “如果只是跑来嘲讽一番实在没有必要, ”我松散地靠上椅背,不耐烦说, “没有后悔, 也没打算刻意解释什么,毕竟是我动的手, 事实就是如此。”


    “唷, 生气了?”


    没去接话,既然不想告诉答案, 我也不会拉下脸去求他。


    “那些村民中, 还有几名老人尚未脱离危险——秋小姐可真是让人不省心啊。”他主动交代道。


    “家里什么态度?”


    “全权交给五条家处理了——如果由我们出面,你恐怕不能再呆在日本了。”


    “那又为何亲自跑一趟?”


    “此次前来目的不过为了当面确认你动手的理由。”


    我明白了, 他们想知道真正的动机。如果我放任自己变成了无法控制的杀戮机器,恐怕会被强制带走。


    “你和加茂有过过节?”


    “加茂?”诧异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随即想起是同为御三家的咒术家族,“完全没有。”


    “外界对你的处置态度各执一词,禅院和五条不必说,我们一直有往来,即使保持中立也不会跑来搅混水,但加茂却坚持严惩。”


    “为什么?”


    “如果没过节,那或许只是他们对犯罪者的态度吧。”


    他话忽然停住,口袋传来手机来电的震响。


    当着我的面接通电话,冷漠的眸光落在我脸上:“嗯,是的……亲自确认过了,确实不是……明白了……”大概能猜到是谁打来的了。


    他将手机从耳边移开,递至我面前,下意识侧头避开,“家主大人让你接电话。”


    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根本无处可逃。只好乖乖接起手机。


    “外公……”


    “事情我大概了解了,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没有,都是我做的。”


    “理由呢?”


    迟疑了下,小声嘀咕道:“想要挽救朋友。”


    这种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实在有些羞耻,但别的答案不可能糊弄过去。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那边开始说教了。


    我没吭声。


    “挽救他人而让自己身陷险境实在愚蠢,小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是觉得背后有家中替你撑腰,外加一个五条,所以你能博得一线生机,但万事没有绝对……”


    一旦失手,或者总监会态度坚决,那么即便躲过了死刑,也恐怕避免不了被遣返回国的结局。


    当然知道有那么一丝概率面临如此后果,所以无所事事的空白时间成为了煎熬,每分每秒都像是从刀尖上挨过。


    外公喋喋不休骂完,终于挂断电话。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王管家正色道,“秋小姐下个月就要成年了吧,我们大家都希望你少惹点麻烦,至少得有个大人的样子,别让家中总为你操心……”


    随着大门缓缓合上,王道行的背影也消失在视野中。


    用脚尖把对面的椅子勾近了些,又一次撂下腿,身体重心全部压在椅背上。


    昏暗狭小的房间像一个封闭的盒子。


    看似密不透风,其实根本关不到我,想要出去其实有好多种方法。


    但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呆在里面,不是出于对罪行的忏悔,而是想要过上平静的生活。


    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我出手了,那些非术师连活下来的可能性都没有——我救了他们。


    可惜这种事情不会被人理解的吧。


    事已至此,真要能顺利出去,今后我肯定安分守己,就算真要干见不得光的事,也会好好善后。


    ——啊,真是的,已经有好好反省自己了啊,所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男朋友呢。


    *


    时间缓缓流逝。


    大概是我睡意朦胧的时候,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因年代久远而发出的“吱呀”声响,听起来像是某种沉重的哼鸣。


    来人动作太轻了,以至于第一时间没能发现,难道又是王道行?


    我一下警觉,从浅眠中醒神。


    “居然这么没有危机感吗?”封闭的室内回荡着低沉的嗓音,是我梦中也会思念的声音,不过语气听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门合上后,他向我走过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起来很邋遢,当即坐正。


    五条悟将我对面那个碍事的座椅踢掉,投来居高临下的眸光:“总监会若是看到任务期间掀起轩然大波的罪犯如今是这幅模样,大概要气得跺脚吧,然后又会囔囔个没完。”


    他的脸上神情随着烛火的晃动忽明忽暗,未被遮掩的蓝色眸子有火花闪烁而逝。


    我张了张嘴,又合上,似乎不太能明了他语气中所蕴含的情绪,究竟是调侃,还是真生气了?


    我不知道,但我很生气。


    “明明已经很惨了吧,难道要我睡这种冰冷的水泥地?”干涩的空气涌入口腔,发声的一瞬间,音调难以遏制地颤动,忽如其来的酸涩触动了心脏,“连你也要责备我?”


    不论供词如何,我相信夏油杰那种人一定会把真相告诉悟。


    正是如此,所以更无法容忍男朋友对我有任何埋怨。


    他表情陡然凝固了一下,随即失神地笑出声来。


    “不准笑!”


    “哎呀,不要生气呀,因为完全没想到那个气势嚣张的女朋友忽然这么脆弱,实在错估了某个笨蛋的心理承受能力啊,”仰望过去的超高身形在我面前蹲下,他企图握住我的手,被我不爽地打掉了,于是只能老实地将手放在我膝盖上,狡猾地朝我眨了眨眼睛,“刚刚是我不好,不该用那种态度讲话,这次就原谅我吧。”


    太会作弊了,那语气明显不是真心实意道歉,一瞬间却没了脾气,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辛酸。


    “竟然好意思说我是笨蛋,”脱口倾诉心情的瞬间,心底的平静便泛起波澜,积压许久的委屈一股劲冒出来,想要拥抱他,就在此刻此地,只有拥抱才能安心,念头不断驱使,不禁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身体自然地从座椅上挪开,重心全部扑向面前男人,将脸埋入颈窝,任由夏日的气息萦绕鼻腔,在他脖颈间轻轻抱怨说,“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经历了什么。”


    “他们欺负你了?”


    “嗯,”轻哼一声,忿忿诉起苦,“都不记得接受多久的审讯了,只知道前后来了好多人,但即使换不同的人也是同样的问题,而且态度恶劣至极,中间还时不时用难听的言辞责骂我,不过是一群遇见咒灵只会嗷嗷乱叫的废物,算什么东西啊……真的超级委屈……”


    男朋友一遍一遍抚摸着我脑后的头发,用很难得的温柔的口吻竭力安抚:“是啊,他们算什么东西啊。”


    “但是我也好好想过了,是做的有些冒险,所以这次哪怕是全世界都来指责我也就算了,但悟绝对不行。”把脸藏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继续发泄道。


    刚才某一刻,差点真误以为他要和其他人一样怪罪我了。


    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无奈又挫败的笑声传来:“别哭啊。”


    他直起上身,扶着肩膀将我推开,似乎一定要确认我的表情。


    “因为太委屈了啊。”抽泣着说。


    其实是只有在悟面前时才觉得委屈,明明面对别人时都忍耐下来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会忍不住把那些蠢货都杀掉的啊。”他露出苦恼的表情。


    “不行,”我抓住他的胳膊说,“那岂不是我的努力都白费了。”


    “说的也是啊。”他凑近搂住我,干涩的嘴唇轻轻贴上了眼眸,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在细细品味什么,花费好长时间,一点一点,一次一次地落下,沾湿了睫毛的泪水在他唇间化开,这样温柔的行为成功抚慰了我,心里那股难过的劲头散去大半。


    “感觉好些了吗?”


    原来暴i露软弱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甚至被这种安抚取悦了,心情跟着好了起来。


    “嗯。”


    “那我们说点正事?”


    “嗯。”


    我被抱坐回了椅子,同时他也将另外一把拖了过来。


    “杰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了,知道真相的还有夜蛾。”他在我面前坐下,膝盖挨着膝盖。


    “那些村民怎么样了?”


    “全救回来了。”


    这下总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多亏了硝子,”悟顿了顿,“最严重的情况是避免了,但关于你的处分还没确定好。”


    “什么时候会有结论?”


    “很快。”他说着对我笑了笑,“辛苦你了啊,秋,你拯救了杰,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哦。”


    “他想通了?”


    “谁知道呢,或许吧,”悟耸了耸肩膀。“不过至少没有那种钻牛角尖的想法了,夜蛾命他强制休息,待命养伤中的灰原负责监督,那家伙现在就像是被家长成日盯着的小孩子一样安分——大家最担心的还是你吧。”


    “我知道做的是有些偏激,但没有后悔,至少结果不算坏吧。”我支支吾吾说。


    “硝子说那些人看似被贯穿了心脏,实际上都避开了致命一击,但是,救援队赶到时距离你联系监督都过去了4小时,正常来说怎么也该失血过多死亡了。是秋的结界吧,像是某种恩赐延缓了他们失血速度,可结界和术式不同,为达到预期效果,必须有束缚存在,”他目光依然凝视着我,片刻也没挪开,“——秋,你付出了什么?”


    第103章 第103章


    悟总是在一些细节上特别敏锐。


    果然这次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怎么办, 要如实回答吗,虽说是我单方面的决策和牺牲,但男朋友一定会不开心。可又不想欺骗他。


    大约是表现得太过明显, 反而让他从我脸上获得了某种预感。


    “不要撒谎,”悟沉吟道, “不想说可以不用回答, 但永远不要对我撒谎, 那样会超级难过的。”


    “喔,能问出这样的话其实已经猜到了吧,”超小声地应道, 沉默与坦率中, 最终选择向他坦白, “是寿命,这种堪称奇迹的力量源于我的寿命,”有些心虚地用手摸了摸胸前心脏的位置, “不过应该也没失去多少, 当时即便有心,耗尽咒力的身体也不允许我继续下去了。”


    他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轻吐一口气, 随后又用肃穆的神情紧紧注视着我, 这种凝视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这回就算了,下不为例。”


    “好, 我把这个技能封印起来。”没想到这么容易便揭过了, 我握住拳头做了个下定决心的手势,“你会告诉杰吗?”


    “秋觉得呢?”


    “无所谓了吧, 他应该够自责了。”


    “而且多少猜到了, 那家伙虽然是个十足的笨蛋但不代表他愚蠢。”悟说着靠坐上椅背,“不过怎么想都太冒险了吧, 就没考虑过杰一意孤行的情况?”


    “如果做的不够逼真,当下是瞒不过杰的啊,至于你说的‘一意孤行’好像真没想过……”我说,“杰总是会习惯性换位思考,体谅别人,所以一定能明白我的难处吧,承担了他的罪孽,绝对不可能再若无其事地抛下我们了。”


    我掰起手指说继续说,“如果是悟决心杀光非术师,外加上我们也只是朋友关系的话,那么我的所作所为大概不会得到任何换位思考吧,你只会很开心地认为我与你站在了同一阵营。”


    他愣了下,连连摇头:“我不喜欢朋友这个设定,换一个。”


    “重点根本就不在这里吧,”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我摸了摸干瘪的腹部,两个人同时噤声了,随后他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喂!”我大声表达不满,“——别光顾着笑,你能呆多久,要不去拿点零食过来吧,最近都没吃上一点好的。”


    伙食实在不合心意,基本吃上两口就丢一边了,以至于最近就没饱过。


    “真是小可怜……”


    话未说完,悟忽然坐直,一脸严肃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应该是收到新讯息了,低头迅速扫了一眼。


    再次抬头时,昏暗的光芒在他面孔上形成一抹轻盈的色泽。


    “怎么了?”


    “看来不用等我给你带零食来了,一起去到外面吃吧!”


    我张了张唇,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心情跟着一同激动:“有结果了?!”


    “是啊,”他拉着我的手站起身,“走吧,流程结束你就自由了。”


    事情总是来的猝不及防,却又仿佛全在情理之中。


    所谓流程,大概就是离开封印室,似乎是担心我们中途逃跑,一这路有协会成员陪同,然后到达第一个不伦不类的会议间,等待协会代表宣读罪行与处置。


    会议间与想象中不太一样,是个朴素到有些破小的地方,六扇屏风环绕成圆的轮廓,每个屏风后面都坐着自称是总监会长老的家伙。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需要在意的,从封印室出来就感到不对劲了,随着时间推移咒力在疯狂消失,即使尝试控制,也有股蛮横的力量将它夺走。


    旁边悟也察觉异常,无视眼前握着卷宗,正喋喋不休叙述罪犯罪行的长老,关切问道:“怎么了?”


    “五条,”那老人不满地皱起眉头,“现在不是你个人时间。”


    “是饕餮。”恍然想起来,这几日把式神留在了杰身边,因为我被关在封印的室内,它吃不到咒力,但身为主人的我又还活着,所以也无法解除契约,现在我出来了,它拿取了属于自己的部分。


    “东方,身为……”


    我抓住悟的胳膊,大概是完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给出了讯息:“要晕过去了。”


    *


    “原本特意准备的冗长的结案流程因当事人昏迷被迫中断。


    长老团因没能挫一挫后辈的嚣张焰气而不欢离去。真可悲啊,自始至终,他们心心念念的还是那自以为是权威。”


    大敞开的和室后门前,涓涓细流中惊鹿时不时发出清脆敲打,透亮的声音在池林景观回响。


    “是的,”匍匐在地的下属直起身来,恭敬回道。


    “但我们也失败了。”端坐于茶桌前的加茂秀信说,庄重外表下最为显眼的莫过于额间的缝合线了。


    “没能充分了解对手也是在下的过错。”


    “常规手段无法置东方死地,这回是她自己找死,可惜那些村民还是被救回来了。”


    想想确实非常遗憾,原本打算以不引人怀疑的方式让那些村民断气,这些性命自然会算在东方头上,他只需要在争执中暗暗推波助澜一把,坐观东方最后被判处死刑即可,可惜这边刚打点好人手,医院却成了密不透风的城墙,要杀死村民很容易,但过激的手段会适得其反。


    显然东方家也知道村民的重要性,他们安然存活,这事才有商量的余地,在外人看来给医院增派人手真是多此一举的举动,没想到歪打正着了。


    “不过,五条家会出手实属意料之外。”仆人说,“哪怕像禅院一样保持中立也好啊。”


    自东方与禅院的婚约解除以来虽说有些小道传言,但东方却回国了,所谓以为只是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谁能想到这回五条是认真的。


    “如果不能判处死刑,那么再重的刑罚也没有意义。”加茂秀信摇摇头,“还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好了,一直投反对票的我们也太过显眼。”


    “只怕今后会更加难缠了吧,东方与五条联姻,我们对手变成了两个。”


    五条悟的诞生打破了咒术界平衡,他一举成为了不可逾越的存在,对站在咒灵对立面的人类来说,理因感到高兴。


    但有部分人不这么认为,那些手握权柄的长老团并不乐于见到第三方的出现,打破曾经微妙的局面。


    咒灵再如何猖狂也妨碍不到他们这个层次,倒霉的只有普通人罢了——何况六眼是个嚣张跋扈不受掌控的家伙,现在还与同样象征麻烦的东方秋联姻。


    而消灭五条悟,使加茂成为御三家之首,重拾昔日荣耀,也是他这个世代为加茂奉献一生的下人的夙愿——可惜路还很遥远,不仅是他,今后长老们恐怕也睡不安稳了。


    “无妨,”加茂秀信哼笑一声,拂起袖子,“我需要更多的帮手,好在种子已经埋下了,现在只需静观其变,反正有的是时间——你下去吧。”


    “是。”


    加茂秀信端起盛了半盏茶的杯子,手悬到一半又放下。


    “果然还是很想要那副身体啊。”


    和室内发回响着他满是遗憾的叹息。


    *


    醒来时一眼望见了不算陌生的天花板,空气温度刚好,美中不足的是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我还在高专,不过总算是出来了。


    饕餮那个蠢货。


    暗自骂了一句。


    病房空荡荡的,除我之外再无他人,大概因为是属于纯粹的脱力昏迷,所以也没找专人看护,旁边输着液,将连接手臂的针头拔掉,撑起身踩下地。


    肚子好饿,不过比起干瘪的胃……仔细审视自我一番,得出一个非常重要的结论——只想立刻回宿舍洗个澡,现在的我邋遢到连自己都深深嫌弃的程度,在把自己洗干净前,谁也不想见!


    想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没见到咪咪的踪影,这个时间大概是外出散步去了吧,正合我意。


    我直奔浴室,随着热腾的水流动起来,氤氲雾气在室内弥散开来,动作麻利脱掉衣服,直到身体被干净清澈的水包裹,那种温暖简直像母亲的拥抱,真是舒畅啊。


    重获新生,内心感到异常满足。


    结束一番洗礼,环视一圈,才发现回来得太过匆忙,忘记将干净的衣物带进来了。


    擦干残余的水分,离开浴室,刚把高专制服从衣柜拿出来,外面猛然传来吵闹的动静。


    “秋!你醒过来怎么也不联系我!知道见到医务室没人有多……!?”


    几乎是不给人反应时间,男朋友破门而入,从那焦急的口吻中能听出来对我很不满,他的表情在入门一瞬间也凝固住了。


    *


    “哎呀,我已经知道错了,”跪坐在地板上,装出一副乖巧模样的五条悟如是说,“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要体罚有点过分了吧,难道是什么过家家的情趣play?”


    “这种讨价还价的态度哪里像是有认真反省的啊?”我坐在床边,气愤地抱住手臂,甚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脚掌反复敲打地板,发出急促的“啪嗒啪嗒”声响。


    “可是是女朋友欸,看到也没事吧……”悟把脸扭过去,小声嘀咕说,细碎的银发下,耳朵一下冒红了。


    “哈?你可是未经允许闯进我的房间欸?!”


    “以后同居了,你的房间不也是我的房间吗?”似乎联想到什么,大喊起来,“难道还要分房?!那种事我不同意!”


    “知道我在里面好歹敲个门吧?而且我同意你看了吗?”


    他嘻嘻一笑,讨好般地捡起地上拖鞋,给我架着二郎腿的那只脚套了上去,“所以说意外啦,又不是故意的。”


    “就没想过你身后跟了谁的情况吗?硝子也就算了,其他人怎么办?”很不开心地又把室内拖鞋抖掉。


    “啊,”他表情一下凝重,“只能杀人灭口了吧?”


    “笨蛋!”


    朝他胸口踹了一脚,其实根本没用力,那家伙却顺势往后一倒,吃痛地嗷嗷叫起来,翻来覆去打滚。


    “快……快点……女朋友不扶我起来的话……心脏要停止了……”


    “哪有你这么碰瓷的?太浮夸了,叫人完全心疼不起来,”视线随即落在地上一角,是悟闯进门时一起带上的档案袋,“这是什么?”


    “那天在会议间没念完的内容,里面有关于你的处置,这可是我派人与协会纠缠了几天得出来的最终成果,要看看吗?”他瞬间恢复原样,若无其事地凑到我身后说。


    “嗯。”


    “事先声明,对你来说恐怕不完全是好消息哦。”


    第104章 第104章


    略去了冗长无意义的陈述, 往后连连翻了两页才看见正式内容。


    【东方秋并非本国公民,同时尚未成年,并不具备完全成熟的独立认知能力, 事件所有受害者均已接受私下调解,综合咒术师一职存在特殊性, 经由咒术协会共同商议考虑, 决定从轻处罚。】


    【不针对东方秋处以任何刑事处罚。】


    【以学生身份对东方秋下达留校察看处分, 开启“悔过学分”计划,在积攒1000点悔过学分前,校方不得解除处分, 其本人不得擅自离国, 处分期间任务行动将接受各方监督, 不得有任何违规行为,以下为“悔过学分”详细解释。】


    【处理任意一起低级事件为0.5点悔过学分。】


    【处理任意一起二级事件为1点悔过学分。】


    【处理任意一起一级事件为3点悔过学分。】


    ……


    至于特级事件倒是不算吝啬,给到了20点学分。


    外加了一条备注, 对咒术界或者人类做出卓越贡献可减免学分上限。


    而任务报酬缩减到了原本的百分之一。


    再后面又是一系列官方说辞, 大约是不服气的话可以在多久之内向协会提交“上诉”申请。


    看到这里几乎是两眼一抹黑。


    “这不就是妥妥的让人打白工吗?!”把厚厚一沓文件摔到桌上说。


    “呀,后面还有好多呢, ”悟往后一张一张地翻起来, “你看,比如秋的校服要改制成白色的。”


    “为什么?”


    “问题儿童必须足够显眼才能让大家一眼辨别啊。”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 也是, 爱凑热闹的家伙见到我出糗只会觉得更加有趣吧。“不过感觉白色校服更加适合秋也说不定呢。”


    “都1000积分了,还要弄个小数点出来?这是得有多小气啊?”我不断用指尖敲击着桌面斥责道。


    “原本是10000点, 低级任务只有1分哦, 为了这个,让家中长老和那些老家伙吵了5场架呢。”


    “确定不是菜市场买菜讨价还价?”我愣了愣, 被悟的描述逗笑了。


    “要这么形容其实也没错啦。”他嘴角含笑,无奈地摊开手,“一开始还真是困难重重,加茂不知道为什么也冒出来搅局。”


    “加茂?”我喃喃道,“王道行也提过这件事,我明明跟他们几乎没有交集啊?”


    “谁知道呢,反正都是一丘之貉,好在本帅哥进场后他们果断退出了。”他拍拍胸脯,一副渴求表扬的样子。


    “男朋友还真是了不起啊。”十分配合地恭维。


    “说到底,那些老家伙设置夸张积分的初衷,大概是希望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秋一直留在高专吧……使你习惯给协会打工,或者说习惯在日本生活……


    但他们完全没想到五条家会介入啊,也完全没想过即使不这么做,你也会留在日本——虽然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啊,那些老糟老头子知道我们的关系后,吃惊的表情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依然畅快啊。”说完发出反派一样的狂妄笑声。


    提到这个,刚刚无意间瞟到的散落摊开的文件中,某张纸上一条细则出现了五条的字眼。


    【“悔过学分”处罚解除前,东方秋一切违规行为均由五条家承担。】


    “这个,”我捡起那张“重点”,“我们现在对外是什么关系?”


    仿佛出现了某种预感,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真真切切地思及此,心脏便跳动得猛烈了。


    “我们关系升级了哦,”他眨了下眼睛,伸手抚摸起我的脑袋,嘴唇上泛着明了的笑意,“现在是公认的未婚夫妻了。”


    “是吗……”我怔怔道,“家里,上次王管家来的时候都没和我提……”


    原来如此,在王道行说出全权交给五条家处理的时候,就意味着双方默认公开了吧,居然第一时间没想到这茬。


    “是我拜托他们不要提前告诉你的,这种事得亲口讲才有意思吧。”说完,将脸凑近,动作轻轻地在我额头啄吻了一下,“以后一起外出,可以大大方方向别人介绍说这是我老婆了!好耶!”


    “啊?”好像触碰到某个埋藏得不怎么完美的隐秘,从他手中挣脱开,“才不要,明明还没结婚,怎么可以说是老婆?”


    “不可以吗?可不是迟早会结婚的?”他一脸困惑说。


    “老婆这种称呼会让人觉得我是二十四五的女性吧,而且总联想起来总与‘柴米油盐’‘家长里短’挂钩,听起来就很可怕啊,”竭力用传统的刻板印象开解道,“我明明二十都还没到。”


    他端着下巴思索了会,似乎始终没能想通,但还是妥协了,露出笑脸,“那随你高兴好了,”又继续摸起我的头发,“叫未婚妻总可以吧。”


    “嗯。”作为让步的回礼,我伸手抱住他。


    纵然没有所谓的“认证”我们也是亲密的情侣,但有外人的见证好像产生了“坚固”的错觉。


    我知道这种见证其实并不会使感情加深,仅只意味着彼此承担的不仅仅再是独立个体,额外多了外界的目光。


    此时此刻,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砝码,只要能让我多出一分快乐,那它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吧。


    “不过一想到禅院那臭小子以前也喊你未婚妻就超级不爽啊,”他声音冷不丁地从头顶冒出来,“果然我们还是提前结婚吧。”


    “喂,别得寸进尺。”


    *


    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非常不情愿地换上了白色校服,好在照镜子时发觉似乎白色更适合我些,心情顿时没预期中那么差了。


    然后投身于积攒积分的任务中,为了让我更加效率,外加彼此休息时间方便见面,悟特意从京都调了一名司机过来供我使唤,名叫竹之内孝一,是五条家总管家竹之内雅一的次子。


    这个人我见过——在未来。与未来悟分别时出现,然后道出了“伏黑”的家伙。


    相比未来,现在的竹之内看起来十分腼腆,各项业务生疏得紧,合理怀疑是被管家送过来练手,而外形气质上和那个伊地知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刻板顽固的感觉。


    不过我也很难给他好脸色——他的存在仿佛时时刻刻向我警示着未来。


    算了,这些事情不能细想。


    值得一提的是,被放出来后这几日并未见到整起事件的始作俑者,一方面我一直早出晚归,一方面那家伙也有意无意避开我。


    据灰原描述,夏油杰在某日好像顿悟了什么,整个人一下子开朗起来,目前正逐步恢复任务。


    没过多久,很快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暇顾及别人,我面临一个超严重的问题。


    ——即便再如何努力,1000点积分在毕业前绝对无法完成,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另辟蹊径了。


    ——自己制造特级事件然后自己解决?


    果然还是不行啊,未出现伤亡的特级事件会引起怀疑,产生伤亡的话事情一旦败露便完蛋了。


    为了区区20点积分,着实犯不上,只好作罢。


    “这样子下去,根本没法正常毕业吧?”我合起漫画书,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今天是个难得的清闲午后,两人都在宿舍休息,头朝着床沿外侧躺着,正好和坐在地上打游戏的悟挨在一起。


    “那是肯定的啊。”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说。


    我用脑袋撞了一下他的头:“什么啊!居然一开始想到了吗?”


    “又有什么关系?”他顿了顿,恍然道,“难道是想家了,想要回国吗?我去给你申请?”


    因为学分制度并未规定时限,所以对我的最大限制还是工资与出入境上。


    “那倒没有。”回家也只会挨骂,暂时完全没有这个念头,“只是留级听起来很丢人啊。”


    “不会的。”他信誓旦旦说。


    “为什么这么笃定啊?”


    “不是最近那个……临近毕业要做职业规划了吗,”他暂停了游戏,侧脸望向我,“这几日其实有好好思考,可能打算毕业后留在高专吧。”


    “当教师啊?”


    “你怎么知道?”他一脸诧异,“不愧是未婚妻!竟然已经到能猜到我想法的程度了吗?!所以说,就算留级,也不会有人笑话你的啦。”


    无声地张了张嘴,最终决定无视那段轻浮的话:“为什么会打算当教师?以悟的性格不可能有耐心教导学生的吧?”


    “还真是不留情面啊。”话虽如此,却也没因此而恼怒,只是笑了笑,“嘛,说的也没错就是了,不过一想到今后可以把任务都交给培养出来的学生去做,好像也挺划算欸。”


    “仅仅是这种理由也不够充分吧。”


    “真要解释的话,是为了理想?”


    “理想?”


    他撑起下巴,望向前方:“以前只有一个模糊的形态,最近确定了,果然还是想改变咒术界现状,把那些顽固自私的烂橘子摘出去——术师也好,非术师也好,都不该成为高层一己私欲而推出来牺牲品,但这种事我一个人做不了,几个人也难以完成,所以需要同伴,比起说服上一代人,新生代的血液更值得培养吧。”


    “怎么听起来这么老成啊,明明悟二十岁都没到。”


    其实还有很多没说出口的话吧,被审讯的那几日深刻体会到了。


    高层对我的审判并未为了伸张正义,而是为了向我展示权利。连我都是如此,何况是其他人。


    忽然想起什么,继续追问道:“说起来,村子里不是有两个被村民虐待的咒术师小孩吗,听说父母死了,现在在哪?”


    “暂时收留了,目前安置在校外,杰经常跑去看望她们……不过,最终是以咒术师身份接受高专援助,还是以非术师身份回归正常社会,就看她们自己选择了,愿意当咒术师的话,说不准将来也会是我的学生哦,”他又将话题拉回来,“说起来,秋会支持我吗?”


    “会啊,”我望着天花板说,“但是别指望我也陪你当老师,我讨厌小鬼,尤其是不听话的。”


    “这难道不是说你自己吗?”他露出怪异的表情。


    “我虽然性格很讨厌,但长得可爱呀,以后不会有我这么可爱的学生了。”


    “不得了,比我还自恋了呢——哎呀,怎么还乱丢漫画书,被说中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


    生活逐渐恢复平静,当然只是于我而言的平静。


    祓除咒灵这种事忙便忙吧,只要大家情绪稳定,和和美美我就超满足了。


    “时间还早,需要晚点再回高专吗?”


    结束任务后,萌香监督问。


    她现在成了我坚定的专属对接监督,那件事并未让她对我的美好印象产生动摇,说起来,好像自始至终都认定我是靠谱的家伙,哪怕村子的事实摆在面前,也觉得我因为被凌虐的孩子出手值得原谅。


    “直接回去吧。”


    悟出差了,不确定今天能否回来,我也失去了在外面用晚餐的兴致。


    不知是不是错觉,回程的车速不同于往常,慢了许多,外加交通拥堵,直到天色黯淡才抵达高专。


    没做多想,踩着落叶往宿舍方向前进。


    又到这个时候了啊。


    叶子枯黄纷纷下落的时候就是秋天了。


    好像只有在东京才能特别明显感受到季节变换。


    晚间一向静谧的校园隐隐传来动静,是很热闹的交谈声,还有莫名的音乐。


    这些出现在拥有悠久历史的古板校园,实在不合理。


    但确信没听错,而且源头在前面。


    难不成……


    “唷,回来的刚刚好!”


    刚走入开阔的操场,某个白发身影便闪现到面前。


    “这是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派对呀。”悟朝我笑嘻嘻说。


    我当然知道,又不瞎。


    被跑道环绕的草坪上搭建起露天晚宴。


    厨师忙活于烧烤架前,不认识却看起来非常有专业素养的侍者正在摆盘,将精心烹饪好的菜品端上长长放桌,彩色气球像一团团培育完成而绽放的花圃,簇拥着符合幻想的多层蛋糕。


    还有许多熟悉的面孔,老师,监督,低年级的后辈们,连咪咪都在……


    “我知道是派对,但为什么没提前告诉我,而且还说什么出差……”


    “因为是为秋准备的啊,”他开心地笑起来,“今天是那个啊,你的生日。”


    一下怔住了。


    我没有正常童年,所以也不像大部分小孩那样,会吃上生日蛋糕,会邀请朋友到家分享。


    往往是过了那个日子,某日回想起来,心生一种“啊,原来前两天是生日啊,又安全活过一年”的侥幸感。


    这么一想实在有些不可思议,那样的我居然也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啪。”


    悟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别发呆啦,快来,一定很饿了吧。”


    他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


    “真狡猾啊,”我说,“一开始是给杰办的派对,还让我帮着一起隐瞒,泡汤后算盘打我头上了。”


    “有什么关系,”面对不满,他好像一点也不生气,嘴含笑意扭头来看我,“偶尔也稍微大方诚实点嘛,将很抵触的话说出来,一会许愿也会不灵验的哦。”


    “呃,真的吗,会有许愿吗?”


    “当然,生日不就是要许愿吗?”


    “还要吹蜡烛?”


    “是哦。”


    “那好吧。”不禁扬起了嘴角。


    一路被带到了人群中,灰原和七海海最先打起招呼,忽而又想到什么,我侧目问向悟:“杰应该知道我们特意为他办了派对吧,后来怎么样了,回去后有很自责吗?哎呀,这样的场景不会让他又忧郁起来吧?”


    “我都听到了哦。”温和的语气从旁边接过,夏油杰徐步走来,一向束起来的黑发如今换成半扎的丸子头,他无奈地挠了挠额头,“再怎么说,也没脆弱到那种程度吧?”


    “换新发型了啊。”快有半个月没见到这家伙了,就差给他打上缩头乌龟的标签,竟然主动冒出来,有种见到稀有动物的新鲜感,没忍住调侃道。


    “有句话叫什么,新发型新气象。”


    “怎么想都觉得是现编的吧。”


    “好了,重点不在我身上啊,”他微笑道,“生日快乐哦,秋。”


    祝福完毕,他身后接连探出两个小女孩,虽说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但能顺利联想到她们的身份。


    “奈奈子,美美子,向秋姐姐问好。”


    她们似乎非常惧怕我,但又被夏油推搡着,十分不情愿地鞠了躬,又缩回杰身后。


    “抱歉,这两个孩子出来后还没能适应新环境。”杰说道。


    “你好像那个啊,”我露出古怪的表情。


    “什么?”


    支吾半天,想到一个词汇,“妈妈桑?——啊?!”


    脑袋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记手刀。


    “做什么打我?!”狠狠地瞪回悟。


    “这个词根本就不是这么用的啊……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他仰头长叹。


    “是吗?”


    因为带着两名儿童的杰看起来很像妈妈的角色,又因为是男性所以情不自禁加了个桑,看来用错了啊,


    “没关系,”额角抽搐的杰扯出十分勉强的笑容,“其实我也不是很生气。”


    第105章 第105章


    以为自己已经是最晚到了, 没想到硝子还在我后面。


    但她却是因为被临时叫走加了会班,回来时神情恹恹,一副厌世脸, 好在进入派很快调整了状态,鲜活起来了。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 硝子在我心中地位又提升了一个大层次——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医生, 关键时候能救命也很要命。


    她目光在长桌前流转, 选中一罐新上市饮料,打开后若无旁人地喝起来。


    瞥了一眼悟,那家伙正和那两个双胞胎玩耍, 枷场俩姐妹明显不想搭理这货, 完全是他当方面起了兴致, 菜菜子被逗哭了,美美子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引得他哈哈大笑, 随即被看不下去的杰斥责了一顿。


    无视这场闹剧, 凑到硝子旁边。


    “这是酒精饮料吧,被夜蛾看到要挨骂的哦。”我说。


    这边的法律是得到20岁才算成年, 也就是说18岁的硝子现在还是未成年, 当然严格意义上我也是,但心中早就将18岁认定为成年年龄了。


    “不会的, 如果他们还有这方面的认知, 就不应该把没毕业的学生当成社畜使唤。”她非常难得地用犀利的言辞表达不起满。


    这句话令一旁正打算上来劝说的七海海退却一步,沉默地去往隔壁桌拿水果。


    “既然如此, 干脆罢工吧!”我发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言论。


    “抱怨归抱怨, 这种事情倒是没想过啊,”她递过来一个印有草莓图标的罐子, “喝吗?”


    “会很难喝吗?”


    “不会,低度数的几乎尝不出酒精味道,和寻常饮料没区别。”


    将信将疑地接过。


    “那我试试。”


    她有兴致地看着我试探性地抿下一小口。


    “如何?”


    细细回味了一秒,歪着头评价道:“还不赖。”


    “不过,越是这种具备迷惑性的酒,或许越容易喝醉哦。”她紧接着补上一句。


    “我怎么会喝醉呢?!”直起身来为自己正名。


    “呀,我也没说是你啦。”她无奈笑笑。


    “硝子毕业后还会留在高专的吧?”讲话题转移回来说。


    “是啊。”


    “哪怕以后都这么累?”


    “也没秋说的那么糟糕吧,老实说,外面的上班族也没好到哪里去,高专好歹能开出丰厚工资,”她当着我的面一口气喝完一整罐,又开了一瓶,动作流畅得实在叫人瞠目结舌,“所以啊,这种时候要学会适当释放压力。”


    我怔怔回神,不自觉地跟着喝下小半,然后朝她竖起点赞的大拇指:“原来已经是高手了。”


    “聊什么呢?”悟悄无声息靠过来,加入谈话。


    “我们在说饮料很好喝,”很自然地把剩下半罐塞给了悟,“你尝尝。”


    “哇哦,你们在喝酒啊!”


    小动作没能瞒过他。


    “小点声啦!我和硝子都喝过了,你也要加入!”


    “这话说得未免也太小瞧人了吧?”顶着不屑一顾的表情喝光了我给他的饮料。


    “既然如此,杰也有份哦。”硝子把开好的一满罐递给后到的杰。


    他身边那两个小跟班样的双胞胎暂时交给了灰原照顾。


    “你们像是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仪式。”他哭笑不得地接过。


    “要逃跑吗?”


    “我是无所谓啦。”


    于是四人凑到一起,毫无自知的悟大喊了一句“干杯”,易拉罐发出“砰砰”的碰撞。


    这么大的动静或许被察觉了,也或许没有,总之没有人干涉难得的热闹。


    “秋,”杰收敛表情,很郑重地看向我说,“可以到旁边单独聊聊吗?”


    “好哦。”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但我也觉得是该好好谈谈了,至少要为上次的事情画下一个句号吧。


    抱着模糊的心情侧目望了眼悟,他扬眉一笑,手掌轻轻拍拍我的背,“去吧。”


    仅仅是相隔一个跑道,离开了派对,喧嚣也被留在了身后。


    在向上的台阶前驻足。


    夏油杰转身自然地坐在了台阶上,把新开的饮料放于身侧。


    说起来,我也把酒带出来了啊。


    “我还以为杰会一直回避下去呢。”我率先开口,在他旁边坐下。


    大半夜两个人坐在台阶上谈心,仿佛重回一年多前,不过彼此的心境截然不同了。


    “老实说,前阵子真的很害怕面对你。”他失笑道。


    “因为愧疚?”


    “有那么一部分吧,另一部分是觉得秋很恐怖……啊,说笑的……但不论如何,感觉必须得当面道谢才行,”他停顿了半拍,郑重看过来,“谢谢你,秋。”


    月色落在他脸上,明明是清冷的光芒却也柔和起来,瞬间好像与曾经的杰产生了重影,我仿佛看见那个也是在此地,同我说出有关“爱”的话题,给出启示的温柔的家伙。


    脑里晃过无比确信的念头——原来那个杰回来了。


    倒是轮到我无措了,小小地嘬了一口饮料。


    “不客气。”用非常标准的回复回答道。


    错愕在他脸上一闪而过,随后听见他笑了出来。


    “嘁。”我发出不爽的声音。


    “看来是之前是我太拘谨了,”他说,“但也实在抱歉啊,给你和悟添了不少麻烦。”


    “这倒是真的,”我连连点头,“不过道歉接受了。”


    “这么轻易就原谅我了吗?”


    “因为结果是好的,”我若有所思说,“过程确实略微坎坷,但你看,现在悟和你都在,我也在,皆大欢喜,所以没什么好计较的。”


    说完这番话,连我自己都后知后觉的愣住了,我以为自己是可以不在意结果的人,没想到不经意间好像把内心真正心思述说出来。


    “是啊……”耳边传来他的感慨,“不过想说的也不止是这一件事。”


    夏油杰后续半句话将我胡乱的思绪拉回现实。


    “什么?”


    “其实还是很迷茫啊……”


    “哈?”差点从台阶上站起。


    “别误会,”他立即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秋脑补的那些不会发生,也不会有极端念头。”


    又淡定地坐了回去,将信将疑地望着他,然后小口小口嘬起饮料。


    “即使冷静下来思考,依然觉得这个世界很讨厌啊,咒灵自不必说,还有其他种种,不过,还是会想要保护弱小,但弱小的定义应该重新拟定了,”他说着将目光投向派对间和灰原相处融洽的双胞胎姐妹,“不是所有非术师都是弱小,也不是所有咒术师皆为强者,我想要改变畸形的现状,但暂时没找到合适的突破口,”他说,“所以明年或许不会留在高专了。”


    “认真的吗?”诧异地脱口道。


    “嗯,非常郑重的思考过了。”


    “我以为……你会留下来和悟一起……”我喃喃道,“比起悟,你才更适合当教师吧,你看他那个样子,怎么都觉得不靠谱。”


    那个高调的家伙已经早早提交了自己的毕业意向,杰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想法。


    “我第一想法也是这样,”他失笑说,“不过既然是那家伙下定决心做的事,一定会很认真实现吧。”


    “也是,”我被说服了,“但你不在那家伙会很寂寞吧。”


    “秋还在啊。”


    “不一样啊,”我摇摇头,“我是我,你是你。”


    “或许秋是对的吧,”他笑了笑,和我手里的罐子干了个杯,“但为了私人感情永远停滞不前也不是办法。”


    “哦。”


    “也不要担心,平时大家保持联系吧,回东京也会来见你们的——万一在外面寻找不到答案,那就和悟一起呆在高专好了。”


    “这件事和他说过了吗?”


    悟那么看重他,真打算离开,那家伙一定会失落上好几天,肯定找我抱怨,目前看来完全没类似迹象啊。


    “还没,因为对待恩人要抱有尊敬心,所以把想法第一时间告诉秋了啊,也算是一个交代吧。”


    “那行吧,虽说自始至终不太能理解你,但作为朋友支持才是最重要的吧。”我伸手拍拍他肩膀。


    同期三个人,好像都做出了有关成长的选择,在无数条分叉路,无数个可能性中,挑选出今后的道路。


    只有我好像还留在原地,迷茫又徘徊。


    “秋!快过来吹蜡烛!”派对方向冒出个人影,隔着距离朝我大喊,能感受到对方亢奋的心情,手臂在空中肆意挥舞。


    “我想说的就这么些了。”夏油杰笑着站起身,不忘带上空罐子,“不过,如果是你们俩的婚礼,可别忘了邀请我,否则恐怕会狠狠地记仇啊。”


    “说什么胡话啊。”我嘀咕一声。


    他大概只当我害羞,没继续调侃下去。


    重回派对,氛围好像又高涨一节,连起初唯唯诺诺只敢于躲在杰身后的伽场姐妹,也沉浸在食物和五花缭乱的派对道具;夜蛾老师对当场煎烤的牛排露出赞善的神色,顺便将食物不错的消息分享给监督们;咪咪吃撑了肚子,仰着个大肚皮,躺在桌边中场休息……


    真好,大家都很幸福。


    “快来吧,许愿,然后吹蜡烛!”悟自顾自抓起我的手,似乎超级兴奋,好像过生日的是他自己。


    “怎么这么迫切,难道还存在什么重要时间的说法?”我问。


    暖光灯下,悟的脸颊泛若有若无的着微红。


    “没有哦,可是我想吃了欸,没发现蛋糕是今天唯一的甜品吗?”


    原来如此,饿肚子了,小可怜。


    蛋糕上方已经点上了数字十八的蜡烛,桌前还贴心地摆上了一只矮凳。


    ——由于做得实在太大,我目前的身高去吹蜡烛会显得十分滑稽。


    手臂从身后揽过来,在我自行踩上去前,被他先一步提了上去。


    “干什么啊,又不是小孩子。”


    “是哦,吹过蜡烛就是大人了,”说完又有些不放心地反复叮嘱,“——记得要先许愿!”


    “知道了。”


    这家伙一会不见就变得这么啰嗦了啊。


    收敛视线,发觉派对众人纷纷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将目光投望过来。


    是非常真挚善良的眼神。


    原来也有被真诚祝福的一天。


    我希望这样的一天会成为我的每天。


    其余灯熄灭了,只有一盏烛火点在面前,成为我眼里全部光芒。


    侧头望了眼悟,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是仅对我一个人展露的笑容。


    ——生日愿望不过是人类的虚幻向往,充斥着谎言,但即使是妄想也有意义吧。


    默默闭上眼睛,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许下了心愿。


    再次睁眼,铆足气息吹灭了唯一的烛火。


    “嘭!”“啪!”


    礼花筒震响空气,细碎的五彩碎片像漫天飞舞的花瓣。


    有些恍惚地从椅子上走下,身后服务生接过手负责切分蛋糕。


    灯光与音乐重现。


    “生日快乐。”有人说。


    紧接着是更多的“生日快乐”,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向我送上非常平凡的祝福。


    “开心吗?”未婚夫歪着脑袋问。


    “开心,超级开心。”我说。


    “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斟酌了一下,怪不好意思地开口:“希望……”


    “等等,”他立马制止了,“会失灵的!”


    “那你还问?!”


    “嘿嘿。”悟傻笑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脸上的绯红更加明显了。


    “你该不会是……喝醉了?”


    难怪从刚才回来起就感到有些反常。


    “没有啦,怎么可能?”他露出夸张的表情反驳道。


    果然是喝醉了。


    “这家伙自己要喝的,”硝子靠过来严厉申明,“可是好像也没多少啊。”


    “欸,原来某个嚣张的家伙酒量这么差。”杰凑热闹道。


    “喂!说什么呢!”被杰称作嚣张的家伙将下巴搁在我脑袋上,半个身体的重量一同压了过来,生气地说。


    “前面那些勉强可以装作没看到,但也差不多也该适可而止了。”夜蛾终于看不下去,上来嘱咐一句,“秋,照顾好他,我临时有事必须先走,你们不要搞事,尤其这里还有非术师。”


    这位新任校长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让一般民众进入高专算是法外开恩。所以大家都较为收敛,没怎么谈论咒术界相关事宜。


    “照顾人不是我的擅长啊……”将目光转向那个非常受小朋友欢迎的家伙,“杰,帮我照看一下悟,我要去吃牛排了!”


    “干嘛啊,我也要去。”


    “你不是想要吃蛋糕吗?”


    “是哦。”


    “那吃完蛋糕再来找我吧。”


    “好吧。”


    喝晕了的悟好像摒弃了思维能力,三言两语就打发掉了。如果不是因为太饿,他又看起来很难缠,大概会很乐意去逗逗他。


    很快凑到硝子旁边,她正站在铁板桌前,看着厨师正在煎一块上好的牛排。


    “我也要吃。”


    “没问题,小寿星。”厨师很有礼貌地朝我笑了笑。


    “回宿舍后找我拿一瓶醒酒饮料吧。”硝子转头说。


    “呃,我没醉啊。”


    “我说的是那家伙,刚喝完就这样了,后劲上来会很难受的。”


    “原来如此,多谢家入医生。”


    “别用那种称呼啊。”她面露嫌弃。


    牛排煎好时还贴心地切了块。


    靠在桌前,望向一派热闹的景象。


    “这种派对每个月都举办一次就好了。”我说。


    伽场姐妹似乎对刚才的礼花筒很感兴趣,在灰原同学的指导下,遏制害怕的表情“啪啪”打开两只,像鞭炮一样的声响叫人振奋又激动,然后高兴得跳了起来。


    “不是每个月都能凑到这么多人,今天勉强算是例外了吧。”硝子泼下一盆冷水。


    “也是啊,人凑不齐,派对就没意义了。”


    听杰那个的意思,恐怕明年春天后就不在高专了吧。


    蛋糕分成块,侍者一一送到每个人手上,我手中这份,有一块写有“生日快乐”的巧克力。


    还有些备份在长桌上,供人取用。


    即便如此,还剩下大半个分不完,留在派对中场。


    没过多久,注意力顿时被一阵吵闹与喧嚣转移过去。


    大概是斜对面的方向,悟与杰似乎起了什么争执,愈演愈烈,直到双方动起手来。


    这种对峙放在以前算常见了,哪怕在老师眼皮底下,也会悄悄打上一个来回。


    不过这次悟用上了道具——手里蛋糕落在了杰头上。


    估计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一次便得手了,表情呆滞一秒,当即指着满头奶油的杰哈哈大笑。


    “悟,”保持微笑,实际在爆发边缘徘徊的夏油说,“你别忘了今天是秋的生日。”


    “这算什么?”他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顺带做了个欠扁的鬼脸,“故作冷静给自己保留一点面子吗,实际上是连蛋糕攻击都躲不开的家伙。”


    “竟然真这么想吗,”稳端盘子的手背上青筋分明凸起着,“话先声明,今天又外人在场,任何术式是不可以使用的。”


    “哈,我才不会给自己的失败找那么多理由!”


    然后真就打起来了,派对变成了蛋糕大战。


    “秋,不阻止他们,派对要泡汤了哦。”


    硝子声音从一片喧嚣中传来,我有些没听清,端起两份蛋糕转头问:“什么?”


    “没什么,”她捂住面孔,“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派对结束了,各位可以提前下班了。”七海海有序疏散着无关人员。


    “可是……”


    “没关系的,为了自身安危还是赶紧离开吧。”


    校长不在,再无人管得住他们,监督们也十分默契地撤离现场,他们的存在反而会添麻烦。


    后知后觉般的回过神,大概明白硝子的意思了。


    “有什么关系,只是玩一玩而已啦。”我说,“硝子也一起?”


    “不要,但凡拥有正常脑回路的人都不会想要加入你们的闹剧。”


    被无情的拒绝了呢。


    眼见她转身,刚迈出一步,虚影一晃而至,松软的蛋糕块不留情面地砸在了硝子侧脑上。


    “硝子,抱歉了,刚刚那个是扔给杰的,”闪躲间,发觉自己误伤了无关人士,脸上沾了奶油的悟用毫无歉意的语气解释,甚至发出不满,“啊啊,居然被躲过了!”说完又投入战斗。


    硝子僵硬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怔怔转身。


    “不回去了吗?”


    “都已经这样了,干脆做个了断吧。”


    不得了,三年以来,第一次在硝子脸上瞧见了强烈的参战欲i望。


    从趁其不备的偷袭,到正式加入他们的战斗,场面更加混乱了。


    堪称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


    索性派对只剩下我们四人,虽说更加肆无忌惮,却又很守规则——只采用蛋糕攻击,不逃出派对范围,不使用任何术式。


    直到屹立在桌上的半截蛋糕在混乱中倒塌。


    失去武器,战斗在无声的宣告中结束。


    现场一片狼藉,无人幸免。


    “今天的星星可真多啊。”仰面躺倒在草坪上的杰说。


    “啊?过糊涂了吗,每晚的星星都这么多。”同样四仰八叉躺在旁边的悟纠正道。


    好久没进行这么高强度的战斗了,我几乎耗尽体力,扶着桌子连连喘着粗气。


    我算是四个人中“伤势”最轻微的了,脑袋只中了一下,其余全在衣服上。


    相比之下硝子惨烈许多,她脱力地靠坐在桌角,抹了一把脸上的奶油,无比悔恨道:“会加入你们大概是我今年做的最不明智的决定。”


    “别这么说嘛,硝子刚刚打中我一下哦,真是了不起啊。”悟扬起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而我打中了悟三次,杰是五次。心中默默说道。


    没去做无用的拌嘴,硝子搀扶着桌子起身。


    “你去哪?”我问。


    “回去了,真是受不,身上要恶心死了。”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渐行渐远。


    “完蛋了,家入医生要记恨你们了。”等她走远,我调侃说。


    “那可真是难得啊。”杰喃喃道,随后站起来,“老实说我也受不了,以后别给这家伙喝酒了,居然这么胡来,大家都不欢而散了呢。”


    其实在派对上胡闹是蓄谋已久的事啊。


    “哪有不欢而散,不是玩的很开心吗?”我说。


    他顿时哑然,沉沉叹了口气。


    “嘿嘿,所以害怕了吗,这次是我赢了。”


    “是是,我承认是悟赢了,再见。”临走前,留下一句没好气的话语。


    派对彻底散去,就留下我和悟两人。


    “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我说。


    “好困哦,脑袋也很晕,就睡在这里吧。”


    “什么?那可不行!”


    “欸,可是走不动了。”


    “爬也要爬回去。”


    “好吧,秋还真是严格啊。”


    话虽如此,倒也不是真的爬。


    仅仅用术式下一秒便回到了宿舍门口。


    “今天难道要分房睡吗?”正准备回自己房间,悟忽然大声道。


    “什么分不分房?!”我压低声音说,“这里是学校!”


    “那又如何?”


    “我要洗澡,悟也是,一会再来找你吧。”


    他失落地点点头。


    分别回了各自房间,咪咪已经趴在它自己的窝里熟睡了,听到动静耳朵摇摆了一下,连眼都没睁。


    我迅速闪进浴室,匆匆梳洗。


    虽说刚刚打得超级畅快,战后却也够狼狈,话又说回来,没有惩罚,那就不刺激了啊。


    把自己收拾爽净,去了隔壁房间。


    开门时最先传来的是电视机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屋内没有开灯,亮着的电视屏幕成为唯一光源。


    “等你太久了好无聊,所以只好看看电影了,一起来吗?”


    “怎么不去洗澡啊?”


    不可思议地望向沾着满身奶油的悟,这么久时间,居然只擦干净了脸!奶油蹭在了地板和床沿上!


    “为什么?”他一脸不解问。


    我懂了,表面看起来勉强算个正常人,但他显然还没醒酒,甚至醉的更厉害了!已经陷入极度个人思维模式,自动过滤外界一切纷扰!


    当即提步,上前挡住屏幕。


    “暂停一下,先去洗澡,这样太脏了啊!”


    “秋是在嫌弃我吗?”


    “是的,但是洗干净就不嫌弃了,悟现在就像外面流浪了一周的猫咪,超级脏欸。”


    “这么说话真的很过分,会伤心的啊。”


    “那你自己呆着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不要,”手腕被紧紧抓住,听见他霸道又不讲理地说,“必须一起。”


    绝望地仰面,就这么一瞬间,总结出两条人生结论,一,与喝醉的家伙讲道理真的很愚蠢;二,今后绝不能让悟碰酒精,即便参与成年人的聚会他也只配坐儿童桌。


    “好吧,我不走了。”


    闻言后,悟开心地松开手:“那陪我看电影吧!”


    “不行,”我蹲下来,义正言辞反驳道,伸手去解他外套纽扣,“赶紧把衣服换掉!”


    顿时乖巧也不闹了,脱掉外套,里面还有件衬衣。


    “为什么衬衣也沾上了,究竟是怎么玩的啊!?”不停抱怨着帮他把衬衫也解开,很难想象我也会有照顾别人的一天,动作却在解完最后欧一颗扣子后停下了。


    皮肤敞露在空气中,随着均匀的呼吸,胸膛在昏暗的光线下起伏着,身上结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抬眸时恰巧对上他凝视过来的眼神,微笑的表情像是十分享受的观望着我为他做的一切。


    我没怎么见过他的身体,即使睡一起也是黑灯瞎火的触摸,宁静的气氛和直白的注视一下叫人促狭起来,好像我在做什么不可言说的坏事一样。


    说到底,我为什么要帮他啊,这家伙只是喝晕了,又不是无法行动,晾一晚上也不会如何吧。


    顿时感到恼怒地拍打他一下,准备走人。


    得到的却是对方反应更胜一筹的拥抱。


    双臂绕过背后,随即被紧紧按住。


    “要抛下我走掉吗?”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沉吟道。


    第106章 第106章


    不知道这家伙喝醉后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 竟委屈起来,偏偏还被他说中了,瞬间幻视出自己是弃养猫咪的恶毒主人的既视感, 莫名产生些许愧疚。


    但内疚几乎转瞬即逝,当意识到悟这个蠢货把头发上的奶油全部蹭过来一刹那顿时清醒了。


    “做什么啊?!快给我放手!”我忿忿挣扎, 桎梏着的手臂却堪比钢筋混泥土, 把人牢牢锁在怀里, 纹丝不动。


    “不行哦,”从颈间扬起头来,撒娇的语气陡然一转, 眼神充斥着警告的意味, “绝对不可以抛下我。”


    被冰冷强势的眼神怔住了, 看起来像生气一样,说起来,好像从未对我非常严厉地生气过, 当然我也一样。


    “没有说要抛弃你, ”没好气地笑道,“可是你把奶油全弄到我身上了, 很过分欸, 我可是洗过澡才来的。”


    “是吗?”他表情一变,愣愣道。


    “是的!必须好好道歉!”


    “抱歉啊。”他非常坦率地说。


    因为太过轻易道了歉, 以至于都没什么机会向他发难。


    这么思考的时候, 悟的面孔忽然凑上来,几乎没给反应时间, 只觉得有什么温热滑腻的触感从脖间一晃而过, 太过突然了,像触电一样闪逝, 我愣在原地。


    “居然僵住了,超搞笑欸。”


    “你在做什么?”


    “既然是我弄脏的,也该由我帮秋清理干净,这是道歉的诚意吧。”


    说完将手掌按在了我退却的后脑,再次凑近,伴随着沉重的呼吸,真切感受到他舌尖的柔韧与湿热,舔过脸颊上每一寸沾染了蛋糕奶油的皮肤。


    “才不是这样。”大脑一片混沌中,我艰难开口。


    “为什么不是?”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湿润的肌肤上,叫人战栗,“你看,猫猫也是这样给同类清洁的。”他用哄骗般的语气说。


    这种具备迷惑性的话语不过是借口,充斥着掠夺性的目光将他想法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又不是猫咪。”我反驳说,在他怀里乱动,却依旧无济于事。


    “秋是的哦,”他仰面凑到耳畔,“是非常阴晴不定,喜欢恶作剧,捉摸不透的坏猫……所以我们是同类啊。”


    他用同样的方式掠过耳蜗,感到又麻又痒地想要往后缩,又无处可逃。


    随后顺势下移,难以言喻的酥麻像潮水涌上来。


    发烫的身体紧紧相贴,单薄的衣料在缠绵中皱乱。原本是由我占据上方的姿态扭转,两幅身体一同倒在地板上。


    醉酒后的动作非常混乱,像动物一样在我身上探寻,掠夺,但又善存一丝理智尽可能地温柔。


    什么抛弃不抛弃的,原来是在装可怜。


    而慢慢适应,甚至沉迷的我,已经没法朝他发火了。


    “知道吗,”他突然停下,撑起上身,将眸光投望我在脸上,指腹擒住我的下颚,“每次亲热的时候,秋的表情都超级色i情呢。”


    “住嘴。”令人羞耻的话陡然刺激了神经,条件发射地推了一下他。


    “恼怒了吗,但是是事实哦,”他俯下身,鼻尖挨着鼻尖,“真过分啊,每次都在引诱我。”


    我知道自己被调戏了,又一时半会找不出扳回一城的锋利言辞,有些无力地张了张嘴,只能欲言又止。


    见到我吃瘪,像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又若无其事地吻上来,循循善诱开启唇瓣,像是对我的安抚,动作娴熟地深入,传递着奶油的香甜味道。


    我妥协了,因为接吻真的很舒服,明天等他彻底醒酒了再算账吧。


    我的配合似乎唤醒了他的欲i望,借着酒意,动作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甚至有些粗鲁。


    直到神经传递给我明确的痛感,吃痛地哼了一声。


    竭力从他的深吻中挣脱开:“笨蛋!你弄疼我了!”


    “什么,”悟神情模糊地说,很快在他脸上看见了一丝理智,“有吗?”


    “有啊!”我局促地偏了偏头,声音也小了些。“干什么那么用力?”


    “因为秋太柔软了所以有些忘情吧,下回会注意分寸的。”


    是怎么才能做到面不改色说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啊。


    “我困了,要去睡觉。”冷着脸说。


    “说的也是,确实不能继续了,必须先去冲个冷水澡。”


    悟含糊的说辞使人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联想,脸颊一下发热,很快意识到刚才对话中,他具备了无比严谨的逻辑,有些诧异地说:“醒酒了啊?”


    “别说傻话,我什么时候醉过了?”


    ……


    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真是太不要脸了。


    ……


    *


    次日不出意外被夜蛾校长训斥了。


    好在这次只不过是把操场弄得一片狼藉,没出什么大差错。


    当然挨骂的只有始作俑者悟一人。


    “总之,悟今后绝对禁酒。”杰义正言辞道。


    除悟以外,三人聚在教室,开起严肃的会议。


    “我同意。”硝子说。


    “我也同意。”


    两人齐齐看来。


    “真是惊讶,昨天最纵容那家伙的就是秋吧。”杰讶异说。


    “拜托,到最后要照顾他的是我吧,谁知道醉酒的人这么不讲理啊,”靠在椅背上,尽显倦色地说,“我只想被人照顾。”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了,看见是萌香监督的来电,便知道又有任务了。


    两人同时对我露出同情的神色,至于杰的脸上还掺杂了几分歉意。


    索性不是很远的位置,傍晚回校,发觉宿舍没有悟的影子。


    那家伙今天没有任务的啊。


    “如果是要找你的小男友的话,他在教室哦。”咪咪说。


    “这个时间?”


    “是啊。”


    “话说你怎么知道?”


    “刚刚散步回来看见的。”


    “知道了。”


    “等等,提供情报有加餐吗?”


    “考虑一下吧。”


    *


    去到教室时只有悟一个人。


    他瘫坐在小木椅上,脑袋无力地向后仰着,长腿毫不讲究地搁上了课桌。


    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这种地方都被秋找来了啊。”他维持着姿势说。


    “因为我有超能力啊。”


    “其实是某个鬼鬼祟祟的家伙透露给你的吧。”


    “拆穿就不好玩了。”


    夕阳赤红的余光从窗外洒落进来,临近夜晚的教室给人一种非常冷清又孤独的感觉。


    没由得地讨厌起这种空荡的地方,教室就应该始终充满活力。


    我走上前把属于自己的那把凳子搬至他对面。


    “所以一个人在这里闷闷不乐,是因为被夜蛾训惨了吗?”我坐下说。


    “怎么会,那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啦。”悟把腿放下来,拖着凳子凑到桌前,表情复杂地变化着,斟酌了半天才开口,“你来之前杰在这里。”


    “然后呢?”


    他丧气般地趴了下去,把侧脸枕在手臂上。


    “和我谈了一些话吧,总结来说就是明年打算离开高专,要到外面多看看,寻找答案。”


    高专第四年,学校再无知识教授给学生们,学生需要为未来做出选择。


    譬如像悟一样在高专就职,譬如成为辅助监督,譬如被御三家招揽。总之,第四年对大多数年轻咒术师而言是为数不多的展现自己的机会,想要晋升等级也是这个时候最为容易。


    由于咒术师紧缺,并未只有官方部门需要咒术师。


    各方势力都会将目光落在即将毕业的人才上面。


    当然可以不做咒术师脱离咒术界,也可以像传闻中的九十九由基那样,做个闲散的家伙,挂着特级的头衔,不在任何地方任职,但偶尔也会干点祓除点咒灵的事情,只要不违背咒术界守则,都可以被允许。


    总之,如果毫不在意等级评定,提交申请便可以提前毕业了。


    至于悟无法提前毕业,是因为成为“教师”还有许多流程要走,而我即便是再读一年也大概率要留级了。


    好消息是,由于第四年以“实践”为主,学校不再约束学生的在校时间,任务传达也通过监督电话联系,总之,这意味着我可以住到外面去。


    没等我接话,他开始喋喋不休抱怨起来:“别看杰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内心超级脆弱的吧,啊啊,明明很容易钻牛角尖,居然还要一个人在外面流浪,是觉得吃的苦不够多吗?你说不会哪天突然听见他干出什么荒唐的事情吧?真是的,怎么对自己一点认知都没有的啊……”


    “所以其实是因为好友要离开了,才一副沮丧的样子啊。”我总结说。


    “秋怎么一点也不惊讶,”他表情更加难受了,“竟然不和我一起骂他!”


    “昨天晚上谈话的时候和我提过了。”我淡定地说,对他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非常满意。


    他当即直起身板,猛锤桌子:“可恶!你们怎么可以背着我讲悄悄话!”


    “当时分明是当着你面邀请我谈话的啊。”


    “即便如此,凭什么先和你讲啊?”他大手一挥,侧过头,“我生气了,不哄不会好的那种。”


    虽然是两码事,但报了昨晚的仇,心中顿时畅快起来。


    “既然如此,要不上演点苦情戏码让他留下?”我无视他的小脾气说,“那种多愁善感的家伙一看就是吃软不吃硬。”


    “没有必要啦,”他往后一靠,仿佛遗忘了刚才自己说的生气的事,沉默两秒说,“其实从那件事之后就有这种预感了,说起来有些好笑,那家伙仿佛一夜之间成为独立的大人了——只不过我现在有点不爽而已。”


    “这么快就看开了吗?”我惊讶地说。


    还以为他会垂头丧气个好几天。


    “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理念,不能用情感束缚别人的选择自由吧。”他无奈说。


    悟对个人选择似乎抱有格外的尊重感,相对的,也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决议。


    “那么刚才悟是怎么回答他的?”我好奇问。


    “‘反正我都无所谓啦,只要某个蠢货别再钻牛角尖就好’……还有些其他的……”他简洁将最主要的原话重复一遍,又喃喃道,“毕竟人类始终是独立的个体,想要朋友间能永远在一起这种事,只有幼稚的小孩子才会想吧。”


    莫名其妙被说成了幼稚的小孩子,实在感到冒犯,偏还不能辩驳什么,否则就等于对号入座了。


    “而我也有想要做的事情,无法一起共事虽说有些遗憾,但听起来也是不错的结局呢。”与其说是接受我开解,听起来更像是他当方面倾诉。


    “即使没法永远在一起,但也是好朋友啊,”我说,“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


    “是啊,”悟怔了怔,表情顿时豁然开朗,朝我坦然地笑起来,“是永远的挚友。”


    这想通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看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吧,回去吃饭吧!”


    离开教学楼,夕阳的余辉散去大半,月亮悄无声息挂在天边。


    他蓦地驻足,摆着一副臭脸看过来。


    “秋还没哄我吧?现在是生气时间。”


    “干嘛这么斤斤计较啊。”


    “嘁。”悟把双手往口袋一插,甩了个脸色提步先走了。


    话虽如此,他走得好慢。


    望着那个气鼓鼓的背影,觉得超可爱。


    小跑几步追上他,伸进口袋把他的手捉出来,紧紧握住。


    “这样总可以了吧?”我说。


    “不行,太敷衍了。”


    “一点也不敷衍,总之,跟昨晚的事扯平了。”


    “昨晚什么事?”他垂眸看过来,眨了眨眼睛。


    “我照顾你啊。”


    “秋照顾我了吗?”


    “难道没有?”我反问。


    “啊,”意味深长地拉长尾音,狡黠地笑起来,“那种应该算我照顾你吧?”


    “是吗,”我眯着眼呵呵一笑,“既然这么辛苦,今晚别睡一起了。”


    “哎呀,说笑的,其实我已经不生气了!”


    “可真大度。”


    “多谢夸奖,”两只相握的手被他转换成了十指紧扣的姿势,“不过,前面那些言论仅限于朋友哦,秋不一样,也不可以。”


    “什么?”


    “我们会结婚,会永远在一起,秋以后不想当咒术师也没关系,但必须一起生活,不能像杰那样跑到外面流浪。总之,我们不可以离开彼此。”他非常认真地说。


    脚步迟疑了一秒,差点没跟上。


    “不会的,怎么会想要离开呢。”喃喃自语着。


    他好像很满意回答,开心地揉了揉我的头。


    “那么要永远在一起啊。”


    “好啊。”


    第107章 第107章


    作为家中次子, 竹之内孝一并不像他大哥那样拥有什么远大志向,继承父亲衣钵,成为五条家下任管家, 便是他此生最大心愿。


    虽说大哥总对“管家”这类服务行业嗤之以鼻,但他却认为“服务”并不可耻, 打理古老大家族的大大小小事物, 令一众琐碎的细节也能井井有条, 雇主们的衣食住行能得到妥善安排,这些都是非常美妙的事。


    而最重要的,每个月不仅能拿到丰厚的薪资, 更不必像咒术师们朝不保夕。


    大概找不到第二个比这个更完美的职业了。


    不过父亲却表示这比在社会上混得出人头地难多了。


    起初他还不理解这番话的含义。


    直到被派往东京, 去给那位年轻的次代家主服务, 才知道什么叫做身心俱惫。


    ——父亲的话没有任何含义,完全是字面意思。


    次代家主是个非常任性,阴晴不定的男人, 不仅是他, 那位未婚妻也一样。


    不过,更叫人在意的是那位未来的夫人, 她似乎对自己存在莫名的偏见, 初次见面时便把嫌弃写在脸上了,竹之内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 而那位未来女主人却从不给出明示。


    【既然雇主没有明确指责, 也没有炒你鱿鱼,那么可以当方面认为是雇主的问题。你仅需做好自己分内工作即可。】


    当提及这方面困惑, 父亲给出了如是回答。


    做好分内之事, 无需顾虑其他。


    思忖着,竹之内孝一抬眼望了望后视镜, 又立即收敛视线。


    “那个……”他踌躇开口,“秋小姐,前面就到了,是在路边下车吗?”


    空气顿时陷入沉静,在他差点以为对方没听见,准备再重复一遍时,后座传来迟迟的冷淡回答:“嗯。”


    他内心流泪。


    话虽如此,真要做到内心全无波澜实在有些困难啊。


    看来是时候慎重考虑自己到底是否能够胜任这个职业了。


    *


    忙完各自任务,和悟约好了在一家新开业的拉面店见面。


    从车上下来,望了眼黯淡的天色,不禁缩着脖子打了个哆嗦。


    转眼便入冬了,现在这个温度,连咪咪都不愿意出去散步。


    虽说喜欢冬天具有象征性的纯白景色,却讨厌那冰冷刺骨的温度,这种喜爱掺杂着隐忍般的痛苦感觉叫人兴奋又期待。


    “欢迎光临,”推开店门,上了年纪的中年女性用无精打采的声音说,“一位吗?”


    “两位,”目光落在某个背影上,“同伴已经先到了。”


    疑似老板娘的女性随口道:“自己坐。”


    已经过了饭点,店内几乎座无虚席,从顾客们的着装来看,大多数都是附近的上班族,加班刚结束的样子。


    “怎么会突然想要吃拉面了?”拉开凳子,在悟旁边坐下。


    “这样的天气果然还是想要吃热腾腾的食物啊,路过时有种被命运正巧抓住的感觉,所以就进来啦,中华拉面,看起来很不一样欸!”他侧着身说。


    所以一通电话打来,叫快到目的地的的车子不得不掉头。


    我扫了一眼菜单,望向那位端着纸笔,在桌旁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中年女性说:“牛肉拉面,免葱,加一份煎蛋。”


    对方在巴掌大小的纸上匆匆写下几笔,收掉菜单走掉了。


    “悟呢?”我诧异说。


    “秋来之前已经点好啦。”他嬉笑说,“这种服务风格真少见啊,超拽的。”


    “是啊,对我来说反而有些亲切,”我有些感慨道,“老家那边小胡同的老板永远是一副爱吃吃,不吃走人的脸色,偏偏这种店的料理往往做的还不赖,你说气不气人。”


    如果不是柜台上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日本的综艺节目,真有梦回华国的既视感。


    “所以秋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坐下吃饭吗?”他撑着半边侧脸,饶有兴致看过来。


    “别这么说,听起来也太没骨气了吧。”我挺着身板说道。


    “喔,是这样啊。”他拉着长长的尾音。


    两碗面端上了桌,热气直冒。


    悟还点了饺子和小菜,好多小盘一下占满整张桌,以这家伙的饭量吃完不在话下。


    “明天是休息日,我们可以不用回学校。”悟说。


    “我没有休息日啊。”抿抿嘴表达不满。


    “没关系的啦,有任务的话让监督到公寓来接你吧。”


    “说的也是哦,毕竟是加班,没有义务留在学校。”


    公寓已经置办妥当,家具基本都是悟选的,他总会来询问我的意见,这方面我们两个审美挺相似的——只要是贵的就算到及格线。


    “秋最近这么勤劳,我和杰都变得轻松了啊。”他开玩笑说。


    我发出嗤之以鼻的“哼”声,继续埋头吃面。


    日本咒术界最大的问题在于人少,一级任务也就罢了,问题是低级任务也会落在我头上,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又要耗费许久,实在太不合理了。


    可恶啊,迟早要给那些垃圾样的杂鱼咒灵做个一劳永逸的结界出来。


    两人吃完晚餐,悟叫来老板娘结账,此时手机传来震动,以为是监督临时任务的电话,心脏陡然一沉,好在震动又停下了。


    不知不觉已经养成了一看到监督的来电便会下意识头疼的毛病。


    还好,不是监督,也不是电话。


    是一个来自较为陌生的家伙的短信。


    直田友海,那个街边搭讪自称经纪人的家伙。


    那天之后有去验证过他的身份,确实无疑,但因为高专一系列接踵而至的麻烦,以及暂时无法毕业的局面,后续在电话里正式拒绝了他的邀请。


    所以现在发消息是还不死心吗?点开短信内容看去:


    【如果你附近有电视,请立即转到日本电视台。】


    本能地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小电视机,啊,这不就是日本电视台?


    目前播放的是一个杂谈类的节目,主持人和嘉宾们就热门实事和各种社会现象聚在一起讨论。


    我从不关注综艺,太过家长里短了,实在没劲。


    画面正逗留在街头,好像是某个随机采访环节。


    主持人与嘉宾的视角采用小窗形式在角落同步播放。


    “所以真像一开始讨论的那样,日本女孩子们似乎多自己的外貌不太自信呢,即使精心打扮,明明很可爱,还是会很谦逊地给自己较低的分数。”其中一位嘉宾说。


    “似乎又找到下一位了。”另一位嘉宾说。


    “啊!”突然想起什么,我诧异出声。


    “怎么了?”悟发出疑惑。


    我却无暇顾及其他,目光始终落在电视屏幕上,镜头里出现了我的侧影。


    记起来了,上个月在东京街边等着和悟一起吃饭时,有遇到过一个采访。


    结果那顿饭刚坐下来没吃两口,也没来得及同他分享遇到的采访趣事,官方那边突然下达了一个紧急任务。


    总之当天超级生气,所以即便直至任务结束,也完全把采访的事丢到了脑后。


    镜头越来越近,直到停在我面前。


    “哇哦!?”嘉宾先发出惊讶的音节。


    另外几个暂时没接话。


    “请问现在有空吗,可以打扰一下简单做个采访吗?”


    “不可以。”镜头里,我面无表情说。


    “呃。”采访者瞬间愣住,好一会才露出尴尬的笑容,“那实在是抱歉了呢。”


    “其实是开玩笑的,”见到对方无措的表情,又开心地笑起来,“问吧。”


    “应该是目前为止令人初印象最为深刻的女生了吧。”嘉宾委婉说。


    “不不不,即使继续采访一天一夜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吧?各方面来说。”


    两名嘉宾同时将质疑眼神投向主持人。


    “不会是特意安排的演员吧?其实是贵公司准备捧新人了吗?”


    “怎么如此敏感?难道是有危机感了吗?”另外一名发出针锋相对嗤笑。


    “两位请不要扯远哦。”主持人说。


    “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特意请来的演员啦,”一直没出声的嘉宾打起圆场,“她还穿着学校的制服欸。”


    *


    “什么时候被采访了?”悟在旁边讶异道。


    “上个月,特级任务那一天。”想了想又补充道,“晚饭前等你汇合时发生的。”


    “什么嘛,竟然都没告诉我。”


    老板娘结账的动作都停下来了,循着目光一同望向电视,很快回头带着略有震惊的表情扫视我一眼,仿佛想要确认什么,又一次望向电视。


    电视里继续着采访话题。


    “可以先问一下名字吗?”


    “神田香奈。”


    电视机外,悟的表情若有若无地抽了一下。


    “请问如果要给自己的外表打分,香奈酱觉得你自己是多少分呢?”


    “满分100吗?”


    “是呢。”


    “那就是100。”


    “出现了,”嘉宾说,“今日首个100。”


    “欸……”采访者用不算意外但又好奇的语气继续问,“为什么能毫不犹豫给自己满分呢?”


    “啊,那不应该是事实吗?”


    “哦,是否可以理解为自信?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去给自己分数?”


    “所以都说了是事实吧。”


    “我明白了。”采访者有些挫败,很快又振作起来,“那么作为满分的美少女,平时的追求者应该很多吧?”


    “没有追求者。”


    “呃?真的假的?”


    “因为我有男朋友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啊,”采访者失笑道。“不过即使不是单身也不妨碍追求者的存在吧。”


    我思索片刻,摇摇头说:“不太行呢。”


    “什么不太行?”


    “死缠烂打的追求者会被男朋友杀掉吧,仔细想想或许有,只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干掉了?”发散思维,喃喃道。


    “拥有一项奇特的冷笑话技能啊。”嘉宾席有人没忍住笑道。


    “啊……”采访者怔愣一秒,用委婉的词汇说,“听起来男朋友是个非常计较的人呢。”


    “是啊,不过是个超级帅气的家伙,所以这些可以忽略掉。”


    “这么一说真的很好奇到底帅到什么程度啊。”


    “大概是日本第一的大帅哥吧。”我思忖着,异常认真道,“啊,他来电话了,采访结束,我要去约会了,我们今天要去吃烤肉。”


    “噢……好,好的,”他露出局促的表情,“……香奈酱约会愉快。”


    直到我彻底走掉,消失在镜头中,传来采访者后知后觉的画外音:“怎么有种莫名吃上狗粮的感觉。”


    “从刚才开始话题就偏移了呢。”嘉宾说。


    “因为实在令人好奇吧,换做我也会下意识追问。”


    “所以那位香奈酱的男朋友究竟长什么样啊?”


    “看吧,这位也被彻底带偏了呢。”


    随着电视上的采访结束,晚饭也告一段落。


    从餐馆出来,愣愣望着外面明亮的路灯出神。


    “哇哦,竟然靠脸买单了。”悟发出感慨。


    就在刚才,老板娘反复确认下终于对上号,若无其事地收起账单,向我们表示今天这顿可以免单,但是希望我们能与她合影。


    我和悟对此都没什么意见,于是欣然同意了,那个面相刻板的老板娘合影时一改常态,变得超级和蔼可亲,这样的反差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可爱。


    一切发生的有够突然,从店里出来还有些恍惚。


    他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


    “是有点神奇啊。”我回过神来。


    “秋看起来很开心。”


    “刚才是生气了吗?”我转而问,“因为没和你说这件事?”


    “没有啊,”他耸耸肩,嘴唇上泛着得意的笑,“要认真说话,确实有一点点不爽吧,不过既然后面那样夸我,就勉为其难不计较了吧……不过男朋友是怎么回事,不应该是未婚夫吗?”


    说好不计较的呢。


    “听起来好拗口。”我说。


    “可真任性欸。”他抱怨道。


    “任性的明明是某个抠字眼的家伙吧。”


    竹之内很快接到我们。


    那个冷清的公寓随着最近入住频率高起来,终于变得有几分生活气息。


    晚上约好了在家看电影,原本悟选了一部欧美的恐怖片,但我对司空见惯的血腥暴力实在无感,直接驳回了,随后换成了爱情片。


    跨度真是很大呢。


    又一次被我否决了。


    最终变成了时下非常流行动画。


    他圈着我,我圈着毛茸茸的玩偶。


    刚开始播放,又收到了直田经纪人的信息——前面忙着感慨,忘记回复他了。


    这家伙也是好脾气,之前询问我意向时总一言不合打来电话,有次正巧在任务,难免有些恼火,在被凶过后就改发短信了。


    【如果没来得及看综艺也没关系,之后可以看看回放,那是一档收视率能排进前三的节目,我们组长和BOSS已经看过了,大家一致认为东方小姐实在太有潜质,如果是因为学业而困扰,可以尝试兼职呢,总之……】


    反正就是一顿天花乱坠的夸奖以及惋惜,这家伙真的很适合干传销。


    “是那个叫直田的经纪人吗?”


    “是啊。”


    直田的事有和悟提过。


    “看表情应该是心动了吧。”


    他似乎是看见短信内容了,不过也没打算刻意隐瞒。


    “是有一点啦。”我讪讪道。


    不想成为咒术师,不想整天和恶臭的咒灵打交道,然后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当个默默无名的城市英雄。


    而这个时候正好有个与我心意相符的选项出现在面前,难免会心动吧。


    有舞台,有灯光,还有追捧者。每一项都很完美。


    尝试过如果发现自己不适合,再退出也没关系。


    但此刻又觉得该顾忌悟的感受,总觉得这么做了他或许会不开心。


    “想做的话就去做吧。”他蓦然开口。


    “啊?”我转头望向他,“认真的吗?”


    “超级认真哦!”他睁大眼睛,表情非常浮夸,很快又收敛起来,摸了摸我的脑袋,“其实初次被邀请时就动摇了吧,刚刚也在犹豫,不像秋的风格啊,难道是为了我?这么一想有点感动欸。”


    “居然这么大度吗?难道不会吃醋?”


    “秋变得超受欢迎,受超男孩子的追捧,那肯定会很不爽的吧。”他摸着下巴说。


    “哼。”


    “但也不能因为我而限制秋的选择自由吧,万一今后埋怨我怎么办?”他继续说,“所以要不干脆折中一点?”


    “怎么折中?”


    “这个嘛……”


    *


    大抵是时来运转,也或许是坚持与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那位一直不肯松口的少女终于同意与公司签约了。


    没理解错,不是面试,商议合约内容,而是同意直接与公司签约。


    真是大胆又冒进的决议啊,换做任何一个黑心公司恐怕都会把她带进深坑。


    总之,直田友海欣喜若狂地将进度汇报上去,并连夜准备合同,然而事情仅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公司表示要暂缓处理这件事。


    周一如期上班,公司忙成一团,据说是上层临时召开了一场股东大会,看样子是有什么巨大变动。


    直田有海其实不太关心公司股东各方面动静,他只在意自己辛辛苦苦挖掘的宝藏什么时候能签约,什么时候能培养出优秀的艺人而升职加薪。


    会议结束,通知下达下来。


    他拿到那份项目组调动通知与细则时,顿时呆住了。


    与那位东方小姐的签约仪式是在周五,确切说原本定于周二,却由于对方时间问题,一推再推,一改再改,终于在周五见到了本尊。


    他不禁捏了把汗,好像从没见过如此大牌的新人。


    不过……


    关上水龙头,对着镜中整理一番仪表,目光落在胸前组长的名牌上……公司新任股东,新项目组,以及自己莫名的职位提升……这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今天应该有答案了吧。


    会议室召集了小组组长、副组长,以及公司法务。就差东方小姐和那位新股东了。


    东方小姐晚到了5分钟。不知为何好像完全在情理之中。


    而那位素未谋面的新股东也来迟了,但两人几乎是前后脚进入。


    “呀,气氛怎么这么凝重啊。”


    超高个的白发男人从门口进来时,直田友海额间神经猛地跳动了一下。


    好苗子!是极好的苗子!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极为大胆的想法,很快又被自己熄灭。


    男人身后跟着法务代表,对方的身份可以说是不言而喻了。


    副组长率先站起来,准备打招呼,直田友海暗骂一声自己慢半拍的反应。


    “啊,别这么客套,都好好坐着吧。”男人漫不经心地说。


    他在正上方坐下。


    右手是东方秋,相对应左手则是公司成员。


    顿时有种以多人欺负手无寸铁的少女的感觉啊。


    他有些局促地挠挠头。


    “自我介绍一下,五条悟,是公司新成立的小组企划的投资人,也算是在坐各位的半个老板吧,希望能与大家合作愉快呢——对了,想必各位还是一头雾水吧,”他拍了拍手掌,大声宣布道,“先给大家看看我们小组即将签下来的新人的合约吧,这里面也包括了各位今后工作的注意事项。”


    法务代表得到指令,一脸愁容地将复印件分发给再坐每一位。


    “合约内容需要保密,组长和副组长是公司老人了,这方面应该不需要我再详细说明了吧。”


    “是。”两人异口同声说。


    直田友海慎重地翻阅起来,前面内容与公司对外签约的条例几乎无差。


    然而翻到后面发觉还有密密麻麻的附加细则。


    这里面几乎每一条都看得他心惊肉跳。


    不合理,实在太不合理了。


    譬如——


    “合约期限内,一切活动皆需尊崇乙方的时间安排,如遇乙方临时有事,则需取消,损失由甲方承担,”他实在忍不住提问了,“若果是提前定好档期的综艺呢,嘉宾临时缺席的话,会令整个项目组都无法拍摄吧?”


    “那就不要接这种活就好了。”那位股东耸耸肩,露出不以为意的表情。


    “如此一来,绝大多数活都会被PASS掉吧?”


    “别那么悲观啊,能够独立完成的拍摄也是可以进行的哦……对了,有关平面拍摄的内容也存在注意事项,好好看仔细了。”


    这位股东明显早就知晓了其中存在的弊端。


    直田友海一言不发,埋头继续看下去。


    【不得安排乙方穿着大尺度着装,包括但不限于比基尼,超短裙……】


    【所有拍摄工作需安排女性摄影师进行。】


    【对乙方的培养企划,工作内容,需以女性为定向目标而进行。】


    等等……


    直田友海眉毛几乎拧到一块。


    这充斥着满满的私人感情的附加条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微不可见地抬眼瞟向东方与五条,那两人根本就没一个在看合约,而是用无声的口语说着什么,彼此笑得很开心。


    猜想得到证实的,一切可以的细节一一对上号,直田友海内心一瞬间发出尖锐咆哮。


    这算什么?!


    上层人士的过家家吗?!


    我们整个小组都是你们小情侣play的一环?!


    从没见过这么乱来的!公司又在想什么?!!


    这会,手机无声地亮了一下,悄悄打开来看,是一条工作变动后新的薪资通知。


    他含泪抬头,暗暗下定决心。


    这份工作我直田友海干定了!


    “我们算是公司成立的首个的特别小组,不参与年度绩效考核,当然如果出了好成绩,那么奖金会照常发放,”法务代表扫了眼大家心照不宣的表情,继续说,“没有异议的话,东方小姐请签字吧,”又望向小组这边,“以及后续的工作也请两位竭力配合,记住,如果不想失去工作,务必对外保密。”


    “明白明白。”


    “好的。”


    这份合约流传出去,其他部门与艺人恐怕要闹翻天了吧。


    不论如何,为钱低头不是什么可耻的事,何况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工作,哪怕有亏损也与他无关——当然前提那位股东金主与东方之间感情稳固。


    *


    从公司大楼出来,和悟站在门口等着司机把车子开上地面。


    “开心吗?”他问。


    “超级开心。”我笑着说。


    怀里还抱着那份刚签下的合约,就像抱着崭新的未来。


    “多了一份工作今后会更加忙哦。”


    “所以必须想想办法了!”我振奋说。


    “什么办法?”


    “想要做出一个自动收割低级咒灵的结界,这样才不会耽误工作和约会。”


    “竟然直接吧任务排除在‘工作’选项中了吗,”他无奈笑道,“不过如果能实现的话会帮上大家很大的忙吧,会好好等着这一天的哦。”


    “在这之前,肚子已经饿了呢,去吃饭吧。”


    车子已经开了过来。


    “想吃什么?”


    “都可以。”


    “那就寿喜烧吧!”


    “好耶!”


    *


    虽说多了新身份,但由于近几日高专那边太过忙碌,没能怎么展开。


    直田则一直在拟方案,不断排除不适合我接的通告。


    年末之际,东京又来了一次大降温。


    上午外出,在室外没站一会手脚就冻得冰凉了。


    “怕冷就多穿一点嘛,干什么这么逞强。”


    “我已经穿很多了欸。”寒风肆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说。


    虽说是个周末,但还是不幸地接到了任务,只好不情愿地从暖和的公寓出来。


    任务地点在临县,由于数量居多,位置又相对分散,一个人在家怕寂寞的五条同学决定和我一起出发。


    而监督那边遇上了交通事故,便演变成了我们俩在户外干等的情形。


    “那好歹也围上围巾吧。”悟没好气笑了笑,把自己的针织围巾解下来,圈在我脖子上,顺带打了个好看的结,还是热乎乎的,真好。


    “今年也会有雪的吧。”


    “一定会有的。”


    “说好的要陪我堆雪人的啊。”


    “是哦。”


    “杰和硝子在的话就把他们叫上打雪仗吧!”


    “硝子恐怕不会参与。”


    “我拿酒去贿赂她!”


    “学会收买人心了啊。”


    “还是好冷哦。”我搓搓小手,瞄了眼他衣兜的口袋,把冰块一样的手放了进去,“果然口袋永远都是别人的暖和啊。”


    “马上就是新年了,秋要回国吗?”他转而说起别的话题。


    “不是‘悔过学分’期间不能出国吗?”


    “申请一下还是可以的啦。”


    “那岂不是又要分开了,我不要。”


    “那么和我一起回本家?”


    “好啊!”说起来这么久还没在五条家过过夜,一下起了兴致。


    “别高兴得太早,恐怕会面对很无聊的大人哦,如果有人说教不必理会,甩脸色走掉就就好了。”


    “没关系的啦。”这种事全在意料之内,“我的耳朵会自动过滤。”


    他忽而停顿了下,没去接话。


    “秋。”语气顿时变得郑重,目光凝望过来。


    “怎么了?”


    “明年就要继承五条家了。”悟说。


    “那不是好事吗?正好可以把一些讨厌的规矩改掉了。是崭新的局面耶。”


    他表情陡然局促,好看的面孔上闪过一丝紧张的神色。


    “所以,在那之后我们就结婚吧。”他说。


    第108章 第108章


    大概是觉得天气不错, 所以突然想要发表这种令人心跳加快的告白的宣言。


    好像很容易就猜到了悟的心路历程。


    毕竟他是个非常乐于表达自己的家伙,不论厌恶或者喜欢,这种异常主观不夹杂外界干扰的纯粹情绪, 总能轻而易举地从嘴中说出来。


    所以我才会怦然心动,不止一次。


    但事实是面对这样真切又热忱的悟, 我只能像个自私阴暗的感情骗子, 明知不可能也要给出虚幻的承诺——就像上次提到“永远”那样。


    今天却退缩了, 因为结婚是可以实现的,它能近在眼前也能放到很久以后。但一旦发生,便意味着背负上了誓言与未来, 既然将来是Bad End, 那么离场时一定很难以割舍吧。


    退一万步说, 即使没有预知未来,我和他之间也存在没有言明的认知上差异。


    “怎么了?”他敏锐地察觉我的迟疑,投望来疑惑的眼神。


    撒谎这种事真不适合我, 几乎是瞬间的犹豫, 便被看出来了。


    “悟说的那也是之后的事了吧。”我有些心虚道,“现在谈论未免有些早。”


    他大概停顿了一秒才接话, “难道是比我更加迫不及待了?嘛,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语气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啊, ”虽说语气与平时无差, 但却能听出其中蕴含着些许不满,“所以为什么呢?”


    忽然有种做了坏事被严厉的老师揪住审问的拘束感。


    好在迟到许久的萌香监督终于把车开过来了, 打断了异常尴尬的氛围。


    “先去任务吧。”我含糊其辞道。


    车上我和他谁也没说话, 只有监督一人在前座叙述任务内容。


    绝对是生气了。


    他比我想象中地更在意这种细节。


    不过生气也在所难免吧,毕竟当初是我提出必须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现在表现的畏畏缩缩的人却是我,简直就像临阵脱逃的叛徒。


    萌香监督自说自话了会,见没人回应,大抵也发觉了问题,于是没再多言。


    任务结束的很快,只不过今天的五条同学做的非常任性,纵容般地让术式光芒任务场地乱窜,光束肆无忌惮打在咒灵身上,它们的下场灰飞烟灭形容都不足为过。


    “现在没有外人,总可以说了吧,”他像是憋了很久似的沉沉开口。“别告诉我是不想被人喊五条太太这种幼稚理由,就算不喜欢老成的称呼,让人改口很容易的吧。”


    完全没料到此时此刻会向我发难,居然连忍耐到回家再说都不行吗,还是在这种废墟一样的工厂谈论感情问题。


    但再怎么不满我也没法逃避了。


    “因为我不喜欢小孩。”向后小退一步,鞋底踩在碎石粒上发出淅淅沥沥的摩擦声响,有些别扭地说。


    “所以呢?”


    “但悟很喜欢吧,而且悟是要继承家主之位的人。”


    “你是说……”


    “我不会想要生孩子,因为做不到发自内心喜欢小孩,即便是面对舅舅的儿女,我能做到最大限度的宽容也不过是尽可能不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更无法接受有“人”唤我“妈妈”,我打从心眼里深深憎恶这个称呼,而且大概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索性对我妈妈的记忆也十分模糊,这对我来说是件可以称得上怜悯的好事。


    不过,同样也是目前为止,能想到的导致Bad End的最大可能性了,不是感情破裂,而是现实问题。


    叫人讨厌的狗血伦理现实。


    “是这样吗?”相隔一步距离,他喃喃道。


    “嗯。”我坚定地点着头。


    其实内心已经慌乱了,我开始恐惧那颗埋下的不详的种子,是否会因此发芽。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唯一无法做出改变的事情。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说出来或许会发展成很严峻的事态吧。”


    “但迟早也要讲的吧。”


    “嗯。”我低下头,发出小声的认可。


    “秋是觉得我会在这种事上动摇,然后抛下你吗?”


    微微张唇,又合上,莫名有些艰难地开口:“那谁知道啊……”


    他上前一步,把手按在我头顶。


    “我是喜欢小孩没错啦,但如果秋实在不喜欢,当然也不可能勉强啊。”


    “啊?”我抬起头,迎上他垂下的眸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不需要考虑后代吗?”


    “不需要。”他把手收回,插进口袋,“真是奇怪,你居然会顾虑这种传统。”


    一瞬间语塞了,明明我一直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他却说起我来了。


    “那么五条家也不需要吗?”


    “如果是说继承方面的问题,五条家多的是孩子。”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那么,你父母,家族长老也是这么想的吗,”我说,“现在说的轻描淡写,将来结婚后万一迫于某方压力,或者自己转变了想法,我又不肯松口,是不是会在外面找别的女人……”我越说越急促,仿佛预见的未来近在眼前。


    “说什么蠢话,”他突然打断我,欲言又止,挫败地抓了抓头发,叹息一声才道,“不要搞错了,又不是因为需要结婚才结婚,是因为对象是秋才想要结婚,明白吗?”


    听着他一字一句的真挚发言,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猛然跳动着。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被常理束缚的人是我自己。


    我把悟想得太复杂了,他明明是个简单得一目了然的人,又怎么会被规矩圈住。


    有些无措地杵在原地,看着他一副无奈又气笑的样子。


    “后代也是同理,所以说,从一开始就完全搞反了啊,”他说,“至于家里那些人,他们不会太在意的,秋恐怕不知道吧,这世上同一时间只会存在一个六眼,换而言之,我的后代注定不会继承它——好吧,就算他们在意也没用,那个家是我说的算。”


    听起来是非常霸道又任性的发言,但毫无疑问被说服了,至少此刻他比我要坚定得多。


    我瞬时败下阵来,实际上又是个值得窃喜局面。


    “只是这样?还有别的顾虑吗?”


    “没有了。”这次倒是不带犹豫地撒了谎。


    “真是笨蛋,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烦恼,早点说出来商量不就好了。”他捉起我的手往外走,嘴里不停埋怨。“秋表现出动摇,会让我也怀疑自己的啊。”


    “还不是因为来东京前舅母特意提过。”


    是的,要不是她多此一举,我大概不会思考这么多。


    “别管他们,这是我们两个的事,快点回去吧,外面这么冷。”


    *


    后代问题并没有发酵,终于稳稳当当到了年尾。


    今年最大的遗憾是没能盼到雪,其实某个夜晚下过一点零星的雪粒,还没能在地面铺上一层白霜就已经停了。


    好在过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圣诞节,人潮拥挤的商业街头布置了一棵超华丽的圣诞树,我和悟在那里合影留念,顺带收到了假圣诞老人的平安果。


    回家后悟送我了一件漂亮的首饰,我给他做了一份手工饼干,看着他一脸怪异的表情吃完,然后非常郑重其事地表示以后还是别碰料理了,结果因为我笑得太欢乐,被他又按头指责了一顿。


    咪咪已经从高专接到了公寓,准确来说是让它在公寓做了时间标记,依靠自己恢复的为数不多的力量,通过令身体回到某一时刻来完成与高专间的瞬间移动。


    不过据它描述,这种行为的前提是“死物”才得以适用,而它的身体其实早就“死”了。


    新年假期前一日,和高专的各位聚在一起吃过晚饭后散去。稍作收拾,踏上了去往京都的路。而咪咪自愿做留守儿童呆在了东京。


    车子在偌大的宅邸前停下,这回没有那些气氛组迎接,前来的只有见过的两名长老和管家竹之内,应该算是最高礼遇了吧。


    两名长老和和气气地打过招呼,似乎觉得自己的存在确实令客人拘束,寒暄了两句便很识趣地告辞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身后一群随从。


    “怎么感觉比东京还冷。”说话间吐出一口雾气。


    这里其实和禅院家相差无几,但相比之下哪里都看得叫人舒心。


    “因为是郊外吧,”悟若无旁人地说,“把手给我。”


    “不要,”超小声地否决了,“这么多人在好别扭。”


    “明明平时都不会在意这些。”


    “气氛完全不一样吧。”


    “秋小姐怕冷的话呆会进屋就好了,另外会马上添置一些室外取暖设备,这样即使开门也不会感到太过寒冷。”管家十分贴心地示意后面跟着地人退下。


    “那真是太好了。”我欣喜道。


    “哇,还有户外取暖设备,为什么以前没有?”


    “少爷从没提过这方面需求吧。”


    “嘁。”


    “我觉得他们对你过于好了点。”悟微微俯身,凑在我耳边说。


    “错觉吧?”


    “不,绝对是。”


    确实不是悟的错觉。


    手机里还留有曾经悟拍给我的他们家新年节目的照片。


    而今年的家族晚宴省去了冗长的传统节目,也减少了出席人员。


    不过还是难免被拉着挨个识人。


    可我原本就是个不怎么喜欢记住别人名字的人,尤其是外貌不出众的,于是看过就忘了。


    随后管家又故作随意地介绍起五条家一些鲜为人知的历史,以及如今在社会面上所投资经营着的产业。


    管家这架势好像要誓要把什么重大任务委托给我一样,他表现得太友善太温和了,实在没办法冷脸打断,真叫人害怕。


    忙碌一整天,直到夜晚终于坐下休息。


    “看出来了,他们对你这么好,大概是想让秋将来帮着处理家族业务吧,”某位盘坐在电视前的家伙发出事不关己的坏笑,“被给予了全家族的希望呢。”


    “哈,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得来,况且我已经有自己的主业了吧,他们难道不知道吗?”我瘫坐着,望向他背影说。


    “就是知道所以才对你格外友善啊,盼着你回心转意吧。”悟自我揣度道。


    我凑上前,从后面圈住他的脖子,“那还一直冷眼旁观,”说着生气地搓乱他的头发,“都不知道救救我吗!?”


    “这样会适得其反的啦。”悟挣扎扭着头企图从我手中逃出来,可惜尝试数次依旧无济于事,只好放弃,任由我乱来。


    说完他顶着一副鸡窝头转过来,配上异常认真的表情,实在太滑稽了。


    “噗。”一下子没绷住,往后挪了挪,笑出了声,“悟这个样子好蠢哦!”


    那家伙沉着脸站起身,一脸不爽,“等他们知道你烂泥扶不上墙就不会抱有期望了。”


    仿佛洞察到他的想法,在他扑上来前一秒,踩着地板迅速后撤一米。


    “耶,扑空咯。”做了个鬼脸,幸灾乐祸道。


    “喔,是要玩捉鬼游戏吗,可以奉陪到底。”某个被激起胜负欲的家伙说。


    “谁是鬼啦?”


    “秋。”


    “不行!你作弊!”


    “是你太弱了!”


    院外不远处,端着点心的竹之内管家驻足凝望,大晚上如此放肆大笑显然不符合家中规矩。


    可是破坏规矩的是他们的次代家主。


    “充满活力的年轻人真好啊。”叹息一声,转身离去了。


    *


    假期最后一日,我们准备下午返回东京。


    不过起床时就没见到悟的踪影,这种情况时常有,如果没有留言,大概是临时有什么事去了,但又不会离开太久。


    刚洗漱完毕,门口便出现一道来向匆匆的人影。


    悟手里握着份文件,从眉眼飞舞的神情看出似乎很兴奋,大约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了吧。


    “发生什么了?”看着他快步跨进屋,我好奇问。


    “之前委托管家帮我调查一个人,刚好有了结果,”他用手背拍了拍密封好的文件袋,“我找到一个非常有潜质的家伙,将来能成为同伴也说不定呢。”


    “谁啊?”能让悟说出“有潜质”这三个字,算得上是非常卓越的评价了。


    “是个叫伏黑惠的家伙,目前居住在关东……”


    听见那个噩梦一样的姓氏从悟的口中说出的刹那,几乎忘却呼吸,我直愣愣地僵在原地。


    第109章 第109章


    故事的最终结局不重要, 只需受过程就好了。


    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经过夏油杰那档子事后,才恍然醒悟,原来我完全想错了。


    明知是错误, 还要前进,所谓的美好只会加深结束到来那一刻的悲痛。


    所以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时常感受到那地雷的存在, 它那么刺眼又无法忽略, 要命的是我难以摘除它,因为害怕自己某个不经意的行为,反而点燃导火索,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 真是可恨。


    于是又非常自私阴暗地设想导致未来局面的罪魁祸首是我, 是我抛弃了悟,这大也概是唯一能说服自己,维持目前平静生活的办法了。


    谁又料想到在这样美好的清晨, 可爱的男朋友兴高采烈地同我道出了那个姓氏。


    在我不知道时候, 他已经悄悄关注对方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甚至找人提前调查。


    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居然一无所知。


    ——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不起了, 从没因为未来的存在而迁怒现在的悟, 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该提前批判。


    却从未想过拨动宿命齿轮的人是他。


    此时此刻他亲手摧毁了我好不容易构建的那片镜花水月。


    “不可以。”我打断在一旁兴致高涨,滔滔不绝地讲述关于伏黑惠情报的悟。


    “什么不可以?”他停下来, 被我冰冷的话泼了一盆冷水, 随即发觉了我难看的脸色,“怎么了?”


    “你说的那个伏黑, ”顿了顿, 语调生涩地开口,“我不允许你接触, 更不允许说什么培养,总之关于这个的事都不可以有。”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啊?总得有个理由吧,”他一脸茫然,神色奇怪地望向我,随即仿佛想起什么,自说自话道,“噢,我明白了,原来秋也听说过伏黑惠吗——如果是担心性格问题,从资料上来看似乎还算正常,准确来说其实是个很不容易的家伙呢,不仅被父母抛弃……”


    真是难受的谈话,我为什么要认识她,又为什么要听悟用同情的语气聊起这人的过往。


    “别说了,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压抑着的愤怒与难过从狭隘的思绪涌出,如同地下冒出来的泉水往全身蔓延,我竭力控制着打颤的音调沉吟道,“如果你一定打算接触伏黑,那么我会去杀了她。”


    大概意识到面临的是非常严峻的事态,我也没在开玩笑,他表情终于凝重起来。


    “究竟发生什么了?”


    “没有发生什么。”


    “啊?什么都没有发生,”悟哼笑一声,语气一下变得冷淡,“却气势汹汹地威胁我不说,还发表起杀人宣言,实在不合理吧,秋有什么事瞒着我的吧?”


    “没错,确实是这样。”我承认道。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是悟的手机。他从荷包拿出来,甚至没看一眼来电,直接摁掉。


    “意思是提出了非常不合理的要求,但却不愿意告诉我原因?”


    “是的。”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可以相信我的吗?”


    “确实没法相信。”我脸色顿时黯淡下来,疲于再去做无意义的拉扯了,“答案呢?”


    “我拒绝,也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非常干脆地被拒绝了,有些艰涩地望向他。


    这大概是交往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果断地拒绝我。


    即便能猜测出拒绝的大半原因是没向他坦白理由,但一直以来我所拥有的那种无条件的袒护却不复存在了,天平向另一方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倾倒,所以未来是有迹可循的吧。


    无法扭转的心意,和注定的未来。


    啊,又是这种苍白的无力感。


    真是不甘心啊。


    “所以呢?”我难过地开口,“现在要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和我决裂吗?”


    “什么,决裂?为什么会想到那里去?”他没好气笑起来,又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秋分明知道我想要的答案,而一直对我隐瞒的人是你吧。”


    “可我想要的是偏袒。”寒意透过衣衫浸透皮肤,叫人有些发冷,然而今天其实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本该是个好日子的,一想到破坏这份平静的人毫无自知,便更加难以接受了,鼻尖一酸,视线里悟的面孔逐渐朦胧,“况且我的要求很难吗?让你不去接触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很过分?咒术师那么多,一定得是那个家伙?”已经尽可能地维持镇定了,却始终控制不住颤抖的语气。


    他望着我欲言又止。


    铃声又一次打破沉静,来电者似乎处于某种焦急的事态。被他又一次挂断。


    气氛僵持了一会。


    “算了,随你高兴吧。”他打破沉静,将文件与手机一同甩向一旁,“不接触就不接触好了,真是受不了。”


    手机不堪重负地在地上弹跳两下,最后像脱水的鱼死掉般,使得再度响起的铃声戛然而止。


    他勉为其难的态度莫名点燃了我的怒火。


    “这算什么,一副我把刀架你脖子上逼迫你妥协的样子?这么不情愿与其将来后悔还不如别做承诺。”


    “啊?难道不是吗,”他似乎也生气了,上前用力拽住我的胳膊,整个人被扯到他面前,大声发起脾气,“某个家伙连决裂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能叫我怎么办啊?!”


    “这种事也值得你来凶我?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这样,一开始好好答应不就好了吗?”


    “莫名其妙的人是你吧?要不听听你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空气凝滞了半拍。


    在这瞬间好像有什么碎掉了。


    是破罐子破摔的声音。


    不想再和他无意义争吵,也不想思考关于伏黑的事,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信心,已经不想再去维护那浮于表面的和平。


    “就这样吧,我收回前面的话,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用力吸了吸鼻子,镇定说。


    如果炸弹迟早要爆发,那就让它爆发好了,至于最后是如何引爆的,已经无所谓了,但我不会放过任何背叛我的人。


    他一脸迷惑,对突如其来的转变依旧心存疑虑。


    “但是,”我咬牙继续说,“如果悟有一天敢背叛我,我就杀掉你。”


    “思维这么跳跃吗,真是搞不懂究竟在想什么,”他愣了一下,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不以为意地直起上身,“行啊,真有那一天你杀了我好了,不会反抗的。”


    这种发言在他听来就像是什么冷笑话,确实很莫名吧,就连我自己都不认为会有那么一天。


    可我却亲眼见过那样的未来。


    而事实是我也没有杀他。


    况且真到那种时候,杀死他,我也得不到解脱,甚至不会有复仇后的快意——他始终无法体会我的痛苦。


    不公平,凭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我默默忍受,他什么痛苦也没有——而我的痛苦全是那个未来的悟,那个看起来过得非常幸福、口口声声说“没有遗憾”的家伙带来的。


    这一刻,两个悟的身影在我眼中重叠了。


    “不,我不会杀掉你,”我改变主意了,“如果悟背叛我,那我也会去找别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神情一滞,后知后觉打断我:“住嘴。”


    简单的词汇充斥着刺骨的冷意。


    果然,只有这样才能激怒他,让他感同身受。


    畅快的心情好像得到某种启发,将一瞬间从脑海一闪而过的过分的情节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要不就直哉好了,那家伙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后还发来不少怒骂消息,如果我回心转意他一定……”


    “别说了,”他用力地拽住我,压迫与上身一同倾压下来,同我一字一句地发出警告,“我叫你别说了。”


    “为什么?”我说,“这是威胁,只要你不做就不会发生那种事。”


    “你是不是有病?!”终于忍无可忍,将积压着的怒火全数爆发,“莫名其妙发什么疯?!”


    “啊,就当我在发疯好了。”有些木讷地回道,已经感受不到确切的心情了,我知道说这些话的时候伤害了他,而获得的却并非只有快意,我也觉得难过,但我原本就很难受了——这样正好,大家一起难过好了,这应该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吧,“真有那个时候,我不仅会去找他,还要录下亲密的视频……”


    话语被打断了,下颚一阵吃痛,被擒住同时他动作粗暴地吻了下来。


    那不是吻,而是啃咬。


    猝不及防的钝力咬合,唇间顿时传来剧痛与腥甜。


    他阻止不了我便选择了这种幼稚但直白有效的方式。


    毫不犹豫地回咬过去,直到不属于我的那份血腥味在唇间扩散,他发出低沉的嘶鸣。


    这不是撒娇也不是调i情,是争斗开始的信号。


    察觉到他有制服我的企图,先一步利用空出来的双手攻击了他,掀翻在地。


    但我也并没完全挣脱他的掌控,紧跟着倒在地上,随后变成了互相扭打的局面。


    这样彼此留手的较量,始终分不出胜负,然而谁也不肯停下。


    裹挟着愤怒的咒力外溢,肆无忌惮地粉碎家具,摧毁屋顶与墙面,这个昨天还是栖息之地的温暖房间顷刻间就被破坏了。


    那个牵我手走在前面的背影,亲吻时偷偷睁眼凝望我的双眸,拥抱时撒娇地说喜欢我的少年,一幕幕滚烫的场景突然从眼前一掠而过。


    五彩斑斓的泡沫在这场争斗中破裂,荡然消失。


    心中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眼泪难以遏制地从眼眶滑落。


    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也没料想过自己会失控,明明早在两年前做出选择的时候,就该遇见这样的结果吧。


    为什么当时没有收手,为什么要跨出那一步,为什么一定要贪恋短暂的温暖?明知是错误却无法摆脱他的致命吸引,所以是我活该吧。


    ——但是即便重来一回大概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好像对无意义的缠斗感觉疲乏了,不再抵抗,被我重新按到。


    他妥协地展着双臂,墨镜在扭打中脱落,充斥着失望的眼眸凝望过来,残破的嘴唇张合着,用不带感情的口吻开口:“闹够了吗?”


    心头一窒,愤怒再度涌上来。


    “不是好奇为什么吗?!”悲愤交加之际,抹掉脸上的泪水,怒火占据了整个大脑说,“不是之前问我在未来看见了什么吗?那我现在告诉你——”


    要让他知道一直以来我背负着什么样的压力,他给我带来的痛苦不该由我一人承担。


    我揪住他的衣领:“你在未来有孩子,悟依旧有后代,但那不是我的孩子!”


    “不可能。”他脱口道,晦暗的神色出现一丝动容。


    “是吗,所以是觉得我在说谎?”我绝望地看着他。


    “不,但这种事绝对不可能。”他表情无比坚定。


    “是竹之内亲口说的!”我大声驳斥,眼泪一滴滴滚落,打在他衣襟,“那个时候我都不认识竹之内,可他却出现在你面前,还说出那样的话——你的后代姓伏黑,不姓东方,也不姓五条,一定超喜欢对方吧,还让孩子不跟自己姓,”攥握着的拳头紧绷着,“所以我才说要杀了伏黑,悟如果真的爱我的话,应该由你亲手去杀了她。”


    他听完忽然愣住了,表情极为古怪地变化着。


    而终于将一切说出来的我顿时觉得解脱,我不需要再顶着这份压力,现在要做出选择的是他。


    似乎是在消化叫人非常震惊的消息,良久都没出声。


    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他捂住双眸,发出一声嗤笑。


    “你笑什么……”


    “真是受不了啊,”悟没有愧疚,也没半分不安,而是用嘲讽的语气说,“原来是这样吗,居然是这样啊,明明什么都不明白的是你吧……”


    眼泪止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到头来,你压根就不知道伏黑惠是谁……”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认识伏黑惠?”


    “他老爸你总该认识吧,伏黑甚尔,一年级的时候你还和他交过手,当时弄得那么狼狈不可能忘记吧。”他冷冷地说。


    “那不是禅院甚尔吗?”我当即反驳道。


    “那家伙以前是姓禅院,脱离本家后入赘了就改姓了伏黑。”悟挪开手,冲我不屑地笑着,“顺带一提,伏黑惠也不是女性,虽然起了个女孩子的名字,而且现在还是个屁大点的小孩——至于为什么会有个姓伏黑的后代,我也不清楚,但想想或许能猜到吧,那家伙父亲死亡,母亲失踪,禅院相当看好他……算了,这些现在不提——所以才说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分明是你,然后还信誓旦旦地把错误怪在我头上。”


    “什么……”


    一下愣住了,像是在往上陡坡上出现了一个急剧向下斜角,180度大转弯的信息量陡然灌入脑袋,思维短暂地空白了几秒。


    所以确实存在一个后代,但可能是收养的,而不是亲生的?


    这简直有点魔幻……但各方面细节完全吻合上了。


    因为存在信息差,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其实一直在和一个假想敌做思想斗争是吗……


    “我……”


    “就因为秋的自以为是,断定我会背叛,才把事情闹成现在的局面,真是愚蠢至极。”他继续讽刺道。


    “你在生气?”愤怒嚣张的气焰顿时消散了。


    真是一啼笑皆非的误会,然而悟似乎不这么想。


    “难道不该生气吗?秋一个人憋屈好久了吧?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委屈?”他坐起来,脸凑到我面前,不留情面地说,“秋总是这样,说出来很困难吗?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一时间卡住了。


    误会解除后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没有和好如初,反而是他更加愤怒。


    但我也有自己的苦衷,他站在完整视角,根本就没考虑过我的难处。


    “要我怎么说啊,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怎么敢说?在未来不可逆转的情况下,去提醒你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吗?”但有一点他说对了,我确实很委屈,“这是我的错吗?!”


    “是,不是你的错,但你不该提其他男人,更不该去说那些威胁我的话。”他抓住我的肩膀,手指狠掐着皮肤,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就像一头潜伏在黑暗里,随时迸发的野兽,“秋很清楚吧,哪些话可以令我失控,所以才中途改口故意那么讲。”


    “但是我也说了吧,事情不发生,我也不会做啊!”


    “可我发自内心不会做背叛你的事,但秋不一样,”他投来锐利如刀的目光,“秋呢?你说的那些,恐怕是真的会去做的,不是吗?”


    我迟疑了半拍,终于醒悟过来,“不是……”


    似乎从这份犹豫中得到了自己认定的答案,他打断我,发出质问,“所以今后是不是哪天又会因为你的自以为是,胡思乱想,断定我有罪,为了报复我去找别的男人?”


    “不是这样……”


    “我对你足够包容了吧,能做到的一切都尽可能满足了,但是你做了什么,轻而易举地说要去找别的男人报复我?”他继续打断我,嘴角泛着叫人战栗的笑意,“这样的秋,真的很可怕,让人不敢接近。”


    悟说这些时语调很平静,明明找不到任何刺耳的字眼,却比任何锋利的刀子更加伤人。我在他口中仿佛成了什么可恨之人。


    原来刚才的那番话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锋利,大概是被刺得很痛吧,所以现在拿出了同样的武器,把我跳动的心脏搅碎。


    他撇下我,自顾自地站起身来,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在这场隐形的较量中,好像谁令对方更加伤心便能赢下对局。


    现在无疑是他胜利了,我甚至不敢去问他说这些的本意——所以是要分手,对吗?


    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沉重的压迫几乎要将人碾碎。


    呆呆地望着他走到残破的门前。


    不远处早在驻足观望的管家见状,小心翼翼走上前来。


    “有什么事赶紧说。”他顶着嘴上的伤不耐烦道。


    “是协会那边,广岛有个疑似特级事件,非常紧急,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少爷,所以找到我这里来了。”管家语气沉稳说。


    他没回话,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么我去回绝掉,让他们委派其他咒术师过去。”


    “等等,”就在竹之内转身刚走两步时,他忽然叫住对方,“我去好了。”


    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悟沉稳的侧脸,在感情还处于大危机,没下定论的时候,他却选择了外出任务,这样的冷漠态度是不是意味着已经给出答案了?


    “明白了,在下先去回复那边。”竹之内又鞠了一躬,提步离开。


    气氛一阵僵硬,他默不作声地走回来,在可以称得上是废墟的找到自己的手机,捣鼓了一下发现还能开机。


    整个过程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背过身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你听见了吧,我要去广岛。”他沉沉道,“那个位置很远,当天不一定回得来。”


    “所以呢?”有些生涩地开口,望着那个离我有些距离的背影,眼泪一连串地滑落。


    他沉默了两秒,语气平静道:“秋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说完便消失了,废墟之上只剩我一人。


    第110章 第110章


    悟走掉后, 偌大的宅邸便不再是我的栖息之地了,熟悉的环境变得陌生又可怕,几乎不做停留地离开, 拒绝了竹之内的返程安排,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木讷地在站人来人往的京都街头, 一时间产生了无处可去的错觉。


    我搞砸了,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不过是一场误会, 却因为冲动演变成了难以挽回的局面,我有忏悔也有懊恼自己,但一想到那家伙撇下我, 冷漠离去的背影, 就一阵心痛起来。


    他都骂过我了为什么还要丢下我走掉?他说那些到底是要分手吗?为什么不说明白?如果真要分手我又该怎么办?


    无数可能从脑海一晃而过……但比起思考现实, 悟绝情的样子始终挥之不去。


    大概就这么手足无措地呆了好久,直到开始引起周围行人的注目,才发觉不能在这里站下去了。


    又一次匆匆逃离。


    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高专, 手里还拎着一大袋便利店买的瓶瓶罐罐。


    放眼整个日本, 这大概是我唯一能去的地方吧,至少高专不只有和悟的回忆, 我还有别的朋友。


    眼巴巴地找了一圈, 学校却冷清得仿佛只剩我一人。


    因为今天还是休息日吧。


    而我也忘记提前打个电话去问硝子在不在学校了。


    【真是愚蠢至极。】


    那句带着羞辱意味的话在脑海回荡起来。


    真是超级过分啊。


    一瞬将想要冲进他的宿舍,乱砸一通, 把房间毁掉以此泄愤。


    但还是忍住了, 其实很清楚,发泄根本无济于事, 我快乐不起来, 我们更回不到从前。


    鼻尖一酸,抱着塑料袋扭头去了简陋的休息室。


    总之, 只要不是充斥着回忆的地方,哪里都行。


    坐下来后,寒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更难以忍受的还有寂静无声的环境,我一下害怕这种感觉。


    于是从袋子里拿出酒,自己喝了起来。


    这些原本是打算用来收买硝子的,想让她听听我的困境,来时却太过匆忙,也没有闲心去逛百货商场,又觉得硝子应该不会嫌弃,结果变成了我自己在喝。


    “秋?”门口男人的声音打断思绪。


    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只见半扎着丸子头的杰走了进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吸了吸鼻子,尽可能维持平静,但如此狼狈的状态一眼就看得出异常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投来关切的眼神,“悟呢?”


    “谁知道他啊。”冷淡回道。


    “嘶,”杰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难道是我想的那样吗?你们吵架了?”


    “恐怕比吵架更严重。”有些无力地说。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打架弄的。”


    似乎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和悟?”


    “嗯。”


    “看来还真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争吵。”他感慨一声,在我旁边坐下,“还喝起酒来了……学大人那样借酒消愁吗?”


    “没有,是买给硝子的,她不在所以干脆我替她喝掉好了。”


    “那么,可以听听你们之间到底发什么‘比吵架更严重的事吗?’”他一脸很有耐心的表情说。


    是杰也没关系吧,只要有人能说说话。或许还能给出很中肯的意见,来挽救这段几乎半死不活的感情。


    罐下两口酒精饮料,难以理解的苦涩的味道滑过喉咙。


    我将前因后果复述了一遍。


    他表情非常滑稽地变幻着,每当镇定下来后又有新的让他感到震惊的事情出现,可惜我现在连调侃他的心情都没有了。


    直到全部讲完,空气一度陷入沉寂。


    “喂,倒是说句话啊。”有些不爽地说。


    “啊,”他后知后觉地出声,“实在……有点精彩……”


    “哈?亏我那么信任你,居然把我当乐子吗?!”


    “不是这样,”他立即抬手制止道,“信息量太大了,我要捋一捋……说起来,居然还有去到未来这种事,太奇幻了吧。”


    “过去都去过了,未来又算什么。”我不以为意,“我跟你说这些才不是要讨论穿梭时间的问题,”他一副“请继续讲下去”的眼神看向我,“所以悟是什么意思?他就那样丢下我走了,”鼻子又酸了起来,“是要分手吗?”


    “分手?”他诧异地重复一遍,摇摇头,失笑说,“怎么可能。”


    “真的吗?”绝望中仿佛看见一丝光亮。


    “啊,也不好说。”他突然改口。


    我脸色顿时垮下去。


    “也要看秋的态度了。”杰继续说道。


    “什么态度?”


    “首先你们之间的事扯出不相干的人确实是秋的错误吧。”


    “可是是他先提的伏黑啊。”


    “在此之前悟并不知情,秋却是明知故犯,是两个概念呢。”


    “确实是这样吧,”我低下头,像犯错后被老师揪住的学生,“当时太难过也太生气了,像是被困进了没有出口的迷宫,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杰叹出一口气,扶了扶额角,“吵架归吵架,但不代表可以口不择言吧,坚守彼此的底线,是情侣相处的准则吧。悟到最后都没有拿类似的话回击,如果他提及不相干的女性做武器,你们俩恐怕就真要完蛋了吧。”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瞬间觉得很有道理,小心翼翼问,“所以他说那些话其实不是想分手吗?”


    “我又不是那家伙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可能性不大吧,”杰无奈地笑了下,“而且大概能猜到一点,因为秋没有给到他安全感,才会那么说。”


    “安全感?”


    “是啊,因为你的那番话,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被坚定的选择,一旦感情出现裂隙,外人能轻易地介入,甚至有可能是秋主动允许对方介入……嗯,站在悟的角度,或许是这种感受吧。”他想起什么,顿了顿,“秋以前和禅院有婚约的时候就不太有边界感吧。”


    “我又不喜欢禅院,”我辩解道,“也不一定会履行婚约,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货色……”


    而且在和悟交往后,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所以被拿着和那种人相提并论反而更生气吧。”


    “似乎不论如何都是我的错吧。”


    “是的呢。”杰微笑着说,那样子实在有些冷酷无情。


    心情一度跌到低谷,没想过让事情发展成现在的局面。眼泪围着眼眶打转,有些绝望地望向他,“那我还有救吗?”


    “呃,”杰表情一滞,哭笑不得地递来纸巾,“也没秋想得那么严重啦,去和悟好好道歉吧。”


    “道歉?”我擦了擦眼泪,迷茫地抬头,“怎么道歉?”


    “啊,”杰皱起眉,看起来有些头痛,“就是道歉啊,郑重地说句对不起,并承诺不会再犯,再说点肉麻的情话,那家伙肯定立马心软,当场原谅你了。”他一脸别扭地说着,又扣住面孔,“我究竟是为什么要手把手教人谈恋爱啊。”


    “这么容易吗?”


    “是啊。”他理所当然道。


    “可是那家伙也伤到我了,我被抛弃了,好丢人——”说着说着那股委屈劲又上来了。


    “两个人都在气头上,暂时分开,彼此冷静冷静不是很好吗,”他好像平静地崩溃了,“总之,和好才是当务之急,再说你们是在恋爱欸,又不是仇深似海的敌人,一定要锱铢必报吗?”


    “好吧。”感觉被他说服了,“我确实应该宽容一点。”


    “嗯,知道宽容了,真很了不起呢。”他拍拍我的肩膀,颇为欣慰道。


    “那就照你说的做吧,”我说,“虽说杰没有恋爱经验,但讲起来头头是道,我承认你是恋爱军师。”


    “如果坐我旁边的不是秋,换做别人恐怕已经挨揍了把,”他嘴角抽搐道,“还有,麻烦把奇怪的绰号收回。”


    “那我先回去了,然后给他打电话说清楚。”我站起身,把没喝完的饮料递过去,“这些送给你了。”


    “我不要。”


    “那好吧。”


    *


    望着匆匆离去消失在视野的背影,夏油杰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忘记告诉她这种事应该当面讲了啊——算了,反正怎么都会和好的吧。”


    *


    谈话结束,和杰告别,马上回了公寓。


    那个超大的房子少了悟的存在顿时变得冷清至极,好在咪咪冒了出来,大概也瞧出我的异常,在出声询问前我打断它,并警告不要多嘴。


    我需要安静的环境,然后给悟打个电话,向他好好道歉,不过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前所未有的紧张感攥紧了我。


    大概在心中默默演练了许多遍,鼓足了勇气拨通号码。


    在漫长压抑的等待中,电话那边传来的却是无人接听的语音播报。


    又打了过去,依旧无人接听。


    以前即使是在任务,也从不会不接我的电话。


    都主动示好了,他居然敢不接吗?!


    是太忙了,事态太紧急了吧?


    那好吧。


    再给他三次机会。


    一连打了有上十通电话,却都是一样的结果,我已经彻底失去耐心。


    真是失望透顶。


    所以自己真就和小丑一样吧,刚刚甚至还做起预演,太蠢了。


    什么狗屁军师,夏油杰这个骗子!


    怒火在胸腔骤然升腾,一时间甚至不知道是怨恨他人还是自己,等回过神时已经把手机摔了出去,电视屏幕被砸的支离破碎。


    “怎么了怎么了?”白猫闻声从小书房跑出来,嘴里念叨,见状又瞬间噤声,缩着脑袋退了回去。


    真好,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


    广岛。


    某体育场。


    帷帐之下,与咒灵缠斗多时的众咒术师几乎到达极限,在此之前,大家都只以为是一个普通的一级事件,谁也没想到咒胎突然孵化……


    望着与体育场截然不同的领域场景,以及死伤惨重的同伴们,他心中涌上些许悲凉,最终咬牙做出了决定,“直哉少爷,您先走吧,出口想必就在附近,我留下来尽可能拖住它。”


    面前这只人形咒灵正一副闲散的姿态观望着他们,仿佛早就认定了自己的胜利,现在不过是对猎物的戏弄时刻。


    他倍感屈辱,又不得不面对彼此间存在的巨大差异。


    咒灵咧开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动作却在面露欣喜地那一刻陡然停止了。抬头刹那,明亮的湛蓝光束骤然降临,身体在这道光芒中瞬时化作灰烬。


    发生什么了……


    那只原本极具压倒性优势的咒灵是被祓除了吗……


    “我当是谁,早知道是你在这就不来了。”身后传来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


    “五条……悟……吗,”禅院直哉从惊愕中回神,不满地皱起眉,“你那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人话吗?”他挑了下眉,“整个人都破破烂烂了啊,真像条丧家犬,拍下来回去给你那些只懂恭维的仆人看看,不知道会怎么评价呢。”


    “搞什么?你脑袋有病?我惹你了?!”


    “直哉少爷,冷静点。”有人上去劝阻道。


    “啊,说起这个,还真有笔账要算一下。”


    话音刚落,人影连同拳头闪烁而至。


    ……


    伤患救治告一段落,从官方征用的临时医护室出来,一道醒目的身影立在硝子面前,看那副样子似乎是特意等她的。


    “听说你和禅院大打出手了?”她下意识做了个掏烟的动作,又停顿了下,收起手。


    “注意用词,是单方面暴揍了一顿。”


    “欸,是吗。”


    “不好奇为什么?”


    “你和禅院能有什么值得见面就打架的过节,无非是因为秋吧。”


    五条悟一下不说话了。


    “被我说中了?”她诧异道,“真是幼稚啊——脸上伤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被直哉伤到了?”


    “秋弄的。”他沉声说。


    “啊……”她仿佛参悟到了什么,“什么情况?”


    “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


    *


    假期最后一天,原本是计划结束旅行返回东京,却没料到临时接到一起紧急救援,于是清早出发赶到广岛。


    对于这样的高强度工作,要说毫无怨言是不可能的,不过在听完五条悟一番精彩绝伦的描述后,硝子决定与这次加班和解。


    天台上,凉风拂过,好在今天阳光正好,不至于那么寒冷。


    “那么,跑来告诉我这些事想得到什么建议吗?”


    五条悟坐在长椅上,手里捧着罐装咖啡,情绪低落:“说不上来,我好像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但又不是很确信。”


    “要听我的看法吗?”硝子背靠护栏,望着他说。


    “可以吧。”


    “这不就是冷暴力吗,彻头彻尾的渣男行为,太差劲了把。”她毫不留情面道。


    似乎并未料到会被严厉指责,五条悟表情凝滞了几秒。


    “等等,也没有硝子说的这么过分吧……”他抬起头来,为自己辩解,“而且临走前本来是想问秋要不要一起来的。”


    “事实是你没问,不是吗?她真可怜,肯定哭了吧。”罕见看到对方吃瘪,暗藏起幸灾乐祸的情绪,不忘火上添油一把。


    “当时都没敢回头看,”他沉痛地叹出一口气,“主要是想到还在吵架,如果提出邀请就是做出让步了把,所以临时改口了。”


    “你是小学生吗,这种时候还要争个胜负?”她连连摇头,“秋是为了你才来的日本欸,这边一个亲人也没有,把她单独丢下不论怎么想都超级过分吧——虽然那家伙也很幼稚,但作为男人稍微退让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好了,我知道自己有问题了。”实在是一针见血,有些被刺到了,他敛起视线,“不过即便退让一步,感觉也没那么容易释怀啊,秋说那些真的会让人产生动摇——说到底,其实她也没有特别喜欢我吧,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只喜欢我这张脸,哪天看腻了就会跑去找别人。”


    喝到一半的咖啡差点被呛了出来,硝子干咳两声,感到好笑地走上前在他旁边坐下。


    “原来倨傲的大少爷恋爱起来这么多内心戏吗?”


    “再说这种没意义的话我就走了。”五条悟一脸不开心地说。


    “我只是有点惊讶,事到如今居然会为这种显而易见的事而困扰。”


    “是吗?”他不以为意道。


    “秋不是你想的那样吧,别看她说了什么,只管她做了什么不就好了,你们交往后,她收敛了很多吧。即使有人搭讪也会义正言辞拒绝,然后很骄傲地告知已经有男朋友,对了,面对采访的时候不也是吗,她的眼里好像就看不到其他人一样。”


    “有点道理。”男人仿佛重拾信心,认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这些还没有足够的说服力的话,想想秋提到的有关未来的事情吧。”


    “那个怎么了?”


    “换位思考一下,悟去到未来从别人口中得知了秋有一个不姓五条的孩子,那么回到现实后,你还会大方地和她交往吗?”


    空气陡然安静,在他苦恼的脸上浮现一丝挣扎。


    “通常会选择退出吧,这样才是保全自己的最好方法。”硝子平静道,“这种情况下还愿意交往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他顺口问下去。


    “要么是随便玩玩,完全不在乎,要么是喜欢到无可救药难以挣脱。”硝子停顿了半拍,“一开始她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不过现在的秋大概超级喜欢你吧,否则在听到伏黑的存在时,不至于如此失态。”她说完自顾自地发出抱怨般的感慨,“你们恋爱人士真是好麻烦,这么浅显的道理竟然还要别人来分析。”


    好像确实是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了,五条悟晃动着手里的饮料,陷入沉思。


    硝子提到有关未来的时候,他忽然没由得地回顾起了过去。


    大概也是像今天一样风和日丽的下午,当时还没能明了自己的心意,跑去给那家伙送伴手礼。


    结果反过来被莫名地凶了一顿,还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就像今天提起伏黑时那样。


    当时也是走掉了,后来她崩溃大哭的样子实在不放心,又折返回去安慰那家伙。


    可今天却把秋一个人留在了本家,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地方……


    五条悟越想越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自责。


    说起来,那天她到底是为什么事而崩溃,直到最后也没说清楚。


    啊,真是的,那家伙总是这样,所以才弄得自己也时常不安。


    ——总之,大概是从猫那得知自己活不久的消息的缘故吧?


    现在想想又隐隐觉得并非如此简单……


    对了,她对自己说的莫名奇妙的话是什么来着……好像一切崩溃情绪都是在那之后发生的……


    还记得在那之后自己因为那句话冥思苦想了好久,后来实在找不到答案便抛到脑后了。


    五条悟一脸愁容地抓乱了头发,总觉得这件事对自己很重要。


    大约是苦苦搜寻的念想给到了回应。


    脑海画面一瞬间闪回了两年前,那个空气微热的初夏。


    他兴高采烈地交出了伴手礼,兑现承诺,秋却望着自己一阵失神,随后朝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张合的唇间,那句始终无法理解的话语仿佛再度回响于耳畔。


    【一开始不要相遇就好了】


    他一下愣在原地,线索像交织成麻团的球一点点解开,重新融汇,复杂的神情在脸上微妙变化。


    “原来是这样……”良久沉默后,五条悟打破宁静。


    “什么?”硝子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一切说得通了……是我完全想错了啊……原来是那么早的事情吗……”他扶着额头喃喃自语。


    “我说啊,有话能不能说清楚。”


    五条悟猛地站起身,“硝子,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那家伙当时是因为我才哭的啊。”


    “啊?你在说什么啊,”硝子一脸困惑,“不过你也确实惹哭她不止一次了吧。”


    “是吧,”他嘴角扯出苦涩的笑容,“所以真的超级可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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