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病房外。
一宿没睡的特警队长裘必进眼圈乌黑,压低声音劈头盖脸地骂秦军,后者鹌鹑似的缩着脖子昂头任训:“你们闻队硬挨那种爆炸,还不给他安排个单间!再不行给他来一针麻醉强行让他躺着!你活腻歪了还是院长活腻歪了!”
巨大而紧张的低气压盘桓在天花板下头,医生护士默默从旁边绕过,唯恐沾上硝烟战火、殃及池鱼。
虽然秦军被毫不客气地骂得狗血淋头,但能够堂而皇之地骂对方的副队,侧面说明裘必进和闻过的关系必然是好到一定的程度的。
秦军默默伸手抹掉满脸唾沫,一双无辜而坚定的大眼睛瞅了瞅裘队那稀疏沧桑的下巴,细若蚊蝇地申辩道:
“……闻队坚持要求在南总督病房待着。副院长差点都给他跪下了,但闻队态度极其强硬,不许院方改动病房布置,连张床都不让加,就这么靠着椅子闭目养神、寸步不离地守着……”
裘必进双手草草抹了把脸,把额发往上一推,看表情应该是有点想骂娘但硬生生忍住了。
“你们闻队情况怎么样?”
“已经包扎过了,”秦军想了想,“好在闻队当时一直开着铭刻,没有受内伤。说实话吧,闻队他玩家等级高能力强,身体底子又剽悍得出奇,到医院前就已经自愈得差不多了,还是我喊着护士硬缠了几圈绷带上去,防止闻队他伤口磕着碰着。”
裘必进眉头紧皱,狐疑头疼地往房门紧闭的病房里看了一眼。
“铭刻?”裘必进指指房门,“闻过今天晚上才和我说过,他下一个‘任务’是‘处决’——而且比较巧的是,他下面两个铭刻全是处决。”
“从监控来看,那辆沃尔沃是被他硬碰硬地逼到金康大桥边缘,突然轮胎中枪失控、惯性使然撞到桥下面,翻过护栏的时候爆炸。”裘必进老辣如刀锋出鞘的目光盯着秦军,“我和你们闻队认识了这么多年,以他早年经受的训练和……他本人的性格,这么明显的、以消灭客体为目的的主观行为,他的处决一定会当场完成消除。”
“一个玩家不可能无缝衔接开启两次铭刻,也不可能毫无间隙地连续完成两次任务。最低间隔时限是12小时,这是写在《玩家学》里的被验证的铁律。”
“所以,为什么闻过现在还在铭刻开启状态?”
秦军“啊”了一声:“您怎么知道……”
裘必进怒道:“他身上那种无差别威慑所有人的见闻色霸气现在还在往外冒,直接往我天灵盖里冲好吧!”
秦军弱弱提问:“什么是见闻色霸气?”
裘必进沧桑地叹了口气,想摸出烟叼着但想起这是医院,只能上下换了手抱臂,目光中有着穿越岁月的感慨:“你是正规军校上来的吧?”
“是啊。”
“我跟你闻队是在特训营认识的,”裘必进顿了顿,“这个训练计划目前已经作为废弃机密封存了,我不能说太多。”
“当年那段时光用地狱训练四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每个月只放一天零八个小时,而且不能出去。我们俩每次等放风吹哨响起的刹那,就撒丫子往机房跑,去抢那可怜的几台电脑,二倍速看番剧——动画片儿,狂打闻过偷偷带U盘进来下的游戏。”裘必进想了想,“《海贼无双》听说过吗?”
“没有。”
“好吧,”裘队悲伤地说,“大概是时代变了,现在的年轻人居然连见闻色……”
啪嗒一声,病房门开了。
闻过披着件大衣缓步走出,头发杂乱,面容锋利,白T里依稀可见从脖子捆到上腹的绷带,浑身的冷意煞气。
裘必进立刻放下双臂:“闻过!”
闻过低沉“嗯”了声:“南观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我去洗把脸。”
“我有话要问你。”裘必进盯着闻过,一字一句道。
医院走廊洁白寂静。闻过停下脚步,扭过头看着裘必进。
裘必进靠近闻过,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慢慢地说出几个字:
“ 0.45英寸,ACP。”
“……”
“车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了,车主当场身亡。但刚刚打捞组把轮胎捞上来做了弹痕检验,把结果发到了我手机里头。”裘必进看着闻过的眼睛,“不要告诉我你手上有一把柯|尔|特。”
“……”闻过侧开目光,没有回话。
“不是你开的枪,对不对?”裘必进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南观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的枪法为什么准成这样?你们俩什么情况?你之前认识他?”
长廊几乎沉寂无声,安静得连楼下推医药车的轮子滚动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我不认识他。”半晌,闻过缓缓地开口,“我只是听说过南大总督——以及他的某些传闻。”
裘必进“呵”了声:“搞得我没听过一样。”
闻过俊美无俦的眉峰拧起,犹豫了几秒,还是吐了口气。
“你知道大约两周前,在京北核心区边缘发生的安全事故吗?”
裘必进心头一紧:“我不知道。”
“这件事情算是我们铬刚内部上下通传、严重警示的保卫事故。”闻过摁了摁眉骨,放低声音,“两周前,NO.1大总督连衡和当时还是NO.3的南观,乘坐专列高铁从东北大区返回,路上被脱轨的货运列车拦腰撞上,恰好撞的是南观所在的那节车厢。”
裘必进满脸的震惊:“——这都活下来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闻过说,“后来这件事情被严厉地压了下来,大事化小,一点风声都不允许透出。”
“——再后来,南大总督变成了南总督,连降六级,三天前到达明江。”
裘必进目瞪口呆:“这,这……”
“很不合常理是不是?”闻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一切都太奇怪了,简直是完全没有逻辑。哪有受害人遇刺重伤后,不但没有慰问补偿,反而连伤都还没有养好、就立刻被贬到沿海边陲城市的?”
裘必进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那些悬于天顶的、扑朔迷离的刀光剑影,风云诡谲、难以辨析,好似阴谋之手搅动着命运的轨迹,将他们这些人慢慢地、不可逆转地推向前方未知的迷雾。
“我的建议是,别再深究了,”闻过拍拍裘必进的肩,眼底好似沉下一滩深水,“南观身上的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也复杂的多得多。”
“他实际上非常谨慎、聪明,也非常——”闻过停顿了一下,“强悍,同时极其的危险。”
“两周前那个重大事故发生后,核心区铬刚部队驻守负责人,也是我的顶头上司,被紧急严肃问责,一周前遵循调令到华南大区,担任当地铬刚部队的顾问,实际上就是降职避风头的意思。”闻过眉眼隐隐地暗沉,“他取道江南、经过金康,特地和我吃了顿饭,告诉我南观将要被调到明江的事情。”
“老爷子在核心如此之久,与南大总督打的交道相当之深,他的话虽然不一定完全正确,但一定是有深意、有他的道理的。”
“对于南观,他是这样评价的:”
“——这个人半年内的所作所为总体看来极其激进,手段激烈;但他平时在核心区并不是那种刚愎自用、强硬武断的人,有时候你会觉得他相当的温和、平静、礼貌。”
“然而此人的强硬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是当面表演愤怒、强硬和反击,而是通过不容回避的斡旋谈判达到目的。”
“他没有那种弄权逐利的欲望,私生活作风干净,不喜结党营私。作为普通人,他更没有那种‘玩家需要通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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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的、不可抗拒的铭刻任务改变世界’的优越感与野心。”
闻过一字一句地、低沉地道:“他说,他有时候根本不知道南观想要什么,也完全看不清这个人开辟的道路究竟要通往何方。”
“……”裘必进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闻过眼睛微微眯起,眉眼锋锐凌厉,强势雪亮如刃的视线往紧闭的病房大门一瞥,神色复杂,若有所思。
“这简直是个大麻烦,”裘必进抓狂地捋了把头发,“就现在这事故频率,不出半个月,南观不死也得没半条命——我听说明江的玩家团体已经在准备抗议南观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闻过,你怎么想?你现在宣布紧急庇护条例,将南观置于你的保护之下,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裘必进忧心地问,“你总不能一直跟在他身边给他挡爆炸,南总督也总归要回到他的辖地去办公的。”
“……我不知道。”
裘必进露出震惊的表情:“你不知道?”
“但只有一点我是知道的,”闻过的声音低沉、稳定、有力,“我不会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
“这个人自从半年前空降核心区NO.3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而不择手段前进——制约玩家行为,限制玩家完成任务的权利限度与手段。”
“这些年其实国内的风向已经出现了剑走偏锋的矛头,玩家等级论开始冒头——越来越多的玩家认为‘铭刻’和‘任务’是天选的标志,是为了督促优秀、有能力的人有责任做些什么来改变社会。
“后果就是,不但契约行为慢慢地加剧变多,而且玩家完成任务的烈度和方式也超过了法律给予公民的权利范围,甚至侵害到了普通人与其他玩家的利益。”
“于是,有这样一个问题,一个所有人都需要正视的,有关于权利、伦理、平等的问题,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当你需要侵犯他人的利益才能满足自己生存的需求,这种对于他人权利的践踏,是否合法?是否合理?是否能够被接受?”
“一个强大的、更优秀的、各方面都更加出色的玩家,他所拥有的权利,是否比其他人类个体的优先级更高、更加珍贵、更加具有实现的价值?”
“在这个紧要关头,南观站了出来,坚定不可更改地表达了他的态度:”
“——玩家的权利不应当被优先考虑,因为玩家也是人类。”
“人与人之间所拥有的权利,生而平等。”
医院顶楼洗手间内,闻过接了把冷水,草草往脸上一扑。
水珠如溪流般缓缓流下,淌过他刀凿斧刻、深邃硬挺的鼻梁,从坚硬的下颌滴落下来,沾湿他的领口。
自己刚才的话语如钢铁般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他耳畔振鸣回响。
——“而我,至少迄今为止,是站在南总督那头的。”
闻过面色冷沉,他搓了搓领子有些湿凉的衣服,干脆利落把白T从头顶拽了下来,对镜露出绷带缠绕的上半身,隐约可见整整齐齐八块腹肌,肩背肌肉流畅蓬勃,隐藏着极强的爆发力。
忽然,他的眼神猛地一怔,死死盯着镜中自己的左胸口。
一个箭矢穿圆纹路“处决”的铭刻,盘踞在他心脏右侧五厘米处,再右侧,链接的是一个双桃心交错“纵情”纹路。
他紧紧凝视着这两个铭刻,心中掀起惊疑的巨涛骇浪。
不,不会记错的。
连续两次出现“处决”的概率不高,所以他对于这两个铭刻的印象非常深;金康大桥上虽然他大开铭刻以提升身体素质,但最终打爆车轮的人是南观,自己不满足“处决”消除的标准。
——那么,我的其中一个“处决”,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