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漱玉怔在原地,直至人群退散。
她匆匆回到客栈,进了王生房间,她一一检查,房间东西摆放位置几乎原封不动,不见王生留下的痕迹。
“可有物证?”
“有!”
胖官老爷与王生的对话犹在耳畔,这一对话在她脑子中不断盘旋,王生所指的“天”究竟何意?
天道?还是神明?
严漱玉急的团团转,初出茅庐便遇此等事,竟然想不到解法。
她坐在桌边,想给家里写信,想给月光子写信,提笔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严府的根基在京城,天高皇帝远,这王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能活到上京的那一天。
门派的中不乏武功高强的师兄师姐,但是山野门派和官府之间,总是被压一头的,她自己要行侠仗义,也不能拿门派去冒这个风险。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以她的功夫,或可拼死救出王生,可救出之后呢?
李耀祖仍在,日昌票号仍在。
严漱玉回到房中,呆坐在窗前。这无力感,比面对最凶恶的怨鬼还要令人窒息。
忽然有人敲门,严漱玉起身打开门一看,是店小二,他道:“客官,昨夜那位公子退了房,却未结账。”
“我知道,记我账上。”严漱玉笑。
那小二这才放心点点头,“既如此,那就不多打扰了。”
待小二退去了,严漱玉关了门,将外袍一脱,仰面倒在榻上。
用月光子的话来说,世人各有因果,生死皆是挣命。同样在世为人,因果是相互牵连的,所以挣命靠自己,有时候也需要靠别人。
但是王生孤立无援,无法去依靠别人。
可他又不该死。
该死的人又还活着。
严漱玉脑子几乎要打架,她呆呆愣愣的看着帐顶,上面是一幅松海图,雕刻的栩栩如生,角落里却悬着个不起眼的纸包。
那不是她自己的东西,难不成王生所指的“天”原来是“上面”意思?
她弹坐起来,一把扯下那个纸包,打开看,竟是厚厚一叠泛黄的信笺,密密麻麻都是王生与祝姑娘的往来情书。
王生致祝鹃儿:
“子羡姑娘容艳胜海棠,慕卿才思若流觞。
山高水长情更长,琴瑟和鸣效凤凰。
待我蟾宫折桂日,八抬大轿娶娇娘。
娟儿卿卿莫相忘,月下花前誓不忘。”
祝鹃儿回王生:
“春闱在即莫彷徨,且将心事付文章。
妾心如磐石般坚,父母许婚意已彰。
愿君勤勉登金榜,不负寒窗十年光。
他日锦衣还乡时,与君携手拜高堂。”
每封信件都署有日期,林林总总,竟然能追溯到七八年前,二人竟然这么早就定了终身。
严漱玉何曾见过这般缠绵悱恻的情话,纵是她情窦未开,也羞得脸飞红!
忽见一封崭新的信件掺杂其中,拿出来一看,写的是:敬严姑娘亲启。
严漱玉正欲拆阅,忽闻窗棂传来“嗒嗒”轻响。她本不欲理会,那声响却愈发急促,只得推开窗扉探身望去:“谁!”
舒湛川手中抛着石子,仰着头看她,见她穿戴整齐这才凌空一跃而上落在屋檐上,严漱玉本就看信心虚,四目相更是面红耳赤。
舒湛川看她双颊绯红,似初绽芙蕖,粉扑扑、白净净,两厢对望对间,几乎一个倒仰要跌下屋檐去,严漱玉忙伸手一拽,“你做什么?”
“唤你半日也不应声。”舒湛川说。
严漱玉原以为是官府差役,见是他才松了口气,却又因方才惊吓,她有些恼:“你没事来此作甚?”
“不能来?”舒湛川他漂亮的眉眼带着不悦。他越过她肩头往里看,见桌面上摊开一群粉的白的五颜六色的信笺,心头没由来的一跳,他径自跃入房中:“怎么不请我进去喝茶?”说着要去桌上拿茶壶。
严漱玉去抓王生给她写的信件,因她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也她不道方不方便给第三个人知道。
舒湛川手疾眼快,先他抢过了那一封最新笺:“这是什么。”
严漱玉气坏了:“我都不知道你舒小公子这么无赖!”
舒湛川不能自如,可既已出手,断无退回之理,如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见信封上入目“严姑娘亲启”,他面色一沉:“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严漱玉知道他脸皮薄,断不会拆信,索性坐下叹道:“王生去告李耀祖,把自己闹进里去了。”
“哦?”舒湛川挑眉,将信递还给她,“这些都是他的?”
“是啊。”严漱玉撕开火漆封缄,取出信件来,展信细读,眉头渐渐紧锁。
这间隙舒湛川瞥见那些情意绵绵的字句,颇觉尴尬,自顾斟了杯茶:“写的什么?”
严漱玉将信递给他。他粗略一看,只见信中王生写道:“此间书信皆藏于家中暗格,幸未遭李家搜去。虽可证我与鹃儿旧情,然终有损她名节。此番鸣冤,胜算渺茫。若我不测,望姑娘将此信焚化,与我同葬。送信之恩与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信末另附一笺,托付严漱玉转交祝鹃儿,劝她在深宅中珍重自保,字字血泪,情深意切。
严漱玉感性,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舒湛川放下信件,手足无措:“你哭什么?他还没死呢?”
“我哪里是为他哭?”严漱玉说舒湛川就是个木头,“我是我是为他们这段情伤悲,郎有情,妾有意,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严漱玉忽然想到王生似乎提了一句证人在飞山巷,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你哪儿去?”舒湛川拦住她。
“我这就去飞山巷。”她愤愤不平:“如果明日升堂有证人能够到场,作证他们早有婚约,或许能逆转局势。”
舒湛川起身拦在门边,“飞山巷的证人早就不在那住了。”
“什么意思?”严漱玉愣住了,她吸吸鼻子。
“住在飞山巷的都是他的街坊邻居,平头百姓哪个敢得罪权贵?”舒湛川淡淡道:“如果你说的证人是祝鹃儿的父母,那更无可能出场作证。”
“为何?这可关系到她的终身幸福,而她们可是她的亲生父母啊。”
舒湛川面上平静:“不是所有父母都似你爹娘那般疼惜子女。”
严漱玉不信:“你乱说。”
“你可以去试试,你便是踏破门槛,他们也未必理会!”舒湛川气她莽撞,又见她眼角挂泪,杏眼潮湿红润,表情倔强,像一种毛茸茸的动物,舒湛川深吸一口气,缓缓语气:“我差人去查过这事的原委。”
这出乎严漱玉的意料,她没成想舒湛川还去跑了这事。
镖局有踩盘子插旗的,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更何况这种摆上台面的消息,收集过来更加简单,舒湛川晃悠悠回到屋内,严漱玉把门一关,竖起了耳朵。
原来:这王生与祝姑娘青梅竹马,二人情投意合,十三岁开始参加科举考试,祝父见他才思敏捷,认为他一定能一举登科,曾亲口许下婚约,不料到王生考试五六个春秋,屡试不第,二人婚事也一直未能够落下。
祝姑娘从一而终,亦日日盼日日等,王生三年前丧父,孝期刚过,一切都在好转,王生挑灯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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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待今年的春闱。
祝父老来得女,原指望女儿攀个高枝好养老。眼见女儿年岁渐长,已经是双九年纪,还未能够出嫁,家中又多一张嘴吃饭,生计日渐艰难。因此就让女儿与他一同到街边卖豆腐。
那日李耀祖与人打赌纵马,马术不精,竟撞翻了祝家豆腐摊子。豆腐散落一地不仅没赚钱,还赔了本,对方锦衣华服,气势汹汹,本来祝姑娘的父亲不打算纠缠,没想到祝姑娘胆子大,揪着李耀祖让他赔钱。
李耀祖当日打赌输了,本来就不畅快,虽然祝姑娘蒙了脸,一双漂亮眼睛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他假意赔了豆腐钱,然后又反口:“这豆腐弄脏了我这身云锦袍子,须赔我百两银子!”
祝父只觉得天都塌了,他们小门小户,便是倾家荡产也凑不出这许多银钱。
李耀祖当即逼着立下欠款字据,日日亲自上门催债。
王生听说出了此事,再也无心读书,上街卖字画挣钱。
那日他揣着辛苦赚得的三钱银子赶往祝家,迎面就撞上了从住家出来的李耀祖,李耀祖吃饱餍足,十分得意。
王生感觉不妙,冲进祝家一看,祝姑娘衣衫不整,正拿着白绫在上吊,已然叫这个禽兽糟蹋去了!
夜里祝父、母买豆腐回来,听闻此事,痛苦不堪,王生爱她深切,当场向二老提亲,当即向祝父父母求取祝鹃儿。
二人交换了生辰八字,下了婚书。
哪知隔日,李耀祖又来欺辱!
祝鹃儿不堪受辱,竟爬上城楼要跳下,要一死了之,闹得满城风雨、传的也沸沸扬扬,李耀祖强.逼祝父、母,按着不让他一家保官,
又过了一两日,不知怎么的,李耀祖突然转变态度说要把祝鹃儿抬进门当二房太太。
祝父、母哪有不依的道理?
当即撕毁婚书,举家搬入李家别院待嫁。
“后来之事,便是你我亲眼所见了。”舒湛川说完,屋内一时寂静。
想不到个中原因竟是这样的,严漱玉五味杂陈。
舒湛川看着严漱玉,泄了气,他说:“王生死不了。”
严漱玉抬眼望他,眸中带着探询。
舒湛川懒声道:“对于梁弘毅来说,这个王生可是个肥口袋的好借口。”
日昌票号再猖狂,也是要依仗官府,两边就算有勾连,也不可能轮到票号去教梁弘毅做事。
今晚怕是有人口袋要大出.血了。
严漱玉听着他的声音,情绪平复不少,然后坐回桌边,细想其中关窍。
也是。
那知府也没这么蠢,众目睽睽之下抓了王生,自然不会让王生死在他的牢里,况且王生手里还有证据没有暴露,这是一颗埋着的火雷,梁弘毅不敢赌。
“这么说,王生能出来。”她忽然展颜一笑,“只要出了那个门,就有活路。”
“聪明。”舒湛川觉得她真的奇怪,寻常闺秀讲究笑不露齿、仪态端方,这丫头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喜怒皆形于色。她这样恣意自由,世间独一份。
恍惚间,他想起多年前书院射圃,那个抱着纸包旁若无人吃干果的圆脸丫头。当年骂她“无知村姑”,如今想来,也不知是气自己心态不稳,还是恼她活得这般自在。
严漱玉她收好信件,用衣服盖好,见天色已晚,正欲邀他同去用饭,却见舒湛川捻着手指兀自出神,唇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真是活见鬼了,严漱玉喊他:“喂!笑什么呢!”
舒湛川猛然回神,拂袖起身:“不是要用饭么?走吧。”说罢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严漱玉跳起来:“你又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