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无头绪的想法连在一起。联系到与这家里毫不匹配的行头,见人总是面无表情,也不打招呼。
王婆婆上楼时,他也只是上前帮忙提着菜篮子和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身边婆婆絮絮叨叨的声音一句也没答,只是嗯一声又一声。
摆着副臭脸,臭脾气。
是家里破产了吗?
既然破产了,那也能说的通。
现在大环境都不好赚钱,妈妈也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工作。
云竹继续瞧他,目光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悲悯。
“看够了没?”男生忽然说道,两人坐的近,把云竹吓得一激灵。
“没、没有……”云竹下意识回答,脑子一愣又改口道,“不是不是,说错了。够了…”
两个回答都让人难答。
男生轻笑一声,接着干手里的活。
云竹干脆闭嘴。
幸亏客厅没开灯,云竹半张脸隐没在阴影处,没人看到她脸上的窘态。
“你为什么来这里?”男生毫无厘头地来了句,“没有家吗?”
云竹仰起脸,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
“有家,但更准确的来说,那是睡觉的房子,不是家。”
“你被人赶出来了?还是离家出走?”
“……都有。”
“那你挺可怜的。”
“你也是,家里可能破产了吧,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破旧的楼房。”
“……?”
“……你家没有破产?”
男生气笑了,“想象力很丰富。”
“……谢谢。”
话匣子一旦打开,在狭小的客厅内,就再也无法合上。不远处的厨房传来水龙头大开的流水声,锅碗瓢盆发出的声音成了两人聊天的完美避风港。
云竹捡起一片菜叶子,挑起趴在叶子背面的青菜虫,“那你呢?”
“什么?”
“你不是本地人,怎么突然来这里?”云竹想了想,生活在这条小巷子里,多少人的面孔都会有点印象,但搜寻了无数记忆,硬是没有一点找到和他有关的事情。
“我啊——”男生用干净的指甲挑起指腹上的烂菜叶子,漫不经心。
云竹静静地等着后话。
“体验生活。”
“……”
我迟早和你们有钱人……算了。云竹摇摇头。总归不是同一条道路上的人,无缘不必强求。
两小捆新鲜空心菜很快择完,男生甩甩手,端起地上的不锈钢盆就往厨房去,留下云竹一个人在原地。她再次回到沙发旁边,打开电视机。
王婆婆家里就是这样朴素的让人安心,整个屋子的装修像八零年代。连电视柜上摆的电视机都是又老又旧的笨重款式,拿起附上一层塑料膜的遥控器,按下去,电视机屏幕上顿时出现雪花屏。
滋啦滋啦,和窗外的雨声重叠在一起。
下一秒屏幕出现陈晓旭的脸,果不其然,王婆婆又在看八七版红楼梦。正好播放到刘姥姥进大观园那一话,各个人物矜持的欢笑声响彻客厅,覆盖住从厨房传来的油锅沸腾的炒菜声。
刚进门时,手机随手放到了茶几上,此时传来新消息提示音,屏幕亮起。云竹见状单手拿起手机,离开桌布的瞬间,手机壳和茶几上铺的一层软透明塑料发出粘腻的声响,云竹不嫌弃。
云竹看到熟悉的联系人界面发来一条足足六十秒的长语音。
六十秒不是苏琦的极限,而是微信一次性语音长短的极限。
云竹刚准备点开,又看了一眼在厨房做饭的两个人,于是长按转文字。
一大片脏言片语、忍辱不堪的文字一个一个字呈现在微信框上,云竹盯着那整日里听得耳朵快要磨出茧子的那几个词汇,终是忍不住红了眼。
苏琦照样什么也没有给这个女儿留。
在女儿和小儿子之间,苏琦纠结良久,最终一定锤音选定了女儿云竹。
当时街坊邻居还觉得,当妈的还是心疼女儿,毕竟女儿跟着妈妈亲。
云竹起先也是这样觉得,妈妈很好,妈妈爱她,不忍心看她在父亲那边受苦,担心被后妈虐待。
但是这个想法在一次周三晚上,妈妈醉酒打电话怒骂的时候,彻底破碎。
*
2018年3月17日。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苏琦照样晚上去工作应酬,喝得不省人事。年龄尚小的云竹迷迷糊糊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是苏琦的同事打过来的,目前在楼下,让她过来接应。
云竹想都没想就穿着拖鞋跑出去,飞奔下楼,果不其然,趁着月光,她在楼下看到了喝得一塌糊涂的妈妈。女同事只是瞥了云竹一眼,说道:“你这小身板,扛着你妈回去,能行吗?”
云竹点点头,和阿姨道谢后就扶着妈妈,纤细的胳膊微微颤抖,中学生扶着一个成年人,还真是不容易。
当时很想和阿姨说,她扶不动,妈妈喝得太晕了,会耍酒疯,一不小心跌落楼梯,她也没钱送医院。
但是这些话,最终还是用牙咬碎,搅混着口腔里的苦涩,咽进肚子里去。
只因妈妈说过她就是一个麻烦精。
身为一个麻烦精,本身就是个大麻烦,那就不要给别人增添烦恼。
醉醺醺的妈妈躺在又破又烂的小床上时,云竹蹲在角落里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眼前一片黑一片白。
苏琦哭红了眼,嘟囔着云竹听不懂的话。
那天。
那天是什么情况?
……
好像也是下着大雨,雨点跟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打在窗户玻璃上,吵人的很。
苏琦当场就怒骂一声:“你他妈不会把窗户关上啊?床单衣服湿了我可没钱给你买新的!”
伴随着冲天怒吼,还有一阵重物砸到墙上的声音。
云竹急忙跑去关上窗户,回头看去,高跟鞋的鞋印呈现在墙上。
好险好险,差点被砸死……
就在她内心暗暗松一口气时,床上摆成“大”字的女人突然哭出声。
云竹慌里忙慌光着脚丫子跑去客厅,烧了一壶热水,在满是外卖垃圾油腻污迹的茶几上,挑到了一个还算干净的杯子,装满水,送去。
卧室门虚掩着,云竹踮起脚尖,左手握着腾起腾腾冒热烟的塑料杯,右手搭在门把手上。
门把手生锈了,摸起来很粗糙。
雷雨交加,窗户外面电闪雷鸣,暴风雨忽至。
云竹感觉全身就要湿透,明明家里的门窗全部关得严严实实,但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如同浸在海底深渊般,堵塞,又泛着湿意。
卧室里传出女人断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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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床上显出手机屏幕的白光,像是在给什么人打电话。
在打电话,这个时候应该不能硬闯吧……不然会吵到妈妈的。云竹是这么想的,于是继续光着脚丫子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捂着热水瓶取暖。
像只可怜小猫,无依无靠。
“啊啊……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呜呜你说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要把她要回来?”苏琦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卧室门缝里传来,云竹这个时候特别想冲进去抱抱妈妈。
“她一点出息都没有,还是个聋子,你知道吗她是个聋子!耳朵都听不见,你指望她将来能干什么?我连家长会都不给她开,为什么?因为太丢人了!”苏琦将整个人蒙在湿漉漉的被子里,声音显得闷闷的,但依旧清晰,“谁会喜欢一个残疾人孩子啊?放屁!你以为我很有钱吗?助听器的钱都是我扣扣搜搜省下来给她买的,要不是她在这里,我早就改嫁了!”
“云生在那边过的应该很好吧,我前夫很有钱,零花钱也给的多……你说什么?妈的,要是那个贱人敢虐待我儿子我他妈直接上去拿刀拼了!”
“我想再找一个,但是这个聋子太耗费我的精气神了……体弱多病,爱哭,我都不想说,如果她是一个健全的人该多好……”
隔着被子的音量小了许多,再加上窗外雷声阵阵,听力有障碍,话语落到云竹耳畔并不完整,但她还是从断断续续的字眼中听出来了什么。
云竹对于左耳失踪这一缺陷,完全没有足够的勇气重提。
从小到大,聋子,残疾人……这些看似正常但实则带有恶意的称呼从未在她身上断掉过。
曾以为妈妈会不嫌弃她。
但是一切的一切,这些空有的、虚无的感情全是空白的纸包,云竹以为里面是甜蜜的冰糖,但拆开后却是一堆蠕虫在缓慢地恶心地爬行。
妈妈从未接纳过她。
之后的日子里,云竹也渐渐明白,当初父母判离婚时,为什么妈妈最终选择了她而不是弟弟。
原来弟弟跟着有钱的爸爸,吃喝不愁,无须担心物质方面的生活,而她跟着妈妈,过着漂泊破碎的日子。
妈妈忍心舍得将爱子远送前夫,同样忍心让云竹从小跟着自己受苦受难。
云竹扭过头,脚底似乎吸纳了地面上所有的凉气,冰冰凉凉没有温度。
她脚步漂浮,弱小的身子一晃一晃,如水的月光在她身上停留,最后被晃下来,滴在地面上。
是月亮在哭。
同样的,云竹也在无声地哭泣。
泪水滴在手机屏幕上,原本充满裂痕的手机屏保已经够看不清字了,这眼泪再模糊一下,苏琦发来的一长串语音隔着电子屏幕融进水里,恶意渐渐蒸腾。
或许她就是做的不够好。
云竹沉浸在悲谷中总是这样想。
楼上传来噼里啪啦的破碎响声,夹杂着女人呜咽的叫骂声,似乎连带着天花板也阵阵颤抖。
云竹心慌了一瞬间,她知道那是苏琦回家后看到没人在家,正发火摔东西撒气呢。
王婆婆端着菜坐在编织一半的的毛垫上,筷子夹着空心菜,混黄的双眼向上瞟,没吭声,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云竹的背。
男生倒不是个乐意妥协的人,当场放下碗筷,五步作三步推开门,往楼道上大喊:“再扰民我就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