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唧——
那感觉，像是棍子捅进了又冷又黏的烂泥里。
噗——
又是一声粘腻的声音。
书皮被林初一手里的电蚊拍捅得凹进去一大块。
像戳破了个脓包，封面中央那只恶心的眼珠子，瞬间就跟被搅碎了的烂泥似的。
然后一股子又腥又冷带着烂木头和铁锈味的黑气，呼啦一下从那烂眼窝子里喷出来，劈头盖脸糊了林初一一脸一胳膊。
那冷气跟活的一样，顺着他胳膊皮肉就往下钻，原来脑子里鬼哭狼嚎的动静也猛地拔高，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咣咣往他脑子里砸：
“痛死老子了！！！你敢捅我？！！！”
“我要撕了你！连皮带骨嚼了！！！”
林初一被这更狠的劲撞得眼前一黑，身子晃得像大风里破麻袋，差点一头栽地上。
他下意识低头，想看看那书被他捅成什么样了。
这一看，林初一浑身的血唰一下凉透了。
那书封面中央被他捅中的地方，烂糟糟一团，焦黑一片混着暗红粘稠的东西，跟搅烂的生肉似的，中间一个窟窿，边上还一抽一抽的，窟窿里好像还有东西在蛄蛹。
他抓着拍子把手，指头关节正死死抵在那烂肉边上，蹭得满手都是粘腻的暗红烂肉。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眩晕感猛地冲上头顶。
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刚才干了什么？
刚才为什么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他控制不住也根本不想控制的暴戾？
“呜...哥哥...”
不远处，蓝溟带着哭腔的细小声音，像根针一样。
如梦初醒，林初一猛地扭头。
蓝溟缩在书架下面，抖若筛糠，大眼睛里含着泪，全是惊恐。
林初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
蓝溟看着他，看着那烂了的书，眼神，仿佛被刚才他癫狂的样子和眼前这鬼东西给吓坏了。
“蓝...我...”林初一想解释，但看着蓝溟含着泪的眼睛，又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这时，一股更加浓，更阴寒带着怨毒的黑气，猛地从那被捅穿的书里喷涌而出。
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像触手一样猛地缠上林初一的手臂。
瞬间刺骨的寒意就穿透了皮肉。
同时，那原本只是在他脑海里尖叫的声音，音量陡然拔高，变成了无数个重叠在一起的歇斯底里的尖嚎，疯狂冲击着他的耳膜：
“啊——！！！”
林初一被这突如其来更猛烈的精神和物理双重冲击撞得眼前一黑。
同时，那书上的窟窿裂得更大了。
黑烟像毒蛇一样从里面蹿出来。
然而它们的目标竟然不是林初一。
几乎是本能反应。
林初一朝着蓝溟扑了过去，将瑟瑟发抖的蓝溟护在胸前，双臂收拢，用自己的后背接住了那些黑烟。
跟棍子砸在厚麻袋上似的。
刹那间，林初一感觉自己像是被好几根冰冻的钢筋狠狠捅进了肉里，冷气渗透衣服，直直往骨头缝里钻。
紧跟着就是钻心的疼，不光是肉疼，这冷气刺的他神经也一跳一跳的疼，眼前瞬间一黑，全是乱飞的金星，一股子腥甜味涌到嗓子眼，身子根本控制不住地往前一一倒。
书架被他撞得直晃，书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这回怕是真要交代了。
这念头刚冒头，身后那烂书爆发出更凶狠的恶意，更多的触手一样的黑烟朝他刺过来。
就在这节骨眼上——
哒。
这声音不大，可怪得很，愣是盖过了瘆人的鬼嚎，清清楚楚地钻进了林初一的耳朵里。
林初一疼得眼前发黑，脑子像团浆糊，他只能拼命转了下眼珠子，用吃奶的劲把眼皮掀开一条缝，朝着声音方向看过去。
逆着书店高处那几盏昏黄灯光。
一道身影走了过来。
还是那身毛衣，里头露着睡衣领子。
暖黄的灯光从后方照过来，给那道身影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边，却让他的面容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是……老板……
林初一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停跳了一拍。
他甚至有一瞬间都感觉不到后背那钻心的疼了，不是不疼了，是所有的感官，都下意识集中在那个逆光走来的身影上。
陆西辞的脚步停在了林初一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林初一看到他低下头，目光落在那本被自己用电蚊拍捅得稀巴烂，正疯狂地喷黑烟的书上，然后，就那么弯腰捡了起来。
“不...”林初一想阻止陆西辞。
可下一秒，林初一的眼睛忽然瞪圆，猛地看向陆西辞投在书架底部的影子上。
那片浓墨似的影子里，突然窜出来一双手。
扭曲，透着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邪性，像夜里坟地伸出来的鬼爪，十根指头弯成铁钩，带着一股子要把人脖子拧断的狠毒，速度快得吓人，直直抓向陆西辞毫无防备的后颈！
“小——！”
林初一张嘴就想吼，可声音刚挤出一个字，后背疼的就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后面那个心字硬生生卡在气管里，憋得他眼前发黑，眼眶瞬间就红了，全是生理性的泪水，一个字都再吐不出来。
听到声音，陆西辞身形轻微地顿了一下。
就在他身体顿住的同时——
“呃...嗬...！”
一声像是喉咙被扼住的闷哼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猛地从书架那片影子里，或者说从陆西辞手里那本破书里传了出来。
林初一瞳孔骤缩，他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凶神恶煞抓向陆西辞后颈的鬼爪，凭空消失了。
一个模糊扭曲的人形轮廓出现，正拼命地用两只手死死抠着自己的脖子的位置，两条腿在半空中胡乱地蹬踹着，整个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拎起来一样，在原地痛苦地扭动。
林初一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冻住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头皮麻得像是要炸开。
他几乎是僵硬地，一点一点，把目光从那扭动的影子挪回到陆西辞身上。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依旧虚虚地悬在书页上方，连姿势都没怎么变。
而影子里那瘆人的，喉咙被扼住的“嗬嗬”声还在持续。
没多久，它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然后，林初一清晰地听到——
咔吧！
一声短促的像是脆树枝被硬生生折断的声响。
世界，瞬间死寂。
刚才还鬼哭狼嚎的尖啸，影子里瘆人的嗬嗬声，黑烟蠕动的粘腻声，全没了。
只剩下林初一自己跟破风箱似的又急又重的喘息声，还有心脏在胸腔里玩命狂跳的动静。
咚咚咚，撞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震得后背那几处被黑烟灼烧的地方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疼得他眼前发黑，直冒金星。
他僵硬地又转了一下脖子，刚才还在疯狂蹬腿扭成麻花的模糊人形轮廓，也不动了。
像被抽掉了骨头，软塌塌地摊在地上，颜色飞快地变淡，最后跟泼在地上的脏水被太阳晒干一样，彻底消失了。
连点灰都没剩下。
变成这样，谁做的，不言而喻。
林初一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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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后背还在火烧火燎地疼，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他怀里的蓝溟抖成筛糠，小东西冰凉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大眼睛里全是惊恐的泪水，小爪子死死揪着他的衣服，连呜咽都不敢发出声音。
暖黄的灯光从陆西辞背后高处打下来，给他的轮廓镀了层模糊的光边，却让他的脸完全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和没什么血色的薄唇抿成一条没什么情绪的直线。
林初一大气不敢出，后背靠着书架，硌得生疼。
陆西辞的目光在那本烂书的封皮上停留了几秒，悬着的手终于落了下来。
不是翻书。
嗤啦——
一声异常刺耳的撕裂声响起。
刚才那本还要杀人的书，就像一张被随手撕开的废纸，然后被丢到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陆西辞才缓缓抬起眼，目光终于落到了靠着书架，脸色惨白如纸，怀里还抱着个瑟瑟发抖蓝色果冻的林初一身上。
林初一被他看得浑身汗毛倒竖，感觉那视线比刚才书里喷出来的黑烟还冷，他下意识地想把蓝溟抱得更紧点，但手臂一动，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就猛地袭来，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
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疼哼出声，嘴唇都咬破了，一股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
陆西辞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似乎扫过他额角的冷汗和咬破的嘴唇。又往下，落在他紧紧抱着蓝溟，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节上。最后，停在了他微微颤抖的后背，那几处被黑烟灼伤，正洇出深色湿痕的卫衣布料上。
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里，依旧没什么情绪。
然后，陆西辞的视线移开，看到林初一因为脱力而掉在脚边的那个的“电蚊拍”上。
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污迹看着脏兮兮的。
他眉头几不可察的轻微地蹙了一下。
那动作快得像是错觉，但林初一离得近，看得清清楚楚，那蹙眉里，似乎带着点嫌弃？
下一秒，陆西辞轻轻踢了一下掉在地上的电蚊拍。
拍子被踢得往前滑了一小段距离，正好停在林初一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弄干净。”
说完这句话就没再看林初一，转身走了。
哒，哒。
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在死寂的书店里，清晰地回荡。
直到那脚步声消失，林初一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地一声松懈下来。
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泄了，后背的剧痛和脱力感排山倒海般涌来，身体一软，怀里的蓝溟脱手而出，落在他腿上。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觉肺里火辣辣的。
“呜...哥哥...”蓝溟终于敢发出声音了，带着浓重的哭腔，冰凉的小身体紧紧贴着他，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全是惊恐和后怕，“...痛痛...吹吹...”
“没...没事了...”林初一忍着痛，声音沙哑地安抚它，抬手想摸摸它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根本控制不住。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暗红粘液和焦黑污渍的手，又看看脚边同样脏兮兮的电蚊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强压下去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
“呕...”他猛地偏过头，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后背的伤被牵动，疼得他蜷缩起来，冷汗像开了闸的水龙头，瞬间浸透了衣服。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初一！蓝溟！”是桃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喘息，她显然是感觉到了什么，急匆匆从别处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