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玄花费许久，才平复心中慌措。
他缓缓道：“是我唐突了，”将手中册子还给黎盏，交付时，却十分不经意地触碰了一下黎盏指尖，让自己声音显得正常平稳些，“我并非有意与你争抢，只是对提及段青玄生平的好奇使然，现下物归原主。”
黎盏一拍掌，道：“段青玄生平，这我熟啊。市面上话本我都看过一遍，你想知道什么，他怎么跟黎盏搞在一起的，黎盏生气了怎么哄，两人吵架谁先认怂，如何由爱至恨，我都能跟你一一说来……你要听哪个？”
后方一道不屑的嗤声传来：“黎盏这种妖人，怎么配与段青玄相提并论？”
黎盏微微挑眉，转过身子，看向那出言不逊之人。
段青玄最出名的除了剑法，便是那堪称狗血的情史。
可能他的成名路太过顺畅与无法复制，说到头也不过只能用“天纵奇才”四字概括，为了满足八卦之心，大家只能将目光移上了他与黎、章二人的纠葛。
自然，也有人痛恨黎盏，认为他配不上段青玄，越发愤恨不甘于每每提及生平便都要和黎盏这个入魔妖邪绑在一起。
面前此人不过二十来岁年纪，生得尖嘴猴腮，紫衣袍衫，腰搭金蹀躞，习惯了用余光瞧人，此刻目光流连过王二与朝玄一身粗衣，十分鄙夷：
“段青玄与黎盏和离百年，连他自己都不屑于再提黎盏，他若还在世，定会把你们这些嚼舌根的嘴巴给缝上。”
黎盏不急不恼，道：“你说段青玄不爱黎盏，若是他当初没有那么喜爱黎盏到满世界为他找珍宝奉上，若是两人相敬如宾，又怎会传成如今的风月事迹？”
“要不是黎盏蓄意勾引，剑尊怎么会看上这种徒有一张脸蛋的废物？”
“哦？怎么我记得是段青玄追的黎盏……你算哪门子东西啊，还为他抱不平。”
王二见势不妙，忙打圆场：“二位别争了，反正段青玄也死了，前身的事再争也争不出来个结果啊，都让一步，让一步……”
那人显然也觉得自己一时气急来争论落了档次，又争不过黎盏，理了理衣摆，仰高脑袋便往前大步迈去。
朝玄远远看着他身影，几番想要上前，还是强忍下来。
他归结于自己这些日子实在休息不好，否则怎么会生出这样冒犯的心思。
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却想……
黎盏对于自己吵赢了一架颇为得意，唇角翘勾，懒洋洋倚在身后树干上。
一月前，他在醉江月等到深夜归来的酒楼老板。
对方似乎嘴很紧，怎么都不愿透露，他没什么耐心，将人没留情面的揍了一顿，总算逼得老板吐出了真话。
“那是……那是剑宗的季行之真人！他这几年，一直每个月都来买酒！”
“他最后一次买酒是什么时候？有什么异常之事吗？”
“是，是半月前。异常之事……唉哟，唉哟别打了，有！我想起来了，此前他买完酒，都会让我准备好下月的，但是这次一次性买了比以往两倍都多，然后说……说……”
“说什么？”
“他给了不少银两，说这是最后一次来买酒，让我闭紧嘴巴，往后不许对人提起这件事……”
黎盏剑尖雪亮，微阖双眼，道：“可惜，你的嘴巴倒是容易被撬开得很……”
*
辰时二刻，常华剑宗弟子在山脚布好试炼阵法场地，待领事宣读规则后，两名弟子将今日早早前来填报的修士名单拿在手中，开始逐一测试弟子资质。
常华剑宗的外门在各宗门中算是严苟，每三年一招生，外门弟子需要至少五灵根，且经过试炼后方能有资格进入，内门则只面向三灵根以上或是单灵根的天才，相应的，能得到的福利与薪俸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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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壤之别。
受了段青玄事迹影响，此次抱着能出人头地，苦习剑法而前来的弟子尤其多，在念到第一人名字之时，便有人窸窣讨论：“据说当初段青玄因为灵根过于纯粹，甚至还没在众人面前显现便被结界拦下，是以当时并没有造成轰动。”
“段青玄那样的人，他使剑时无人能看出究竟是什么灵根，那就绝对是变异单灵根，所以日后才一鸣惊人的！”
黎盏不由心中发笑。
分明是常华剑宗为了挽救日渐式微的门派声名，倾尽全力要证明世上出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天才，才为他生生捏造出了一份经历，连带着入门测试传得有模有样。
至段青玄陨落，都无人知晓，他自始至终都只是个世人最瞧不起的五灵根。
随着更多的人上前测试，除却被检测出无灵根不能入门，皆是四、五灵根居多，被交了玉牌暂后等待。
近三十人中，竟只有一个双灵根。
王二实在紧张，默默祈祷：“只要有灵根就有机会能入外门，朝哥入了外门，我也能跟着当洒扫弟子，我们往后能不能有好日子，就指着这一次了……”
黎盏许久没有经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感慨，又胡乱回忆起，当初段青玄那个五灵根好像有些特殊，秘境那人怎么说来着……
“五行相济，如环无端，以平衡为道，掌握千百般变幻，蕴含无尽生机。”
他想起来了，叫做“均衡”。
五种灵根没有半点属性偏向，说修行嘛都能修，可又要付出多于他人五倍的精力，且四平八稳，中庸无用，说是最废物灵根也毫不过分。
这种特殊到极致，有倒霉到极致的灵根，大概几百年都难出一个。
“朝玄，”随着应灵珠被五道大小一致的灵光充斥，弟子显然也是一愣，随即清了清嗓子，报出他的成绩，“……均衡五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