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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民乱

作者:江畔洲如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食菜事魔?!”


    王照月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惊愕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方才因黄贯失势而生的那一丝庆幸。


    她一把攥紧门框稳住身形,“你……你再说一遍?青溪县破了?县令死了?”


    “千真万确,娘子!”


    来宝拼命点头,声音带着哭腔,“驿站快马刚送来的急报!整个府衙都已传遍!此刻怕是已乱成一锅粥了!”


    王照月脑中一片混乱。


    怎么可能?!


    这一年多来,朝廷并未额外加征赋税,太子殿下亦是锐意革新,将奸相与黄贯在江南的党羽铲除不少。


    剩下的那些蠹虫纵然贪婪,却也因风声鹤唳而多有收敛,并未敢如过去那般明目张胆地横征暴敛……


    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怎会突然爆发出如此滔天巨浪?这民乱究竟因何而起?


    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乱麻般绞作一团。


    她强迫自己冷静,飞快转身回到书案前,一目十行扫过孟长洲信中剩余的寥寥数语,那多是些平安之语,再无实质内容。


    此刻,睦州惊变,才是天崩地裂的头等大事!


    她深吸一口气,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再无半分寒暄客套,字字凝重如铁:


    “睦州青溪县惊变,乱民‘食菜事魔’聚众暴起,已破县城,杀官树旗。江南震动,祸乱骤起,情势万分危急。万望珍重,速作绸缪。切切!”


    墨迹未干,她便迅速封好信笺,塞入来宝手中,声音急促地吩咐道:“立刻送去驿站!加急!用最快的马!一刻也不许耽搁!”


    “是!是!小的这便去!”


    来宝捧着信,如捧一块烙铁,踉跄着冲出院子,消失在门口。


    王照月不敢有半分耽搁,疾步奔向父母所在的正院。


    檐廊下穿行的北风,仿佛挟裹着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直钻鼻腔。


    “父亲!母亲!”


    她推开正堂门扇,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王珏与林氏正坐在太师椅上闲话,见她神色惊惶、步履匆匆,俱是一愣。


    “月儿,何事如此慌张?”林氏放下茶盏,一丝担忧浮上面庞。


    “睦州青溪县有乱民反了!”王照月言简意赅,掷地有声。


    眼见父母脸色瞬间煞白,她立刻沉声安排:“事态紧急!请二老即刻吩咐心腹管事,将家中笨重且贵重的财物:那些值钱的家私、大件玉山子、笨重的金银器皿、存下的现银铜钱,拣最紧要的,速速搬入后院假山旁那几个事先挖好的地窖!”


    她语气急促,“务必小心隐秘,切勿引人注目!动作要快!”


    王珏到底是历经风浪的老商贾,虽心头剧震,瞬间便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猛地站起身,连带着碰翻了手边的茶盏也顾不得。


    “反了?睦州青溪?!快!阿福!阿贵!”


    他哑声急唤心腹管事,待二人上前,急促地低声密密交代下去。


    末了目光如电,严厉叮嘱,“记住,手脚务必麻利干净,动静要小!若有半点风声走漏,唯你们是问!”


    管事们面色凝重,深知此事非同小可,领命后疾奔而出。


    王照月又疾步折返自己院中,将心腹丫鬟唤入闺房,低声吩咐道“碧桃、夏荷、秋桂!即刻回去,各自收拾一个贴身紧实的包袱!只带最紧要的金银细软、应急药材、几件贴身换洗衣物!包袱务必小巧结实,须臾便能背起便走!预备着……随时逃难!”


    她神情凛然,声音虽低却斩钉截铁,字字敲在人心。


    丫鬟们脸色霎时惨白,惶恐地对视一眼,匆匆领命退下。


    安置好这两桩燃眉之急,王照月独立庭中,望着家中仆役们紧张而有序地穿梭忙碌,心头却并无半分松懈。


    一个更沉重的巨石压上心头——她那耗费心血经营的五家店铺,该如何处置?


    这五家铺子,不仅是她与三姐姐的基业,更承载着二人无数心血,还维系着上百口人的生计,那些忠心耿耿的掌柜、伙计、手艺精湛的绣娘、舌绽莲花的说书先生……


    他们的安危,又当如何?


    倘若此刻骤然关门歇业,在这风声鹤唳之际,无异于向全城昭示恐慌,必会引发更大的骚乱。


    尤其“醉仙楼”,自开张起便被朱家视为眼中钉,时时窥伺。


    如今民乱骤起,朱家更似饿鹰般瞪圆了眼睛,只待他们一家行差踏错。


    若被他们抓住“扰乱市面,煽动恐慌”的口实,大肆攻讦,身处杭州知州要位的姑父必将陷入极端被动,甚至被构陷弹劾。


    值此动荡时节,纵使太子仁厚,为求朝局安稳,也绝难轻纵姑息。


    可若不关呢?


    王照月的心,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煎熬。


    “醉仙楼”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酒肉米粮,“月锦阁”满仓的绫罗绸缎、珠翠琳琅,“月锦文林”满架的孤本珍籍、文房瑰宝……


    这在太平盛世是财富,但落入奸人眼中,这便是赤裸裸的催命符!更是引人觊觎的滔天祸水!


    一旦那群烧杀抢掠的暴民真如燎原野火般席卷而来,攻陷杭州……


    她或许能携家人藏匿逃命。


    可那些忠心追随她的掌柜、伙计、手艺精湛的绣娘、口若悬河的说书先生……


    又有谁来顾惜他们的死活?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乱军的铁蹄下被践踏、凌辱、屠戮?


    这念头如万把钢针攒刺心头,强烈的愧疚与深重的无力感瞬间扼住了她的咽喉,令她几欲窒息。


    一时之间,她心乱如麻,愁肠百结。


    眼下竟寻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既能保全根基产业,又不至牵连无辜性命,更能避开政敌虎视眈眈的眼锋。


    “好在暴乱初起之地,离杭州城尚有数百里之遥……”


    她强迫自己抓住这唯一的喘息之机,低声自语,“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好好筹划……”


    焦虑如同藤蔓缠绕,让她在庭院中来回踱步也无法平息。


    此刻,她急需一个能共谋对策之人。


    “对,三姐姐!”


    念头一闪,她想到了三姐姐王照锦,今日清晨,她曾说要去“醉仙楼”查账。


    三姐姐一向心思活络,常有出人意料的鬼点子,或许,她真能想出些法子,为这困局撕开一道口子,尽可能多地保住家中财物以及诸多人的性命。


    至于这满城百姓的安危,王照月蹙紧秀眉,望向知州府邸的方向。


    她心念急转:“姑父那里,她总要尽力一试,看能否劝动他早做准备,积极应战,甚或效仿前世自己曾听闻的‘游击战’之法?”


    她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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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中飞快掠过一些片段,化整为零,依托山林地形,预先让百姓选好可供藏身的隐蔽之处……


    只是,姑父赵霁身为朝廷命官,会接受这等“非正统”之策吗?自己这微薄之力,又能推动几分?


    一股自责与懊悔涌上心头。


    “终究是自己松懈了!以为扳倒黄贯,剪除其羽翼,便可高枕无忧,只恨心有余而力不足,思虑……终有不周!”


    她指节在袖中狠狠攥紧,指甲深陷掌心。


    她抬头望望天色,阴云更浓,远处隐隐传来闷雷滚动。


    事不宜迟!王照月不再犹豫,转身对院中一个伶俐的小厮道:“备车!立刻去‘醉仙楼’寻三娘子!”


    说罢,她提起裙裾,疾步向府门外走去。


    “醉仙楼”三楼最里间的雅室,平日是王照锦姊妹二人查看账目的私密书房。


    王照月几乎是冲进来的,她反手掩上门,隔绝了楼下隐约的闹市声。


    她的脸色比来时更苍白几分,气息急促。


    正伏案核账的王照锦倏然抬头,见四妹妹这般情状,心猛地一沉,搁下狼毫便问道:“四妹妹?出了何事?你脸色怎这般难看?”


    “三姐姐!”


    王照月几步上前,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山雨欲来的分量,“睦州青溪县反了!乱民打着‘食菜事魔’旗号,已破城杀官,竖起了反旗!”


    “什么?!”


    王照锦霍然起身,瞳孔骤缩,手中的账簿“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上。


    “青溪睦州?距杭州不过数百里!这……这怎么可能?朝廷不是……”


    “我也想不通!”


    王照月语速飞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赋税未增,黄贯爪牙也被太子殿下剪除不少,剩下的也已蛰伏收敛,这乱子起得毫无征兆,却凶猛如虎!三姐姐,祸事就在眼前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最坏的预判说出。


    “朝廷禁军积弊已深,军械废弛,各地兵马调度更是各自为政、自顾不暇。那些乱民若裹挟流民,滚雪球般壮大,攻到杭州城下,并非不可能!万一……万一百密一疏,城破在即,你我这般富商巨贾之家,必成乱军屠戮劫掠的首选!坐以待毙绝不可行,必须早谋后路,随时能逃!


    “逃……”


    王照锦咀嚼着这个字,目光扫过这间雅室,紫檀木的书架上整齐码放着账册,窗边的绿植生机盎然,案上宣纸墨香犹存……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墙壁,看见了她与四妹妹倾注全部的五家铺面,两家书肆墨香氤氲,一家酒楼宾客盈门,两家“月锦阁”更是凝聚了她们无数的心血与巧思。


    若非情势已危急至无以复加,心性坚韧如四妹妹,绝不会说出“逃”字!


    一股剜心般的剧痛与深重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


    室内檀香袅袅,却丝毫驱不散那弥漫无边的沉重与焦灼。


    “财物损失,尚在其次!”王照月显然看出了姐姐眼中的痛惜,声音愈发凝重。


    “关键是,若你我骤然将这五家铺子悉数关门,立时便会引得全城骚动,人心惶惶!朱家鹰犬、黄贯余孽,本就对姑父虎视眈眈,只待他行差踏错!这‘动摇民心、扰乱市井’的重罪一旦扣下,姑父官声必毁,甚或被构陷下狱!此等明枪暗箭,比乱军更恶毒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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