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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作者:江畔洲如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赵子潇到王家的第四日,王照月依旧如同掐准了时辰般出现在姑母门前。


    这一次,赵子潇并未第一时间留意到她,他正独自站在廊柱旁,微垂着眼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仿佛还沉浸在昨日下午王照锦遣小丫鬟悄悄送来的那阙新词的婉约意境中。


    王照月准备今日拿来做文章的,则是筹办祖母寿宴的开支。


    寿宴虽由大伯母统筹操办,可一应花销银钱,皆是父亲王珏所出。


    林氏这几日也是脚不沾地,天不亮便出门,掌灯时分才能回来,日日要在外奔波三四个时辰,指挥着管家小厮四处采买贵重器物食材,又吩咐身边几个识字的大丫鬟日夜核对流水般的账目。


    每每给王蕴请完安,“刺”完赵子潇,王照月便立即回到母亲林氏身边帮手料理账目。


    她见府中管家采买毫无章程,全凭一时所需,缺什么便临时再寻林氏支取银钱,效率低下且易生纰漏。


    她当即命小厮将已购回的物品逐项清点,详细登记造册;又让管家列出寿宴所需的所有物件清单,务必详尽无遗,再据此仔细查遗补漏。


    这还没完,她更向母亲林氏建言道:“母亲,女儿有个想法。日后家中一应用度开销,不如立个规矩:每月月初、每年年初,都责令大管家先行呈报预算开支。实际花费,每月不可超出预算一成,每年不可超出一成半。倘若有特殊情由,必须另行申请支取,并需在账册上清晰记录缘由,说明此等情由再现之可能。倘若连续三个月皆因所谓的‘特殊情由’而超□□么大管家及所有经手采买的下人,便要扣罚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为了在三表哥面前进一步强化自己对账目管理的“痴迷”形象,王照月特意寻了个机会,在王蕴面前得意地将自己这套改革之法炫耀了一番。


    彼时,三位表哥尚未离去,大表哥赵子端听到“预算”二字,眼睛蓦然一亮。


    他当即上前一步,对着王照月郑重其事地作了个揖,神情是罕见的肃穆与真诚:“敢问四表妹,此法精妙,不知源自何处圣贤经典?表妹此法,与前太常寺卿章衡公在其名篇《干为金赋》中所论的‘量入为出,预为之备’的精义,实有异曲同工之妙!稍后不知可否拨冗,容表兄细细讨教一番?”


    乍闻“章衡”与《干为金赋》,王照月如遭雷击,愣在当场。这个世界也有章衡?


    那“靖康之乱”是否也会发生?在“靖康之乱”之前,江南那场惨绝人寰、百万生灵涂炭的民变是否也……王照月心头警铃大作,瞬间心乱如麻。


    在听闻“内造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机构名称时,在哥哥书房那本《太平寰宇记》映入眼帘时,她就该警醒!


    “四表妹?四表妹?可是不便?那表兄便不叨扰了。”赵子端见她愣怔不答,只道她确有难言之隐。


    王照月抬头,才发现二表兄、三表兄已请安离去,只剩赵子端唤她。


    “请大表哥见谅,”王照月勉强稳住心神,“照月确需帮母亲核对账册,恐难有闲暇与大表哥探讨。适才所言,不过是照月平日看些杂书,胡乱摸索所得,实在当不得大表哥‘请教’二字。”


    此刻,她只想立刻飞奔回自己的小院,将所能寻到的所有史书方志翻个底朝天,更要绞尽脑汁思索,倘若那场席卷江南的战乱当真不可避免,她该如何才能保全全家上下数十口的性命!


    什么“中央预算”,什么讨教探讨,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王照月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匆匆赶回自己居住的院子。


    一进门,她便屏退了旁人,竭力在纷乱的原主记忆碎片中搜寻关于当朝皇帝、朝局的任何片段线索。


    接着,她又如同风暴过境般,将闺房中书架和哥哥书房里所有能找到的史籍、地方志书尽数翻检出来,堆满了桌案和榻几。


    她埋头其中,一目十行,神情专注得近乎执拗。


    这一看,便从太阳初升直看到暮色四合,连午膳也只由碧桃端来,心不在焉地扒拉了两口便撂下了。


    碧桃与夏荷面面相觑,只当她是忧心与三表哥的婚事不顺,还在一旁温言细语地低声劝慰了好几句。


    直到夜色浸透了窗纸,王照月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下来。


    她揉着酸涩的双眼,长长吁出一口气。梳理完原主的记忆,又快速翻阅了几本关键典籍,总算拼凑出一个稍显安心的图景。


    据原主记忆所回想,父亲与伯父闲谈时曾忧心忡忡地提及:“今上龙体日渐衰颓,精气神大不如前,太子自去岁便已开始监国理政。太子殿下素来以俭朴仁厚著称,一贯反对横征暴敛、苛待百姓之举,近来正着手步步剪除权相与内侍宦官在江南富庶之地盘根错节的势力。”


    正因如此,朝廷才会下诏,调任以清廉正直闻名的姑父赵霁为杭州知州。但也正是因为太子将权相安插在江南的党羽逐步贬黜,那位奸相才借机抓住赵霁恩师的些许错处,逼迫其致仕还乡,更将伯父的同窗好友一纸贬书发配到了瘴疠横生的岭南。


    万幸的是,这个朝代在位的老皇帝,看来并不似历史上的宋徽宗那般长寿。


    若再任由其横征暴敛两年,民怨沸腾,到时大规模的暴乱必定在所难免。如此说来,只要老皇帝尽快驾崩、太子顺利继位,是否就能避开那场席卷江南的血色战祸?


    王照月心头稍定,却不敢过分乐观。她暗自盘算着,待成功推掉与三表哥这桩“拉郎配”的婚事后,定要腾出手来,秘密多做几手防备战乱的应急预案。


    她不由得暗自苦笑:旁人穿越,不是自带点石成金的金手指,便是拥有保命的随身空间,再不济也能顺风顺水当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团宠,或是只负责美貌如花的娇妻。


    偏生轮到她,既要殚精竭虑地应付这强扭的婚事,又得忧心如焚地防备着随时可能爆发的乱世烽烟,日日如履薄冰,心思耗尽。


    愁绪如藤蔓缠绕心头,日子却仍推着人向前行。


    次日清晨,王照月依旧打起精神,打着请安的旗号准时出现在姑母门前。


    待到赵家的三位表哥陆续告辞出来,她又刻意寻了个由头,与落在最后的赵子潇独处了片刻。


    她先是若无其事地提起自家商铺近日新进了一批价值千金的南洋香料,语气带着几分不经意的炫耀;接着又巧妙地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大表哥赵子端,言辞间极尽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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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之能事,说他如何博学多才、贯通古今,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甚至连府中管家理账这般庶务都洞若观火,所言所行皆有章法。


    今日已是王照月穿越而来的第六日了,后日便是祖母寿宴。


    因此当晚饭时分被王珏和林氏唤去时,她毫不意外。


    想必父母已与姑父姑母商议妥当,明日便要大致定下她与赵子潇的婚事。


    这几日下来,王照月行事说话已渐渐显露出不同以往的果决与见识,虽尚不至于让王珏夫妇起疑,却也让她比初来乍到时放松舒展了许多。


    此刻,她心中已然下定决心,要在今晚的谈话中,试探着能否主动将这桩令人憋闷的亲事推开。


    饭毕,侍女悄然撤下杯盘。当王珏夫妇带着温和的笑意,询问女儿对三表哥赵子潇的印象如何时,王照月秀眉微蹙,脸上适时地露出为难之色:“父亲、母亲,女儿并非有意诋毁三表哥为人。只是……每次他见到女儿都冷面相向,且与女儿志趣不合,实在难以相处。"


    她轻扯林氏衣袖,柔声央求:"父亲、母亲,女儿可否不嫁三表哥?"


    摇曳的烛光下,林氏看着女儿微仰的脸庞,眼中满是怜爱。


    她抬手轻抚王照月鬓边柔滑的发丝,语气温婉地劝解道:“傻月儿,夫妻相处之道,贵在相敬如宾,各司其职。待你出阁之后,侍奉公婆、主持中馈、生儿育女,桩桩件件便够你操劳的了,哪里还有闲暇去谈论闺阁女儿时的闲情志趣?男子亦是要以读书求取功名立业为重的,即便如你父亲这般当年未能学有所成,也要终日在外奔波,为这偌大家业辛苦经营。”


    在她看来,这门亲事简直是天作之合,妹夫赵霁是进士出身,前程可期;小姑子王蕴更是从小看着月儿长大,真心疼爱,绝非刻薄难处的婆婆;赵子潇虽是庶出,但性情孝顺,读书勤勉,相貌也颇端正。


    她只当女儿是年纪尚小,还未懂得人情世故,待日后年岁渐长,经历多了,自然便会明白父母今日的苦心安排。


    一旁的王珏看着女儿倔强又带着祈求的眼神,沉沉叹了口气,眉宇间也染上几分无奈:“月儿,为父并非要强逼于你。只是今日午后,我与你姑父已然言明,‘无论月儿日后是否过门,我王珏都会鼎力相助,绝无二话’。谁知你姑父闻言,却是连连摇头叹息道:‘三兄若不让月儿嫁过来,我这张老脸,又如何好意思再劳烦三兄倾囊相助?罢了罢了,看来……也只能早早辞了这官儿,以求保住身家性命了罢。’唉!”


    王珏重重叹息一声,烛光映着他眼底的复杂,“你姑父为人,为官清廉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这性子……委实太过谨慎多疑了些。他这般说法,为父……为父也不好过分相强啊。”


    王照月心下了然:姑父生性胆小多疑,唯有结为姻亲方能取信。


    她不便再争,好在午后已命小莲给王照锦送去"挑衅书"。以王照锦的性子,定会立即向赵子潇哭诉。明日且看二人反应,若赵子潇也反抗不成,横竖距成婚尚早,日后再寻机退亲不迟。


    临睡前,王照月仍在思忖:该如何说服父亲让她参与家中生意?无论身处哪个世界,财物越多,自主之权便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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